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晚中,燈火被風吹的晃動不定,我屏息地鬆開抱著韓信的雙手,
但是看著張良臉上迷離的表情,我知道剛剛他一定都看到我們的親暱舉止了。
「…軍師!」
「咸陽大火,重言匆匆出營,子房原以為閣下為表忠誠,打算馳援沛公,
現下咸陽火未滅,就如此迅疾地回營,莫非除卻戚夫人,其他人已葬身火窟?」
張良冷冷的說著,口氣是少見的嚴峻,
「不…並非如此…我…」
張良在跟韓信玩弄城府之術,韓信怎會是他的對手?
只聽得張良簡單幾句,就逼得韓信必須解釋自己的異樣行為。
「妾身至鞠域小解,卻見惡火突竄,宮室塌圮,只得狼狽出城,
不意與韓先生相遇,他認出我來,因城中火勢猛烈,
無法久待,遂命其帶我先行回城。」
「所以沛公安危未卜…?
唉,早知如此,我就不該守在霸上,應該隨蕭何隨侍他了。」
張良聽了我的解釋,似乎轉移了對於韓信的疑慮,
後方的咸陽城在夜裡燈火通明,以他對於劉邦的癡情,
心裡一定在擔心劉邦的安全。
「罷了,現在情勢未定,若此為項羽所謀,也不足為奇,
焚城此舉…也太不把咸陽百姓的性命放在心上了…」
張良揮一揮手,此刻他腦中所想,應該盡是劉郎的生死,
張良在項羽軍隊逼近函谷關,或是身處凶險的鴻門宴時,
我都很少見到這個天才軍師如此的焦慮,他現在真的是關心則亂啊。
「韓信先生,就有勞閣下先行護送戚夫人回營…」
張良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
我猜,即使他看到我跟韓信的親暱之舉非比尋常,
權衡之下還是要以拯救劉邦為先,於是當機立斷,吩咐韓信帶我回去。
「是!!」
韓信抱拳覆命,態度十分正經,我猜他心中應該也覺得七上八下的,
畢竟我們不是被一般人撞見,而是被張良看到。
我雙手垂在兩側,韓信掉轉馬頭,準備離去。
「慢。」
張良在我們背後,突然又出了聲,
韓信只得再次掉頭,繞了一圈,以示對張良的尊重。
「韓重言,你在彭城時為夫人調養孕事,如今又在咸陽救出夫人,
相隔千里,你一樣戮力以赴啊,子房在此代沛公向你致意。」
張良說完,拱手作揖。
「…」
韓信立即回禮,但是並沒有回應。
張良的隨侍,可能只覺得這是長官們的客套話,
但知情的我,卻是聽的冷汗直流,也驚訝於張良的記性之恐怖。
這樣的說法,根本是想暗喻韓信對我有曖昧之情。
我也不禁想到,前幾天在劉邦營帳中,張良跟我擦身而過時,
看到我肩上的齒痕,而齒痕的主人,現在正在我的旁邊…。
「子房言畢,夫人請保重。」
「…」
「起駕!速赴咸陽!」
張良說完,立即命令手下出發,離開前,
他還不忘森然地「假祝福、真警告」的跟我道別。
韓信和我在馬上漠然地看著快馬離去的張良,我心臟跳得厲害,
張良啊張良,你究竟看到了什麼?看出了什麼?
