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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吧。
那時候還是電視台獨霸,網路影片連廣告都沒有,紙本履歷比網路徵才更快能找到工作的
時代。
一家網路媒體公司恰好缺一個工讀生,我因為高中參加過攝影社,就被抓去頂了這份工作
,那時候他們想幫一些中小企業家做網路專訪,但因為公司是有收費的,所以你可以理解
成幫中小企業打廣告,或是拍馬屁的人物傳記。
我們訪了一位叫劉天魁的食品批發商,我會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我們約了三點拍攝,當
打開辦公室的門的時候,他正躺在一個穿著正紅裙子,燙著大波浪頭的女人的大腿上掏耳
朵,他只擺了手當作打招呼,並沒有起身迎接我們。
阿古拿出了流程稿,就和劉先生對著,我一面架著機器,一面被裡頭濃濃的香水混著香菸
的氣味惹得不斷打噴嚏。
阿古那張嘴真的了不得,說得劉先生笑得樂呵,因為劉先生的公司有接到一筆海外的訂單
,所以下一次的訪談雖然敲定,卻是在一個多月以後,很快我們完成了拍攝,我搬著機具
要離開的時候,在樓道還聽見阿古和剛才那位燙大波浪的女人在聊天,臨走前,阿古還摸
了她一把,女人也不生氣,我才知道那個女人似乎是做酒家的。
一個多月後的拍攝,我沒見到那個女人,反而是一個短髮穿著藍旗袍的女人端了水進來。
影片在網路上的反響不錯,但當然和現在動輒幾百萬不能相比,有個幾千就要偷笑了,但
反正劉先生也不是真的在意這些東西,他只當像是自費出版了本虛擬自傳,那時候誰能想
得到未來這種網路平台會成為主流呢?
那天拍攝要收尾的時候,出了個岔子,先是一陣女人高聲詈罵,等我收拾完機台的時候,
只見老闆還連巴了阿古好幾個頭賠罪,一旁的劉先生則是鐵青著臉說著:「要開查某就上
酒店,玩別人的老婆是頭殼不要了嗎?」說完就把我們掃地出門了。
那之後因為工作臨時叫停,老闆給我結算了薪水,我的打工也就被迫結束,畢業後,我選
了公職這個鐵飯碗,誰能想到帶我的老鳥,就是當年的阿古。
阿古其實比我早近來不到兩年,在那之前他前前後後換了幾家網路傳媒公司,後來又自己
經營了頻道,但最後都不了了之,也是因為這樣,他才鐵了心考了公職。
他那個「摸一把」的老毛病已經收斂了,聽說那次摸了劉天魁的老婆之後,不但丟了工作
,後來幾天無緣無故被人蓋布袋打了一頓,他現在想來還是有氣地說:「幹,誰知道那是
他老婆?之前帶那個大胸部的還給我名片,要我去常去店裡『爽』一下,他們店裡全套半
套都馬有,當然也有純的啦!她掏耳朵的技術真的是不錯,唉!但就是可惜啦!年紀輕輕
想不開!」
「想不開?」
「嘿啊!那時候我被辭頭路沒多久,就想去找她放鬆一下,誰知影店裡的人說她不做了,
後來一個年紀大的偷偷跟我說,她本來跟一個富商不錯,店裡也不天天來了,本來大家都
以為她要上岸了,誰知道沒幾個月,又回來繼續做,再後來,大家見到她,就是喪禮的時
候了,聽說是想不開自己了斷的。」阿古一面說一面有點惋惜,後來下了班,我們又上了
居酒屋喝個兩杯。
聊著聊著,他突然說起那個劉先生,說之後幾年其實還有採訪過他,嚴格來說,他只是在
一旁幫忙架機器,但他為了怕劉先生認出來,還戴了口罩和鴨舌帽,鴨舌帽能壓多低就壓
得多低。
一開始出來接待的是他太太,她還是和那時候身材一樣姣好,只是看起來蒼老了不少,然
後她推著坐在輪椅的劉先生出來,劉先生的整張臉歪曲,講話還流著口水,她的太太講話
幾乎要用吼的,劉先生才能勉強聽得見。
說是傷到了神經造成細菌感染,導致面部神經受損,左臉癱著、右臉歪斜,聽力也嚴重受
損,所以我們的訪談大都是她太太代答或是用寫得讓劉先生閱讀,最後才勉強完成。
他太太還說,一開始劉先生是因為常常耳鳴才去看得醫生,醫生還說是挖耳朵傷到了神經
,讓她以後別給劉先生清耳朵了,她聽了本來也沒放在心上,因為她從來不會幫劉先生清
耳朵,哪知道後來他的耳朵出血,有一次家裡發生了火災,火警響了半天他卻睡得很沉,
後來家人才驚覺事情不對,又緊急送了醫院。
那時候醫生還責備了她,說劉先生的耳朵已經受損得很嚴重,現在耳蝸裡還有大大小小的
新瘡口,有的甚至都還化膿了。
可劉先生自聽力衰退後,因為有點自卑的關係,鮮少去應酬、更不去什麼按摩店了,但他
的耳朵的傷口卻還不斷地增加的,就算到了現在半張臉都已經癱瘓的地步,他的傷口還是
不斷、不斷地增加,就好像有誰,一直跟在他身旁,不分晝夜,一直、一直地為他挖著耳
朵一樣。
阿古說完,又喝了兩杯,醉醺醺的,而我突然被背後一陣冷風,嚇得酒都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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