小時候她最怕黑,
無論醒著或睡房裡總要亮著。
她巴不得有顆太陽懸在身上,
這樣到哪都是光。
女孩們開始挑衣服試鞋子的年紀,
她只在乎無嘴貓還是史努比造型的小夜燈適合替損壞的小屋子。
第一次逛宜家家居時她像來到新世界,
她瞪大眼望著琳瑯滿目的燈,笑彎了嘴眼。
後來她的興趣就是周末擠出時間,舟車進都市逛宜家家居,
她自在穿梭在成雙成對或者溫馨滿盈的小家庭間,
愉悅的咬下沾了甜滋滋藍莓醬的肉丸子,
配著她明明覺得難吃卻總是想念的蘑菇餅。
收了餐盤,
她腳步輕盈,
越過藍圖了眾多愛侶未來的精緻擺設和家具,
站在為她大方射出光線的燈具前。
她細細看著,
懸掛立著或小或大,
色彩簡約繽紛的,
她都喜歡。
她想過心目中理想的燈要是俐落流線的,
像條會發光的魚。
她也想那樣。
可燈籠魚太醜了,所以不能是燈籠魚造型的。
想著想著她兀自笑了起來。
像個傻子。
但她很聰明的,
因為她從來不帶走任何一盞燈離開這裡。
她想要的,是真正屬於她的燈。
年歲漸長,她學會逼著自己再害怕也得在夜裡關上燈。
她其實並不在意別人怎麼想她,
只是為了身體健康。
她的身子一直都不怎麼好,
孱弱得像一朵殘破的花,可惜不夠艷麗,沒人寵著捧著。
也許是因為她一直睡得不好。
聽說了夜間開燈會抑制身體分泌褪黑激素,對身體不好,
她就乖巧的在睡覺時間關上了燈,
閉緊了眼睛數羊,
儘管經常數成了殭屍妖魔鬼怪嚇得自己還是輾轉難眠。
她沒有因為關上燈就睡得好些,
還是聽話的不讓自己活在白天。
她從小就是那種聽話乖巧的孩子。
大人說什麼她做些什麼,
但這並沒有提升她在家庭裡的地位。
到了學校,
同儕要求的她默默無語去做,
她存在感極強也薄弱,
像日光燈一樣,
理所當然的被使用著。
偶爾感到疲累、任性假裝壞了,
不亮了,
受到的指責會讓她努力將自己叫醒,
繼續當大家熱心助人卻沒什麼知心朋友的好同學。
她不太去分析這世界怎麼運轉才對,
就像死白執著的光線。
她只是一直在等,
等一盞為她而亮的燈。
太黑了,她的世界。
像有人壓迫著她的身軀,奪走她的童貞意志,扼殺她的天真呼吸。
一次又一次,反覆讓她窒息。
但她覺得這世界可能還有哪個角落會為她亮著,
有一座只為她而亮的燈。
老舊的彈珠台稀哩嘩啦吐出長長一串彩票,
楊采妮開心的哼起歌來,
無視身旁一排站著可能跟她坐著一樣高的孩子們欣羨眼神。
她仔細的折疊印有巧虎圖案的彩票,
然後遞給腰間掛著霹靂腰包的男人,
禮貌道謝接過老闆手上印有數字的點數卡,
雀躍也小心翼翼收進零錢包裡。
她扳著手指在腦海裡計算,
差四十點就可以把那撐著傘的龍貓立燈帶回家。
下禮拜應該就行了!
想到這她幾乎開心地跳起來,
可惜這禮拜的零用錢用光了。
她又喪氣地垂下肩。
深吸一口氣她移動屁股離開小板凳,
準備離開人聲鼎沸的夜市。
回家要趕快洗澡,
她不喜歡人群。
「小姐!」
身後清晰的叫喚讓她本能停下腳步,
她不確定是否那清爽的嗓音喊的主角是她,
於是她直著身子僵硬得像過去騷擾她清夢的殭屍一樣。
她神色緊繃,小心翼翼。
「這個……妳不介意的話,可以給妳。」
男子不確定但仍感受得到溫暖的笑容掛在臉上,
搭配話語出現在她眼前的是熟悉的手工點數卡。
不多不少就是她需要的四十點。
哪那麼巧!