「張軍師談話間...似乎處處機鋒。」
我們慢慢地走著,經過了剛剛與張良錯身後,
那種浪漫的情懷已經消失無蹤,
韓信騎著馬,若有所思地說著。
「嗯…他上次看到你和我那個的時候…留下的齒痕。」
「嗯?」
韓信勒住了馬,訝異地回頭看著我。
我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包括他寄給我的竹簡情書遭竊,
都一股腦兒全部都跟韓信說,韓信聽完默不作聲。
「不過,我覺得竹簡應該不是他叫人偷的,
或著,小偷可能到現在還按兵不動。」
「此人可能還在等最好的時機,也許對他來說,那個竹簡只是個人質,
那人還在觀察究竟是否要使出這個殺手鐧,因為若要曝光,
等於就是公開自己身分了…這樣的話,還適合待在劉邦營中嗎?」
韓信此刻的憂心,就是當日我看到他投誠時,之所以罵髒話的原因。
「所以…我才想說,和你一同私奔,遠走高飛啊…」
「嗯…。」
我倚靠在他寬闊的背脊上,無助地說著。
「喂!你該不會覺得如意是拖油瓶吧?我會跟你翻臉喔。」
我突然想到這點,緊張的問著韓信。
「我豈會如此?如意若非有我的藥方,早就死胎,
如意由你所出,你喜歡的,我全都愛。」
韓信背對著我,淡淡的說著,可能被我誤解了,他聲音裡透露了委屈的感覺。
但我聽到他的解釋,高興都來不及了,我的手又悄悄地環繞著他的腰際。
一陣風吹過,蒼茫的夜晚,地上的野草被吹的陣陣騷動,
不禁領略了在大時代中不由自主的無奈。
「無論如何,你還是都會想稱王封侯,我也阻止不了你,對嗎?」
我知道這樣的問話,非常的任性,
但身為女人,我只是想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
韓信,投身自這亂世中,他還年輕,聰明又有實力,
自然會想看看自己的本事到底可以發揮到怎樣,
唉,這就是所謂男人的浪漫嗎?
「…你讓我思索一下。」
韓信被我逼的說出這一句,我其實也不喜歡自己這樣,
哪個女生不喜歡自己另一半很有能力呢?
只是我對於韓信已經非常有信心,我認為他根本不需要再去驗證了,
如果要投身在未來劉邦和項羽的爭鬥中,我和他的距離…只怕會越來越遠。
霸上的營帳,就在我倆的沉默當中,離我們越來越近了,
之後,又要再假裝陌生,又得忍受著劉邦的恣意蹂躪,
對於以前為了生存,刻意接近劉邦,並且拼命討好他的自己,
我突然感受到既丟臉,又後悔。
營區似乎戒備森嚴,外頭的兵力比平常還多出不少,
門口士兵在遠方看到我們,因為視線不清,
雖然我們只是兩人同乘一座騎,但是他們還是充滿警戒的提防我們。
「來者何人?」
「在下韓信,自咸陽城大火中,伴戚夫人回營。」
「喔!戚夫人無恙?快請進!」
士兵們都知道我是劉邦的寵妃,知道了咸陽出事,又看到我渾身蒙塵,
口氣立時轉為恭敬,連忙引領我們進了營區。
我在眾人的扶持中下了馬,韓信則自行跳下來,
牽著馬返回他被安排的居所。
我回到了廂房,看了鏡中被燻成小黑人的自己,想起剛剛發生的一切,
雖然是自己酒醉導致了咸陽大火,但還是覺得恍若隔世。
曹氏看我的狼狽樣,他端了盆水進來供我盥洗,
我向他道謝後,默默地擦拭著超級髒的臉。
「沛公尚未回營,張軍師剛剛才趕赴咸陽,
夫人平安真是太好了,不知沛公安否…。」
「…沛公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我沒有心思跟曹氏抬槓,說完這句後,
我就說我很累,言下之意就是希望他能離開。
突然間,我靈機一動,現在正亂,是不是剛好可以帶著如意偷偷離開呢?
