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變成這樣的原因?」
「妳要聽我說說看嗎?」
好像是自從我在墳場遇到那件不可思議的事的那一天起,就產生那樣的想法了吧?
差不多是在我國中畢業的時候,但是我卻連那天為什麼要到墳場去的原因都已經忘記
了。記憶中唯一僅存的畫面只有那個戴著古怪面具的女孩子站在高高的枯樹上,抱著一個
大大的罐子,不斷向枯樹上灑著奇怪的粉的樣子。
「喂,妳在做什麼呀?」
「我在把死掉的人變成花喔。」
那個女孩子隱藏在面具之後的臉似乎笑了,聲音聽起來也有種說不出的愉悅:「你聽
我說喔,人在死掉以後會變成盒子,變成罐子,被放在又黑又很少有人來拜訪的地方,很
多很多人都是這樣的。但是……我在看了一本書之後,才知道原來也能變成樹、變成花。
」
那時的我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家中的繪本——明明故事內容截然不同,是一隻名為小
白的狗報答好心的老爺爺老奶奶的故事。然而站在樹上灑著東西的女孩子,動作簡直就和
那本書中的插圖一模一樣。
而且隨著粉越灑越多,枯掉的樹枝上還真的長出了……長出嫩芽,冒出了大量的花苞
,接著就如同故事中的——
萬紫千紅。彷彿匯集了一生中所有的美好溫暖之事一般的,繁花盛開。
「這是,骨灰之花喔。」
女孩子大概很滿意自己的作品吧?就算隔著面具也透出了滿滿的笑意。也就是在那一
瞬間,我忽然意識到了,那個一直被女孩抱在懷中的大罐子,其實是……骨灰罐。
那麼那些被灑上枯樹的粉,也只有一種可能了。
「那個死掉的人是妳很重要的人嗎?」
「嗯,是我很喜歡很喜歡……也比誰都還要重要的『家人』喔。」
不知為何,僅僅只聽過一次而已,女孩子的回答卻從那一天起就深深刻在了我心裡。
這算是「異常」,是「病」嗎?我想大概是吧。不過那天的我糾結片刻之後,就改而
將注意力放到了更讓人在意的事情上。
我一直忘不了那天在墳場中看見的「花」。就像是被什麼迷住了似的,我從那時開始
——就走上了製作家人的骨灰的道路。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沒有想像中的容易。我所遇到的第一個困難之處就是,我的身
邊已經沒有任何可以稱為家人的存在了,更別說是得到家人的骨灰。
根據其他人所說的,我大概是那種「重大慘案的倖存者」之類的?如果是空難、船難
或交通事故之類的可能還不至於像當時那樣,其他人可能只會私下說著「那孩子還真幸運
啊」之類的就結束了。
然而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借用舊報紙上的說法就是「滅門慘案」。只是這個兇手也太
不稱職了,說是「滅門」,結果我卻好端端的活在這裡。
那起慘案會被發現,似乎是因為有人和我哥哥約好了要出遊,但約定時間過了卻一直
等不到人,才上門來一探究竟的。推開沒有鎖上的大門後,映入眼中的卻是大片血紅。
我的父母和兄姐在那一夜全都死於那個所謂的「持刀兇手」的手上,所有人都陳屍在
家中的不同位置。
我那個喜歡釣魚的老爸在玄關,老媽則是倒在不遠處的樓梯口,就像是目睹了玄關發
生的事後想要到樓上來警告我們躲起來似的,卻來不及。我哥哥和我姐姐都是陳屍在他們
的房間裡,唯一沒有在正常的位置被找到的,就只有躲在我姐姐房內衣櫥中沉沉睡去的,
年幼的我了。
大概是人類心理的自我防衛機制啟動了吧?我沒有那一晚的記憶。就算見過再多的心
理醫生,卻還是連那一天發生了什麼都說不清楚,也沒辦法解釋當時在衣櫥中的我手中為
什麼會拿著一本「開花爺爺」的故事書。
唯一能夠確定的是,我身上的某些東西好像也跟隨著家人們一起死去了。例如被告知
家人們全部死在那一夜之後,不要說哭泣了,我甚至竟然連一點難過的感覺都沒有。後來
我也很少再笑過,更總是覺得能勾起自己興趣的東西一個都沒有。
看著其他人不可置信的反應,我也曾經模模糊糊的思考過——我是不是「生病了」?
