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現在的年輕學生們,上課的時候還會傳紙條嗎?
我想應該很少了吧,畢竟現在手機通訊軟體這麼發達,有什麼話想跟同學說的,用Line傳一下就好了,不需要再大費周章請同學幫忙傳紙條了。
在我國中的時候,當時智慧型手機還沒普及,甚至很多人都還沒有屬於自己的手機,上課傳紙條就成了大家最重要的溝通方式。
對於傳紙條這種行為,我本來覺得很沒意義,有什麼話要說的,在下課時一口氣說清楚不是很好嗎?何必在上課的時候這樣偷偷傳紙條?
長大後才明白,傳紙條這件事,內容並不重要。
透過紙條的傳遞感受到另一個人的陪伴,那種感覺才是無可取代的。
我在班上雖然沒有傳紙條的對象,不過我倒是很常幫其他人傳紙條,因為班上有好幾組人都在傳紙條,有情侶間對傳的、好朋友之間對傳的,而我的座位剛好就在他們中間,可以說是傳紙條的交通要道,每張紙條一定會經過我的轉傳。
總是在幫別人傳紙條,我卻從來沒有收過寫給自己的紙條,這樣的心態讓我很不平衡,感覺跟其他人相比,我的校園生活好像少了什麼似的……其他人究竟都在紙條裡聊些什麼呢?雖然很好奇,但我還是把持住基本的道德,沒有偷看過大家的紙條。
後來有一次,班上統一換座位,我被換到了最後一排。
那不是一般的座位,而是像俄羅斯方塊中多出來的方塊一樣,在最後一排中又凸出來一塊,是被班上獨立出來的、唯一沒有左右鄰居的座位。
我被分配到這個座位,並不是因為我被排擠,而是因為班上人數的關係,一定會有人來坐這個最孤獨的位置,只是這次輪到我而已。
既然這樣,我也只能乖乖認命了。
坐到這個位置上後,本來在班上就很不重要的我,存在感變得更稀薄了。
看到其他人跟平常一樣,繼續在上課的時候傳紙條聊天,絲毫不受影響,我忍不住在座位上嘆了口氣,要是也有人能跟我傳紙條就好了……
想著想著,我便從筆記本上撕下一小張紙,寫了「這裡好無聊」幾個字。
寫完後我才想到,然後呢?我能把這張紙條傳給誰呢?好像傳給誰都不對啊……
我這樣想著,最後還是把紙條摺疊起來,往後面的垃圾桶丟去。
班上的垃圾桶就放在教室最後面,丟垃圾比較近,這算是坐這裡唯一的好處了吧。
只是我丟出去的方向偏了,紙條沒有掉進垃圾桶,而是掉在垃圾桶旁邊一張沒有人使用的課桌上。
那張桌子是教室角落的「雜物桌」,是專門讓大家拿來放東西的,例如下雨天的時候,大家就會把雨傘跟雨衣集中放在那裡,可以說是班上另一個比我還不顯眼的存在。
竟然丟偏了……算了,下課的時候再把紙條撿回來丟掉吧。
我這麼想著,把臉轉回前方繼續上課,沒過多久,突然有個東西從後面被丟到了我的桌上。
看到突然出現在我桌上的物體,我傻住了,因為那竟然是我剛才丟出去的紙條。
把紙條拆開一看,裡面果然有我剛才寫的「這裡好無聊」,除此之外,下面還多了一行字:「最後面很無聊吧,歡迎你來陪我。」
那是一行用鉛筆寫成的、很漂亮的筆跡,我趕緊轉頭朝後面看去,當然,雜物桌那裡沒有半個人,既然這樣,這張紙條是怎麼回到我桌上的?
是有同學在對我惡作劇嗎?但大家都坐在我前面,每個人的一舉一動我都看在眼裡,不可能是他們在搞鬼。
我決定做個實驗,在紙條上寫下「你是誰?」,然後折起來再丟回雜物桌上。
果然,沒等多久,那張紙條又從我後面被丟了回來,上面多了一行字:「你要叫我學姐。」
但是雜物桌根本沒有坐人,難道說……
「妳是鬼嗎?」我這麼寫完後,又把紙條丟了回去。
「是啊,我在後面坐很久了。」紙條很快丟了回來。
「妳騙人。」我再丟回去。
這次紙條花了比較多時間才回到我的桌上,打開紙條一看後,我很就知道原因了,因為她這次寫的東西特別多。
她把她在後面對我們班的觀察,還有我平常在班上的角色都寫出來了,甚至連我上課的時候會偷看哪個女生、可能的暗戀對象等等都寫出來了,代表她沒有說謊,她真的就坐在後面,而且觀察我們班很長一段時間了。
她在最後一句寫道:「大家平常只會在我的桌上亂堆東西,終於有人傳紙條給我了,好懷念喔,ㄟㄟ,以後上課我可以陪你聊天喔。」
從她最後的語氣聽起來,她像是迫不及待想要重溫以前跟朋友傳紙條聊天的時光了。
我正要在紙條上寫字回覆,這時下課鐘響了起來,隨著下課鐘聲的音符,她在紙條上寫下的字跡突然開始變淡,慢慢從紙上消失了。
看到她的筆跡消失,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作夢,難道我已經孤單到出現幻覺,幻想自己在跟不存在的學姐傳紙條了嗎?
