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太歲五瘟:CH03桑門養瘟(1)

媽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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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003 桑門養瘟(01)


003 桑門養瘟

陰祿一聲叫喚讓眾人傻眼。陰家家主不是體弱多病,什麽時候成親、生了娃養的這麽大了
?還陰陽怪氣大白天撐著傘?

陰祿彎身扶起桑門,五指如鐵鉗嵌住桑門的手臂,桑門手背受傷,讓他這麽施力一掐又疼
得蹙眉,瞪著陰祿咬牙不說話。

陰祿見了,笑得更為開懷,低聲說:「老奴道少主樂不思蜀,原來是落魄不堪,讓人逼得
狗急跳牆,顧不得大白天就出來走動,連命都不要了。」

桑門氣得咬牙切齒,罵道:「放肆!還不放開我!」

「是、是、是……老奴見少主回來,一時樂得忘形,忘了少主皮焦肉疼,捏太緊了!是老
奴不對,捏碎了少主,就罪過了。」陰祿唇畔勾起一笑,鬆開手。

陰祿語帶挑釁與調侃,桑門微瞇雙眼,眼底浮現殺意。

陰祿不在乎地轉身撿起油紙傘,抬頭對家丁喝道:「看什麽?!還不把階下清理乾淨!少
主在京城書院求學,難得到筑邛探望老爺,今晚還得忙呢!」

陰祿聲若洪鐘,幾句話讓眾人聽得明白,桑門不是鬼、也不是妖,是陰家少爺!

家丁已開始清理台階,但周太醫還抱著頭簌簌發抖,叫化子與街坊鄰居看著桑門的眼神依
舊懷疑。

陰祿挑眉,冷眼掃過眾人,說道:「怎麼?還懷疑我家少主是鬼?」

「……那為何他大白日撐傘?」方才率先發聲質疑的叫化子問了一句。

「哪條律法說白日不能撐傘了?」陰祿反問。「京城高門貴冑風行什麽你們這些鄉巴佬懂
嗎?軟玉凝脂!要讓這日光一曬,多年心血豈不白費?況且我家少主皮嬌肉貴,學人家小
娘子撐傘遮點日光,算得了什麽?你們難道沒見到街頭朱家娘子也這麽做?難道朱家娘子
也是鬼囉?」

筑邛鎮上的朱家娘子誰不知道,新寡不到一年便穿著艷色服裝在外頭招搖,還開了一家酒
肆,對往來的客人頻送秋波,一臉恨不得改嫁的模樣。前些日子與李家的老爺搭上線,真
嫁入李家當續弦。

桑門不知此事,但看重人神色詭異,想也知道朱家娘子名聲不好。陰祿這是指桑罵槐!他
雙頰脹紅,氣得不得了,卻無法作聲。

「這……」叫化子一時語塞,無法反駁。

「再者,」陰祿走下台階,負手又說:「老頭子撞倒我家少主這事還沒追究,你們這些受
我陰家米糧的人,竟不知恩圖報,反咬我家少主是鬼,我還要說你們個個都是白眼狼咧!
枉費我陰家多年行善積德啊!枉費啊!」

陰祿仰天長歎,眼眶淚光閃動,一席話說得叫化子們羞愧,只能訥訥說:「陰管事,不是
我們起頭的啊……」

「對啊,是這老頭……」叫化子見風轉舵,矛頭直指周太醫。「這老頭也面生,前一個月
才來咱們這兒,平常就瘋瘋癲癲了……是咱們聽信讒言了……陰管家,不,陰少爺,您大
人有大量,別與咱們計較啊。陰家就像是咱們再造父母,咱們做牛做馬報答都來不及──


「喔?瘋了?」陰祿打斷叫化子的話,

陰祿走向周太醫,一手抓住他的下顎往上抬,微笑問道:「老爺子,你看,我是不是鬼?


周太醫雙眼混濁,視線不能對焦,陰祿掐緊他下顎,又問了一次:「老爺子,我是不是妖
怪?嗯?」

周太醫大口喘氣,咿咿呀呀,瞠大眼,失聲叫道:「妖……妖!」

陰祿冷哼一聲,鬆手撇下周太醫,對眾人說道:「在他眼裡我也是妖,你們倒是看看,我
哪裡妖了?生得青面獠牙了沒有?還是三頭六臂,脫了條大狐狸尾巴了?」

眾人瞧陰祿轉了一圈,還刻意翹高屁股拍了拍,都說不出話來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也只能打哈哈說道:「誤會……誤會一場啊!陰管事,莫怪、莫怪
,是小人們有眼無珠,冒犯陰少爺了……」

