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題外話：1.因為太久沒有上來看大家，所以寫個番外跟大家問好
大家：咦?大嬸，妳哪位啊？
2.之前的蒼蒼應該大家都有收到了，不過有兩個板友郵局一直寄不到
退件了兩次...郵局阿姨看我看的很煩，哈哈哈
～～～～～
桃城，一直都只有月亮，黑暗的天空永遠是那麼般明亮，沒有人在乎在那黑
幕之中看不見閃爍的星，對於那些躲在這座城裡的人們來說，只要有那抹月
亮，一切便是足夠了。
桃城，逃城，是一個充滿了傳說的地方。
這裡聚集的人通常都是犯了錯的，他們有些終其流浪，為著年輕氣盛時所做
的錯事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直到到了桃城，他們才終於不需要再逃亡了，
找到了一個庇護的地方，安居下來，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極少人見過城主，他們只知道城主是名美貌的宛若天仙下凡的女子，住在城
中最高的高樓上，週邊種滿了桃花，那桃花終年不謝，如同絲綢繃出了彎折
一般，無論春冬始終點綴著高樓。
然而，幾十年過去，舊的那批人漸漸老去，新的人進駐，但有幸見到城主的
人總說，她依舊是當年那個肌膚晶瑩白透，兩頰紅嫩宛若要透出胭脂般的美
人，他們從不知道城主真正的身份，也沒有人敢去多事，因為如果沒有城主
的保護，這些犯過錯的人們，將會失去一切。
長年累積下來，桃城竟也成為了一個自給自足，熱鬧的地方，而在這裡的
人，則也慢慢忘記了星子的模樣，他們抬起頭，見到的就只有那捧皎潔圓
月，異常明亮的掛在天際上，像在指引著什麼。
那天晚上是個下著雪的夜，地上鋪著厚厚的雪花，一張陌生的面孔從桃城門
口緩步走入，那人約是七十來歲上下，穿著一身破爛的藏青色布衣，接縫處
已經有些脫落，幾個桃城的人經過他身邊，不由得對他望了幾眼，卻被他那
刻意壓低的帽沿下，扭曲可怖的長相震住，急急收回視線。
不過他們定下神後，又不覺得什麼了，桃城什麼樣的人都有，他們共通的默
契就是平等地看待所有人，無論在外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無論身體有什
麼殘疾，只要踏入了桃城，只要不在這裡興風作浪，危害到城內的安寧，沒
有人有資格去評論跟責怪任何人。
一陣風吹來，老人攏了攏單薄的衣服，又拿塊巾子把臉蓋住，不遠處一間小
酒館的招牌在黑夜中亮著，他加快了腳步，往酒館方向走去。
推開門，美酒的香氣撲鼻，燃著柴火的爐子讓酒館裡的溫度比外頭暖了不
少。老人找了張角落的空桌，隨口向小二點了一斤肉，兩壺酒，接著便靜靜
低下頭，聽著周邊喝醉了的酒客高談闊論的嚷嚷，他沒有加入任何人的交
談，只是安靜地聽著。
他期待在那些不著邊際的喧嘩之中，能聽見她的消息。
一晃眼，數十載過去，他幾乎走遍了這世界上的每個地方，千迴百轉，終於
才找回了這個地方，只是他不確定經過了這麼多年的歲月，她是不是還記得
自己，識得這張殘破的臉。
酒肉送上來了，他沒倒進杯子，只是捧著壺，就著口呼嚕嚕地喝下，又夾了
兩塊肉送入嘴中。
一旁的酒客見他豪爽，又是新面孔，微醺之下，端著酒杯走近，也不問老人
願不願意，便自顧地坐下，酒客對老人舉起杯子，先乾而敬，老人瞥了一
眼，心裡忽然說不上來什麼，或許是太久沒有人這樣坐在自己面前，和平的
與自己喝一杯酒了吧！他再次舉起酒壺，喝了兩大口。
「兄台是生面孔。」酒客喝得醉了，身子有些搖晃，他的手臂一伸，青綠色
的鱗片在瞬息之間閃動出瑩瑩青光。
老人點頭。「一直聽說有這個地方，終於是找到了。」
他的聲音一出，酒客的酒醒了一半，老人的嗓子竟是個少年樣，低沈綿密，
沒有半分沙啞。
「為何想來桃城？」酒精讓酒客忘記了桃城的約定，失去交談的分寸，追問
起老人的背景，不過一說完他立刻後悔，搖搖手，要他不需回答自己的問
題。
「答應了要來。」老人回答的乾脆。
酒客微微一笑。「我不該多問，人人來桃城都有自己的原因。」
「是嗎？」
「那當然…」
老人看著酒客，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做工精緻的金手環，壓在桌上，酒客被這
