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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什麼都好,真的好久好久沒有在這個版上跟大家見面,或許新版友都不知道
我是誰了吧XD
要發這篇文之前我也掙扎過,畢竟之前的「思念販賣機」被質疑過跟某部韓漫內容有雷同
,雖然我自己知道都是原創,但被質疑過的陰影還是存在了一段時間。但現在,我只想發
表我想講的故事,說我想說的話,一樣希望大家會喜歡。
(但如果希望此篇閱讀體驗更加完整,建議可先a我ID看過先前的「思念販賣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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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經也有過一種,明明很想哭,眼淚卻怎麼樣都掉不下來的感覺嗎?
如果你也有過,你應該能稍微體會,我現在所感受到的、萬分之一的痛苦吧。
如果你沒有經歷過,我只能這樣描述:那種抱著頭、五指深深陷入頭髮內,直掐頭皮深處
卻感覺不到痛……
因為內心那股想要吶喊、想要尖叫的衝動,都壓蓋不過胸腔裡那種被掐得死緊、彷彿再也
無法喘氣的痛苦。
但是,拜託,體驗過的人可以了解我在說什麼吧?上面的文字只不過能傳達出萬分之一。
跟銘宇的開始是八年前的一場同學會,明明高中沒有什麼交集的我們,當天卻因為各自的
理由晚到了、不得不坐到了一塊。
「所以……妳現在是在設計產業高就嗎?」經歷了尷尬的點餐階段後,他似乎耗盡了洪荒
之力,擠出的卻是這麼一句更加尷尬的話。
我不禁笑了出來:「沒欸,我後來發現自己不適合這一塊,不知道怎麼的最後變成金融業
的人資了,很好笑吧?」
他的意外溢表神情:「這麼巧!我現在也在金融業欸,只是是業務。」
其實在高中的我們並沒有太多接觸,但這麼一個小小的巧合,卻開啟了我們聊天的話題,
在同學會的最後也交換了聯絡方式。
開始就業後,能認識新的朋友真的很難,加上我並不是一個特別外向的人,出社會後本來
生活圈就更加封閉,所以與銘宇的這次重逢讓我格外有印象,也開啟了後來我們每天的聊
天。
在發現雙方都住在新北後,銘宇自然而然地常常約我在下班後、周末時出去吃飯聊天,甚
至是參與一些我們都感興趣的演唱會與展覽,我們的共同興趣驚人地互相重疊,當然就如
此自然地,半年後我們在一起了。
我並不是個戀愛經驗為零的單純女孩,但與銘宇的重逢,我每每想到都衷心感謝是一場奇
蹟,我們的想法、觀念、生活習慣都是如此地相似,甚至在交往一年後,我們都同意了開
始同居,展開兩人的新生活。
情侶常見的生活磨合期、吵架等橋段,我們幾乎沒有過,即使是生活習慣上有所差異,在
溝通後也都能即時找到共識,家事分配、家居物挑選……我們的想法幾乎從沒有出過任何
歧異,即使有,我或他也會有一方心有靈犀地先退讓,我們的同居生活就是如此順利地展
開且持續了。
在同居了兩年後,他跪下求婚的當下,雖然我毫不意外,還是流下了感動的眼淚,原來這
就是和一個妳深愛、妳深知將是妳靈魂伴侶的人能夠共度一生的感覺,原來這就是幸福,
原來太過幸福真的是會讓人流下眼淚的。
我愛銘宇,好愛好愛他。
快樂的前言說得夠多了,我只是必須讓你們知道,在這之前我跟銘宇共度了多麼幸福且美
滿的時光。
事後我回想,五月十三日當天,事情發生的當下肯定是非常迅速的,但奇妙的就是當妳身
處其中的時候,時間就是會變得非常緩慢。
或許真的要經歷過生死關頭的人才會懂吧?在那種時刻,時間彷彿以電影式最浮誇的慢動
作播放,妳的腦海卻會以極高速運轉過許多念頭,這樣的時刻太難得,我願意多花一點時
間描述,讓你們能更貼近那個當下。
五月十三日,當時的我搭乘著計程車要去上班──因為風雨交加的緣故,我錯過了平常該
搭的那班公車──計程車司機問我:趕時間的話要走高速公路嗎?
