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坤哥跟我說湯若蘭願意見他到他們真正見面,這中間又過了整整一個
月。倒不是她故意擺譜,要知道這一招對別人或許有用,對坤哥的效果大概就
跟一拳打在空氣上一樣,任你再怎麼用力他也沒啥反應,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
自討沒趣。會隔這麼久只能說湯若蘭的時間真的有夠難排。
我載著坤哥一路往台北前進,坤哥難得穿得人模人樣,只是向來精神奕奕
的臉上顯得有些萎靡,問他怎麼了?他居然說:「我兩天沒睡了。」
……
「你幹嘛不睡覺?」
坤哥像犯了錯的孩子似地小聲道:「我好久沒有見到阿蘭了,緊張啊。」
別人說怕湯若蘭我還覺得有點道理,湯總裁的氣場之強就算是個男人也吃
不消,可你怕她做什麼?她是你老……好吧,是你前妻。總之不論怎麼說她也
曾經是你老婆,你怕她做什麼呢?
我有點頭大,可看坤哥一個快五十歲的男人居然有些可憐的樣子也罵不下
口,只好無奈地勸他:「還要好幾個鐘頭才到台北,你先睡一下吧。」
坤哥本來還有些不肯,後來實在熬不過了便放低椅子小歇。
這天是平常日,路上車子不多。我大約只花了三個小時就來到台北,到達
時距離與湯若蘭約定的時間還有兩、三個小時。
你們問我為什麼要提早這麼久帶坤哥過來?這當然不是沒原因。
到台北之後我並沒有直接去湯若蘭的別墅,反而先帶坤哥去了一間高級髮
廊,坤哥還沒弄清楚那是什麼地方就被我拉了進去,直到坐在鏡前、圍上圍巾
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阿仁,這是要剪頭髮嗎?可是我頭髮不長啊。」坤哥一臉茫然。
「放心,交給我們就好了。」我安撫地對坤哥笑了一下,「你還睏吧?再
睡一下沒關係,我會小心不要讓他剪掉你的耳朵。」
顯然一輩子沒有進過高級髮廊的坤哥一臉不自在,我只好勸他不然先洗個
頭好了,然後小聲吩咐洗頭小妹,如果能把他「馬」到睡著就給她獎金。
坤哥原本就昏昏欲睡,要把他馬到睡著不算太難,趁他在洗頭時我就與設
計師討論要剪什麼髮型。講了一陣我總結道,「總之,要像賽得克的男主角一
樣帥。」當然,這裡講的是老的那個,不是大慶。
我想幹這件事很久了!我一直認為坤哥雖然不是標準型帥哥,打理一下應
該還是能唬得過人,只是一直沒什麼機會。
設計師露出了然的表情,拍胸脯保證包在他身上。
坤哥被洗得暈乎暈乎,我趁機把他架上椅子,設計師喀喳喀喳地剪得飛快
,剪刀反光晃得我都看不清刀影,沒一會就完成了。
所謂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還真是一點不錯,坤哥只不過換了個髮型就從個
中年山胞變成了中年型男山胞,帥度不輸馬龍白蘭度,就連那張發泡豆腐皮似
的臉看起來都沒那麼皺了,這張小朋友花得值啊!