我的內心一定是有哪裡生病了。
這樣的我最後還是被一對患有不孕症的夫妻收養了。明明在外人看來是終於有了夢想
中的孩子,可是我似乎又在不知不覺之間搞砸了什麼事。過了一陣子,我就聽見那對夫妻
私下在討論著:「那個孩子一定有哪裡不對勁吧?」
「一直不哭不笑不鬧,沒有任何情緒反應,就像是假人啊。」
我無法反駁。
還有一些話是等到年紀漸長之後,我才從說溜嘴的同學那裡聽見的。像是:「曾經有
人傳說你才是那個案子的兇手耶。」「在一扇門板後的姐姐被人屠殺,卻還能在現場睡得
那麼熟,真可怕。」
就算當時警方已經宣告案件偵破,案子的兇手也早就因病去世,「我是兇手」這樣的
觀點好像還是藏在每個人的潛意識中,在那其中似乎也包括那對夫妻。
其實我還是很感謝他們夫妻的。如果不是他們那時收養了我,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
能像現在這樣順利長大。
儘管我和他們之間「家人」的緣分本來就因為我的病而淡到若有似無了……儘管他們
夫妻倆後來也透過試管嬰兒的方式有了親生孩子、我在那個家裡也漸漸變得格格不入,這
樣也不知道算不算家人?但當我看見了那些骨灰變成的「花」,也真正意識到自己需要家
人時,我最先想到的還是他們。
然後我就開始了第一次擁有家人的計畫,那也是我第一次那麼強烈的想要家人這種東
西。
為了這個,我看了很多「如何修補與家人之間關係」的書,並且盡量照著書上寫的做
。進入高中換了環境之後,我開始讓自己配合著他人的表現試著顯露出情緒,在家裡也把
自己包裝成一個終於克服心理宿疾、本性溫柔體貼的好兒子/好哥哥……竭盡全力的敞開
心扉對他們好。
如果不是一直記著那個最終的目的,我都覺得我好像真的把自己的心交出去了。又過
了一段時間,我感覺得到,他們終於也將我當作家人一樣的對待和信任了。
溫柔能幹的媽媽、事業成功卻也看重家庭的爸爸,再加上一個搖搖晃晃連路都走不太
穩,開口也只會發出幾個簡單的音節的妹妹,還有疼愛妹妹的哥哥——對像我這樣的人來
說,這也算是我夢寐以求的家庭吧?因此,說我不動搖也是不可能的。
有好幾次我本來都已經決定要動手了,卻在最後關頭又猶豫起來。反反覆覆了好幾次
,最後又想著:算了,就讓這樣的生活再維持一下也不錯。
——我還是生著病嗎?大概是吧,不過在那樣的生活中,我卻越來越覺得自己有康復
的趨勢。
我卻完全沒預料到,即使我已經有了那樣的想法,最後我的家人們仍舊自己變成了骨
灰。
出事的那一天是妹妹的三歲生日。
因為知道妹妹特別喜歡常常在電視上出現的那隻卡通熊,我早早就向認識的蛋糕店訂
做了卡通熊造型的蛋糕,還到百貨公司去選了一隻和妹妹一樣高的卡通熊布偶。提著精心
準備的禮物回到家中時,看見的卻是——
燃起的熊熊大火。
我和家人們居住的公寓被火燄完全吞噬了。在圍觀的人群以及陸續被送上救護車的倖
存者中,我卻一直找不到我的父母和妹妹。
警方事後的調查中,證實了那場帶走了十幾個人的火災,起因於人為的縱火。而且犯
人似乎很了解這棟公寓的環境,選擇的起火點也是位在不太會有人經過的監視器死角。
在那種前提下,我們這些沒有被捲入火災中的住戶也有了縱火的嫌疑。手中沒能送出
的禮物反而成為了讓我擺脫縱火嫌疑的證明。
由「嫌疑人」轉變為「受害者」的家人後,調查的刑警神色也緩和下來。還讓我領回
了從火場中搶救出來的,家人們的遺物。
——全家福的照片,還有三歲的妹妹本來明明是在畫著我們一家人,卻因為畫技不純
熟而每個人都變成了可怕妖怪的畫。
就在走出警局的時候,我又從刑警的口中聽見了那句熟悉的話。雖然對其他人來說不