她瞪大雙眼,猶疑。
好想伸手,
可是無功不受祿,
連還在看可愛巧虎島學刷牙的小孩都知道不可以收陌生人的東西。
對方聳了聳肩,一臉無奈。
「我幫姪子換完玩具還剩這麼多,
但他媽媽不准我再換玩具給他了,
我剛注意到妳好像有在蒐集……啊抱歉是我太雞婆了哈哈哈。」
男子逕自尷尬笑著準備收回那彷彿發著光的紙卡。
看著男子的動作楊采妮緊張地出聲阻止:「我要!拜託你了!」
下一瞬手已經像捧著清水那樣小心翼翼恭敬伸到對方眼前。
男子忍不住失笑,然後將點數卡放到她掌心。「來,給。」
楊采妮像接過寶物那樣滿眼晶亮,接著誠心彎腰鞠躬。
「感激不盡。」
「太誇張了妳,小事而已。
那這樣妳的點數夠了嗎?不夠的話我之後……
呃,我不是在跟妳要聯絡方式,只是有需要的話……」
男子講到自己害臊的搔了搔頭,
楊采妮絲毫沒聽出對方的心意。
「不,完全剛剛好!真的太謝謝你了。」
楊采妮抬頭燦爛一笑,
馬上轉身從錢包掏出厚厚一疊紙卡交給老闆。
從老闆手中接過可愛的龍貓夜燈,
楊采妮抱著夢寐以求小方盒傻傻笑著,
轉頭發現剛剛的男子還站在一旁眼底充滿笑意望著她。
「妳很喜歡龍貓嗎?」
「呃,一半一半。」她照實回答。「也喜歡燈。」
她記得以前被問起喜歡的東西是什麼,
老實回答總會惹來一陣驚呼或訕笑。
說她奇怪啊無聊啊的都有,
明明告訴自己無須在乎,
從那之後她還是學會稀鬆平常所謂正常人會喜歡的東西回答。
對陌生人這麼老實,
大概也是因為抱著反正也不會再碰面的想法,
而且她現在心情極好,無法多想。
「好特別。」男子語氣眼神都誠摯透著誠摯。
楊采妮微微一愣。
她只聽過奇怪怪胎之類的形容詞,
從沒人說過她特別。
她只不過是平凡到幾乎要讓人忘卻、
需要幫忙時才會被想起的那種腳色。
「謝謝,」她微微頷首,尷尬的像想逃離大雨那樣倉皇離開。
如果來了一場雨,
她會找一把大荷葉像龍貓那樣撐著而不是叮咚轉進超商買雨衣,
大概是這樣的喜歡龍貓吧?
