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整整一個白天,宋星平總算回來了,這次他同樣帶了三人同行。
「結果換師尊救你們兩個嗎?」韻真直接問鏡元和小西。
小西鄙夷地看向一旁的大德和玄武。
「我們試著打晏君學姊的手機,沒想到聯絡上了,學姊離我們不遠,
會合後發現她一個人,所以就載她走了一段路,之後星平學長忽然出
現,我們就一起來了。」
「事情做好了,我讓蘭渚去掩護其他人。」晏君說。
韻真見師尊坐下後就開始閉目養神,心知她傷勢必定又加重了,也不
知分散後他們又和道士爆發幾次衝突?但師尊應該有成功疏散研究院
的同伴,韻真看出她心情不錯。
「你們兩個何必跟來?」韻真又開始頭痛了。
「太師父和大德、玄武都在這邊,當然要來。」連星平學長都插了一
腳,而且雖然害怕還是好想看看黑太爺的樣子。
「金光大陣瓦解後你們是分頭行動?阿鐘沒事吧?」韻真問。
她已經習慣天心五傑黏在一起,他們零零落落的樣子還真讓人擔心,
尤其阿鐘又是這群小鬼裡最內向安靜的一員。
「我們說好阿鐘留在世伯的中醫診所當代表,畢竟三峽這邊真的很危
險,也要有人在診所接應比較方便。」小西解釋。
「表面上是這樣啦!雖然我們都有學武術,但阿鐘氣功練得比較好,
實戰有點殘念,他主修音樂,我們也不想讓他捲進衝突裡,萬一骨折
損失比我們大,救人一趟就夠了,加上他還是現任掌門的兒子。」鏡
元跟著解釋。
「下任掌門就決定是阿鐘了,反正學音樂將來也只能當家教,最適合
接鐘伯伯的大位,剛好祠堂每天需要有人燒香打掃。」剩下來的四傑
異口同聲說。
你們對朋友未來發展倒是意外的現實。韻真腹誹。聽說臺東天心派現
任掌門是對著牌位擲笅擲出來的,就這麼沒人想當嗎?
「總之,現在情況不一樣,等離開這裡你們立刻會合回老家,明虛子
你也是,別再慣著他們,他們一開始就被神霄宮的人鎖定了。」韻真
嚴肅地向司徒燭華強調。
事情一牽扯上魔,人間哪裡都不安全,但最危險的還是跟黑家繼續接
觸,再說那頭新魔還想連司徒燭華也吃,天心五傑最好就這樣不起眼
地退場。
或許天心五傑就是因為身兼道士身分和韻真晏君的學弟才被選為釀造
騷動的引子,如今韻真只希望敵人認為他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
「你們聽到了,接下來有段時間我不會與門內聯絡。」司徒燭華對四
個大學生說。
「太師父~」但這次怎麼撒嬌也沒用,經此一役,天心五傑也發現黑
家與道門的爭鬥,以及隱藏在這一切之上的存在有多可怖,情況隨時
可能失控,他們現在真的又怕又倦,學姊和太師父也鐵了心,四名大
學生總算認真考慮起撤退的想法。
等晏君和宋星平休息過後,黑太爺終於要決定對沐琪的處置。
韻真將沐琪帶到堂上,她則臉色發白,硬撐著一口氣站直,在場除了
黑家首領,還有道士和大學生。
黑太爺沒開口,其他人也不敢作聲,沐琪雖然醞釀好滿腔的咒罵,實
際再見到她欲狙殺的目標卻鯁在喉頭。
「聽韻真說,妳便是那樣指控我,負心人?」黑太爺又泛起淺淺的笑
意,他其實不算冷面,但即使笑起來也透著春寒料峭。
「義父,你也該認真些了。」晏君說。
「黑某的義女這樣說,那就直奔重點,妳記得上輩子所有的事?」
「不……不太清楚。」在黑太爺注視下,沐琪難以說謊。
「那怎能別人說什麼就信呢?」黑太爺溫和地反問。
沐琪張口結舌,半晌揚高聲音。
「我記得一些畫面!最重要的那些就夠了!」
韻真見她喊黑太爺師兄,又信誓旦旦詆毀太爺,還以為沐琪真的恢復
記憶,但她卻不記得沐霖,司徒燭華問過後,韻真也覺得奇怪,但總
琢磨不出答案。
反正太爺說會解釋這個轉世師妹的事,韻真只能靜觀其變,在她看來
,沐琪完全不像太爺的師妹,黑太爺的師妹怎麼可能這麼弱?師尊好
像也不相信,不過都已經是千年後的轉世,很多事也不一定準。
「望朔是否曾這樣對妳做?」一轉眼黑太爺就瞬移到沐琪面前,指尖
點上她眉心。
腦海裡湧現女童與灰衫鶴氅的青年道士和樂共處的畫面,數幀畫面飛
過,女童成了少女,青年也更加成熟,任誰也看得出少女傾慕著那個
笑意淡淡印染在唇際的男子。
一股焦灼的絕望冒了出來,沐琪無法克制地恨起那張寧定的臉龐。
寒冷遍傳全身,一道新畫面不再是安全地飄過腦海,她成了畫中人,
被黑守鱗緊緊抱在懷裡,卻絲毫都不甜蜜。
數隻白毛殭屍咬住他的脖子肩膀,男子用身體當掩護將沐琪緊緊壓在
樹上,然後是一片黑暗。
沐琪叫了一聲,滿頭大汗。
「剛剛那是什麼?」她不記得這一幕!