過只是喃喃自語,卻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的傳入了我的耳中:
「什麼表情都沒有啊……就像是個假人啊。」
——我還是生著病嗎?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我的「病」從來沒有好轉過,就算曾經有過徵兆,病癒的可
能性卻也隨著家人的逝世消失得一乾二淨。
然後我想起了國中時看見的「花」。一度隱沒的想法又悄悄浮現在心裡。於是,從殯
儀館領回父母和妹妹骨灰的那一天……
我把罈子中的骨灰,全部灑到了墳場中的枯樹上。
剎那間,花開了,一樣光彩奪目盛大地綻放著……與那一天相比,卻有如曇花一現般
,也只維持了那一剎那而已。
為什麼沒辦法和那一天一樣呢?
明明也是家人的骨灰,為什麼開出來的花卻很快就凋謝了?我思索良久,在過去的記
憶中努力尋找著答案。是我對家人的愛不夠嗎?是因為我所謂的家人沒有和那個女孩子說
的一樣,是最喜歡也最重要的人嗎?還是說——
我突然意識到了一個最根本的問題。
——所謂的家人,能夠讓花開成那樣的「家人」,會不會還是需要血緣關係呢?
無論如何,我已經打定主意,這一次我需要的家人一定要是……和我有著血緣關係的
、我最喜歡也最重要的人。於是我開始了下一次的計畫。
這個世界上也有很多「如何討女孩子歡心」、「如何增進戀人關係」、「該如何維持
良好的婚姻關係」的書籍。
藉由那些書籍的幫助,我成功的與一名和我同病相憐的女性組成了美滿的家庭。那位
女性在和我第一次約會時就向我坦承了,她也是某個地區滅門慘案的倖存者。
據說第一發現者也是察覺到不對的姐姐的友人,她的父母和兩位姐姐都在那一夜被闖
入家中的兇手殘忍殺害了,只有躲在床底的她逃過一劫。
她也曾經有一段時間過著被他人的眼光弄得喘不過氣來的日子……卻隨著時間過去漸
漸釋懷活出真正的自己。現在出現在我面前的她,是位臉上總是帶著溫柔的微笑,活潑開
朗的女孩子。
「妳也……生過病嗎?」
「嗯,不過已經好了。」
聽著女性想也不想就笑著那麼說,我一時之間竟有點羨慕。沒辦法坦承真正想法的是
我,而我也已經認為我的病是永遠都不會好起來的了。
我們兩個的婚姻生活過得很幸福——不只是在精神層面上,就連物質生活也是。我們
兩個利用雙方父母留下的遺產作為本金開了公司,生意也逐漸蒸蒸日上……後來我們更搬
離了那個小小的套房,換到有著院子的大房子中。
已經不必煩惱經濟壓力的某一天中,已經成為「妻子」的女性突然這麼對我說了:「
我想要一個孩子。」
「在我肚子裡的無論是男孩子或女孩子都沒關係,因為是我們兩個的孩子,我一定會
好好疼愛他們,把他們視為我最喜愛也最重要的家人對待。」
——那大概是所有即將成為母親的女性都會說出的一句話吧。我有些慚愧。畢竟就算
我做得是和妻子同樣的事,但最終不過是為了其他的目的。
這一次的計畫順利的進行著。彷彿是應驗著妻子的那句「無論是男孩子或女孩子」,
妻子最後生下的是一男一女的龍鳳胎。
比妹妹早了一點出生,從學會走路時就一直充滿好奇地探索著這個世界一切,總是很
有活力的哥哥。
以及到哪個地方總是黏在哥哥身後,有些愛撒嬌,卻自從懂事以來就體貼得讓人生不
起氣來的妹妹。
和妻子、孩子們在一起時說不定是我一生中最快樂也最幸福的一段時間了。下班後我
很喜歡坐在沙發上邊看著報紙邊聽孩子們說著學校中發生的趣事,也喜歡假日時開車載著
家人們出遊玩耍。妻子和孩子們尤其鍾愛有著大片花朵盛開的地方,時間久了,我和家人