楊采妮笑著,在心中默默完整來不及的回答。
回到家後她將夜燈點上,
將桌上的小泥偶輕輕推到龍貓身旁,
荷葉傘面根本連龍貓都納不下,
但她喜歡那小人偶緊依著龍貓的樣子,
讓人充滿安全感。
「晚安。」她對著不再孤零零的小人說話,關上燈,
接著閉上雙眼祈禱自己別再噩夢。
日子對她來說只是一頁一頁撕去的薄紙,
生活乘載的重量都會在子夜歸零,
黎明升起時重新堆疊,
像植栽那樣,
得要努力從中吸取養分茁壯成長。
楊采妮經常想,可能別人的人生都是這麼簡單運作的,
有一條純淨而廣闊的軌跡支撐他們持續運轉,
運轉運轉直到發條轉緊或者修整也起不了作用時,
才得以安眠。
她會等到嗎?還有幾夜要撕?她才能迎來真正安心長眠。
她決定今晚貪婪的讓昏黃擁著她入眠,就一天偶爾的任性。
楊采妮跌坐在柏油路上,躺臥在一旁的腳踏車的輪圈還在轉。
她楞楞抬起手,磨破的手掌跟膝蓋都有混著砂石糊爛的血痕。
那隻黑色小貓,沒事吧?她忍著痛楚四處張望。
方才欲閃避的黑貓在樹叢前回頭望了她一眼,輕巧離去。
沒事就好。
她是想笑的,扯動嘴角眼淚卻先行滑落。
出乎想像的痛。她試圖站起身來,強烈的痛楚侵襲她的意志。
「天啊。妳沒事吧?」男子驚呼聲遠遠傳來,身影風一陣的吹到她眼前。
男子一雙黝黑的手彷彿隔著結界在她受傷之處揮動著,
明顯是想關心她的傷勢又怕弄痛了她。
她認出眼前的人,是給她點數的好心男子。
「你好,又見面了。」她傻愣笑著,身體分不清是因為傷口還是緊張僵直。
「我好妳不好啦!天啊怎麼摔成這樣?」
男子婆媽似的碎念,又四處張望:「肇事逃逸?妳有記下車牌還是特徵嗎?」
「有。」她點點頭。
「黑色的,眼睛大大圓圓的,腳掌是白色的,像穿著襪子,很可愛。」
「……動物?」
她點點頭。「黑貓。搞不好叫吉吉?」
主人穿著黑長袍,大紅蝴蝶結,
她也想要有會飛的掃把,這樣她就再也不怕撞傷了誰。
男子皺著眉望著她無語。
「站得起來嗎?這附近就有醫院,我送妳去簡單包紮?」
她驚恐圓睜眼,搖搖頭。「我不喜歡,那種地方。」
「那種地方?」男子無法意會,但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
「還是妳家在哪,我送妳回去?妳家有醫藥箱嗎?」
她點點頭。
她不太喜歡陌生人,尤其是男子。
但這個人不壞,她在夜市見證過了。所以可以相信。
如果不是傷口作痛,她會虔誠的合十雙掌再次衷心感謝。
男子攙扶她上車,動作輕柔避免觸及她患處。
血滴得他的踏板髒汙,她神色愧疚。
男子看出她的歉意何來,搖搖頭說沒事。
「我經常出入工地,別擔心。」
她無意識緊抓著褲襬,
但他寬容的笑總讓她莫名感到安心。
回家以後男子客氣有禮地遵從她的指示拿出醫藥箱,
他替她熟練地消毒傷口,進行包紮。
從頭到尾她都望著遠方。
「妳很怕傷口?」男子似乎看出她的不安。
她緊咬的唇一聲未哼,眼淚也不掉了,視線卻從不及她的患處。
像孩子打針時避免盯著針頭一樣。
她想了想,點點頭。
「妳知道……我們嚴格來說是鄰居嗎?」男子低著頭專注替她敷藥,「我住得不遠。」
「哦。」她點點頭,嘶的一聲又咬唇忍痛。
「我給妳我的電話,妳有需要,我可以幫妳換藥。妳這傷口得好好照顧才行。」
男子語氣正直,不像要占她便宜。
她拿出老舊的手機,讓他自行輸入號碼。
他指頭飛快,猶豫幾秒,交還給她。
「正男。」
她喊他。
正男頭低低的,黝黑的臉像木炭燒成紅色。
「好可愛。」她笑聲清脆不輕浮,不是在取笑他。
「你好,我是妮妮。」她伸出沒受傷的那隻手。
正男睜大眼,然後看見她眼底的誠摯。
他放心笑了起來。「嗨,妮妮,我是正男。」
那是他們的第二次見面,後來他們聊起這件事,
總覺得他們命中注定該成為好朋友。
那天起她才知道正男真的是她的好鄰居,
就住隔壁巷,車子剛起動就準備要熄火的距離。
他每天替她換藥,
嘻笑間得知了他大她五歲,是室內設計師,
深入的星座血型興趣還有家裡幾隻狗幾隻貓。
周末就相約逛夜市打彈珠,
厚厚的彩票成了他們友誼的橋樑。
可她其實沒有想要兌換的禮品了,她有一座燈就夠了,不貪心。
但她喜歡看正男跟姪子兩個差了十幾歲卻像平輩一般的純真對話。
很舒心,她以為的世界都像那樣單純美好。
姪子走在中間,牽著妮妮跟正男的手,
很常被正男熟識的人調侃,說像是溫暖的小家庭。
正男的臉會一瞬會像草莓巧克力那樣,
她只覺得可愛,
因為她對所謂的家沒什麼正確深植的概念。
她更不太懂得異性之間相處的拿捏,
或說她的世界一直缺少雙向連結。
她向來被逼迫著孤僻,
連同性朋友都少有。
正男跟她告白的時候,她內心是歡喜的,卻沒有更多精確的形容。
她偏頭笑著說好。卻不明白那代表什麼。
會比一起吃飯逛夜市的日子多些什麼?
