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謝澤芳反而因自己律師團的言論,被多數網民酸說,從頭到尾都在自導自演。
不甘心中計的謝澤芳,仍不放棄使出最後一記回馬槍。
他帶著當天的兩位隨扈一起去醫院驗血驗尿。
結果不如他所預料,檢驗報告根本就沒測出有麻醉藥的劑量,
只測出他自己體內有長期服用的安眠藥成份而已。
他怎麼會想到,自己與隨扈被下的麻藥是志剛利用過去在黑道的人脈,
託人從暗網買來的新型迷藥。
人體對這種合成藥物的代謝非常快,除非他們在吸收後的三小時內沒有流汗、排尿,
否則是測不出這麼低的劑量的。再說,這種藥物屬於新型,
各國FDA (食品藥物管理局) 都還沒有列入控管清單,
醫院就算真驗出這個成份,也無從得知它就是迷藥。
檢驗結果當然也被二十四小時跟拍的媒體記者給想方設法挖了出來。
輿論風向隨之一面倒,超過八成的民眾都認為謝澤芳有罪,
而且檢調應該要強制他到案說明才對。
事到如今,不敵輿論的謝澤芳,只好在全民眾目睽睽與律師團的強烈建議下,
趁檢察官正式傳喚之前,在律師的陪同下,灰頭土臉地親赴警局。
警局內,雖然每位警察都對謝澤芳極為客氣、禮遇,但他就是有種不祥的預感,
覺得他們各個都是口蜜腹劍、不懷好意。
尤其是此時身處偵查室內,坐他桌子對面這個姓楊的隊長,根本就是隻笑面虎!
臉上無時無刻堆滿了笑容,開口問的問題卻又不時夾刀帶劍、極為犀利。
那眼神中不時閃過陰險的光芒,好像隨時都虎視眈眈,準備趁虛而入,
撲上來吃他的皮、啃他的骨,害的他心裡一陣一陣發寒。
「謝副總統,我再重覆一次你的話,你否認自己在遊戲室裡的所有言論對嗎?」
志剛微笑地說。
「對。」謝副總統不自覺地挺起肩膀,故作自信坦然的樣子。
「那你記得自己說過什麼嗎?」
謝副總統心中警鈴響了兩聲,心想:這問題是陷阱嗎?
一旁的律師搖搖頭,給他暗示。
「不記得。」他立刻回答。
「不記得?那你怎麼否認?」志剛一臉困擾地說:
「要不然這樣吧,匿名舉報的人有提供錄音檔,你先聽聽看再做結論吧。」
說完,不待謝澤芳和其律師反應,他便先朝單面玻璃的那頭一打響指。
偵查室內的喇叭立即播放當日謝澤芳說過的話。
律師一聽煞是尷尬;謝澤芳自己更是丟臉丟到家,心裡自問:
敢情我是老了?怎麼會把這遊戲當成是夢,還不小心說溜了嘴!真是背啊!
「怎麼樣?有印象了嗎?」志剛臉上的微笑很真誠,但口氣卻是十足戲謔。
「沒有。反正我通通都否認。」謝澤芳臉不紅氣不喘地說。
「通通都否認?意思是說,這些都不是真的囉?你真的沒有參與陳府滅門案的謀殺?」
「當然沒有!我可以對天發誓!」謝澤芳信誓旦旦地舉手道。
他為人發誓像放屁一樣,放完就算了,對他來說根本不痛不癢,
對志剛來說更是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志剛乾笑兩聲,揮揮手說:「發誓就不用了。謝副總統這麼有誠意當然是好事。
只不過有幾點我們覺得很奇怪。
我們要求火炬遊戲提供你當天身上所有穿戴裝置的原始資料。
從生理偵測數據來看,你當時說的話有很大的可能都是真的啊。」
「什麼數據?什麼生理偵測?」謝澤芳顯得有些錯愕。「我穿的不都是VR裝置嗎?」
「喔,是這樣的,你身上配戴的當然是VR裝置,但是它們同時也有生理偵測的功能。
事實上,」志剛頓了頓說,「這些裝置的功能加起來,剛好與測謊機一樣呢。」
「你說什麼?」這下換律師大驚失色。
「呼吸、心跳、脈搏、血壓,甚至是血氧和膚電反應,一應俱全。
對比你一開始看到遊戲中的喪屍起身的時候,因害怕所產生的生理變化,
你在陳述斷頭案相關案情的時候,經測謊專家分析,有95%以上的機率是真話喔。」
志剛笑著說:「現在的穿戴式偵測裝置真的很發達呢,謝副總統。
啊不對,或許我應該稱呼你,陳家慶?」
「你—」謝澤芳硬是忍下拍桌大罵的衝動,喘了幾口氣,才緩緩說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反正那些都不是真的,我不是陳家慶,我也沒有殺人!」
「是嗎?」志剛一臉無辜:
「可是很奇怪耶,我們對比你二十六歲參選巽象市議員的公開演說,
和陳家慶十五歲時的校慶致詞,聲紋竟然高達92%吻合耶。你真的不是陳家慶嗎?」
「我是謝澤芳!」他終於忍不住了,怒拍桌大喝:「改名前就叫陳阿棟!」
律師推了推眼鏡,幫腔道:「遊戲時的偵測裝置和環境都不符合標準作業程序,
也不等同於正式接受專業測謊,怎麼能作為有力證據呢?」
「要不然我們現在就進行測謊吧?」志剛提議道。
「謝副總統,」律師對他說,「您有權拒絕測謊。」
「當然有權拒絕啊。」志剛攤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怕就怕待會媒體詢問的時候,會被有心人士曲解嘛。」
謝澤芳桌面下的雙手握緊成拳,咬牙說道:「我拒絕。」
志剛恨不得起身掐死他,再抓律師的頭去撞牆,心裡直罵:
死鴨子嘴硬!事到如今還不認罪!