「黑某對師妹最後的回憶。」
「你救了我?你沒拋棄……」那望先生為何告訴她,黑守鱗害了她的
一生?
「當年我與沐琪師妹並無特殊交情,師父不同又差了二十來歲,整年
也難得碰面說上幾句話,但同門之誼還是有的,我怎能見死不救?換
成其他師弟我也會為對方這麼做,這是作師兄的責任。」
黑太爺環顧四周,又對沐琪開口。
「我與沐琪師妹並無緣分,無從認得轉世的她,或許妳們只是碰巧生
得一模一樣,事隔千年,偶然也不那麼奇怪。妳對修煉有些天分,或
許是前世夙緣,更不可能是我的師妹,據我所知,她後來還俗嫁人,
終身不再修行。」
沐琪如遭雷劈,愣了半天喃喃問:「那我又是誰?」
無人回她。
「你用妖法騙我!一定是這樣!」她朝黑太爺怒吼。
「沐琪有個哥哥,叫沐霖,甘霖之霖,聽起來是不是有些耳熟?妳身
邊是否也有類似的關聯人物?」黑太爺很有耐心地引導問話。
沐琳姊姊!但她們的新名字都是望先生所取,姊姊前世只是一個普通
人,因此只有她在望先生的法術下憶起有限的過去。沐琪接受望先生
的機密指導,配合神霄宮內關於黑太爺的記載,拚命讓自己更像黑太
爺的師妹。
改名也是為了更能進入角色,她能打動黑太爺的機會只有一瞬,如果
不能下意識恢復另一個自己,作戰便會失敗。
她是沐琪……她是沐琪……她怎能不是沐琪!
「在一場大規模戰鬥中,半個門派的人被困在遍地妖怪遊屍的荒山,
沐琪師妹是黑某最後救到的同伴,她被擄到巢穴深處,一切並非偶然
,而是早就設計好的陷阱。勉強回到據點後不到三天,我便傷重不治
而死,將我變成殭屍的就是沐霖。黑某沒料到沐霖連親妹妹都能痛下
毒手。」
「為何沐霖要殺你?」半晌,她乾澀地問。
「當時沐霖是都監的大弟子,有望成為門派住持,相當優秀的道士,
黑某年長於他,也有人說住持由我來當更合適。」
「男人的嫉妒心有夠恐怖。」玄武小聲對同伴說。
「那沐霖才是我姊姊的前世嗎?」沐琪已經無法思考了,慌不擇言亂
問。
「不,正如妳所認為的,令姊也是局外人。」
「局外人」三個字著實尖銳。
「好複雜!」大德用力抓頭。
晚到的小西和鏡元已經趁休息時間補上八卦進度,憂慮地看著沐琪。
雖然是好不容易逮到的敵方人物,但那個女生好像也很慘。
「你早就知道了嗎?為何還要救我!耍人很好玩嗎?」沐琪用力咬著
嘴唇。
她不想相信,但無論如何痛苦地投入回憶,始終感覺有些疏離,她對
黑太爺的恨更接近那份無法託付給望先生的情意扭曲而成,直覺告訴
她,黑太爺的話才是事實。
「門內因我的死怪罪沐琪,我吃了沐霖,她連最後的依靠也沒了,本
來就是跟著哥哥出家修行的普通女孩子,道術也沒啥天分,之後處境
艱難不得不還俗,後來我便沒再看她笑過了。」黑太爺望著沐琪,她
的眼淚慢慢掉下來。
但是黑太爺決定與道門一刀兩斷,生死契闊,恩怨都與他無關了,因
此也只是遠遠看著一無所知的過往同伴彼此漸行漸遠,消失在歲月洪
流中。
「無論是真轉世,或剛好容貌相同,我對沐琪師妹有一分責任,至少
得確定清楚。既然只是誤會一場,我也不與妳結仇,可自安心離去,
若要保命便遠離神霄宮吧!」黑太爺道。
「那我姊姊會怎樣?」沐琪結結巴巴問。當初望先生選中她們,說要