充滿熱度的牽手。
他們在公園散步,正男緊張的探了探她的掌心,然後握住。
暖暖的,體溫跟著緩緩上升,讓她適應那樣親暱的接觸。
後來妮妮的手總是盡可能藏在他手中,
那樣她會覺得安心。
交換鼻息的親吻。
幾個月的相處,某一次送她回家的路上,正男低頭吻了她。
唇瓣濕軟,鼻息溫熱。
心臟怦咚咚的。
正男的臉也紅通通的。
這就是接吻嗎?
楊采妮望著龍貓燈下的小人,總覺得在發著粉紅色的光。
她傻笑著蒙起被子,躲在被窩裡想念不久前的親密接觸。
日子一頁一頁翻著,
楊采妮覺得有了正男以後生活像是剛被縫製好的布娃娃,
一點一點地塞進棉花
飽滿蓬鬆可愛,
想著想著就傻笑起來。
那夜正男剛送采妮回家就傾盆大雨,
采妮沒有猶豫讓他上樓,
她不想他淋雨、不想他像落難的小動物在路上左閃右躲。
像他,也收留了她。
正男踏進她房間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床頭的龍貓夜燈,
不知怎麼就想哭,正男紅了眼眶,可能還因著她一室精簡空洞到讓人心疼的擺設。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楊采妮比他所想還要更純淨,
偶爾他會覺得--她甚至稱得上空乏,
某些時刻她的靈魂像是空洞了一塊,
所以才有了那樣不合於世的反應。
例如人都覺得稀鬆平常過節,
她毫無所動,彷彿慶典是童話裡的,不屬於人間。
她眼底的平淡更像是抑著極深的憂傷,
輕輕觸碰可能某些他還無從得知的什麼就會炸裂。
他能承接,卻捨不得。
別吧,他只想靜靜陪著。
還有很多,像是他的觸碰。
他注意過她本能的瑟縮,
又因著習慣開始渴望他的存在,
她的不確定猶疑,細膩都進了正男心裡。
他向來是不具威脅性的,不躁進不慌動,
他希望所有人在他身旁都是自在。
第一次見著楊采妮的時候,他積極地搭訕是破天荒。
她從沒說過什麼甜膩,
她像月光柔和,像星體精緻而亮。
輕柔笑說:「有你真好。」
對他來說就足以為她勤勉不懈,拿歲月奔湧星河。
他覺得人生總有一些空缺是自己再努力也不得,
得由另一個人填,
不要最閃耀最璀璨,
找到最合適就算平淡,生命便完滿不起波瀾。
--他不曉得懷裡的人兒是不是也這樣想,
他不敢多想,只期許自己自己持續日月平和更迭。
正男在她住處過夜的時候,
不管燈光與否她都覺得自在。
不自在的是將她擁在懷裡的大娃娃。
他沉著的呼吸跟生理反應她都曉得,
她心臟怦咚喘著,
不曉得該自私睡去還是做點什麼。
一想到後續,她恐慌顫動。
正男察覺,抓緊了她的手心,
吻著她的額。「沒事的,沒事。」
然後空出另一隻手摀住她的眼,
「當妳需要光就睜眼;其餘時候我會為妳守著。」
采妮想哭。
像正男說的那樣,
他是光,為她而亮。
其餘時候,都替她擋去了過於暴烈的黑暗。
--是嗎?她真的等到了為她而亮的燈了嗎?
