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will sur sur sur sur sur……
車門內,男人淋滿鮮血的手臂一把往雞身魷魚頭頂蓋了下去;鮮血和雨水連接破裂的收音
機接頭,漏出的電力制住了怪物一時。
「快……跑。」
你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畫面,林雅惠的老公是個真男人,為了讓這對母女跑遠點,拖著一
副從肩膀被削至腰際的殘破身軀,勉強地壓住了怪物。
很感人,卻又很噁心,也許是因為我跟她們並非一家人的緣故。
廟婆流下淚來,但可沒閒著,這昭示她這個老婆婆還比住在都市裡的女兒來得有用許多,
她急忙拖著女兒的手腕往廟裡頭衝去。
「走,咱緊走!」
即便林雅惠不斷哀求自己老公的名字,但她半摔半跑回頭望見的,卻是那些觸手將一個活
生生的人肢解,拆食入腹的畫面。
「媽……我們要跑去哪?」
踩過逐漸積水的廣場。
「等一下,妳就到後門等我。」廟婆說道。
「那妳呢?」
「馬上來啦,緊啦!」
那些殘酷的畫面仍縈繞兩人心頭,沒有解釋,沒有原由,面對恐懼,大家總是一致通過,
逃,還能怎麼辦呢?一個在這裡當中最有力的男人都像一塊無助的五花肉,落到熱湯即刻
就蒸熟了,剩下一個女人和一個老女人能怎麼辦?
林雅惠循著往日熟悉的走道往後門跑去,期間總算長了點智慧,沒閒著,拿起手機直打給
那在城裡擔任鑑識官的哥哥。老廟婆一跨過門檻就往神桌上踩,我想看見怪物的模樣讓她
毅然決然地可以做任何決定,當她搬下那尊王爺雕像時,腦海裡卻情不自禁地浮現當年的
往事。
『魔神仔甭恐怖啦。』老伴說著。
『為啥物呢?』廟婆回道。
『魔神仔再恐怖也是可以溝通啊。』
『那啥物最恐怖啊?』廟婆問道。
兩人靠在床頭,你儂我儂。
『我下面這支啦!』
廟公說罷,棉被就蓋起來了。
什麼時候不挑,偏偏這種時候臉紅,廟婆五味雜陳地跳下神桌,一手抱著王爺木雕,像是
橄欖球員。
「媽啊!妳在做什麼啦!」
打著手機又等著老媽的林雅惠急得跳腳。
「來了來了啦!」廟婆抱著木雕往女兒這邊跑來。
突然一陣爆炸,晃動整棟廟宇,然而事態是兩人始終沒意料的嚴重。
*
一樣的爆炸聲從醫療中心的十三樓傳出,玻璃碎片打在懸掛纜繩上的兩名員警,連同林慶
幸放在病房內的手機。
鈴-鈴──鈴───
手機鈴聲從耳邊呼嘯而過。
「幹,我的手機!」
拉在纜繩下方的林慶幸大叫一聲,卻同時滑落幾尺,即便手掌都磨出了水泡,但在濕滑的
雨水上還是有些不穩,兩人在高樓上晃啊晃。
林慶幸雖然害怕,但視線仍舊隨著手機掉下去的方向看去,卻看見繩末並沒辦法垂降到平
地,兩人現在也不過在七八樓間,底下的車子和有路樹都還小得跟玩具一樣,掉下去至少
少兩條腿,這下去了,他趕緊往上爬。
「昱學、昱學!」
然而王昱學還沉溺在悲傷當中。
當初護士還在的時候,三人根本沒有想過繩子的問題,繩尾只到五樓附近,摔下去沒死也
半殘,是要怎麼跑贏這些怪物。
「怎麼……」
林慶幸往上爬倒是俐落得很,一下子就爬到王昱學貼在窗戶上的腳邊。
「繩子接不到底啊!」林慶幸喊著。
「啊?」雨聲,心中的回聲,讓王昱學耳包。
「我說,繩子碰不到地板啦!」
當兩人都還沒反應過來時,一隻巨大的觸手從十樓間竄出,隨之橫掃周圍,玻璃片片碎落
,林慶幸十分明白,這條觸手應該就是他和護士在房間看見的那隻巨型觸手,吸盤上的尖
牙又開始抖動,發出那悲催的犀利嘶吼:「七七七七七……」
「靠……,為什麼我要遇到這種事情……」王昱學傻了眼。
因為我是作者。
「快點啦!昱學,我覺得情況很糟糕欸!」林慶幸廢話地說。
正當兩人陷入呆瓜狀態時,十一樓,十二樓,十三樓,二十樓,四十樓,一直到更上面的
層數開始爆出大小不一的觸手,兩人緊靠在大樓側邊,看著那些大大小小的水泥、玻璃碎
片不斷砸下。
「幹,昱學,幸好你才住十三樓……」
「慶幸……我們是不是要死啦?」
為什麼爆出的觸手都在上層?下層馬上就爆了,六樓,五樓,四樓,整座醫療中心宛如一
串夜市烤魷魚,一隻牙籤插著一隻不用切加辣的魷魚一般,在雨中狂響著:七七七七七七
!!!
