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幫學生把書包放到櫃檯後面的時候,我都忍不住懷疑,這些學生到底是怎麼背起這麼重的書包的?
我是一間書局的員工,書局就開在國小國中旁邊,店裡除了書籍漫畫之外,各種文具雜貨都有賣,很多學生會在放學後來店裡逛,不過店裡三不五時就有東西被偷,因此老闆下了一個規定,有帶包包的客人,必須把包包統一鎖在櫃檯的置物櫃裡保管,學生的書包也不例外,等離開的時候再看號碼牌把書包拿回去。
第一次來我們店裡的客人都覺得不習慣,不過每天來的學生們都很配合,只是這對在櫃檯工作的我就成了苦差事,因為除了結帳之外,把書包放進置物櫃也是我的工作。
我上網查了一下,發現課本加上講義聯絡簿等等,學生書包的平均重量竟然有五公斤,五公斤耶!比一把步槍還要重!甚至還有重十公斤的!
加上書局經常搬貨補貨,通常一天忙下來,我在書局的鍛鍊量比在健身房還多,力氣也越來越大,時間久了之後,不管學生的書包裡裝幾本課本,我都可以輕鬆拿起來放進置物櫃。
就在我以為再重的書包都難不倒我時,我還是遇到了挑戰。
當時的時間已經很晚了,以學生為主的客群正逐漸散場,這時一名女國中生來櫃檯寄放書包。
「不好意思,我要寄放。」女學生把書包拿下來放到櫃檯上。
我每天都看到一大堆客人,不過我對幾個人特別有印象,這名女學生就是其中一位,跟其他成群結隊來的學生不一樣,她總是獨自前來,每次都會買一本小說或漫畫才離開。
「好的,沒問題。」我準備把她的書包從櫃檯上拿起來,可當我的雙手一用力,書包卻還在櫃檯上文風不動。
「奇怪?」我咬牙繼續用力,好不容易才把她的書包拿起來。
她的書包怎麼特別重?十公斤……不,搞不好有十五公斤,裡面該不會是放了鉛塊要整我吧?但她背書包走進來的時候很正常呀。
我雙手使足全力才把書包放進置物櫃裡,並把號碼牌交給女學生:「好了,這是妳的號碼牌,走的時候記得要來拿喔。」
「謝謝。」女學生接過號碼牌,直接朝小說漫畫區走去,她的樣子看上去就跟平常一樣,但她書包裡那壓迫性的重量……裡面到底裝了什麼啊?
半小時候,女學生拿著一本漫畫來結帳,我也是花了好大力氣才把她的書包從置物櫃裡拿出來,那重量真的不是開玩笑的。
我本來打算看她怎麼背起這麼重的書包,沒想到我使盡全力才能提起來的書包,她竟然輕輕鬆鬆就背在身上,踏著自然的步伐離開了。
我在櫃檯直接看傻了眼,這女學生的力氣……她是女生版的小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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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打烊時,負責清點的店長發現文具區的商品項目對不起來,請我用監視器看是不是有人偷東西。
我打開監視器畫面檢查,結果發現是烏龍一場,東西沒有被偷,是另一名店員補貨時沒注意,把商品掉到貨架後面了。
找出真相後,我順便看了一下櫃檯的監視器畫面,本來只是想說看一下我工作時的樣子,沒想到竟看到了我沒想到的恐怖畫面。
我把時間調到那名女學生來的時候,當我接過她的書包時,畫面中的我看起來根本不是在拿書包,而是拿著一團如人頭般的黑色物體。
仔細看的話還是能分辨出書包的形狀,只是整個書包上都是黑色的長髮,那些頭髮像是從書包的縫隙跟開口中擠出來,把整個書包都覆蓋住了。
當我把書包放進置物櫃裡時,那些長髮被撥開來,從書包上露出了一張臉。
像是知道我會看到似的,那張臉的視線就這樣直直盯著監視器看。
那正是女學生的臉,書包上的她表情壓抑著痛苦、眼神中充滿憎恨,像是想傳達什麼似的瞪著鏡頭。
回家之後,我一直在想那女學生的事。
我在監視器上看到的那張臉,一開始雖然覺得很可怕,但又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