讓她們脫胎換骨,改名換姓也是方便進行特殊任務。
本來就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女,叫什麼名字根本不重要,以為沐琪才是
她的真名,原來一切都是假造。
「她的精魂已被掏空,妳那位望先生恐怕也是相同遭遇。」黑太爺破
金光大陣時便看到形同空殼的沐琳被留在陣眼。
她跪坐在地悔恨交集發出嗚咽,韻真見狀卻沒有想像中的高興,這只
表示當初害死太爺的王八蛋又欺騙糟蹋了一對姊妹。
「妳的姊姊就是用金光法寶的女道嗎?」韻真確認。
還在哭泣的沐琪胡亂點頭承認。
「如果她還在望朔控制下,就只是求死不能的活屍傀儡,若有機會遇
到,我會給她一個痛快。」晏君淡淡說。
沐琪張大淚眼看著並非耀武揚威的晏君,最後艱難擠出聲音:「謝謝
……」
這是害死太爺的傢伙啊!只要被沐霖盯上利用玩弄不分強弱一樣悲慘
,韻真思考著是否該說服司徒燭華帶天心五傑一起走,憑他的能力或
許還能保護自己的門人。
當初太爺就是被沐霖變相用門人性命威脅才會力戰群妖不支而死,現
在擁有沐霖人格的新魔不也對黑家故技重施了嗎?而且該死的有效!
韻真還未下定決心,門庭外出現新的動靜。
「義父?」晏君有不祥的預感。
「蘭渚躲回學生開的早餐店,我放他進來了。」此時笑意已完全由黑
太爺臉上逸去。
沙沙的腳步聲逐漸接近,跨過門檻,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個青面獠
牙的白髮怪物,四肢和脖子上還套著掙斷鎖鍊的鐐銬,身上到處是血
跡與燒傷,長舌吐出,眼球不規則亂轉,胸口插著一把短刀。
王大德顧不得害怕,怒叫一聲壯膽朝系主任跑過去,其他人連忙跟上
。
看似神智不清的蘭渚還背著一個人,同樣奄奄一息的阿鐘。
「師弟!撐著點!」韻真知道蘭渚一定是為了分散敵人注意,挺身而
出被抓住刑求,好不容易逃出來卻瀕臨崩潰。
「太爺……太……」蘭渚站著讓王大德等人七手八腳卸下阿鐘,繼續
拖行步伐走向黑太爺。
韻真立刻抓住沐琪衣領將她拖開,她被殭屍猙獰的模樣嚇到,不敢反
抗,此時只要再稍加刺激,蘭渚最後一絲理智就會消滅,只剩下瘋狂
嗜血的怪物。
蘭渚走到黑太爺面前跪下,身為黑家人的韻真馬上就明白,師弟在請
求太爺賜死。
黑太爺俯身抱住蘭渚的頭,將臉埋入白髮裡,眾人目不轉睛看著這一
幕,直到他再度抬起臉,嘴裡咬著一支三寸長釘。
沾血的鏽綠釘子被黑太爺隨意一吐射入木柱,韻真看出那是金龍真人
一度想釘在她頭頂上的喪魂釘。
為何她沒在當時就逮住那該死的敗德丹道!這些混帳小人!
「沒事了,你做得很好。」黑太爺對倒在地上的蘭渚說。
蘭渚開始用力喘氣收回舌頭,眼神逐漸恢復焦距,仍然動彈不得。
「天心派的……麻煩小鬼……傷得……如何?師姊說……很坑……我
還不信邪……哈……」
同樣一身傷右小腿血肉模糊的阿鐘忍不住痛哭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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