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時,我曾經在一家服裝店打過工。
那是一間知名連鎖服裝店,由於開在夜市附近,
所以生意還算不錯,周末來店的顧客都還算多。
雖然顧客多,店裡收入也會增多,
但也會碰到一些讓人覺得困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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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有顧客會在店裡邊講手機,邊把手臂枕在衣服上,把衣服堆當作墊手石。
或放任小孩在全場跑跳嬉鬧,自顧自與朋友聊天挑衣服等等。
這天關店後,商整完的我正準備下班時,
店長突然把我叫到一旁,要我協助同事,
幫忙將玻璃櫥窗內的塑膠模特兒,通通搬進店內。
我負責的區域是右邊的櫥窗。
在將模特兒搬進店內時,我發現某個塑膠模特兒的小手臂上,
不知道為何被畫了一條長長的傷口。
那是一名穿著短袖休閒服飾、小男孩形狀的模特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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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某個在店裡奔跑的小孩,偷偷溜進去所做出的惡作劇嗎?
我暗自猜測。
由於店長有事先離開,所以我便將情況告知了同事。
隔天是會計學期末考,也早早就向店長請了假,
所以那天我並沒有前去服飾店打工。
然而,當我再度前往服飾店時,店長卻表示,
因為我用傷了店內所使用的塑膠模特兒,所以必須要照價賠償。
明明已經確實地交代清楚了,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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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同事做三方確認,同事卻表示她並沒有聽我提過任何事情。
最後,店長決定對全體員工進行如何阻止顧客小孩在店裡嬉鬧的教育訓練。
「要好好看好模特兒,這些都是店內財產。」
在全體訓話結束後,店長要我單獨留下,朝我再三交代道。
原本以為就此暫告一段落,沒想到第二天事件又再度發生了。
那名塑膠小男孩除了手臂上的傷口之外,
連手背也多了一道看似像個「大叉叉」、又大又深的粗灰傷痕。
面對店長用眼神殺人的無聲指責,真得感到有點灰心。
明明已經特別注意了,也確實沒有讓任何人接近櫥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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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誰在刻意破壞模特兒呢?
「要不要試著調閱監視錄影器看看呢?」大學室友建議。
於是跟店長申請調閱監視錄影器。
同事將鑰匙拿給我時,用最低音量朝我冷冷哼了一聲。
我走進存放主機的儲藏室,翻找之後才發現完全沒有這幾天的錄影畫面。
換句話說,唯一能夠證實我清白的錄影畫面,不知道被誰洗去,不翼而飛。
從儲藏室走出來,剛好看見同事正在跟其他人聊天。
「真得很愛演耶。」
同事朝我望了一眼,刻意提高音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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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我刻意都站在櫥窗附近進行整理,
在下班前,甚至向每個塑膠模特兒進行確認。
傷口並沒有增加。
結果隔天一早,就像是要嘲笑我的確認般,
所有的模特兒身上,都出現了或長或短的傷口。
「到底是誰幹的!」
店長完全氣炸了。
「店-長-!還會有誰呀!」
同事與其他人一同嘻笑地望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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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找到能夠證明自己清白的證物,解決辦法還是在模特兒身上。
「根本全部都你那機掰女同事搞出來的吧,我看她絕對有鬼!」
大學室友為我忿忿不平。
我們決定埋伏在關店後的服飾店門外,看看到底是誰搞得鬼。
深夜11點,一切還沒有動靜。
我與室友邊喝著飲料,邊躲在服裝店附近看似陰暗的公園處。
因為手機畫面太亮可能會導致被發現,
於是我戴著耳機,邊聽著廣播,邊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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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行音樂播畢,接著是新聞快報。
廣播主持人在流利地播報完「狼師性侵女童案」後,
突然話鋒一轉,以深沉嗓音緩慢宣布:
「剛才您聽到的是系統的整點報時,時間又來到嶄新的一天。
今天也是鬼門開的第一天。」
空無一人、伸手不見五指、漆黑的公園,
突然讓我感覺到有些毛骨悚然。
「……還是回去吧。」
我拉了拉正全神貫注、緊迫盯人中的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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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看!鐵門動了!」
室友朝我小聲卻清晰地說道,從口袋裡掏出手機。
既然到了這種地步,雖然我有些害怕,但也升起了些許好奇。
究竟是誰,討厭我到這種地步,在三更半夜還刻意跑回進行破壞?