想到這我又不禁緊張了起來,緊張的原因,是因為有點興奮。
如果可以趁此機會,同韓信一走了之,從此雙宿雙飛,
不,是三宿三飛,因為還有如意,哈哈哈。
我悄悄地打開了房門,士兵們都在營帳外,或是門口,
現在高層不是困在咸陽,就是在處理公務。
我走到了如意和乳母的房間,開了門後,乳母張氏和如意都熟睡著,
我抱起了如意,他睜眼看到是我,又放心地睡去。
離開房間時,我想到如果劉邦發現如意被抱走,絕對會嚴重地懲處張氏,
我牙一咬,雖然張氏很有可能受到嚴厲的懲罰,但是現在我只能自私的顧及自己了…
我在黑夜裡哄著如意,憑著印象摸索著客卿的居所,韓信應該是被安置在這邊。
「嘶!」
我聽到馬匹的聲音,原來我不小心走到了馬廄,
但是誤打誤撞,韓信剛好在停車,喔不,是停馬!
「你…?」
韓信睜大眼看著我,我指著身後的如意,伸指示意他不要說話。
韓信猶豫的心情寫在臉上,我知道對他來說,此刻如果一同和我離開,
從此隱沒自己的志向,一定是非常不好受,但是那個失蹤的情書竹簡,
對他來說一定也是個未爆彈,無論如何,他都不大適合待在劉邦陣中。
「天下之大,那怕沒有你發揮之處?」
我小小聲地勸著他,這種沒人注意我們的時機,
千載難逢,過了,可就沒有了。
「我阮囊羞澀…」
韓信尷尬地指著自己,表示說他現在根本沒有錢。
唉呦!我現在根本不想管這個!
你那麼厲害,生命一定會自己找到出路啦!
「咚。」
一聲異響突然在我耳邊傳來,韓信見狀,趕緊攀上馬廄的樑柱上。
如果我們在這邊被人看到,孤男寡女,一定會被起疑,
我本想找地方躲起來,但是一轉身,就看到了陳平從不遠處走來。
「咦?戚夫人?」
陳平居然認得我,他看到我禮貌性的打招呼,
但是我瞧見他的表情似乎正在犯疑:這女人怎麼晚上跑到這來,還背個孩子?
「啊,陳卿你好,房內悶熱,我帶著孩兒出來兜兜風!」
我說著連我自己都不相信的謊,只求騙過陳平。
「…是啊,今個真熱啊,咸陽聽說出了大事。」
陳平說完,居然似乎還不打算走!
他兩眼咕溜不停的轉,像在掃視周圍有沒有可疑的事物。
「嗯!你呢?你要幹嘛?」
「沒,晚上起來小解,聽說沛公尚未安返?」
「…沛公有福報,不會有事的。」
我不懂為什麼陳平要跟我瞎扯,我心慌意亂間,
只得隨意地含糊應對,可惡,快點離開去撇尿啊!!!!
這時,遠處的營區門口突然傳來了許多馬蹄聲。
「沛公回來了!項羽想在席間殲滅諸侯,沒那麼容易!」
「快!沛公給煙燻暈了,快拿水來!!」
先聽到樊噲怒氣沖沖的聲音,後來又聽到張良焦急的聲音,
整個營區開始動了起來,有人猛敲警鐘,
表示有重要的事情,所有人都得出來幫忙。
「喔,誠如夫人所說,沛公不愧王侯之命,安然回營呢。」
陳平繼續說話,文句中似乎透露著恭維之意,
但是語氣裡完全沒有安慰、祝福的感覺,
跟他講話壓力好大,完全不會覺得他是個帥哥,
我頭一回遇到言辭犀利,說話比張良更難對付的人,
而且,似乎不是個好人。
「…是上蒼庇佑。」
我淡淡地說著。不想再跟陳平一搭一唱。
陳平再一拜,告別了我,他舉動雖然恭謹,
但那些儀禮也少了些真心誠意。
劉邦既然已經回來了,今夜又將鬧得滿城風雨,想要相偕逃走是不可能了。
我抬起頭,失望地看著躲在馬廄樑柱上的韓信,
他也同樣滿臉遺憾的回望著我。
難道,我真的沒辦法脫身,一輩子得困在這嗎?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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