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罐頭》
每個罐頭提供口味不一的恐懼。
保存腦中,沒有期限。
# 20 《旅館》
1
我想我應該是睡了很久,久到連門外的電鈴都不知道已經響了幾聲,才恍惚坐起身子。
雖然醒來,但眼前的世界卻讓我更加恍惚。
我按捺住內心劇動的驚詫,試著條列、整理出現在的狀況:
一、這是一間老舊旅館的房間,單調廉價的擺設、磨損嚴重的磁磚、電力微弱的日光燈管
。在台北市繁華的夜色之外,巷弄中的巷弄,還是有這麼幾處角落,默默服務著屬於它的
客群—譬如說今天傍晚,花了幾百元入住301號房的我。
二、上一點說來是十分稀鬆平常,雖然頭腦昏昏沉沉,但我還是清楚記得自己住進這間旅
社的過程,不過我印象更鮮明的卻是第二件事:我入住時除了隨身皮包之外,我只帶了一
把美工刀。
簡單來說,這是一間倒楣的旅館,我是特地來這裡自殺的。
躺在過硬甚至帶有霉味的床上,面對漆黑的電視機,我安安靜靜地在手上劃下一道道堅決
的線條。
切割開我的皮肉,切割開我對生命的留戀。
讓紅色血液粗魯地爬上白色的被單,我的視線開始暈黑,漸漸混淆了紅白色的交融模樣,
呼吸又緩慢卻又是急促,我沒想到自己最後竟然會落下眼淚,但已經沒有更多力氣讓我去
分辨那是害怕或是悲傷了。
是阿,我清楚記得自己那時候是這麼幹的,所以我應該不是睡著,而是已經死了吧?
躺我旁邊的「屍體」很明顯認同我的看法。
冰冷的,僵硬的,我自己的屍體。
我屍體的眼睛半睜半閉,嘴巴微張,有些唾液流出嘴角,脖頸、四肢垂放就像斷線的木偶
,被人拋棄在一攤溼漉的血污當中。
人的死相總是不太雅觀,這我倒是沒放在心上,不過我嘗試動了動自己的手腳,竟然可以
正常抓握,甚至我還能胸膛起伏地大口呼吸,這對明明已經死掉的我來說,就有些理解上
的困難。
三、房門外的電鈴一直在響,雖然是還算禮貌的、大約間隔五秒才響一次,但足夠讓你知
道不開門他是不會死心的堅持。
於是沒有時間讓我思考太多,我下床,走近門邊。
開門之前,我還是先用門眼朝外看看,畢竟現在房間裡的狀況大概只能用「詭異」、「驚
悚」等等字眼來形容,如果貿然開門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怪事。
我閉起左眼,用右眼透過門眼看了出去。
我想這扇門已經沒有太大的區隔意義存在了。
門外的世界簡直比房內還要瘋狂。
門鈴聲停了。
「他」好像知道我透過門眼的窺伺,竟然對我淺淺地微笑著。
「他」戴著一副金框眼鏡,留著五分平頭,嘴邊有些鬍渣,穿著寬鬆的上衣,落拓不修邊
幅的模樣。
我想「他」就是我。
我、站在門外的「他」,躺在床上的那具屍體,我們三個人完全一個模樣。
我顫抖的手離開了門把。
「他」可能發覺了我的驚訝,也不管門有沒有鎖、或是他用了什麼方式,他逕自打開了房
門。
我依舊是震驚得不能自已。
他倒是一派輕鬆,聳了聳肩,帶上門。
「你好。」他又笑了。
我勉強點了點頭。
「現在是什麼情形?你是誰?」我的聲音有些嘶啞,像是被恐懼掐住了喉嚨。
我明明就死了卻還是對眼前荒謬的光景感到害怕,而這矛盾只怕是更荒謬的事。
「嗯……」他沉吟一下,先看了看手錶,那隻我從夜市便宜買入的圓形鋼錶。
「好,這麼說好了。」他走到床邊坐了下來,一旁躺著我的屍體。
「你今天晚上自殺了,這件事你應該知道吧?」他比了比我的屍體,我點頭。
「自殺代表你放棄生命、不要這個身體了,這其實是一種很浪費的行為。」他的口吻不像
在說教,竟反倒有些雀躍。
「所以呢?」我仍然疑惑。
「所以我是來幫你的,幫你過完你不想走的人生。」他的眼神有光,我從來沒有意識過自
己的眼裡可以擁有那種光芒。
他又看了看手錶,看似趕時間的他不想再多說。
「就這樣,你自由了,可以好好休息了。」
他對我拋下這句話後,自顧自的爬上我的屍體。
頭顱、肩膀、手臂、大腿、腳……當他一個個對準一模一樣的身體部位時,每個部位就慢