書包那異常沉重的重量,還有痛苦的臉孔……這並不是我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我之前也曾經在某個人身上看過。
在發現女學生書包那異常的重量時,我就應該要察覺到了,她跟那個人是一樣的。
女學生能輕鬆背起的書包,到我手上卻變得跟鉛塊一樣沉重,因為只有我能感受到那份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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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一樣是在客人已經不多的時段,那女學生又來到了書局。
「不好意思,我要寄放。」她跟之前一樣把書包放到櫃檯上。
「是妳啊,」我這次沒有急著拿起書包,而是問她:「妳不覺得妳的書包很重嗎?」
「不會啊,我習慣了。」她平淡地說。
「是嗎?」我頓了一下,說:「能跟妳聊一下嗎?」
她露出有點懷疑的眼神,尷尬地說:「呃,聊什麼?」
她會有這樣的反應也是正常的,畢竟我只是個長相普通的書局店員。
但她不知道,我這個人只有長相普通,骨子裡可是一點都不普通喔。
在我國中的時候,班上的學生都在欺負一個男同學,在班上沒什麼地位的我也不敢多說什麼,只能選擇隱形,祈求火不要燒到自己身上就好了。
有天放學時,班上那群惡霸把男同學抽屜裡的課本、文具全都翻出來亂丟在地上,一群人哈哈大笑後才離開。
我心裡看不過去,但也只能等其他人走光後才去幫他一起撿,他看到我後也沒多說什麼,只是默默把自己的東西從地上撿起來。
東西撿的差不多後,我注意到地上還有一本筆記本,當我要把筆記本拿起來時,卻發現憑單手根本拿不起來,筆記本被牢牢被釘在地上,就像有人用力把腳踩在上面,不讓我拿。
男同學這時也注意到了地上的筆記本,像是不想讓我看到筆記本內容似的,他迅速伸手把筆記本拿起來,我還來不及說話,他就把筆記本塞進書包,匆匆離開了。
就在他把筆記本拿起來的時候,我看到筆記本的封面上浮現出一張痛苦的表情,正是那名男同學的臉孔。
幾天後,那男同學就沒來學校了,老師沒說什麼,只說他轉學了,但我一直認為事情沒這麼簡單。
筆記本裡寫到底寫了什麼?是他每天被欺負所寫下的日記?還是在心灰意冷之下寫好的遺書?
不管是哪一種,絕對不會是好東西。
當我要拿起筆記本的時候,傳達到我手中的不只有筆記本的重量,還有那些筆跡的重量。
人們帶著執念寫下的筆跡,往往比紙張本身要沉重數百倍,只是一般人難以察覺。
但我有這樣的能力,我能感受到那些筆跡的重量,也能看到筆跡主人的真實表情。
我看著眼前的女學生,她就跟那名男同學一樣,把承受的壓力都寫在紙上了,可能是在筆記本,也可能是在聯絡簿裡……不管是哪一種,都需要有人幫助她。
我吸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說:「我看妳之前有買《膽大黨》跟《黑暗集會》的漫畫,妳很喜歡這兩部作品嗎?」
「咦?你也是嗎?」這話題果然讓她的眼神亮了起來,
明明我前天才開始補這兩部的進度,但我還是笑著說:「當然囉!」
兩人間的隔閡在一瞬間消失,我們就這樣在櫃檯聊起跟漫畫有關的話題。
聊到差不多時,我幫她把書包放進置物櫃裡,書包裡那沉重的重量已經消失,我這次輕而易舉就拿起來了。
我之前早就注意到了,她可能只是缺少同伴而已。
有不少學生來到店裡純粹只是閒逛打發時間,但她不是,每次都會買書的她,是為了喜愛的作品才來到這裡的。
她身邊缺少一起聊作品的同伴,家人們甚至覺得她不應該把零用錢拿去買漫畫,才讓她如此壓抑痛苦吧。
書包的容量是有上限的,雖然現在的教學方式正在改變,不久後,學生的書包裡可能沒有半本書,只會有一台平板。
但書包裡除了課本之外,那些肉眼無法看到的東西,其實才是最沉重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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