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房間不大。
以一個住在外地的學生來說，房間當然不用太大，剛好擠的下一張床、一張書桌，再加上
合理的租金，對我來說就很滿足了。
書桌就剛好擠在床的旁邊，每天早上起床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必須把椅子重新靠好，
才有空間可以下床。
久而久之，這已經變成了一個習慣。
不過，人類是很容易被習慣所蒙蔽的動物。
有天醒來時，因為要上早上八點的課，對大學生來說，這是件累人的事，所以我的情緒也
特別沮喪，因此靠上椅子的力道也比較大。
當椅子「叩」一聲靠到書桌下面時，我才從「習慣」的蒙蔽中跳脫出來。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養成了這個習慣？
是從搬來這邊以後就開始了嗎？或是……
不，或許該探討的事情應該是：為何我每天起床都必須靠上椅子？
難道我前一天睡前都沒有把椅子靠上嗎？
但不管我怎麼回憶，都找不到答案。
前一天的夜裡，我究竟有沒有把書桌的椅子靠上，我完全找不到類似的記憶，但我卻記得
我每天早上都會靠上椅子以便下床……
或許，我每天晚上坐在書桌前看書或是打電腦時，都因為疲勞而在不自覺中沒把椅子靠上
吧。
我這麼對自己解釋，畢竟不是什麼會影響到日常生活的大事，所以我也沒有放在心上。
不過有一天我突然心血來潮，想特別實驗一下。
人就是這樣，有時候就是會突然想驗證一些無聊的事情。
那天晚上，我百分之百確定有把椅子靠回書桌下面以後，才上床睡覺。
不過習慣真的是一個很恐怖的東西。
隔天早上我醒來後，順手往旁邊一推，把椅子推回了原位。
這時的我才驚覺，我剛剛做了什麼？
我昨天睡前才確定有把椅子靠好，而我剛剛順手一推的習慣動作，代表了椅子剛剛是被拉
出來的。
除非是我自己在睡夢中自己把椅子給拉出來的，不然就是有「某種東西」在半夜裡拉出了
我的椅子。
此時的我對這件事還沒有感覺到害怕，而是感覺到十足的好奇。
到底是什麼東西在半夜拉出了我的椅子？
後來，我在公寓附近的早餐店吃飯時，遇到了一群跟我住同一棟公寓的學生們，因為是同
年級的，我馬上跟他們聊了起來，不知不覺中聊到了椅子半夜會被拉出來的話題。
我開玩笑地問：「你們房間也會發生這種事嗎？」
我本來並不期待他們的回答，因為我以為這種情況只發生在我房間裡，沒想到我這個問句
一出口後，他們彼此之間面面相覷，氣氛頓時變得不太對勁。
然後，其中一個人緩緩開口：「你這樣一說，我房間好像也會這樣耶……」
「嗯，我的衣櫃也是這樣，每天早上都會自己打開，我本來以為是自己前一天晚上沒有關
好。」
「我的廁所也是，燈都會自動打開。」
大家陸續說出自己房間的情況之後，才發現原來每個人的房間都有類似的情況。
有人是廁所的燈，每天早上燈都是開的，而他自己卻不記得前一天晚上有沒有忘記關燈。
有人是窗戶，每天早上都是開的，而他自己卻不記得前一天晚上到底有沒有把窗戶打開。
有人是馬桶蓋，每天早上都是放下來的，而他自己卻不記得前一天晚上有沒有把馬桶蓋掀
起來。
有人是鑰匙的位置，每天早上鑰匙都會固定放在書桌上，而他自己卻不記得前一天晚上是
把鑰匙放在口袋裡或桌上。
而多數的人，都把這類的情況歸類於「自己的習慣」，也許自己養成了這樣的習慣，而自
己沒有發覺吧……
也許自己半夜會起來上廁所，而往往忘了關燈……
也許自己半夜會覺得熱，而起來打開窗戶……
不過事實真的是這樣嗎？我很懷疑，畢竟我自己做過實驗，就算我睡前百分百確定有把椅
子靠上，但起床時椅子還是被拉出來的。
當大家正在討論之時，坐在旁邊一位本來全程保持沉默的同學開口了。
「這沒什麼吧，這種情況不只發生在我們公寓，每間房子都會發生啊。」
大家紛紛轉過頭去看他，問他為何有這種說法。
「我們所居住的土地，在之前一定有人過世，或是發生過一些不好事情，而造成有靈魂留
在原地，不是嗎？」這位同學以靈異玄學的角度切入。
這樣說來……台灣這塊土地的歷史確實悠久，不管是荷蘭占據時期、日據時期、或是近代
，都很難說自己所住的土地之前是否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情。
「你們所說的那些現象，其實就是那些靈魂在宣示主權，祂們透過一些小小的動作來警告
我們，這裡畢竟是祂們的地盤，算一種無傷大雅的警告，所以大家也不需要太過擔心啦。
」
但有一些不信鬼怪之說的同學不相信這種說法，連我也半信半疑。
那位同學兩手一攤，無奈地說：「你們若不相信我也沒辦法，只是我要跟你們說，不要去
挑戰這條界線，也就是不要試圖去找出真相，因為如果這樣做的話，那些靈魂會認為你在
挑戰祂們的主權，一旦祂們這樣認定後，也會發生不好的事情喔。」
這句話刺入我的心裡。
這樣說的話，我之前的實驗，不就是在驗證這件事嗎？這樣的話，會被認定是在挑戰祂們
嗎？
當其他同學們還在爭論這一點時，我的額頭已經流下冷汗，恐懼的情緒已經慢慢開始醞釀
。
那天晚上我入睡前，特別對著書桌鞠了一個躬，煞有其事地道了歉：「對不起，以後不會
冒犯您了。」
雖然我對那位同學的說法仍是半信半疑，不過還是先道歉一下比較保險。
我雙手合十拜了一下後，這才上床睡覺。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被椅子拉開的聲音吵醒。
我朦朧地撐開眼皮，看到椅子正慢慢被拉離書桌下方。
一雙纖細慘白的腳，出現到椅子上，再站到椅背上，指尖面對著我，接著像是往前踢一樣
，雙腳一晃，消失了蹤影。
而我在這時也懂了，那些你以為是「習慣」而合理化的不自然事件，可能都各自代表了一
個殘酷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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