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繞到船後,發現船的側身破了一個洞,剛好是人勉強能鑽入的大小。
他將頭深入洞裡,但自然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雪瞳始終緊跟在側,雙手稍稍拉著慕天的肩膀,生怕萬一有狀況,隨時可以把他拉出來。
「裡面有什麼東西嗎?」雪瞳問。
「太黑了,什麼都看不到,外面的微光透不進來。」慕天說完微微向後退,小心讓頭穿過洞口出來,他重新呼吸到外面的空氣,似乎突然發現什麼,說:「但好像有股怪味道。」
他正想再把頭伸進去聞看看,雪瞳卻立刻一把將他拉了回來。
慕天受到驚嚇,忙問:「怎麼了?」一邊伸手護著雪瞳,他心臟瞬間加快跳動,左右來回確認,並沒有看見異樣,然而眼前雪瞳的臉,卻越來越清晰。
雪瞳驚愕的臉龐,映照淡淡綠光。
「咦?」慕天發覺不對勁,怎麼突然能看清楚雪瞳的臉了?但始終沒發現光的來源,於是說:「妳的臉好像在發光?」
此時雪瞳已鎮定下來,說:「不...發光的,好像是你。」
慕天往後退開一步,伸手在眼前瞧,映照淡綠光的手。確實是自己在發光,而且是從臉部發出來的。他腦中不停回想,想釐清自己發光的原因,難道是因為第一天進到血木村時沾過假林飛的血所導致?他想起當時獵人大叔端著槍對著他的嚴肅神情,難道自己真的要變成妖怪了嗎?他的心跳快速撞擊胸膛,汗水瞬間冒滿額頭。卻見雪瞳又露出狐疑的表情看著他,說:「這次我又怎麼了?」
「我懂了。」雪瞳說:「不是你在發光,而是霧。」
「霧?」慕天疑惑地搔搔頭,卻發現抓完頭的手,沾染了一些像是綠色顏料的液體。
雪瞳走向木船破洞,一下將手伸了進去,在裡面揮舞了幾圈,然後慢慢抽出來,整隻手臂竟散發出螢綠色的光。
「怎麼會這樣?」慕天問。
「這裡面似乎有一種看不見的霧,或是--粉塵。但不知道為什麼,沾上後就會變成綠色的螢光。我在血木村時有看過類似的東西,就在他們進行樹葬的時候。」雪瞳說。
「所以,妳認為裡面充滿了那種綠色螢光的粉塵?」慕天問。
「應該是的,但別問我為什麼,我也不知道。」雪瞳說。
「呼~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我要變成怪物了。」他剛剛已在盤算萬一真的變成怪物,要怎麼在失去意識之前自我了斷,以免傷害雪瞳,發現不是後才深深呼出一口氣。
「你又沒死,怪物是進不了你的身體的。」雪瞳說完突然覺得自己怎麼會有信心這樣說,於是又補上一句:「應該吧...」
「看來這船裡面,或許真的藏著某些東西。」慕天說完又望向船身那個幽暗深邃的破洞。思考了一陣,說:「不對啊,既然裡面是螢光粉,為何還是那麼黑暗?」
「會不會是跟溫度有關?」雪瞳說:「我們身體比較熱,螢光粉因為觸碰到身體後被激發?當時他們就是一把一把將螢光粉往火裡丟的。」
「很有可能。」慕天說,他看著手上攪和著汗水的螢光液體,用食指與大拇指來回搓動,螢光些些地增強。接著他靈光一閃,說:「既然如此,有了!」
只見慕天掀起外套,將內裡的排汗衫撕下一塊,然後用它圍住口鼻,說:「我進去看看。」
雪瞳本來還想阻止,卻也馬上理解了他的想法,莞爾一笑,說:「小心點。」
慕天點點頭,一腳跨進破洞裡,身子一彎,整個人融進了黑暗裡。他就像被看不見的黑色物質包圍,連雪瞳也看不到裡面的情況。