鐵門緩緩伸起,從裡面走出一個人、兩個人,一群人。
這群人緩緩朝公園的方向走進,
直到看清楚他們的面容長相後,我不禁刷白了臉。
這群人,這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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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是塑膠模特兒啊!
這群塑膠模特兒,每個人手裡都拿著一把白亮亮的尖刀,
朝我與室友的方向走近。
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後甚至奔跑起來。
怎麼辦?
「妳快逃。」
雖然嘴裡這麼說,我卻下意識緊緊抓扯著室友的薄外套。
心理上想要逃,生理上卻腿軟得使不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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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啊!」
室友努力抓著我的雙臂,想將我背到身上,
但身材嬌小的她,最後還是被我拖累,與我一同雙雙跌坐到地上。
塑膠模特兒朝我們直衝而來。
要、要被殺了!
塑膠模特兒朝我們衝來,接著就像當我們不存在似,經過我們,
朝公園深處直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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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們走吧。」
劫後餘生的我,冷汗佈滿全身,只想趕緊回家。
「妳不是腿軟嗎?在這先休息一下吧。我去去就來。」
與嬌小身材背道而馳,膽大包天,身兼靈異社、不可思議社、奇幻社三社社長的室友,
雙眼散發出異常的光芒,朝我匆匆交代後,就尾隨塑膠模特兒去了。
精神受創,全身盡濕的我,半走半爬離開了公園,
決定先躲進便利商店,並且叫了警察。
不過沒等警察來到,室友便神清氣爽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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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知道他們後來跑去幹什麼嗎?」
室友故作神秘道。
「我真得完全不想知道,請不要告訴我,謝謝。」
雖然我口頭上拒絕了室友的好意,
但是在室友半買半相送的強迫描述下,
我還是被迫知曉了塑膠模特兒的後續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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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的打工,依舊充滿著濃濃的「我們不歡迎妳」氛圍。
「工讀的!模特兒身上的ok繃是妳貼上去的吧!
這次我可是親眼看見喔,妳可別想再耍賴!」
今天的同事依舊凌氣逼人。
「這個我有跟店長報備過了。最近剛好是棒球賽季,
您不覺得為他們貼上ok繃,不僅可以遮掩傷口,
還可以增添一些俏皮的感覺嗎?」
「什麼俏皮呀!噁心死了,又不是真人裝什麼裝──哎呀!」
同事突然被自己絆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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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好像看見是某條長腿絆倒她的。
但它們不過就只是塑膠而已嘛,呵呵。
那陣子,難得我每天心情都很好。
尤其是在聽廣播時,
聽見「某某性侵慣犯被不知名人士暴打,送醫後不治」
「補教狼師性侵女作家遭不明人士痛扁,狼師:撞到鬼!」
這類新聞播報時,嘴角更是笑得彎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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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我依舊習慣性提早10分鐘抵達服飾店,
店長朝我招了招手,冷淡的要我跟他一同進休息室談談。
10分鐘後,我就這麼被解雇了,
理由是「自私的人,不適合待在團隊裡。」
其實對於這天的到來,我也並不意外,
雖然明明總是最早到、最晚走,
看見有東西沒處理好,總是會主動幫忙,
但是無法發聲的行為,顯然還是比不上惡意的造謠抹黑,
與人多嘴雜的悠悠眾人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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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趁著店長去上洗手間的時候,偷偷溜進櫥窗,想跟大家告別,
但是我一走進去就察覺不對了。
太新了。
這些塑膠模特兒看起來實在是太新了啊啊啊啊!!
「店長,請問他們……我是說模特兒怎麼了嗎?」
「那批貨又破又舊,扔掉了。」
這怎麼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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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店長詢問協助處理的外包廠商後,
朝外拼命地奔跑起來。
「我們已經讓垃圾車收走了耶。」
外包廠商說。
「喔,妳說那批喔,已經進垃圾場囉。」
垃圾車清潔員說。
「謝、謝謝。」
我跑得氣喘吁吁,來到垃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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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浩瀚無際的垃圾之海打撈了整整一個晚上,
終於把所有人都救了出來。
「以後,你們就跟著我吧!」
我帥氣地拍了拍他們佈滿餿水的肩膀。
大學畢業後,我根據先前的工讀經歷,
加上跟爸媽籌借了一筆資金,開了一間小小的服飾店。
3年後,服裝店擴大經營。
10年後,我成為了一個連鎖服飾品牌的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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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分店不斷擴充,
我卻從來都不用擔心缺乏塑膠模特兒這個問題。
因為他們總是會帶人回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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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九是一隻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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