我說好,盡快就好。
現在回想,我既然都要遲到了,究竟趕什麼趕呢?可能是耳機裡的音樂節拍震耳欲聾,格
外刺激我的焦躁吧。
坐在右方後座的我滑著手機,先告知主管因為天氣因素我可能會遲到,突然間我感覺到身
體猛然被拋向一邊,我的視野只看得見左前方的司機猛打方向盤,緊接著就是一串天旋地
轉,我的手機先被甩出我的手中,在後座沒繫安全帶的我也隨之不可控制地猛然碰撞著。
在碰撞的那幾秒,我沒有感覺到疼痛,最鮮明地躍進腦海裡的,是我今早出門前為銘宇煎
了一顆半熟的蛋、培根,搭配稍微煎過的吐司,然後不斷抱怨著外面的天氣,以及自己不
知道會不會遲到。
銘宇無奈的臉此刻在我腦海裡好清晰,他邊雙手捧起吐司大口咬下,未熟的蛋黃從吐司邊
滑落滴上餐桌,我皺眉習慣性地抽了一張餐巾紙幫他拭起順便念了兩句……
匆忙抓起包包離開家門前──我跟銘宇共同的家──他一如往常地捧住我的後腦勺,給我
一個吻,然後說:「我愛妳。」
「我也愛你。」急匆匆地拋下這句後,我就急忙奪門而出了。
啊,幸好我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跟他說了我愛你。
這些畫面急速跑過後,我才感受到外界已經停止了劇烈晃動,我以一個不符合任何人體工
學的姿勢狼狽地躺在後座,全身都感受到劇烈的疼痛。
但很快的,一切都不痛了,除了我還想繼續活著的心。
再次有意識時,我很快地了解到這是什麼狀況。
我在半空中,眼睜睜看著大概一公尺下的地面,自己正被救護人員小心翼翼拖出車外,但
那身軀曲折的角度、猖狂流竄的血液,即使跟護理毫無任何認知的我,都知道是徹徹底底
救不活了,何況我還飄浮在空中,很符合自己已經死亡的預期吧?
當下我的第一個反應卻是覺得好奇妙,原來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
我該往哪走?會有什麼牛頭馬面來接我嗎?還是天使?我們家就是很傳統的道教拜祖先,
所以我也毫無頭緒自己該期待什麼,只是彷彿在經歷一件新鮮事物一樣,睜大眼睛看著事
態發生。
「妳的遺憾是什麼?」
有個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我猛然回頭,然後驚呼出聲:「阿禿!」
在我身後的是我小時候養過的米克斯狗狗,阿禿,牠被領養時因為皮膚病,左耳後有一塊
的毛永遠長不出來了,我就叫牠阿禿,雖然在我國中時牠就過世了,但牠陪伴了我的童年
,也離開得很安詳,但我很想牠,沒想到居然是在死後的世界看到了牠。
牠聳聳肩(狗居然也會聳聳肩),然後湊到我身邊舔舔我的手──就像他以前的習慣一樣
──說:「我不知道在妳眼裡我是什麼模樣,但應該是讓妳安心的樣子吧?」
安心嗎?看到阿禿講話就夠讓我不太適應了,但能見到阿禿我還是很開心,忍不住習慣性
地不斷撫摸牠禿禿的那塊耳後皮膚……
欸?等等,牠剛剛說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牠其實不是阿禿嗎?
「什麼意思?你是誰?」我馬上縮手。
阿禿──不是阿禿.算了管牠是什麼,就暫且稱呼牠阿禿──用牠亮晶晶的無辜雙眼看著
我:「我是一個機會,妳回想看看,在妳最後的時刻,妳想到的是什麼?」
那個瞬間,最後那些幫銘宇做早餐的畫面、銘宇捧起我後腦杓的那個吻、我跟銘宇的道別
立刻衝進我的腦海裡。
「什麼意思?什麼機會?」我還是抱存著警戒心地反問。
阿禿彷彿已經看透我心思一般,轉身蹭著我的身體,就像牠生前最愛討摸摸的狀態一樣,
說著:「茵很想念銘宇吧?」
茵。
銘宇總喜歡稱呼我的單名。
我的理智線都在警告我這可能不對勁、這可能是什麼死後審判還是什麼的陷阱,但是我的
感性還是讓我瞬間痛哭出聲。
因為在那個瞬間,我才意識到了,我再也見不到銘宇了,再也沒有與他共度的未來,再也
不會擁有跟他一起的家庭,再也聽不到他說我愛妳,再也不會有他溫柔的親吻與擁抱,再
也不能跟他相擁入睡,再也不能為他做早餐,再也不能跟他在周末時癱在沙發上耍廢,再
也不能聽他撒嬌地叫我茵、說他今晚想吃什麼料理……這一切的一切,都再也不會有了。
因為我已經死了。
「我是一個機會,我只想幫助妳。」阿禿磨蹭著我,真摯地說。
「什麼機會?你要怎麼幫我?我還能回去嗎?」我啜泣哽咽地無法好好說完一句話。
「我可以幫妳回到以往的生活啊,讓茵跟銘宇還是能好好的在一起,銘宇最喜歡吃的吐司
配半熟荷包蛋跟培根、一起抱抱入睡的日子,我都能還給妳。」阿禿吐著舌頭,嘴角咧開
熟悉的那個微笑。
「我都已經死了,要怎麼還給我?如果可以還的話,其他死掉的人為什麼沒有這個機會?