「知道就好!聽信瘋子讒言?你們腦子長到哪去了?」

語畢,陰祿轉身走向桑門,刻意為他打傘,笑道:「少主,我們進屋淨身吧。唉唷,少主
,你的臉頰怎麼這麽紅?有什麽好害臊的,誰不知道皇帝老爺最愛皮白肉嫩的美男子?要
不京城哪裡會吹起這股南風唷!白皙肌膚可要從小就呵護,不然等十七八歲就來不及囉…
…」

桑門瞪著陰祿,雙眸像利刃般,已捅了他幾百刀,卻只能氣得罵一聲:「混帳東西!」轉
身進了門。

戲沒了,家丁開始趕人,陽光也開始炙熱了,眾人才作鳥獸散,獨留周太醫還在街上喃喃
自語,抖著更加厲害。

一名年約弱冠的灰袍男子將這場鬧劇看在眼底,待家丁進門後,走近周太醫,彎腰溫言問
道:「周太醫,別來無恙?」

周太醫茫然地仰頭,望著灰袍男子,似乎不認得來人。

男子嘆了口氣,由懷中取出一枚青銅刀幣,捻指按在周太醫額頭上,托住他的頸子,用力
朝他額頭一拍!

周太醫往後一倒,眉心緊皺復而舒展,再睜眼時,眼神已清明許多。他望著眼前男子,逐
漸瞠大眼,哭叫道:「夏術士!救我!我被鬼纏啊!」

「我給你的符咒呢?」

***

「不成!」

桑門小小身板坐在太師椅上,威儀端肅,瞪著神色陰鬱的陰祿,一臉不悅。沒想到陰祿拒
絕的斬釘截鐵。兩人身在神龕前,廳裡清香裊裊定人心神,但兩人對立,劍拔弩張。

「少主,您是在養瘟!」陰祿將手中銅盤、古玉環與一疊黃紙放在神龕上,怒而指責桑門


「……向希疆不是瘟。」桑門凝眸望著陰祿,抿了唇。

「她是!」陰祿眉頭緊皺說:「本家所有病疫都讓她乘載,若少主再為她延命,她遲早成
瘟!瘟一成一洩,會死多少人,少主難道不知?不如一把火燒了!」

「不可以!」桑門拍碎太師椅扶手,怒而起身。「她只是一個凡人!有我守著,不會成瘟
!」

他的臉色越發難看,手背隱隱作痛。

「凡事都有極限。」陰祿凝眸望著桑門,緩下情緒,溫言勸道:「她成為小姐多少年了?
活得最久的小姐是誰,最後結局如何少主心裡應當有數,難道要重蹈覆轍嗎?」

陰祿盼望藉由他的提醒,桑門能回想起六十年前的慘劇。瘟成方圓百里人盡死絕!後來耗
費本家多少氣力將已成癲狂的小姐逮回來,以紅蓮火燒滅疾瘟!

「當時與眼下情況不同。我會找到方法醫治她,還她自由身。」桑門執拗說道。

「少主這百年來守過多少小姐?為什麽獨獨是她?什麽又是自由身?少主為什麼不先幫自
個兒掙個自由身再來談?」陰祿嘆口氣,不能明白為何桑門泥菩薩過江,還要管他人死活


若不是受人所制,桑門何須守著古宅,他們陰家何須守在筑邛鎮?

「……你知道我辦不到。我只能等。等時機。」桑門沉默半响才說道。

「啊……原來少主想為向希疆延命是為了自個兒的私心吧?等待的時間如此漫長,總要有
個人陪著……」陰祿聽了,譏諷笑道。「這隻貓崽子才三歲便成了小姐,讓您養著好玩,
養大了,有感情了,捨不得了?乾脆拖著她一起等……」

「不是這樣!」桑門打斷他的話,面頰緋紅,怒斥:「我只是……只是……」

桑門找不到話可以為自己辯駁。
陰祿說得沒錯,人非草木,豈會無情。但他絕非陰祿暗指的那般齷齪無恥!

「少主,她是凡人,您說的。而延命對命之將盡的人有多殘忍,您也明白。她已經病成那
樣了,天底下沒有任何大夫能夠醫治她。難道少主真要做得比本家更絕、更缺德?」陰祿
深深地望入桑門的眼眸裡,想得知他的真意。

為什麽必須是向希疆?無非是少主動了情。

歲月的長河中,對少主這樣的人來說,情感波動有好也有壞。有了情,會有喜怒哀樂,會
活得更像人一點。但也會因為失去而痛徹心扉。
凡人歲數有盡頭,百年之後,總要道別。

但少主這情從何而來?
莫不是六十年前種下的因?