慢地「融」進去,直到兩副身體漸漸融合成一副。
內心的衝擊太大,呆站在旁的我腦中一片混亂,只能一再承受五官帶來的無比失控。
他消失了。
然後我的屍體活了過來。
他像是還在習慣我的身體似地,歪歪斜斜地撐起身子,轉轉脖頸,動了動臉上的五官。
那模樣讓人討厭地說不出話。
「哎呀,身體都弄髒了,先洗個澡吧。」他看著自己右半身的血污皺眉,扭動著身體要下
床。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被奪取霸占,我做了一件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做的事。
我抄起掉落在床腳的美工刀,飛撲向他,狠狠地插進他的腹部。
活了三十多歲,上班被老闆欺負、回家被老婆羞辱、在朋友圈裡永遠都只是被取笑的對象
。
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我霸道地騎在對方身上,殘忍暴力地逼迫他屈服。
「死透的東西,你想幹嘛 ?」
他吼道,不甘示弱地掐住我的脖子反抗。
我抽出美工刀,牽著點線血花,再插入。
再拔出,再揮砍,再刺進。
「我不要的東西,沒有人可以要。」
我想要說這句話。
如果我還能張口的話。
血淋淋的痛楚瘋狂襲捲了我們。
2
上勇大旅社,深夜時分。
旅社老闆老蔡打了個臭哈欠,今天的生意還是很爛。
他三年前頂下這間旅館,花了十幾萬元隨便裝潢,反正這種旅館不是用來嫖妓就是缺錢的
學生情侶偷偷摸摸用的,也不需要什麼太高級的設備,基本上有床有熱水馬桶會通就及格
了。
他的算盤本來是這麼打的,住宿五百元休息兩百元,這種旅館應該還是有它的基本市場在
,薄利多銷當作自己退休後的消遣也不錯,畢竟家裡還有一個不成材的失業兒子賴他供養
,單靠退休金手頭還是有些吃緊。
但沒想到旅社開業沒多久就被警察接連抓到幾次性交易,風聲傳開後帶小姐來這裡交易的
嫖客少了大半,想像中的學生情侶更是一個月看不到一對,看來是世風日下,現在物慾橫
流的社會,年輕人寧願花光零用錢去Motel享受也不願到這裡來拼經濟了。
經營不善的結果,去年他把唯一的櫃台小姐給辭了,節省人力成本由自己在櫃台坐鎮。
他坐著櫃台藤椅上,看著左手邊牆上的兩枝平行木條,都掛著十來隻的房間鑰匙,上方那
條是交付給房客的鑰匙,下方那條則是旅館對應的備份鑰匙。
他算了算上方那條鑰匙的空缺,左算右算也不過七支,在星期六晚上這樣住房率可說是相
當慘澹。
也許再過幾個月,該考慮把旅館收了。只是那個成天不工作的兒子該怎麼辦啊?
他嘆了口氣,只能告訴自己煩心的事就別再多想。
櫃台內有一個老舊螢幕,上頭白天會顯示旅社大門外及後方停車場的監視器畫面,等晚上
人少時,老蔡輸入密碼之後,畫面會切換成一個一個的小格子。
每個格子,都是每個房間偷偷安裝的針孔攝影機畫面。
這倒不是老蔡個人的癖好或是偷窺慾什麼的,而是他剛開始經營旅館時,有朋友跟他提醒
,這種廉價旅社住的人牛鬼蛇神,有的沒的問題一堆,性交易算是默許還不打緊,最頭痛
的是在裡面吸毒阿、開槍的,到時候光跑警察局就跑不完。
於是老蔡私下請人在房間安裝了針孔攝影機,三年來也正好有那麼幾次,被他看到了房間
裡的不法勾當,及時報警才沒有惹出更多事端。
老蔡看了看牆上時鐘,已經快要2點了,今天的生意應該差不多了,雖然旅館櫃台是不會
打烊,但他還是可以趁著空檔打盹一下。
眼皮沉重的他睡前再瞄了一眼監視器畫面,確認今晚的客人都乖乖地安分守己。
突然他整個精神都豎了起來。
只見監視器畫面的左上角格子,編號301號房,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子手裡拿著一把美工
刀,在房間裡扭動自己的身體,姿態怪異莫名。
毫無預警,男子竟然拿著美工刀朝自己猛刺。
「糟糕!」
老蔡暗叫不妙,連忙抓著下方木條301號房的備份鑰匙就往樓上跑去。