雷聲,轟-轟──轟───
觸手大肆掃蕩,延攬周圍的建築物,唯獨沒有碰著王昱學,但林慶幸卻在下方瘋狂躲著身
旁左右擺盪的怪物。
怎麼會這樣,看著周邊情況的王昱學心裡多少有了些定見。
「慶幸,上來!」
「啊?」林慶幸根本聽不清楚,
「嘖!」
王昱學趕緊往下爬,但林慶幸不知所以,他退到不能再退,就緊緊抓著纜繩。
「你幹嘛啦!」大雨嘩啦嘩啦。
王昱學踩著林慶幸的肩膀,拉著纜繩,然後一步一步地跨到林慶幸身後,雙手環抱過林慶
幸的腰際,再次接握纜繩。
王昱學沒有說話。
「昱學……」
王昱學還是沉默。
「雖然我們共患難,同甘共苦,但是我真的……」
當林慶幸做出拒絕的樣子時,他正好瞧見兩旁的觸手往身上掃來。
「啊啊啊小心!!!……」
林慶幸緊閉雙眼接受現實,也許王昱學並不是情急亂轉gay,只是想在死前,感受最後一
點溫暖罷了。
林慶幸靜靜地闔上雙眼,即便接下來是尖牙穿身的痛苦,他累了,他真的累了,在林默良
事件至今,為好友奔波,又目睹那些驚恐的過程後,他累了,也許這就是他最後的歸宿。
「慶幸!」
觸手如預料中的停在王昱學身後,又往其他地方掃去,就像把自己當成了同類一般看待,
但懷中的好友卻軟了身子,看樣子是暈過去了。
「媽的,你個智障!」
王昱學不僅得思考如何逃生,還得更費勁地撐著另一個人的體重。
*
「媽……媽啊……,妳沒事吧……」
林雅惠虛弱地呼喊著,儘管自己癱倒在塵灰慢慢的瓦礫當中,手腳胡亂抓著,她的頭被石
塊砸中,已經有些精神恍惚,她仍惦記著家人。
廣場外的牌坊無端消失,廟宇則嚴重坍方,當塵埃微微落定之時,可以看見廣場上的香爐
斯乎被很使勁地砸在神桌上頭,而牌坊居然被連根拔起,一頭狠狠地插在堆堆的碎石礫上
,另一頭則將廟婆的頭硬生生地壓進屋瓦內。
血液濺在灰色的碎塊旁,廟婆撲倒在地的身子仍然抱著那尊王爺像。
漫天飄落的日曆殘頁宣告再也不用每天算數,那些等待兒女回歸的日子了。
「媽呀……媽,妳在哪……」
撐起眼皮,骨子上的疼痛是清晰的。
眼前,灰塵外似乎有一張熟悉的臉龐,那是丈夫的,他是個深愛自己又體貼自己的好老公
,雖然有點種族歧視,他瞧不起白人和黑人,他總說那些像素外的顏色不得體,他總說…
…
煙幕漸漸淡了。
連在那顆頭顱後方的是段黏膩的觸手,觸手的根部有人的腿、手臂、毛髮,有雞的翅膀、
爪子,還有些樹根,是一整團不可名狀的總合體。
醒了。
一切都醒了。
面對恐懼,失心瘋是什麼滋味?
林雅惠看見母親的頭被牌坊的柱腳釘在土中,她馬上意識到那是具屍體,來不及傷心,甚
至說她根本沒有要傷心的意思,一把拉過母親手中的王爺木雕,也許是留個紀念吧還什麼
的,拉了就跑,她的腳踝有些扭傷,像是骨盤移位,但她顧不了那麼多,用力踩,使勁踩
,能前進就好。
怪物可沒閒著,牠聽見了聲音,那張黏著林雅惠老公首級的觸手就往聲音的發源處攻擊,
是的,牠抓到了什麼,那是廟婆的屍身。
牠開始用詭異的方式消化著肉骨。
魷魚的觸手,洞開的吸盤上具備著味覺,所以當牠們觸碰到獵物,就知道那是個什麼味,
不過品嘗的方式有別於一般魷魚,那些發出:「七七七」聲響的利牙插進了肉體裡,然後
受害者的身體便會越來越乾癟,直到剩下一具乾屍。
吸食完的怪物身上又開始蛻變,就像普通魷魚一般,牠開始變色,不時冒出銀髮,卻又被
湧來的肉瘤吞噬,幾般擠弄之後,廟婆的臉也鑲在了其中一隻觸手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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