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上的罩式耳機被拿起,
壓上頭頂戴好,
接頭插進手機的孔洞,
拖著行李箱拉開門,
當門與縫隙悄然無聲密合的時候,她呼了一口氣。
又來到這座城市了,她想。
漫步在人行道上,被機車停滿的騎樓,
還有路邊攤販大小聲的叫喝,
點了一份奶油口味的雞蛋糕,
任由熱氣在鼻尖與下巴噴上細細的水珠。
數著緩慢倒數的路樹,
一棵又一棵,尚未開花的枝幹穿著重重的葉片,
滿眼的綠色,在地上投下一塊又一塊的影子。
「這位小姐,可以幫我們加油嗎?」
連詐騙的手法都沒變,她笑著拒絕,
指了指手錶示意在趕時間,
轉頭看著他們糾纏下一位行人。
這個城市都沒變,真好。
在公園廣場站定,
悠閒的廣播舞蹈、情侶調笑的交談,
拿下耳機她側耳聽著,
這些屬於這世界雜亂而優雅的喧嘩。
現在都不是屬於我的了。
明明是正常的呼吸,
卻覺得空氣漸漸窒息。
來到這裡,卻不曉得該去哪裡。
「...要吃個飯嗎?」我在你的城市。
後半句話她最後還是沒能送出,
這麼文青的邀約,一點都不像她。
「老地方見。」
回覆來得很快,回憶也被帶起,
像潮水湧上的很快,一下子就把她的身軀淹沒了。
從這裡開始,在這裡結束,
故事才寫到一半,就變成荒漠。
抬頭看著滴著水的屋簷,
一樣的舊式磚牆,固執的在高樓中間站著,
「老闆,漏水了還不修阿。」
她笑著坐下,看人忙碌的進進出出,
堆上一份又一分熟悉的餐點。
這裡也沒有變,感覺真好。
吸著香氣,熱氣暖著受冷的鼻尖,
然後聽見熟悉的聲音。
「等很久了?」
在她右側坐下,沒有變的習慣,
偏頭看著男人,她輕咬下唇甜甜的笑了。
多了一點點沙啞,可能還摻了一些世故,
記憶中的聲音不是這樣的,
要再更輕快一些,再愉悅一點。
她摩娑著男人的喉結,
不甚滿意的聽見裡面星星點點的疲憊。
長髮在床單上散開,
像滿開的花枝散落,
她向上張著手,像討糖吃的孩子,
微開著腿,迎接等候許久的進入。
男人喘著氣,呼出的氣息噴在她的耳邊,
颳起鬢角的頭髮,旋轉又旋轉變成小型的龍捲風。
「...疼。」
一如以往的怕疼,她在男人的觸碰下顫抖,
男人暫停了動作,擔憂的看著她。
「...很久沒做了,很疼嗎?」
皺著眉,他細細的檢查每一處的紅印。
不要這樣看著我,她哼了哼。
「閉上眼睛。」
捧起男人的臉頰,在眼皮上輕輕的吻下,
最後啄了一口上薄下厚的唇。
摟著他,忘情的嘶喊著,
有飽含情意的呻吟,有日夜思念的名字,
吶喊著,滿腔肺腑的苦澀。
「對不起...」
男人一下又一下的前進,
在她體內馳騁,在她身上喧騰,
呢喃著,撫摸她的輪廓。
最後什麼都還是變了,她嘆息。
從浴室走出來,頭髮半溼的她拉起被子,
推著男人的身體提醒他去浴室。
「妳又沒吹頭髮。」
「長頭髮好麻煩。」
俏皮的吐著舌頭,眼珠心虛的撇向一旁。
「真是受不了...」
從手裡搶過毛巾,男人在她頭頂上擦著,
熟悉的動作、熟悉的影子在背後,
她低下頭,看見兩滴水珠掉落,
在被子上綻放。
再一下下就好,可以嗎?
自欺欺人的想著,默不作聲轉過身抱著,
眼前這個人,轉眼就要消失了。
「...對不起。」
他推開,把毛巾留在她手上,
關起的浴室門,就要把她分隔在兩個世界。
「妳知道的,我...」
要結婚了。
跟不愛的人結婚。
她抬頭看著,眼眶裡留著的淚水還在打滾。
「別再不聲不響跑來了。」
「以後我可沒辦法收留妳。」
他看著她的驕傲,看著她的倔強。
「其實沒有那麼的雲淡風輕。」
拿起架上的耳機,她拖著行李箱,
走出沒有變過的門框。
這句訊息最後還沒送出就淪亡,
就像這段感情,
還沒結束,就被判了死刑。
插上接頭,她數著一棵又一棵倒退的路樹,
胸口很重,
那些歡聲笑語、濃情密意如潮水般湧上,
曾屬於她的、現在不屬於她的,
幾近窒息的空氣,她自嘲的笑著。
什麼都還是變了。
壓上前額的瀏海,
她戴著罩式的耳機,在公園廣場站定。
「姊姊,妳在聽什麼歌?」
不怕生的小女孩,張著單純偌大的眼睛,
寫滿好奇的臉蛋,
像是曾經的誰,總要好奇的問著他每一件事情。
摸了摸女孩頭頂,她友善的笑了,
「什麼都沒有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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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一個人
就專心愛他
不要去想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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