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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紅色的線條,規律而縝密的像蜘蛛的結網,在昏黃的小夜燈下,由內而外緩緩地擴張,
那是一張貼在玻璃窗上的窗花,在都市裡已經很難看見了。
我常常搞不懂為什麼人們喜歡把新的東西給弄得破破爛爛的,然後掛上一個復古的名號,
就能賣上好幾倍的價錢。當然,在這樣的風氣下,有年代的老建築可以正正當當的不去修
理破舊、嚴重掉漆的綠色窗門,又或者入住兩天以來,我從沒有轉出熱水的淋浴間,同事
指著浴室地板的彩色花磚,很高興地和我說。
我們是來南部支援促銷的,說是公司想要試試南部的水溫,所以先從北部抓幾隻白老鼠搞
個快閃促銷,如果顧客接受度高,就會考慮在百貨公司裡弄個櫃位。
當初說得特別好聽,說是會包吃包住,吃是一百元的餐食補助,而住呢?也就是為什麼我
們會住在這棟年齡可以跟我剛過完八十大壽的奶奶媲美的老套房,連仿古的改建費用都直
接省起來。
當然當然,這不是公司指定的,但在那有限、少得可憐的補助預算裡,這是在不自掏腰包
補貼差額的情況下,避免露宿街頭的唯一選擇,而同事不知道是嗑了藥還是打了興奮劑,
從一進門就開始拍照錄影,從鏽蝕的水管到房間的壁癌,連那個藍色水玲瓏都拒絕使用的
梳妝台,都一個勁的猛誇,我深怕她一會兒就拿起桌上那把半圓弧的梳子就往頭上梳,誰
曉得把主人的梳子到底是埋了還是火化了?如果她正在錄製Vlog,她的頻道一定歸類在靈
異探險類。
我躺在床上抬腿,畢竟站了一整天,小腿肚整個腫得不像話,我常常在想這能不能申請職
災呢?但我又看了一下這間破爛的套房,一秒鐘就打消了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
同事從浴室走了出來,用毛巾包著頭髮,然後拿出了一罐洗髮乳遞了過來,還不斷和我說
有多好用,我搖了搖手,說今天還不打算洗頭,畢竟我又不是像她是短髮,光是洗完再吹
乾,就已經是一場浩大的工程,更不要說如果還要護髮,女人,真是麻煩。
同事其實什麼都好,住起來的這幾天,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除了睡覺的時候,她需要
那盞小夜燈,噢,還有,她有夢遊,不過這在員工旅遊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只要確認把房
門給鎖上就行了。
不過,因為她是我認識的人當中,唯一一個會夢遊的,我也不知道一般的夢遊應該長得什
麼模樣,但至少她非常安靜,雖然有時候半夜睜開眼的時候,會不小心嚇了一跳,但這幾
天,她充其量就是站在窗前一動也不動的,所以也就見怪不怪了。
只是,在我們要退房北上的那一晚,我才發現,我似乎弄錯了甚麼。
那天夜裡,可能是我真的太累的關係,我睡成了大字型,還不小心撞上了床頭櫃,吃痛之
下睜開眼睛,才發現同事沒有睡在床上。
「八成是夢遊了吧?」我心想。
我的餘光瞄到一個人站在窗邊,雖然心裡落了一拍,但我很快就想起來,同事有夢遊的習
慣,我便翻過了身子背對她,又進入了我的夢鄉。
隱隱約約地,我聽見「叩-叩-」的聲響,非常規律,就好像某種東西的敲擊聲。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這敲擊聲好像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就好像在我耳膜裡敲擊
一樣,我沒好氣地睜開了眼睛,但就那麼一秒,我整個人都清醒了。
因為我看見,同事正雙手抱著膝蓋,縮在牆邊睡著,而聲音,是從我身後發出來的。
這時候我才想起來,這幾天,我一直以為站在窗前的是我的同事,可是,站在窗前的那個
女人,是長髮及腰的啊!
這時候,身後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我死命地閉起了眼睛,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我
能感覺到頭皮裡、不,身體的每一個毛細孔都滲出了汗水,就這樣過了很久、很久,久到
第一道陽光從窗子闖了進來,我才把心一橫,鼓起勇氣從床上爬了起來。
我拿了把雨傘,雖然我也知道,如果真是撞鬼了,雨傘什麼的根本就派不上用場,但捏在
手裡,就好像多一分勇氣,我撞著膽子把房間裡裡外外搜了一遍,好在並沒有看見什麼。
我盯著那扇窗,吞了一口口水,這才鼓起了勇氣走了過去,她到底在看什麼呢?我能聽見
自己的心跳跳得飛快,就好像要彈出胸膛一樣,當我走近的時候,我閉起了眼睛,然後睜
開了一小道縫隙,那種想看又不想看見的矛盾不斷拉扯,最終把心一橫,張開了眼睛。
「妳在幹什麼?」
同事的一句話讓我差點撞上了玻璃。
正當我要飆她兩句髒話的時候,我的嘴巴一瞬間啞了。
因為我看見了,距離我額頭不到幾公分的距離的窗上,那暗紅色的結網,根本就不是窗花
,而是有什麼液體,滲進了裂掉的玻璃縫裡。
我似乎明白,昨晚的敲擊聲,是怎麼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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