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越開越遠,最終駛進林口。
搜了兩間大賣場,雖說大部分的食物已被別人搜刮,但好在每個人攜帶的物品數量有
限,所以仍有殘餘的東西可以果腹。甚至還有人把物資藏在花車裡,似乎是想等日後有機
會再回來拿,只可惜被紀衍良等人發現,搶先一步帶走。
當然像是乾電池、行動電源,或是牙膏、衣服這類民生必需品,能拿的也是盡量拿,
大夥兒也都趁機換了一套新衣服,順便更新手上的武器。
像小偷一樣摸黑進入店家大肆搜刮,這種事無論是誰都已經做慣,沒有心理負擔。
孫雪英拐個彎,正好見到方孝賢把貨架上的東西塞進背包,想到自己在對白先生進行
急救時發生的事情,就覺得好像應該感謝他的「仗義執言」,可最終她什麼也沒說。
倒是方孝賢發現她後,主動笑道:「我猜,你以前應該是醫護人員,或是消防隊員之
類。」
「護理師。」既然被提起,她乾脆回答得清楚一點。
「難怪。一般人能把CPR做得這麼熟練的,倒也不是沒有,不過我真的很少遇到,
雖然學校都有教啦。」他停下動作,轉頭認真問道:「護理師很辛苦吧?」
孫雪英實在不想再談以前的工作,便道:「其實你不用這麼做,反正他們也不是真心
感謝我,不管是以前遇過的病人,還是你的隊友。」
「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是真心的呢?」
「那你又怎麼知道他們是真心的?」
「我看人很準的。」他嘻嘻笑道。
她冷冷瞧他一眼,正準備離開,哪知一轉身,就看到紀衍良站在她面前,還用手電筒
從下往上打亮他自個兒的臉,光影分明就跟鬼一樣。
「你幹嘛?」
「怕你沒看見我站在這裡,才用手電筒照給你看啊。」
「阿良,不要鬧啦。」不遠處傳來祝永晴輕笑的聲音。
孫雪英同樣白了紀衍良一眼,這群人怎麼都一個樣?
「欸,我說啊,」紀衍良用平淡帶些疑惑的語氣說道:「你的心裡明明就很感謝姓方
的,卻又不講,那你跟你討厭的那些病人也沒什麼差別嘛。」
「我……」孫雪英被堵得語塞,沒想到紀衍良這人看起來痞痞的,什麼都不在乎的樣
子,講話居然能夠直擊要害。
再轉頭,方孝賢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這倒是讓她減了幾分困窘。
紀衍良伸個懶腰,轉身朝祝永晴走去,「我看等等你們到倉庫搭帳篷睡覺好了。」
「那你呢?」祝永晴問。
「我好想睡床啊。賣寢具那裡的床看起來又大又舒服……還是你要跟我一起睡?」大
剌剌用手臂勾住她肩膀的同時,他也在她的耳畔低聲問道。
祝永晴笑而不語,只是輕輕回敬他一個拐子。
說歸說,眾人搜完賣場,天都亮了,再想到附近如果有其他倖存者,這種物資聚集的
場所很容易引爆雙方交鋒,因此他們仍決定立刻離開。
拖著疲憊的身軀,最先走出大門的是紀衍良和祝永晴。搜得的東西有點多,兩人只能
先到附近看看有沒有其他能夠發動的車輛,不然還真的很難一次帶走。
接著,十幾分鐘過去,白氏夫妻合力推著一臺購物推車出來。白先生的身體狀況已經
好很多,他們試著把滿滿的物資放上卡車,沒想到白太太還未跳上車斗做整理,現場便發
生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
「別動。」後方忽然出現一名穿著黃衣服的年輕女性,用手槍抵著白先生的後腦杓。
白太太嚇得魂不附體,「你、你要幹什麼?」
「把東西放著,離開這裡,馬上。」這名黃衣女性明擺著是要搶劫,聲音卻同樣有些
緊張。
「該離開的是你。」這時一人出現在賣場門口外,是祝恆雨。他已拉弓滿弦,箭頭對
準了對方的頭部。只待鬆開手指,連對方死後會否變成活屍都不消擔心。
「放下你的弓箭,」另一個聲音出現在祝恆雨的身後,竟也是一名女性,她身穿黑衣
,且同樣用槍抵著他的身子,顯然與威脅白氏夫妻的黃衣人是同夥的,「不收箭,就沒命
。」
祝恆雨也不慌張,只是往後瞄一眼,平淡道:「是嗎?」
下一秒,他身後的黑衣女人剛察覺有人靠近,一把鋒利的藍波刀已抵住她的脖子。
「這叫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紀衍良緊握手中的刀,撇嘴一笑,「別跟我比誰
的動作比較快,你眼前這個只會拉弓的傢伙的命,對我來說可不是最重要的。」
祝恆雨輕嘆了口氣,對這幼稚卻又真實的發言頗感無奈。
威脅白氏夫妻的那名黃衣同夥目睹此景,更加緊張。一時間情勢陷入膠著,有的人是
不知所措,有的人堅決不肯先收手,反正誰也沒有先動。
「啊……」剛從別輛車上搜得幾袋餅乾的祝永晴正走過來,見自己的哥哥被人用手槍
抵著背,而且從她的角度,正好能清楚看到黑衣女人的臉部嚴重毀容,彷彿被火燒過般留
下明顯的燒燙傷疤。