他沒有看到監視畫面裡的男子已經停下了動作,放下刀子,歪著頭,正安靜地盯著監視器
鏡頭看。
他也沒有看到上方木條301號房的鑰匙根本沒有客人拿走。
老蔡三步併作兩步,氣喘呼呼地來到301號房門口。
顧不得按什麼門鈴,他大力地敲著房門。
「喂!開門!喂!你不要做傻事!喂!喂!」
狀況緊急,他一邊敲門,一邊用備份鑰匙打開房門。
推門衝了進去。
裡頭一片漆黑,他打開電燈。
沒有,什麼都沒有。
沒有瘋狂拿刀自殘的男子,甚至連個人影都沒有,枕頭棉被都摺疊地好好的,像是根本沒
有人入住一般。
「難道我搞錯了房間?」老蔡一急,想再跑到櫃台確認到底是哪間房間。
門卻碰一聲重重關上。
燈也陡地被關上,老蔡陷入了密閉的黑。
他活到六十多歲年紀,什麼鬼神之說對他來說都只是茶餘飯後的話題而已。
但他現在卻可以感受到上衣已浸濕了一片冷汗。
「喂!幹什麼啊!」老蔡叫道,卻是燈打不開,門也打不開,任他呼天搶地,301號房就
像是一個鐵箱子,將他密不透風地關住。
老蔡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他頹坐在地,急劇害怕的心跳簡直要掏出他的眼淚。
他不想再開旅館了,他想回家了,明天就帶著兒子搬回南投老家吧。
黑暗與恐懼之中,時間是無法計數的。
但一片死寂的深夜裡,老蔡終於聽到了腳步聲。
他連忙起身想對外呼救。
他一邊敲著門,一邊從門眼看出去。
門外有人。
他卻放下敲門的手,雙腿一軟跌坐在地。
門外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中等體型,蒼蒼白髮有些微禿,微笑時露出門牙旁的兩顆銀
牙。
那是老蔡。
響起了鑰匙開門的轉動聲。
門外的老蔡要進來了。
3
品薇將辦公桌的桌面收拾乾淨,關上電腦,晚上9點半,她伸了個懶,她總是最晚離開辦
公室的標竿。
穿過走廊,經過燈亮的總編辦公室時她刻意放輕了腳步,她沒想到一向不超過八點下班的
徐總編竟然還在辦公室。
今天已經夠累了,希望不要碰到她,以免又被她臨時交辦什麼工作。
但人算不如天算,恰巧徐總編拿著馬克杯走出辦公室裝水,兩人迎面碰上。
「品薇,剛要下班啊?」徐總編堆著笑,卻不減俐落的女強人風采。
「對阿,徐總,這兩天的稿子都處理得差不多了。」品薇吐舌,也是堆著笑。
「趕著回家嗎 ?還是可以到我辦公室聊聊 ?」徐總編問道。
「不趕不趕,那就打擾徐總了。」跟了徐總編三年多了,品薇當然知道徐總編的這句話不
是問句。
徐總編幫自己跟品薇各沖了一杯咖啡,夜晚冷氣房的咖啡香,是像徐總編這種沒有家庭生
活的女主管最熟悉的味道。
「妳來T報四年多了 ?」徐總編問,啜了一口咖啡。
「對阿,今年十月就滿五年了。」品薇點頭,也跟著喝了一口。
「時間過得好快啊。」徐總編感嘆,「說句不好聽的妳可別放在心上啊,我當時剛被挖角
來T報時,每次看到你的稿子可都是氣得半死,私底下常向同事妳到底是怎麼面試進來的
。」
「那時候剛出社會什麼都不懂。」品薇苦笑,「還好後來受到徐總許多指導,才能夠慢慢
進步。」
「欸,不用跟我客套。」徐總編揮手笑著,「那時候妳的工作狀況真的是非常不理想,我
原本都已經在跟老闆討論妳的去留問題了,後來先讓妳休個長假去沉澱一下,沒想到妳回
來後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不僅工作態度變得積極用心,文筆更是脫胎換骨,稿子文情並茂
、越寫越好,真的是讓人刮目相看啊。」
「徐總過獎了,人總是要學著成長的。」品薇陪笑,笑容卻好像帶著更深沉的情緒。
「我這都是實話實說阿,這編輯部裡還好有妳這位大將幫我。只是妳那時候怎麼能進步的
這麼神速啊?我看妳根本就是深藏不露吧?」徐總編笑笑,話鋒一轉,前面鋪陳許久總算
要帶進重點,「不過妳知道最近我們那個猛鬼專欄的反應好像不是很理想阿?」