華麗的金飾迷濛了眼，忍不住拿起來把玩。
「如果你可以告訴我關於城主的事情，那這手環就是你的了。」
「城主？」酒客訝異的看著他，「你該不會是為了城主而來？」
「也許是，也許不是。」
「你想知道城主的什麼？」拿著金手環，酒客捨不得放下，不過他對於城主
了解的並不多，事實上，整座桃城沒有人能說自己了解城主幾分，她是那樣
神秘而飄忽的存在。
老人的眼神轉亮，一下又黯淡下來。「我也不知道…」
「那這樣讓我回答你什麼問題呢？」
嘆了口氣，這人說的也是，他搖了搖頭，對酒客說道：「也罷，這金鐲子你
收下吧，當作是有緣見面一場。」
「那怎麼好意思…」
還想推辭，不過老人已經不再搭理他，酒客又看了他幾眼，把金鐲子套上自
己的手腕，往原本的位子回去，同桌的客人不時拿著眼往這裡瞧，他們也好
奇這老人的來歷。
走了幾步，突然後方又響起老人的聲音。
「等一下。」
「是要把鐲子要回去嗎？」酒客有點不捨，卻乾脆的要把鐲子脫下，他說：
「確實太貴重了些。」
「不必了…這鐲子戴在蛇精手上，挺適合。」
酒客的臉色突然變了，他用著警示的眼神望著這個陌生的男人，他是在什麼
時候看出自己的身份？其餘的人聽到老人的話，也按著自己身上的兵器，氣
氛立刻緊繃了起來。
「我只是想問，城主的高樓外，種的是桃花還是杏花？」
遲疑了一會，蛇精吞吞吐吐地回答。「桃花。」
滄桑的臉上湧起一抹微笑，在那短短的幾秒間，蛇精以為自己看花了，他看
到的不是那張受過火燒而扭曲的皮相，而是一張俊美無方的臉孔。
「謝謝。」
放下酒錢，在所有驚愕的眼神中，老人沒有回頭，徑自往門外走去，他的身
影拉在月光之下，是長長的一抹黑。老人一步一步往著城主高樓的方向走
去，有些追出來的酒客跟在他身後，望著那透出堅決的背影，不知從哪湧上
的心酸瀰漫開來，竄進了鼻間胸口之中，久久難以散去。
高樓越來越近，老人的步伐卻越來越慢，他突然害怕了起來，伸手摸了摸自
己的臉，指尖傳來凹凸不平的觸感，如那場火一樣再次燒去了他的自信。
他走著走著，終於到了高樓之下，迎面一陣桃花香味撲鼻，他不自主地伸手
觸摸那些美麗的花瓣，而那些桃花卻彷彿有著靈性，當老人的手一接近，立
刻凋落退開，露出了一扇陳舊發鏽的鐵門。
老人推開門，一步一步往內走，樓裡是那樣空虛，裡頭只有一道迴旋梯，他
小心翼翼地摸著扶把，朝上踏去，不知道爬了幾個階梯，終於到達了樓頂的
頂端，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的心就要從嘴裡跳出了，在最後一格時，他甚至
興起了要衝下樓的念頭。
可是他沒有，他知道自己終究要來的。
高樓頂端，一名女子面向樓外坐著，一頭如銀的長髮披下流淌，如蒼夜裡的
銀河閃爍。
老人一下子啞了，踉踉蹌蹌的往女子走，他累積了幾十年的淚水宛如打壞了
開關，奔流出眼眶之中，縱橫在雙頰之上。
「蒼蒼，我回來了。」老人說。
然而，女子沒有回應，她仍是靜靜的坐著，直到老人抱起她，感覺到她身軀
所透出的冰冷，他看著那雙不會再睜開的雙眼，依舊是記憶裡美麗的容顏，
不過就像是睡去而已，他撫摸著女子的頭髮，輕輕將臉埋進她的頸間。
「我回來了。」老人又說。
從懷中拿出一包細粉，顫顫的打開包裝，將其洒在女子的雙眉之中，細粉一下
穿過皮膚，消失的無影無蹤，而那女子的身體也一下子起了變化，從手指末
端開始碎化，一道風捲起，每一片，每一吋粉末都融在空中，成為數不清的
點點光芒。
老人緊緊抱住女子，在那張容顏要消逝前，他又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仰頸
喝下。
那天晚上，桃城第一次沒有月亮，滿天閃爍的星子讓所有人站在黑夜中讚
嘆，星光太過美麗吸引住所有人的視線，沒有人注意到高樓外的桃花，一夜
間全數凋零，直到了隔天才被發現。
很久很久以後，有個戴著金鐲子的孩子說起，那天晚上，他聽見了一個男人
揉在風裡的歌聲。
「花老葉凋春難留，誰道當年舞清風，相思漫漫女兒愁，空等一人徒白首
…」
可惜，已經沒人記得清那個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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