然而,他還是表現出無所謂的樣子,聳聳肩道:「那好啊,我們繼續。」
謝澤芳和他的律師怎麼也沒想到,
接下來志剛居然一連問了六件謝澤芳過去買兇殺人的案子!
謝澤芳暗叫不好,怎麼想都想不到,今天赴的這場會是鴻門宴!
看來現在已經不是斷頭案的問題,而是有人早已暗中佈局、蒐集這些證據,
要置他於死地。
這次警方是有備而來。
但是到底是誰?我有什麼政敵還沒肅清嗎?謝澤芳怎麼想都想不透。
儘管他在律師的指示下,不是回答「不知道」,就是沉默不答,
志剛還是在問題的最後,以多件重案「證據明確」為由,將謝澤芳移送地檢署。
同時,志剛也將吳常這幾天來所蒐集的資料,
連同當年楊正、張芷、楊玄白三人珍貴的卷宗檔案一併遞交。
地檢署偵查庭因警局提供資料足以證明犯罪事實,
檢察官不費吹灰之力便認定犯罪事實明確,當場起訴他高達七件教唆殺人既遂案。
陳府滅門斷頭案如今已是全島關注的焦點,又被總統府事前指示勿枉勿縱,
法官同檢察官一樣,皆不敢輕率處理,無不繃緊神經。
起訴之後,法官訊問謝澤芳,他從頭到尾都按律師指示保持緘默。
法官認為他犯罪嫌疑重大,所犯又皆為重罪;
再加上他位高權重,有湮滅、偽造、變造證據或串供之虞,便裁定收押禁見。
此舉一出,舉國譁然。一則是「這大權貴竟然沒被裁定交保」,
二是「難得刑案效率這麼高」,三是「謝副總統為什麼一直保持沉默」。
不少名人、知名律師和人權團體開始質疑這樣違反司法程序,
甚至不少名嘴又開始上節目公開「臆測」謝副總統可能被清算。
也有他黨立委或議員跳出來稱讚司法實踐正義,法官終於從侏儸紀回到二十一世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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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澤芳在巽象市看守所裡看著電視新聞。
面前的滷肉飯、梅干扣肉、鹹蛋炒苦瓜、番茄炒蛋和紫菜蛋花湯都已經涼了,
可食慾缺缺的他連一口都沒吃。
敵對政營說了什麼,謝澤芳一點也不在乎,更遑論那些不相關的死老百姓。
他在乎的是同陣營的人。
他們對談論副總統是否有罪這話題,明顯都避之唯恐不及,
在媒體面前都拒絕受訪,連跳出來表示信任、為他說幾句廢話都不願意。
就連平時與他稱兄道弟的同黨議員、立委,甚至是總統也都不表態支持。
被關了兩天,對於自身的處境,他到現在都還是感到難以置信。
檢察官哪來的豬腦起訴我?法官哪來的狗膽不讓我交保?
為什麼要取消法律追溯期?難道他們從沒殺過人嗎?就不怕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家裡到底在做什麼?黨內到底在做什麼?總統到底在做什麼?
怎麼還沒有人把我救出去?這幫垃圾!
他起先不明白,自己手上握有這麼多人的把柄,怎麼會連一個來救他的人都沒有。
後來他才明白:正因為如此,大家都巴不得我被滅口吧?
真是機關算盡太聰明,聰明反被聰明誤。
想到自己苦心經營政商兩界,成了大家的靠山的同時,
反而自己沒有靠山,心裡就感到又酸又苦。
樹倒猢猻散。難道我會在這麼一瞬間失勢嗎?我是不是沒機會當總統了?
想到這,他又忍不住自問一句:這一切,真的不是在做夢嗎?
下一秒,他又苦澀地自答了句「不是」,再次認清自己這下真的栽了。
他覺得自己真是倒楣透頂。
用過晚餐,他打著地鋪,枕臂環視這簡陋又寒酸的單人小房,
心裡不停盤算著要如何全身而退,不知不覺就過了午夜。
「吭啷、吭噹。」外頭走廊上突然出現詭異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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