「有,我之前有聽小靚說過,好像素材不是很好找,有的內容寫得太Over讀者又不喜歡。
」品薇小心翼翼地回答。
「Exactly!」徐總編興奮叫道,「妳真的很有sense。」
無奈中獎,品薇只能強笑聽著。
「其實我們做報導的又不是小說家,幹嘛去創作那些老梗的鬼故事?」徐總編放下咖啡,
盯著品薇,「我決定把猛鬼專欄全面改版,不再刊登那些亂七八糟的鬼故事了,我們改作
靈異探險報導。」
「靈異探險報導?」品薇困惑地跟著複誦。
「對,就像什麼民雄鬼屋阿,荒廢的遊樂園阿,隨便什麼都可以,總之我們就自己去那邊
住一夜看看,拍幾張照片、寫個精彩的心得,這樣一定會紅的!」徐總編講得興高采烈。
品薇依然強笑,她已經知道徐總編的下一句話了。
「品薇,這個工作我打算交給妳。」徐總編拍了拍她的肩膀。
品薇知道這是一個再肯定不過的肯定句。
行動派的徐總隔天就幫品薇選好了第一個探險地點。
「新永旅店?」品薇皺眉。
「沒聽過吧?」徐總編笑笑,「它的前身叫做『上勇大旅社』,再更早之前則叫作『順裕
賓館』,十幾年前我還在跑新聞時,曾經報導過順裕賓館的一件自殺案。」
「自殺案?」
「對,它不是一樁普通的自殺案,死者是一個中年男子,用美工刀自殺,他除了割腕之外
,還瘋狂的拿美工刀朝自己的肚子甚至臉上猛刺,彷彿跟自己有什麼深仇大恨似地,當時
來相驗的檢察官跟法醫都嘖嘖稱奇,卻又找不到任何他殺的可能,這新聞在當時還有被靈
異節目炒作,沒想到炒作的結果沒多久就讓順裕賓館關門大吉了。」徐總編解釋道,「幾
年後,新聞熱潮過去,又有人接手這間旅館,改名叫『上勇大旅社』重新開張,但沒想到
去年還是發生了自殺案。」
品薇慢慢知道為什麼徐總編會挑上這間旅館了,但越聽表情卻越是暗了下來,無意識地拉
長自己的薄長袖上衣,像要遮掩住手腕般。
「這次自殺的不是別人,正是這家旅館的新老闆。」徐總編頓了頓,「甚至自殺的手法也
大致相同,旅館老闆拿著水果刀自殘,把自己刺得血肉模糊,這樣自殺也對自己太殘忍了
吧?不過那時候因為政治新聞占據了太多版面,所以這則新聞並沒有引起什麼注意,一般
媒體也就當作普通的自殺案新聞處理,但是我發現這兩案有著驚人的相關……」徐總編又
頓了頓,感覺耳後似乎有些涼意,「這兩案竟然都碰巧發生在同一個房間,都是在301號
房。」
品薇睜大了眼睛,充分理解這之間不可思議的巧合。
「今年3月,自殺老闆的兒子又開始經營這間旅館,招牌也換成了『新永旅店』。」徐總
編看著品薇,「我們報導的第一個目標,就是它的301號房。」
「好……的。」品薇吞了吞口水,「徐總我什麼時候出發。」
「今天。」徐總編說得斬釘截鐵。
「今天?」品薇露出驚訝神色。
「對喔。」徐總編豎起大拇指,「安啦,這間旅館離公司很近,第一次的靈異探險報導,
我知道妳一個小女生難免會害怕,找男同事陪妳去也不方便,我就親自下海陪妳囉!」
品薇連忙推辭,但心意已決的徐總編簡直比變了心的女朋友還可怕,說到底,徐總編對於
這間旅館的神秘謎團還是相當躍躍欲試的。
晚餐過後,品薇拿著單眼相機,在昏黃燈光下拍了張新永旅店的外觀。
嶄新的招牌以及其他格格不入的陳舊。
她與徐總編走進那泛黃的老舊氛圍。
「歡迎。」三十多歲的男子坐在櫃台,懶洋洋的模樣看來就是這家旅館的老闆,「兩位住
宿嗎?」
「對。」徐總編回答,「我們住一間房就好。」
「好,住宿六百元不含早餐,中午十二點前退房。」老闆邊說,邊在牆上的木條挑選房間
鑰匙。
「請給我們301號房。」徐總編指著那串鑰匙。
老闆看了她一眼,眼裡說不出什麼意味。
「好,給你。」
拿著301號房的鑰匙,徐總編跟品薇帶著簡單的行李上樓。
老闆則是走到大門口,默默地點起了一支菸。
徐總編要品薇對著房號301的大門拍照,然後她輕敲房門,用鑰匙轉開房門後,側身讓了
一讓才進去。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徐總編笑笑。