我知道大家一定覺得好奇,我為什麼要特地帶坤哥來剪這麼貴的頭,這當
然不是沒有理由的。當然,絕對不是因為我對坤哥有什麼奇怪的感情,要知道
坤哥雖man,我女朋友阿美比他更man……不是!是我女朋友比較可愛。
我帶坤哥來大改造是因為我知道坤哥對湯若蘭尚未忘情,除外……不知為
何我總覺得湯若蘭對坤哥也不是真像表面上的絕情。
就我所知的範圍裡,從坤哥他們離婚到目前為止湯若蘭的表現一直很冷淡
,可怪異的是我總覺得湯若蘭並不是真的討厭坤哥。
不要問我怎麼知道?這是一種直覺,一種戀愛中的人才能感覺得出來的直
覺,戴著墨鏡的人是感覺不到的。
日文裡有一句話叫「夫妻吵架狗都不吃」,意指不要去管別人家夫妻的事
。我並沒有偉大到可以為他們夫妻之間做什麼事,帶坤哥去剪頭髮、買衣服,
從頭到腳做一次大改造就是我唯一能為坤哥做的,之後的一切還是要看他們自
己。
坤哥原本就是個氣質剽悍、眼神銳利的男人,剪了頭髮又換了套衣服後簡
直可以直接去走金馬紅毯。好不容易趕在時間內將坤哥送到目的地,坤哥卻抓
著一口大麻袋不放。
「坤哥,放下來好嗎?」我說。
那口麻袋他從上車就一直抓在手裡不放,也不知道裡面放了什麼寶貝。
「這是給阿蘭的。」坤哥緊抓不放。
坤哥你抓著那口袋子不放,會從馬龍白蘭度變成拿麻布袋的馬龍白蘭度,
你知道那個殺傷力有多大嗎……算了,我知道你不認識馬龍白蘭度。
我有點頭痛的說:「不然我幫你拿?」坤哥還是說什麼都不肯把袋子交給
我。
我原本想伸手去搶,心念一轉還是放棄了。或許該說,我跟坤哥的戰鬥能
力原本就不在同一個水平上,想對他動用武力解決是不可能的事,我直接被解
決還比較快。
差不多就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情,我心想:拿麻布袋的馬龍白蘭度就拿麻布
袋的馬龍白蘭度,橫豎還是馬龍白蘭度就成。
與前幾次相同都是秀爺來接待我們,他說完歡迎之後便轉頭對坤哥道:「
許久不見。」顯然兩人在之前應該就見過面。
秀爺與坤哥見過面我還不覺奇怪,我奇怪的是向來很會為人著想的秀爺怎
麼用這麼文謅謅的話跟坤哥打招呼?沒想到就聽坤哥輕聲對他「嗯」了一聲。
那淡漠的神情、有禮卻又高高在上的態度十足十的像個湯家人。
這神態若是湯家人來做,不論是誰我都不覺突兀,怪的是做這個動作的人
是坤哥。斂起了溫和的表情,湯家的教養與坤哥本身的特質融合,居然有西西
里教父般優雅又肅殺的味道,初次乍見的我當場震了一震。
幹得好啊坤哥!
「Yes!」我亂感動一把,在心中默默做了個握拳的動作。要知道,手裡提
著一口大麻袋還能表現出西西里教父的氣質不容易啊!不信打開馬龍白蘭度演
教父的影片,把圖片截下來再ps一口麻袋上去試試。
秀爺領我們到一間會客室,接著便去請湯若蘭過來。
幾名女佣陸續進來,在桌上擺了茶具茶點等物,退下後我趁著四下無人問
坤哥以前來過湯家這裡嗎?坤哥說這裡沒有,但去過另外一個地方。
湯若蘭這次的動作倒是快,我還沒來得及細問她就已經到了,我也不好意
思當著她的面八卦他們的私事。
坤哥一見湯若蘭,口中喊了聲「阿蘭」就站了起來。他雙眼直盯著湯若蘭
不放,雙唇顫了又顫、抖了又抖。這個平時剽悍瀟灑的男人,此時看起來竟有
些委屈。接著突地冒出一句:「我愛妳。」
……
拷!有沒有搞錯?十幾年沒見,一上來就一個大直球嗎?坤哥你的神經究
竟是怎麼接的?