「別說了,若你不願意助我,那就無須多言。」桑門咬緊唇,歛眉垂目避開陰祿的窺視,
看著自個兒身上一身狼藉,站起身。

「少主留步。」陰祿擋住桑門去路,伸手沉聲:「讓我看看您的手背。」

「不礙事。」桑門將手藏在背後,不願讓陰祿查看。

「……少主要記得,您若受傷,京城裡那位也會跟著肉痛,而且他的傷口好不了。屆時,
你想守著誰,都沒命守。」陰祿淡淡說道。

桑門唇瓣咬得通紅,嘆了口氣,將手遞給陰祿。

陰祿瞧著他的傷口像是燒得過熟焦黑的豬肉,眉峰緊擰,擔憂道:「還說不礙事……見光
便灼,還不能自癒。」

陰祿拉著桑門至神龕前站定,端過銅盤,將黃紙三張一疊擺在地上,每一疊以一個古樸玉
環壓住,繞成一圈。而後,至神龕上供俸的三碟子清水取了過來,滴入玉環孔洞之中。

隨即一束水柱由孔洞朝上射出,一柱又一柱環繞桑門,連成水幕。

「少主,閉上眼。」陰祿說道:「老奴為您修魂。」

桑門閉上眼,聽著陰祿唸禱著經文,他沉重的身子開始輕了,手背的傷微麻帶癢,長出新
肉。

「少主,古宅之力已然衰弱。你不為自個兒著想,也要為天下蒼生著想……」陰祿的嗓音
悠悠傳來,透過水幕不甚清晰。

「該走的時候,便不該留。她也是,你也是。怎麼這般執著呢?」

桑門想起每月初一,向希疆總是疼得打滾,哭著對他說,她想死,可是她又好想活,他的
心便像讓人揪要碎了似的,疼入骨髓。

當他為她說著那些典籍記載的大漠荒州、巍峨高山、銀帶大川、無邊際的大洋,向希疆的
眼神總是充滿冀盼,說她這輩子都沒去過這些地方,好想去。

桑門總會安慰她說:『會的。等你病癒,我會帶你去。』
那夜,她第一次壓不住體內竄動的疾疫,疼得哭喊她是不是要死了。哭得他的心都碎了。
日復一日的折磨,以藥材壓制。她好了些,本家卻又送來新的病體。逼著他引魂,將疾病
移至她身上。
對於向希疆,他有著難以道清的愧疚,問他為何只有對向希疆,他不願意說。
看著她說想看天地之間人世最好的景色。他便不想讓她死。想要帶著她,真正看片天下絕
色。

「再給我一些時間,一旬內,我一定會找到方法治她……我已請人來了……」桑門話才出
口,便發覺不對勁!

這不是他的嗓音!又或者這是他真實的嗓音!

他睜眼一瞧,手背傷好了,但手指長了,身上還是一襲白衣潔淨如昔,但原先必須仰視陰
祿,現在卻是俯視的視角!

「陰祿你!」桑門不敢置信地望著逐漸蒼老的陰祿,立即望向銅盤,看見自身的倒影,已
是弱冠之姿。

只見看來像是六旬陰祿笑道:「少主,老奴就送您一旬的時間。但您可別得意忘形,這只
有白日這模樣,只要你守著古宅,魂力依舊會消耗,夜裡便會恢復十歲童子的模樣,避免
少主年輕氣盛,半夜作亂……」

陰祿嘿嘿一笑,笑得曖昧。
桑聽得臉熱,氣得罵一句:「你當我是什麽登徒子了!?」

「若是登徒子更好。為陰家誕下子嗣,少主也許能真正的自由也說不定。」陰祿說得頗有
深意,卻也不道明。

「我只是讓你修魂!你何苦以自身魂魄予我陽壽,你明知沒有必要……況且,她會發現…
…」桑門不知該說什麽是好。

「少爺十四年來守著她,一直都是十歲的模樣,真當她是貓崽子,什麼都不懂?老奴看那
老乞丐說得沒錯,少主您啊,在她眼裡就是妖。我倒要看看她見著你這誘人的姿態,會有
怎樣想法?說不準一年後,老奴手裡就會抱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少主了。」陰祿笑得戲謔


桑門臉一紅,怒道:「什麽誘人!我一直都是這副惹人厭的模樣!況且,你明知她要是不
延命,挨不過一年!」

「那少主便珍惜當下吧。」陰祿臉色一整,嚴肅說道:「若老奴阻止不了少主養瘟,少主
應當知道老奴會如何做。」

桑門擰眉,半响才回:「我不是養瘟,也不會讓她成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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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如刃,筆若刀鋒,縱筆行書寫風月,透墨丹青描人生。
萬古長空,一朝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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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mhuang1樓 07/23 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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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rry587214樓好好看,請問這週會有新文嗎? 07/30 2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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