們留下的合影中,背景幾乎都是形形色色的花朵。
——要說不動搖,還是一樣是騙人的。不一樣的是,這次我每次想著「乾脆放棄吧」
時,腦海中就會浮現出,先前兩次在墳場中看見的骨灰之花的情景。
就是那樣的情景支撐著我一直做下去。
照著預定的計畫,我直接請人在家中的院子裡裝設了大型的焚化爐。這麼一來,我一
旦動手後就沒辦法反悔了……設定好程序,關上門,按下按鈕後,幾百度的火焰直到把一
切都燒成灰燼前都無法被熄滅。
到了動手的那一天,我會在孩子們的晚餐中加入高劑量的安眠藥,讓他們在毫無知覺
的情況下離開人世。至於妻子……由於並不算是有血緣的家人,最後我還是決定放過她,
或許也是出於捨不得吧?
等到一切都結束之後,我會向妻子懺悔,也會主動去自首的。到時候就算妻子恨到想
殺了我也無所謂。
「這就是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原因了。那麼,妳要阻止我嗎?」
「不對,我怎麼會阻止你呢?應該說,我也很感謝你。謝謝你讓我的計畫順利進行到
這一步。」
「你還在等什麼呢?還是說……你也想聽聽看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從眼前的女性——從妻子口中說出的,是與我的經歷異常相似,卻也有著諸多不同之
處的故事。
隱瞞了真正目的的,在這個家中不是只有我一個人。
隨著妻子重新從頭講述起她的經歷,那些因為心理防衛機制而一度被封印的記憶,開始甦
醒過來:
在墳場中看見朝枯樹灑上骨灰,看見那些骨灰化成的「花」並且深深為此著迷的人不
只是我,就連妻子也是。
包括在收養家庭中的掙扎,以及突如其來帶走毫無血緣的家人的災害,都如出一轍。
唯一不同的是——妻子,清楚記得「那一晚」發生的事。
就算已經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了,卻有如歷歷在目一般,還能清晰地向人道出每一個
細節。像是最疼愛自己的姐姐本來只是在對自己唸著「開花爺爺」的童話書作為床邊故事
,卻被從樓下傳來的尖叫聲猛地打斷了,然後——
隨著妻子的描述,有什麼東西……是心靈投射出的幻想嗎?還是曾經真實發生過的記
憶?有什麼在我眼前無預警的浮現了。
那是——
察覺異狀的姐姐將妻子(我)藏到了床上(櫃中),叮嚀了不論聽到什麼聲音、外面
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要出來。
在觸手可及的距離外姐姐正被殘殺著,躲在床上(櫃中)的妻子(我)卻只能緊抱著
「開花爺爺」的故事書、瑟瑟發抖著什麼都做不了。那種強烈的無力感和絕望一併帶走了
妻子(我)身上的某些東西,也帶來了無法行走在白日中,卻能在深宵中盡情為所欲為的
……那些東西。
——影響了人的心神的,真正的「幕後黑手」。
我和妻子在那一夜看見的「那個東西」似乎做著不同的打扮,卻有著差不多的外形。
從離去的兇手身上落到地板上,四肢和軀幹都扭向了無法想像的角度的「那個東西」緩緩
地挪動到床前(櫃前),用混濁的聲音低聲細語著:
「既然能夠成為活到最後的人,妳(你)就一定是特別的,那就讓我看看妳(你)能
夠做到什麼程度吧。」
——自從撞見了「那個東西」,倖存下來那一夜過後,妻子(我)似乎就已經註定回
不到正常的生活了。
背負著滅門慘案背景和陰影的我們,童年時就算再怎麼期望也不可能和正常人一樣生
活。無論記不記得那一晚發生的事,都終究在看見了墳場中的「骨灰之花」時,被「花」
深深的吸引——