等下堂課的上課鐘聲一響起,我馬上又寫了紙條丟到雜物桌上:「學姐,妳還在嗎?」
如果她有回覆,就代表那不是我的幻覺,而是她真的存在……
很快的,紙條又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丟了回來,上面寫著:「不是說我一直坐在這裡嗎?只是我只有上課的時候才能出現,我寫的字應該也是,上課才看得到。」
原來是這樣……那一瞬間我似乎理解了,如果學姐的出現是一道魔法,那她就是僅限於上課才存在的魔法,而她寫下的所有痕跡,到了下課都會消失。
學姐的出現,徹底改變了我坐在最後一排的生活。
不知不覺中,比起下課跟放學,我更期待上課,因為只有上課時我才能傳紙條跟她聊天。
學姐沒有說出她的姓名,也沒有說出她是哪一屆的學生,更沒有說她為什麼會在雜物桌的位置上。
我們傳紙條聊天的內容全是班上的八卦,前面說過,學姐在後面觀察我們班很久了,而我之前會經手班上的每一張紙條,班上每個人之間的關係,我都一清二楚。
「OOO跟XXX最近上課都沒有傳紙條了,你覺得他們最近是不是分手了?」學姐在紙條中問我。
「學姐你的直覺真準!他們下課也很少待在一起,大家都在猜他們是不是已經分了。」
「你考試的時候可以看一下第三排那個戴眼鏡的,他都會用手打暗號,把選擇題答案傳給後面的朋友,答案都是對的,你照著抄就好。」
「學姐你連這都能注意到,太強了吧。」
「我是學姐耶,你也不想想我在這後面看過多少學弟妹了。」
透過學姐那飛揚的筆跡,我彷彿能看到她得意的笑容。
學姐的臉,究竟是什麼模樣呢?我曾經要她在紙條上畫給我看,她卻說她不會畫畫,拒絕了。
因此她的笑容,也只能存在於我的想像中了。
還好有學姐的陪伴,我在最後一排的位置待得很開心,只不過離別的時刻終究會到來。
等下學期我們升上三年級,我們班就會換教室,這個教室裡的課桌椅就會留給學弟妹了。
我是在誤打誤撞下把紙條丟到雜物桌上,才意外開啟跟學姐的對話,要是後來的學弟妹都沒發現該怎麼辦?那不就沒人陪她聊天了?
學期末的最後一堂課,我把紙條傳給學姐,上面寫著:「學姐,下學期我們換教室,到時就不能再跟妳傳紙條了。」
「我知道,你就專心準備國三吧,反正我早就習慣了。」學姐倒是看得很開。
「有事情是我能幫妳做的嗎?妳盡量說。」
這一次,學姐傳回來的紙條上沒有之前愛開玩笑的感覺,每個筆跡都寫得非常沉重:「你可以幫我傳最後一次紙條嗎?我會把內容跟地址寫給你,你在下課前幫我抄到別張紙上,再幫我寄過去。」
我寫了一個「好」字,然後把紙條丟回去。
等了好一段時間後,學姐終於把紙條丟回來了。
我慎重地把紙條放在桌上,用雙手慢慢拆開來,一看到學姐寫下的內容,我終於知道她之前為什麼都不說自己的事了。
內容是學姐自殺前來不及寫給家人的遺書,上面有著她的名字,以及她想跟家人們說的話,最後則是她家的地址。
還有一個很潦草、但她已經盡全力畫出來的自畫像。
「我長這樣喔!」她的筆跡留在自畫像旁邊,但我卻沒有時間笑了。
我必須把握剩下的上課時間,用我的手把學姐最後的紙條全都抄到筆記上。
我知道,這次是我跟學姊最後一次傳紙條了。
不管怎麼樣,我都一定要幫她把這份紙條傳到她家人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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