慕天先用四肢探探周圍的空間,發現並沒有異物在附近,於是便放開來手舞足蹈一番,他跳得起勁,身週開始起了變化,螢色綠光逐漸照亮船艙內周圍,他跳得汗流浹背,最後已然變成一根巨大螢光棒,自顧自地扭動著奇怪的舞步,雪瞳早已忍不住,噗嗤地笑出聲來。這或許是他們迷途以來,心靈稍稍放鬆的一刻。
慕天聽到洞外雪瞳聲音,忙停下動作,攀到洞口探出頭來:「你沒事吧?」
雪瞳強忍笑意,說:「我沒事,但,你很有事。」
慕天不好意思地看著猶如螢光棒的自己,笑說:「抱歉,我也只能想出這種蠢辦法,誰叫我們都沒照明工具了...」
雪瞳收起笑容,說:「虧你想得出來。」
確實在這樣的情況下,利用體溫來讓螢光粉發光,不失為一種堪用的應急照明,而且還可以空出雙手做其他的事情,倒是頗為方便,只是前提是不要吸入過多粉塵,不然身體裡面也發光,那就跟怪物越來越像了。況且慕天隱約覺得這些粉塵,跟怪物必定存在某種關聯。
慕天對著洞口要雪瞳不要進來,一來是擔心她吸入粉塵,二來是不確定裡面究竟有什麼東西。
但雪瞳哪裡會理他,她不知從哪裡也撕來一塊布,早已緊緊包住口鼻,一個跨身就彎進洞來,有樣學樣地跟著舞動身體,只是她似乎沒有舞蹈細胞,跳起舞來就像生鏽的機器人一樣,十分生硬。但沒多久,她也變成了螢光人兒。慕天見狀也就不再阻止,反而偷偷摀著嘴笑。
船艙裡空間很大,而破洞所在僅是船尾底部的位置,慕天觀察周遭並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東西,只有一團團擾動的粉塵。再往前看去,微微傾斜的的船艙空間向上延伸,僅往前約兩三公尺就不太能看清楚了。
慕天說:「我們再往裡面去看看。」
雪瞳輕聲應答後便拉住慕天衣角,兩人朝船艙中央位置前進。
他們發現走得吃力,這才驚覺原來地上滿是粉塵,猶如這是艘埋在沙漠裡的沈船,所幸船身的傾斜讓大多數粉塵集中在底部,越往上走就越少。沒多久兩人便來到了船艙的中央位置,這邊基本上除了空氣中擾動的粉塵,地上已然沒有太多灰塵,只是迎面而來的情景令兩人詫異不已。
一只碩大的布袋,騰空懸吊在船艙頂部的樑柱上,這與慕天迷途後首次遇見林飛時的布袋頗為相似,他想到這裡便有了不祥的預感。
雪瞳同樣覺得不妙,而她的觀察力似乎更加細微,伸手指著布袋說:「裡面好像有東西。」
慕天順著雪瞳視線看過去,也發現了不對的地方。布袋下緣有一處破洞,細沙正不停地從那邊流出來,宛若碩大的沙包破了個洞,不斷流失到地上,一條細微的沙道,緩緩穿過他們腳邊往下而去。他心想:這或許只是個裝滿螢光粉的布袋而已。
然而下一刻他就發現並不只是這樣,因為布袋確確實實地蠕動了一下。
兩人都看見了。他們怔在原地,一時不敢有所動作,生怕會驚擾到布袋裡的那個『東西』。
但已然是來不及了,他們似乎觸動了什麼開關,流沙越來越大,已經能清楚聽見細沙摩擦的聲音。緊接著一隻乾瘦手指,穿出流沙的洞口,宛如銳利刀刃緩緩向後劃開布袋,粉塵一時沸騰傾瀉,一團黑影就這樣蹲在瀰漫的煙霧後方。
「慘了!」慕天說完,轉身拉住雪瞳就要往身後的洞口跑,怎知雪瞳突然身子一軟,便朝地上倒去,慕天趕緊用手托住才沒讓她直接撞上船艙地板。
雪瞳雙眼緊閉,竟然是昏了過去。
怎麼偏偏在這時候遇上怪物?慕天暗罵,但卻更擔心雪瞳是不是吸入過多螢光粉才導致昏迷?