掌心的濕意讓正男幾乎沒了呼吸,他抽出手,
輕輕地拍著妮妮的背。小時候媽媽都是這樣輕輕哼歌拍背哄他睡。
「泥娃娃,泥娃娃,一個泥娃娃。」
他忍不住哼,卻不曉得該不該接下去。
「我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采妮斷線的珍珠連同他的心一起粉碎,
他只能陪著她流淚,持續直到黎明帶來她均勻的鼻息聲。
他覺得像是他這樣平順的人,
要說感同身受可能也太造作了,
究竟他能體會她半點什麼呢?
那種彷彿與生俱來的孤獨,
像氧氣伴隨她成長,
她心性上被剝離的再也扶植不全,
他唯一能的就是陪著她填充所有第一次,
他多渴望往後的日子能由他完整一些。
他買了她會喜歡的玩具慶祝她第一個兒童節,
往後多了一隻龍貓大娃娃陪著她睡。
趁著連假,他帶她去野餐,
親手包了春捲,放了風箏。
所有的新奇體驗對楊采妮來說快樂無比豐厚,
對正男來說,她的笑容也同等珍貴。
他最嚮往的就是兩個人在一起便完整彼此生命,
過去經歷深淺只是延長兩人適應銜接的時間,
並不影響他全權的接受她。
第一次,采妮有人陪著逛ikea。
不是為了吃肉丸子或霜淇淋,
就只是牽著手閒晃一整個下午時光,
在那樣夢幻抽離的氣氛裡,
正男不說:「以後我們的家也許可以那樣……」
而是問她:「妳喜不喜歡那樣的風格?」
默默記下她的喜好。
他知道承諾對於采妮來說比雲朵飄渺,
他能給的也就只是在心裡默默發誓海枯石爛的陪伴。
交往三周年的時候家裡來了一隻黑貓,
采妮不任性不撒潑堅定說要養。
正男知道被叫做吉吉的小傢伙一定會被照顧得很好。
多了吉吉以後,采妮的房間不再空蕩像要沁出冰涼。
他們在房裡嬉鬧的日子,吉吉偶爾會湊上來像吃醋,
偶爾任性不屑一顧,又在罐頭誘惑下翻肚呼嚕呼嚕。
正男覺得采妮的笑越來越有溫度--
光是這樣他就感到心安。
愛就是你所愛的人好,一切便好。
他偶爾難耐,
也捨不得讓采妮幫忙分擔他的生理需求。
采妮狂掉著眼淚顫抖著唇。
「被侵犯的時候我還好小。可是……我什麼都還記得。」
那個夜裡什麼光亮也沒有,只有魑魅席捲了她,將她最後一絲純淨剝奪。
她不記得的是自己怎麼活下來的。
應該感謝社工,
應該感謝她始終對這世界還充滿了一點期望--
真的讓她盼到了一盞為她而亮的光。
正男心疼抱著她,隔著薄薄的衣物感受到的是撕心裂肺。
在知曉采妮的所有以後,更堅定正男的決心。
采妮生日那天,
正男準備的禮物樸實而浪漫,
他在她的房間裡擺滿了燭光、花瓣,
串起他們合照的不是麻繩,
是夜市彈珠台迎來的彩票,
童趣詼諧的畫面讓采妮又哭又笑。
床上的龍貓娃娃抱著她在夜市換來的夜燈,
夜燈下照亮了抱著絨布盒的泥娃娃,
絨布盒底下壓著一捲紙。