坤哥的形象瞬間打回原形,那個反差差不多是教父變媳婦。
我早該想到依坤哥的個性,任何包裝與偽裝在湯若蘭面前都是沒用的。嗚
嗚嗚,傷心啊!我的一張小朋友……白花了。
與坤哥的激動不同,湯若蘭一臉平靜地與前夫對視,眼光可以說是冷漠的
。我想也許是我猜錯了,不禁為坤哥感到一點可憐與不值。
「阿仁,我有些事要跟阿坤單獨談一下,你先到隔壁等我們。」湯若蘭道。
湯若蘭的語氣一如往常地冷淡,溫和有禮中透著身為上位著的不容反駁,
我卻聽出她的聲音中有一絲以往所沒有的沙啞。
我心念一轉,面無表情地道:「你們慢聊。」便退出會客室。
與我天生面癱不同,湯若蘭是真的喜怒不形於色的人。我不知道她是不是
天生如此,還是湯家特殊的環境造就,總而言之要從她的表情猜測她的心情就
跟警察要靠擲筊破案一樣不可靠。
湯若蘭這個人喜怒哀樂都不會放在臉上。與我面無表情不同,她是有表情
的,只是她的表情是用來「讓別人認為她如此覺得」,不見得是她真正的感受
。跟她比起來譚寶蓮算個毛!
唯一能確定的是,不論湯若蘭對坤哥真正的想法是什麼,她都不會希望被
人一眼看破。
退出會客室後秀爺禮貌地詢問我是否願意參觀湯家的美術室?不得不說秀
爺真的是一個體貼的人,他八成猜到坤哥與湯若蘭可能一時半會還談不完,才
會找事給我打發時間。
湯若蘭的父親也就是上一代湯家主人湯振業是個有名的收藏家,自己有一
個小型博物館,內容物大多以繪畫與樂器為主。我本身對繪畫沒什麼概念,幸
好秀爺就像一台活生生的導讀機,他講解的內容深入淺出,就連我這種外行人
都可以聽得津津有味。
秀爺並不是每一幅畫都講解,他只挑著擁有有趣故事的畫介紹。我的目光
不經意落在角落的一幅畫上,不經意「疑」了一聲。
「怎麼了嗎?」
我指著角落裡的《暴風雨》(皮耶.奧古斯特.考特1837~1883)說:「這
幅畫放在這裡不會覺得怪怪的嗎?」
這個小展廳裡面放了十來幅畫,雖然不是出自同一位畫家之手,看上去卻
是很協調的,偏偏這幅畫美歸美,置放在其中卻有一種突兀之感。
秀爺微微一笑,對我解釋說這裡的畫都是湯若蘭父親的收藏品,每三個月
會替換一輪,只有《暴風雨》是湯若蘭的收藏,因為她甚為喜愛所以常年展出。
「這樣畫不會受損嗎?」就算我是外行人也知道,古畫不能一直放在展廳
展出,會容易受損。
「請放心,這是高仿品。」秀爺依就不溫不火地解釋。
高仿就是贗品的意思。湯若蘭會在展廳裡放一幅仿畫這件事不能說不突兀
,我便多看了幾眼。
《暴風雨》這幅畫的內容是一對男女為躲避即將來襲的暴風雨而在林中相
擁奔跑的畫面。兩人頭上遮雨的布與女孩身上薄紗都顯示當時風勢不小、漆黑
的背影透著未知與不安。畫中的女孩有些擔憂地望著遠方,似在防範即將來臨
的危險,可一旁的男孩卻是表情柔和地凝視著他懷裡的女孩。一心一意,彷彿
女孩就是他生命之中的唯一。
只因這一個眼神,原本應該要驚慌的畫面全為此溫柔起來。
看著這畫,我想起剛剛將門關上時,坤哥與湯若蘭兩人隔著一張桌子對視
。那時一語不發的兩人眼神裡藏的究竟在怎麼樣的感情呢?
寫完這段故事之後我一直不知道該下什麼標題比較好?畢竟感情這種事說
不清、道不明,我怎麼解讀都不敢說自己是對。這時阿美剛好從我背後走過看
到,輕歎了口氣幫我取了標名。我問阿美為什麼要取這個標題?阿美回答我:
「大巧不工。」
……
是啊,這個標題再合適不過了,我的阿美好棒!(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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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妖民宿小劇場--小心背後
阿美:你說誰比坤哥man蛤?
阿仁:不,阿美妳聽我解釋……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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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仁,南無 (一人一)
(T皿T)別拜,我還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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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瑕:嗚嗚,我上個月的進度居然完成不到一半,我需要鞭策。
謎音:簡稱欠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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