我和妻子,最終都走上了製造家人的骨灰的道路。
並且也不知道只是出於巧合或某種暗中觀察的存在的刻意安排,我們兩個病人組成了
家庭,還有了作為有血緣的家人的孩子。
直到今天晚上,我們兩人的計畫都各自順利地進行著。
……當孩子們因為安眠藥沉沉睡去後,我將孩子們抱進了焚化爐中,設定好焚燒程序
。一轉過身我卻看見了,本該倒在屋中不醒人事的妻子正站在我的身後。
「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聲音中帶有的愉悅和曾經在墳場中見到的那個懷抱骨灰罐的女孩子,如出一轍。
「死去的人也能變成花」——我在按下焚化爐的啟動開關時,心裡還是隱隱期待著。
就像是墳場中的那個女孩子當時說過的一樣,許多人在死去之後都會變成盒子(棺材
),變成罐子(骨灰罐),只是我不知道這一晚過後,我是不是也會變得和那些人一樣?
畢竟我可是做了這種事。
……就算是再有邏輯的偵探,曾經破過多少懸案的刑警,只要不曾接觸過深宵中的那
些存在的話,大概也沒辦法靠著遺留的線索和孩子們的說詞,推理出動機和真相吧?
或許我直到最後都還是異常的病人,然而我在了解了自己變成這樣的前因後果後,卻
依稀有了不甘心的感覺。
至今為止我和妻子,或許都只是照著那個「幕後黑手」的預想行動著。
或許那個「幕後黑手」直到現在仍舊潛伏在黑暗中,看著自己導出的好戲拍手叫好。
我和妻子明明都置身事中卻始終無力改變,最終順著「幕後黑手」的安排走到了這一步,
但是,真的只能迎來那樣的結果嗎?
不是的、不對……作為「父親」,我在最後其實還是有能為自己最喜歡也最重要的家
人做的事啊。
所以我將孩子們抱出了焚化爐——並將死在今天晚上的人,換成了我和妻子。
在與妻子爭執的過程中,我親手殺害了妻子。察覺到手中的軀體逐漸失去溫度,愣愣
地注視著妻子那張腫脹發青的臉時,我同時意識到了:「我也不能活下來。」
如果我活下來的話,不知道哪一天又會因為記憶中的「花」而想要殺掉自己的孩子;
由小時候的陰影帶來的惡夢一直持續到了現在,但既然知道了真相,也終於該讓這場惡夢
停止了。
將死去的妻子搬進焚化爐中之後,我抱持著那樣的覺悟,也將自己鎖了進去——用上
事先準備好的鐵絲將焚化爐的門從內綁好鎖死,自己則躺在妻子身邊,等著迎接設定好的
死亡。
將注意力全部放到了焚化爐啟動的機械聲上,數著剩下的時間,我的內心卻是前所未
有的平靜。
我大概不可能活著再一次看見那樣的場景了,卻直到最後一刻都還是想像著。
等到明天早上,察覺到不對勁的人們一定會開啟這座焚化爐的門吧?只要門一打開,
我和妻子的骨灰多多少少會隨著人們的動作飄出焚化爐外,灑到院子裡的植物上。
孩子們到時候應該也都醒來了吧?也不知道他們來不來得及看得見那樣的風景?沒能
看見也沒關係,但是——
我還真希望自己能在他們眼中變成有如匯集了一生中所有美好的事物的,溫暖溫柔的
「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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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原型是洪若潭命案
願逝者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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