她回頭望著正男,在他充滿溫柔的神色注視下攤開,
她以為是情書。
那是一張設計圖--
他從背後環住淚流不止的采妮,
「我們可以一起有一個家,是我親手設計的。
最重要的是有妳,我們的家才會充滿光亮。」
https://youtu.be/upUjlErMmO4
戒指套上了她纖細的無名指。
「正男正男。」
那個夜裡采妮神秘兮兮的喚他,
他眼前的工作進度還差一點,
人說「結婚前、生子後。」,
直線攀升的工作運讓最近忙得焦頭爛額的他不得不信了這句俗諺。
他頭也沒回的回應:「等等,再給我十分鐘就好了。」
「你半小時前也是這樣說的……」采妮語氣裡有濃濃的哀怨,但他一點都不覺得煩躁。
向來喜歡把自己壓縮到最小的她在他要求下學會一點任性一點撒嬌,
他覺得一個家裡有兩隻貓其實是非常可愛的事情。
他看了看時間,
以他的能力準時交稿絕對不是問題,只是他向來習慣挪出完整的時間陪伴她。
他按下存檔,闔上電腦,轉頭就是深深倒吸一口氣。
「這、這是在幹嘛?」
他嚥了嚥口水。
采妮身上只有一件黑色薄紗睡衣,
形成強烈對比的雪白肌膚粉嫩透紅,
那誘人的陰影讓正男瞬間血液沸騰。
「生日快樂。」采妮抓著頭上的大紅色蝴蝶結,「我就是你的生日禮物喔。」
他的最愛一臉傻氣的模樣跟身上一席清涼形成強烈反差,
她那樣讓人致命的裝扮到底是從哪學來?
他記得她總是看看宮崎駿皮克斯迪士尼的……
說要cos小魔女宅急便,
也是成人版的吧?
「你……不喜歡嗎?」
「呃,喜歡。」這樣講好像變態,但哪個男人能夠不喜歡?
采妮沮喪地反覆低頭檢視自己,都照著做了,明明就沒問題啊?
「那你為什麼不過來?」
「妳確定?妳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對嗎?」他必須確保眼前的傢伙身心健全並且能為
自己的行為負責。
「知道啊,我還準備好了一盒耶。」采妮笑嘻嘻地搖著手上的保險套,反倒是正男比他還
害臊。在一起多久就禁慾多久,對於肌膚之親他幾乎不敢想,後來也就習慣。
一下子光速進步,難道是真的上年紀了?他的心臟幾乎快要承受不住。
「為什麼?妳不用這樣的……呃,我很喜歡,真的,但為什麼?」
「因為我是你老婆啊。」采妮低頭,
「我也想當媽媽,我應該,可以,作得很好吧?
在那之前總要先練習一下……不然我們要去河邊撿桃子嗎?」
空氣凝結,采妮緊張的抬起頭,下一瞬唇被熱氣堵住。
正男幾乎要用意志力才能逼自己離開她稍作喘息,他在采妮耳邊低語。
「妳一定會做得很好哦,因為我們都會非常愛我們的寶寶。」
采妮抬起頭,嗯的用力點頭,笑得像孩子燦爛。
像要出遊遠足一樣的期待,
要蒐集新的第一次,跟愛人做愛,應該會是不一樣的吧?