這下看來連要自保都很困難了,又該怎麼保護昏迷的雪瞳?
緊張讓他汗水浸濕全身,致使螢光又更亮了一些。
不得已的情況下,慕天托起雪瞳雙臂,拉著她開始慢慢地向後倒退,只是眼睛卻始終不敢離開布袋底下的那團黑影。黑影雖然暫時沒有動靜,卻已給慕天帶來莫大的壓迫感。
「找。到。了。」毛骨悚然的聲音從慕天背後傳來。他猛然回頭,正是那個剛來到島上時所遇見的怪物,牠自破洞口歪斜地將身首幾乎要脫離的上半身探進來。
慕天這下前後被怪物包圍,完全沒有退路了。
他再看到布袋下,卻不見原來的那團黑影,同一時間背後洞口處傳來無數樹枝撕裂爆開的聲響,他知道是怪物衝了過來,於是彎身護住雪瞳,用力咬牙、緊閉雙眼打算承受一切。
然而,約莫一分鐘過去,什麼事也沒發生。他沒有被開腸破肚,也沒有被擰斷頸椎。他緩緩轉過頭去看,卻驚見地上盡是碎裂的屍塊與木屑,暗紅的血黏稠地噴灑在周遭。
剛剛的怪物,自爆了?慕天滿是疑惑,一點也沒有死裡逃生的感覺,因為他知道還有一個更可怕的東西躲在周圍。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一個從來沒聽過的女生聲音,成熟且充滿威嚴。
慕天嚇了一跳,怎麼會有其他人的聲音?
倏地在他眼前又出現了那個黑影,這時仔細一看才發現她是個幾近裸體的女人,只是身上像是包裹著黑色的粉塵,抑或說是散發著黑色螢光的女人,表情與聲音相似,嚴肅而堅毅。
兩人眼神幾次對上,慕天總有種好像在哪邊見過的感覺,還在回想的時候,女人又問了一遍:「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慕天想要保持距離,卻卡在兩人中間有昏迷的雪瞳。他必須拖延時間,以尋求機會逃走。於是說:「跟著神樹下的迷霧來的。」
女人聽了竟流露出詫異的表情,然而僅僅一瞬間就又恢復了晚娘面孔,慕天發覺顯然被他說中了什麼重要的東西,眼見機不可失,繼續說道:「您看起來不像怪物,可以不要傷害我們嗎?」
女人甩甩雙手,紅色液體灑落,在船艙地板上噴出無數小紅點。她說:「我如果要殺你們,你們早就跟那傢伙一樣了。」
慕天轉頭再看那一地的肢體碎片,不敢想像那很可能會是自己的下場。
「那您為什麼不殺我們?」慕天問完驚覺自己似乎問了個極愚蠢的問題。
女人聽完縱聲尖笑數聲,之後說:「因為,我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東西。」她銳利的眼光轉向雪瞳。慕天察覺不對,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抱起雪瞳就往洞口奔去。然而才不到幾秒後腦就像被木棍重擊,一陣天旋地轉就要暈了過去,失去意識前他仍緊緊拉住雪瞳衣角,他瞥見黑色女子延伸出樹枝狀的雙手架著雪瞳,同時一層一層劃開雪瞳胸前的衣物,一副要將她剝開來的態勢。
綠色螢光在逐漸消失,慕天看不清,也無力動作,直到綠色螢光完全消逝時他也終於失去意識。
黑色的螢光吞噬周圍,樹枝的摩擦聲響,在黑暗中窸窣響起。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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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工作實在太忙~更新頗慢還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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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著火鍋唱著歌,就踏上蚊蜻之路的,螢火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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