」我的理性線跟感性仍然在做最後一絲掙扎。
「銘宇失去了茵一定會很痛苦吧,他還能夠正常生活嗎?茵是銘宇的一切啊。這一切都只
在茵的選擇,妳說其他人為什麼放棄了機會嗎?因為他們沒有像銘宇一樣對茵這麼重要,
不能放棄的人啊。」阿禿蹭了蹭我的臉,像是要為我擦乾眼淚:「茵的靈魂這麼痛苦,是
無法好好去投胎的,我只是想要給茵一個機會,跟銘宇好好道別。」
「那你要什麼?」我知道眼前的不是阿禿,也知道他絕對不會是什麼天使或牛頭馬面,但
牠提出的一切太誘人了,我無法控制自己問下去。
「茵太緊張了,」阿禿輕咬著我的衣角──又是一個阿禿生前習慣的動作──牠說:「沒
事的,茵只要跟我說,願意把靈魂讓給我,我保證能夠讓茵跟銘宇像以前一樣重逢,一樣
快樂,一樣享受著茵想念的這一切,我不會跟茵要求得更多了。」
我已經知道自己內心的答案是什麼,但仍然虛弱地問牠:「那我的靈魂給了你,我會怎麼
樣?」
阿禿又咧嘴笑開了。
只是這次彷彿不再像是阿禿,而是一個真正發自內心快樂的笑容:「妳真的在乎嗎?妳已
經死了,什麼都沒有了,而銘宇要一個人背負著傷痛單獨活著,我能夠保證再度還給你們
倆幸福快樂,妳還在乎妳的靈魂會怎麼樣嗎?」
是的,我不在乎。
在那之後的事情,或許你們都知道了。
我承諾把靈魂給了阿禿,牠就這樣帶著我的記憶、我的外皮、我的一切,趁虛而入進到了
銘宇的生活。
的確如牠所說的,銘宇與我──與他以為的我──重新度過了幸福快樂的時光,就從那頓
該死的早餐開始,而我卻是如同局外人一樣,始終只能在一層玻璃帷幕外看著這一切發生
。
我知道牠想要幹嘛了,我早該知道了,但那時的我怎麼有辦法抗拒得了這種誘惑?尤其是
在牠展示給我看了銘宇失去我之後,行屍走肉般的那段未來生活。
不要!求你不要!我在那片看不見的牆之後痛哭流涕地求銘宇不要再相信那個長得跟我一
模一樣的林茵吐出的任何一句話,但是根本沒有用。
「你在騙我!你這樣算什麼讓銘宇幸福?你這個噁心的騙子!」我聲嘶力竭地喊過,但彷
彿是無聲的嘲諷一般,從沒有任何聲音再回應過我。
我在被消化著。
在我答應給予我的靈魂後,我就知道自己在被牠消化著,只是還沒消化殆盡前,我都還是
得看著這一切發生,同時忍受著撕心裂肺的疼痛,不管是被消化著的疼痛,或是看著眼前
的一切卻無法有任何作為的疼痛。
你知道那種想哭卻連眼淚都掉不出來的感覺嗎?
我希望萬分之一的痛楚也好,能傳遞到銘宇那邊,感受到真正的我在想些什麼,在經歷些
什麼,不要受騙上當。
我扯下的頭髮只不過落在地上,慢慢被牠消化溶解,那也是我靈魂的一部份。
而我的尖叫吶喊都在牠的胃壁裡消失殆盡。
那一天終究還是到了。
「像三個多月前那樣的生活?那不叫生活著,只是活著。」躺在床上的銘宇緊緊牽著「林
茵」的手,另一隻手則是緊緊握著一支鋒利的小刀。
我要你活著,我要你活著!我要你好好活下去,你還會有其他生活的,你還能找到另一個
女孩的,你是這麼地好,這麼值得活在這個世界上!
我尖叫著、吶喊著、槌打著那片帷幕,而床上的林茵卻像是嘲笑我一般,在銘宇沒注意的
時候向我露出一個得意的微笑。
讓銘宇活著,拜託,要我的靈魂怎樣受苦受難都沒關係,讓銘宇繼續活著,讓他保有他的
未來,求求你……
「我愛你。」
「我也愛妳,我先去等妳吧。」
就彷彿是我跟銘宇最後一幕的重演,但這次我眼睜睜看著他拿起小刀,毫不猶豫地往頸動
脈狠狠割下。
我撇過頭不想去看,真奇妙,看見自己的死亡場景都沒有這麼難以直視。
但或許至少,在我被消化殆盡前,我還能夠在這裡見到銘宇一面……?
這麼噁心的想法,那瞬間卻彷彿一個希望泡泡般浮現在我腦袋裡。
「茵好天真喔,最痛苦的靈魂是最好吃的喔。」那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我猛然轉頭,阿禿
又出現在我身後。
「辛苦了喔,茵。」我看著阿禿的嘴角越咧越寬、越咧越大,張大了牠的血盆大口……
如果,如果你也真的不幸地遇到了同樣的狀況,請不要相信任何馬上出現在你身邊的生物
。
銘宇,對不起,我真的很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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