她會記得正男的吻是怎麼輕柔在她身上遊走,接著是指腹寵溺的摩娑,
他身體的熱度她都真切感覺到了,連同她的一起燃燒。
記得的不重要了,眼前的他是真實的,閃閃發亮,為她而發光,
她會努力好好記得,
她知道正男的愛有多柔軟多豐厚,很久很久以前,她就被填滿了。
現在她要讓他真正的填滿她。
幾乎是渾身解數,正男只怕她一丁點不舒服,
在她的呼吸變得混濁呻吟繁亂,他幾乎克制不住,低啞著嗓開口徵詢,
采妮迷亂點點頭,
但只是些微的進入都窒礙難行,正男停下動作。
「有點痛。」采妮眼角泛著淚光,
他進退不得而難耐。只能不斷細碎的吻著她,用他最溫柔最緩慢試圖舒緩他的不適。
「可是沒關係。」采妮鼓勵似的撫摸著他的背。
在真正進入以後采妮還是迸出難受的呻吟,
他吻去她眼角的淚珠,
不斷的不斷的親吻像是懺悔,
甬道裡的緊緻讓他幾乎瘋狂,
可是他對她的珍惜讓他寧願自己爆炸也不願她半點傷害。
直至采妮主動地扭動腰肢,正男也試探的緩慢動作。
呻吟變得柔和,采妮緊皺的眉頭也逐漸舒緩。
正男知道這不會是一場生理歡愉達到至高點的交歡,
可這是他最珍貴的,為了更貼近他所愛的人。
他只希望能夠攆走她過去的黑暗,
能讓她不再害怕他的貼近,再辛苦也值得。
在采妮到達陌生的巔峰後癱軟在他懷中喘息,
他自己也滿頭大汗。
他們抵著額相視而笑的瞬間,
采妮覺得幸福得都要融化。
今天是正男生日,可是得到禮物的好像是她,能夠重獲新生--
「喵--」吉吉突然地竄進兩人之間。
采妮慘叫,「剛剛都忘記先把她趕去客廳了……」
正男大笑將采妮摟得更緊,吉吉不甘示弱地鑽進采妮懷裡。
生命能夠這麼豐厚而完整,他真是太幸運了。
晚餐是采妮廚藝神速進步的實驗品,
是正男喜歡的青椒炒肉絲、紅燒豆腐,炒青菜還有紫菜蛋花湯。
平凡簡單,一如他愛的她。
走過波瀾就知道生活平靜是奢侈,
在正男渴求穩定的時日遇上了像澄清湖水的采妮,
無論她過去多少空乏都能夠由他填補,
這也許是他們漫漫人生時間軸裡最美好的交錯。
第一次,采妮覺得有人依賴,自己卻更加成長。
過去的獨立彷彿只是逞強,她的軀殼在爭搏,
拼命著自己都不知所以然的空乏,
為了能夠好好在一起,適應還陌生的腳色--妻子,媽媽,
她更加努力汲取日子的養分,
她想要也成為他的支撐--
日子不再空乏,她也想努力運轉,
運轉直到有一天跟愛人攜手長眠--多浪漫。
一起洗完碗後他們漫步在月光微風下,
黑夜來臨對於采妮來說不再是夢魘。
他們經過路燈時的那一霎,
燈突然亮了起來,
采妮停下腳步回過頭,
楞楞望著那幽微的燈光,
心中一股暖流。
身邊的他就像這盞燈一樣,這麼剛好的點亮了她。
她笑了起來,幸福得像個傻子一樣。
「怎麼了?」回過頭溫柔地望著她。
「沒什麼!」她蹦跳著腳步湊上前去勾住手腕,
小鳥依人的將頭倚在他臂上。
她不再是孤伶伶的泥娃娃,儘管殘破,
他的愛也讓她四溢著燦爛星光。
https://youtu.be/b5EFKNmeovM
「所以說那天,我生日那天,妳到底哪來的主意?」
他還是有點糾結他的小清新小乖乖到底看了什麼還是被什麼污染,
他一定要好好過濾一下,
雖然爸媽都嫌棄他養老婆像在顧女兒一樣嘎哪ban太,
他才不管!
「媽咪教我的呀,她說她也是醬子勾引到爸爸的喔!」
想到婆婆--不,她還是喜歡叫媽媽!當時傳授給她的真的非常管用耶!
想到這采妮又忍不住雙手合十心存感激。
但這絕對是正男此生最後悔向她開口的問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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