似乎被嚇到的她差點手滑,在餅乾掉落前,她連忙夾緊手臂,然後一臉謹慎地打量眼
前的兩名陌生人。
「他們是你的誰?」毀容的黑衣女人揚揚下巴,指向祝恆雨,旋即又往後瞄一眼,把
紀衍良也算進去。
祝永晴沉默數秒,才道:「哥哥和男朋友。」
「哦?」黑衣女人冷笑,嘲諷似地對兩人說:「要保護一個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很辛
苦吧?」
「干你屁事!」擔心對方會指示同伴改將槍口對準祝永晴,紀衍良的火氣瞬間躥上來
,「一句話,放不放人?」
他已猜到黑衣女人在團體中的地位比黃衣女性還高,而且方孝賢那群人這麼久還沒現
身,肯定是躲在某處伺機而動,雖然不知道詳細情況是怎樣,但一邊逼黑衣女人做決定,
一邊拖延時間,對自己這方肯定是最有利的做法。
黑衣女人沉吟片刻,道:「給我奶粉,還有奶瓶、毯子這類所有嬰兒能用到的東西,
我們就離開。」
「你傻啦?我們要奶瓶做什麼?」紀衍良脫口反問。
「他們拿了奶粉。」黃衣女性看著白先生的購物推車,大聲插嘴,「但好像是大人喝
的。」
「無所謂。」黑衣女人再問紀衍良:「你們給不給?」
紀衍良咬咬牙,無論對方是否也有伏兵,手槍裡面究竟有沒有子彈都是最重要的問題
,他該如何在確保祝永晴不會受傷的情況下確認這件事,奪回談判的籌碼?
「給她們吧。」方孝賢忽然從暗處走出來,替大夥兒做了決定。
「爛好人。」紀衍良咕噥道。
在白太太將推車中的罐裝奶粉交給黃衣女性後,方孝賢也將自己搜得的法藍絨毯和保
溫瓶交給黑衣女人,「奶瓶和嬰兒奶粉我們沒有,你們得自己去裡面找。」
「把東西放進推車裡。」黑衣女人說。
「如果你無法信任我,那我也不能相信你。」方孝賢說:「就像你只在乎那個小嬰兒
,我也是。」
黑衣女人又思量好一會兒,這才收起手槍,用雙手接過毯子和保溫瓶。
紀衍良看向方孝賢,本是想詢問他是否趁機奪槍,方孝賢卻做了個手勢,真要他放下
藍波刀。
考量到黃衣女性的手槍還高舉著,紀衍良還是將刀鋒挪開,放黑衣女子自由,不過手
仍緊握刀柄,擺好備戰的姿態。
「妍姊!」這時又一名少女衝過來,氣喘吁吁朝著黑衣女子大喊,讓紀衍良等人又瞬
間緊張起來。
倒是黑衣女子沒打算開戰,臉上的表情甚至比他們還不安,「什麼事?」
「她要生了,要生了,怎麼辦?」少女急得快哭了,全然沒心思弄清楚眼前的對峙是
個什麼情況。
「我們馬上回去,」黑衣女子快步走向穿黃衣的同伴,「走。」
「等等。」祝永晴道:「有需要幫忙嗎?我可以幫你們。」
「永晴!」紀衍良忍不住大喊,聽她的意思,似乎打算自己一個人過去幫忙,問題是
,這群人的底細如何都不知道,他可不想讓她隨便去冒這個險。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黑衣女子還認真考慮了一番,然後道:「可以,但只有女人能過
來,如果剛好有人知道怎麼幫忙接生,那更好。」
「這是性別歧視嗎?」紀衍良不滿道。
祝永晴則是問方孝賢:「就我一人過去,行嗎?」
方孝賢的腦海中浮現孫雪英的臉,隨即又想到她的個性,只能苦笑道:「如果其他人
不願意,就這樣吧,我們在這裡等你。」
對方明顯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的根據地在哪,他只能這麼說。
紀衍良一臉快昏倒的樣子,這就做決定了?倒是祝恆雨淡然得很,好像一點都不擔心
妹妹的安危。
「我也去吧。」孫雪英終於走出來,儘管表情看上去不是很樂意,但或許是天生的母
性使然,一聽說將有初生嬰兒,她也無法不管。
「雪英姊要去的話,我也去。」畢小默跟在後頭道。
黑衣女子點點頭,「事不宜遲,你們馬上跟我來。」
一群人很快消失在視線裡,隱約還有汽車發動的聲音,推測她們同樣是開車到這附近
來的。
想到自己因為多根雞雞就被留在原地,紀衍良本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算了。如果有
機車這種機動性高的交通工具可以騎,他可能還會偷偷跟在後面,問題就是他沒有。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也不知道過去多久時間,總之足夠方孝賢等人再弄來一輛車,並
重新整理要帶走的物資。方孝賢還另外找出奶瓶和包屁衣等嬰幼兒可能需要的物品,堆滿
了一輛購物車,如果對方肯送祝永晴等人回來,說明這群人是值得交好的,正好再做個順
水人情。
剛把這些物品推出來,一輛機車疾駛過來,是那名黃衣女子,而坐在後面的正是祝永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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