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我人生第一次被掛電話吧?
從一開始的摸不著頭緒,然後開始思索她所對我說的
"利用他對我的感情,得到我想要的。"
仔細想想,每當我低潮的時候,
我的確總是會在晨身上找尋慰藉,
不是肉體上的,儘管他似乎也沒想跟我發生關係;
而是一種心靈層面上的解脫?或者 溫暖
跟他對談的同時,我彷彿就像是在教堂祈禱的人
看著他的臉龐,感受他的體溫,聆聽他的話語
然後又繼續充滿著力量,
面對這該死的人生、該死的選擇
把他譬喻成神,好像也太過浮誇,不過我也找不到更適合的形容了。
坐在便利商店外,腳邊的菸蒂屍體也開始隨著時間增多
電話響起,看著來電顯示雖然是晨,但我卻在想著
會不會又是那個嬌小女覺得罵不夠又再次打給我?
還好接起電話之後,那頭傳來 是晨溫暖的聲音。
「怎麼了?」
『沒什麼事情啦,只是突然想打電話給你。』
「是這樣?每次妳打給我似乎都沒什麼好事情呢。」
『欸,我在你心目中是多差啊我?!』
話筒傳來的輕笑聲,讓我更惱怒他
而且竟然還沒有打算跟我解釋,為什麼是那個女生接起電話的?!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說吧,發生了什麼事情?」
深深地吸了一口菸,尼古丁的灼熱感在我肺裡流竄
又深深地吐了一口氣,白色煙霧將我現在的表情遮掩住
『你有很恨一個人過,可是又不知道怎麼恨他嗎?』
「………,我有跟妳提起過我父親的事情嗎?」
接下來的時間,我聽著他說著過往的故事
大致上就是小時候他父親迷上六合彩,
因為賭債跟地下錢莊借錢,把自家的房子和他母親的嫁妝拿去抵押
結果還不了錢,就獨自一個人跑路,
丟下他們去面對債主的追債、恐嚇、破壞
「國小的作文課,我寫說我想要當一個好爸爸,
但老實說,我其實也根本不知道,所謂一個好爸爸
到底該是什麼樣子?因為我也沒有一個範本。」
『所以,你很恨他?』
「恨啊,為什麼不恨?」
電話那頭的輕笑聲,我猜不出晨現在是什麼表情
「我甚至不記得他抱著我的畫面,只記得每天晚上
我家都不敢開燈,怕被債主發現我們有人在家,
一直搬家,甚至還得在地下道過夜。」
『然後呢...?』
「有一年我正在當兵,接到我媽的電話,要我趕回家一趟,
結果是因為那男人燒炭自殺。」
我安靜地消化這訊息
「看著那男人因為死亡時間慢慢拉長,血液開始從七孔滲出來
身旁他的兄弟姊妹在各種悲傷哀號,我卻不知道我該做何反應
我應該哭嗎?我應該笑嗎?」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有這段...。』
「傻孩子,每個人都有想要隱藏的過去,
因為連自己都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而已。」
『那現在還恨嗎?』
晨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著
「他有留一封遺書給我,但我沒看。」
『為什麼不看?』
「我不知道他寫什麼,可能是懺悔什麼的吧,
但我只想聽他親口跟我說"我錯了,對不起"
可是沒了這個機會,我乾脆就不看了。」
『我好像可以理解,但又完全無法理解。』
「其實我自己也無法理解這種行為,或許我在傲嬌吧,哈哈!」
『這樣子啊...。』
「我不知道妳發生了什麼事情,或許跟妳的問題有關,
但其實,認真接受別人的懺悔,
也等於接受自己人生的缺憾或者黑暗吧,
妳原諒不了他,代表妳也原諒不了自己。」
提早坐上回台北的高鐵上,只是想找個人陪我一起打開信箱
回到了我跟鎮同居的地方,他應該還在上班吧?這時間
房門是半掩的,正要推開的時候,我卻聽到鎮的聲音
「嘖,這樣就不行了?」
還有另外一個女生喘息的聲音
我的腦袋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眼睛先透過門縫看著裡面的情形
一個女生坐在鎮的身上搖曳她的腰肢
嘴巴一直張大呼吸著空氣,唾液還隨著嘴角滴落在他身上
作夢吧?是作夢吧?
我開始難以呼吸,儘管深呼吸了多少次,仍是無法補足空氣
看著那女生放浪的樣子,我卻是默默地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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