裡頭就是一張雙人床,一間浴室,一個衣櫃,一台電視機,一張簡單的化妝桌,以及微暗
的日光燈管,老舊的窗型冷氣。
「都拍起來吧。」徐總編笑著說,「其實光這些舊東西就很恐怖了,沒想到現在台北市還
有這麼舊的旅館,我好像回到我的大學時代。」
等品薇拍完照、和徐總編一起嗑完從便利商店買來的啤酒跟微波下酒菜後,電視的綜藝節
目也一個個到了尾聲。
什麼奇怪的事情也沒發生,今晚最奇怪的事情或許就是這兩位粉領族竟然會在這間老舊的
旅社過夜吧。
「啊,快十一點了。」徐總編臉紅通通地有些醉意,「品薇妳先去洗澡吧,我們明天都還
要進辦公室呢。」
「好啊,徐總妳不先洗嗎 ?」品薇問道。
「妳先洗,我先躺會,待會要叫我喔 !不要讓我臭呼呼地睡著。」徐總編說著,已經瞇
起眼睛。
迷濛之間,徐總編聽到浴室傳來嘩啦啦的水聲,以及品薇在裡頭洗澡的聲響。
然後她聽到一個女生的嘆息聲。
很輕的嘆息聲,卻近到像在她的耳邊,清清楚楚。
她驚醒坐起,酒意退了大半。
依然是老舊的旅館房間,品薇也還在洗澡,眼前的一切並沒有什麼異常。
除了電視旁的衣櫃之外。
徐總編確信自己的眼睛沒有看錯,那個衣櫃在震動。
輕輕的震動,宛若發抖一般。
「品薇? 」徐總編試探性叫了一聲。
「徐總,我快洗好囉,再等一下。」品薇在浴室內喊著。
衣櫃卻還是在顫抖著。
徐總編拿起單眼相機,開啟了錄影模式。
她能夠一路順遂地升到今天這個位子不是沒有原因的。
除了積極、努力之外,還有她對於新奇事物、第一手消息的狂熱。
衣櫃裡頭躲著的是什麼?
是小偷嗎?還是老闆養的小動物?還是其他不應該存在這世界上的……鬼?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不管答案是什麼都很有趣,她已經準備好要寫下一篇轟動的新聞了。
打開衣櫃。
徐總編的相機匡瑯掉在地上。
裡頭竟然是品薇。
看著她害怕發抖的品薇。
徐總編啞口無言,她這輩子第一次覺得被恐懼拔起了身上的每根寒毛。
因為浴室也走出來一個品薇。
冷峻的表情快讓人認不出來是她。
「別害怕,我來還給妳身體了。」
冷冰冰的品薇,溫柔地對著害怕的品薇說。
她轉頭看向癱軟在地的徐總編,令人發寒地微笑。
觀察了那麼久,她很滿意眼前這個顫抖的新身體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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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久不見,我是不帶劍。
從去年9月寫完《奶奶》之後,一直到今天為止,我沒有再敲下任何一個小說文字。
工作及生活的忙碌,讓我一直沒有勇氣打開word檔面對。
但不管如何,我還是心心念念著《恐懼罐頭》,尤其是我已經構思好接下來的八個罐頭—
包括我最得意的最後一個罐頭,我想那會是個美好的結尾,讓我可以跟《恐懼罐頭》這系
列好好告別。
離開之後,才會有更多的發展可能。
真的太久沒寫小說,過程中彷彿看到自己久違的老友,有著久別重逢的喜悅。當然,令人
難以忘懷的還有板上各位大力的支持。
直到今日,我還是會到每篇罐頭底下看有沒有新的推文。
就像存錢筒一樣,等滿到一定程度時,我想應該是無論如何都要找時間把它寫出來了(笑
)。
我不知道以現在的狀況,下一個罐頭何時能跟大家見面,但我都是現寫現賣,總是會提供
最新鮮的罐頭給大家XD
我們還有七個罐頭,期待下次的相見。
感謝大家!
PS最近結束一段出版合作關係,如果有出版社的朋友在板上,對罐頭系列有興趣的話,再
麻煩跟我聯繫,謝謝!
不帶劍
2016.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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