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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溫然就跟哥哥關係不好,吵架打架那是家常便飯,人人都說雙胞胎感情好,這一點在
他們身上絕對看不到。
只是隨著年歲漸長,兩人因體型的差距逐漸拉大,再加上父母有意無意偏袒瘦弱的溫然,
溫則已算是很少動手了,而溫然也總是打不還手、罵不回口,兩人倒也還相安無事,已經
很少像小時候那樣真正打起來。
哥哥溫則喜怒無常,長大了更是憤世嫉俗,動手動腳在所難免,卻不會動真格,而弟弟溫
然則對自己從小因為身體不好,奪去了父母所有關注而感到愧疚,總是默默包容著自己的
哥哥,小時候即使被拳打腳踢,也是悶不吭聲地挨打。
曾經還因此無數次作自己被哥哥生生打死的噩夢,沒想到這個夢居然是個預知夢,差點成
真了。
也許只是一種警告。
他邊想著,邊動了動手指,點滴針還掛在手腕上,於是沒敢亂動,伸出另一隻手按了按護
士鈴。
沒過多久,護理人員挾帶滿嘴的碎念匆匆的來到了病房,「到底是誰惡作劇亂按……」
話語驟然停歇,溫然轉頭看她,而她也看過來,緩緩地睜大眼睛嘴巴,僵持原地不到兩秒
,忽然轉身跑了出去,驚叫起來:「302病房的病人醒了!醒了!醫生!!!」
幾個護理人員帶著醫生七手八腳地給他做檢查,整個病房忙進忙出的,直到確認他身體沒
有大礙,只是稍稍營養不良而已,再吊點滴休養幾日就可以出院了,一旁的年輕醫師還不
斷打量他,喃喃唸叨說什麼醫學奇蹟一類的話語。
溫然恍恍惚惚的任醫療人員們搓圓揉扁、抬進抬出,順道還梳洗沐浴了。迷糊間從醫護人
員的言談中,得知了幾個資訊:他昏迷了一個月,幾乎要被醫生宣判為持續性植物人狀態
時,神奇地甦醒過來了,因此來了不少實習醫生前來觀摩醫療過程。且這裡不是位於北部
的任何一間醫院,而是位於中部的一間名聲遠播的大醫院。
雖然不知道父母為什麼特地從臺北把他送來這麼遠的地方,但也許是轉了幾家醫院都不見
好轉才來到這裡的吧?思及此,不禁有些想念起雙親了。
「是『林勇氣』對吧?讓我檢查一下……」年輕醫師湊過來,按開筆燈就想往溫然臉上照
。
「誰是林勇氣?」溫然唬了一跳,閃開那道光,「我……我不是林勇氣。」
年輕醫師滿不在乎地拉開他的眼皮、下巴、耳朵等,胡亂粗魯地檢視一番,接著喀擦一聲
關掉燈,「你不是林勇氣嗎?」戴著乳膠手套的手指向敞開的房門,上面插著的名條寫著
林勇氣三個大字。
溫然一愣,「我不是林勇氣……醫師,你們可能搞錯了吧?」
年輕醫師看都不看他一眼,逕自在病歷上書寫著喃喃自語:「解離性人格疾患?逆行性失
憶症?」
「我不……」
一句話還沒說完,突然一道宏亮的嗓音炸來──
「勇氣!你醒了啊!!!」
一個陌生的少年出現在病房門口,咚咚大步流星地衝了過來,猛地揪住溫然棉被下的手,
誇張嚎叫道:「勇氣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麼想你啊!!!聽說你是醫學奇蹟,
真是太好了!你再不醒來,我可就要捨命陪君子了啊──!」
溫然被他的大動作一驚,連忙抽回手,但那人像是蛇一樣雙手並用地纏了上來,一時間動
彈不得,溫然想抗議,卻見少年邊朝他擠眉弄眼,毫不走心地對著他裝哭假嚎。
「勇氣啊──大哥啊──小弟我對不起你啊!沒能及時救醒你真是我的失職!!!」
大、大哥?
正在溫然一頭霧水的同時,一旁的年輕醫師嫌棄地抖了抖被那少年掃到的雪白袍角,拿著
病歷拂袖走了,走前還不忘大力帶上房門。
少年這才鬆開手,跑到房門前,門上有一透明窗口,他四處張望,一雙大眼睛骨碌碌地轉
,觀察了好一陣,這才屁顛顛地回到床邊,帶著一絲興奮道:「成功了?」
溫然抱住被捏痛的手遠離這個不速之客,「你、你在說什麼?」
少年毫不在意溫然的窘狀,扒著床沿,眼神晶亮,「你叫什麼名字?」
「我是溫然,不是你們說的林勇氣。」
「這就對了!」少年大力地一拍床板,震得溫然插著針的手痛了一下。
「對什麼?」溫然一臉茫然。
「換魂成功了!」那少年按住他的肩膀,「待會,你的父母……不對,是林勇氣的父母會
來探望你,你就不要再否認自己是林勇氣了,問你什麼你不知道的話,就說忘記了、想不
起來、頭很痛、沒印象等等──知道嗎?」
溫然呆呆地望著他,點了點頭,又很快地搖搖頭,一頭的霧水並沒有隨著搖頭而消失,反
而更加雲裡霧裡。
「醒醒!」少年搖得他東倒西歪,「你要裝作你失憶了!知道嗎?不管誰問你什麼,都要
說想不起來!咬死說自己忘記了以前的事,OK嗎?!」他的表情極其認真,跟剛進門那股
逗模逗樣簡直判若兩人。
溫然不曉得為什麼要說謊,也不覺得自己需要說謊,躊躇之間,敲門聲倏地響起了
少年緊張地看了看門外,慎重交代道:「記住我說過的話!」
沒等門內回應,房門兀自打開了,五官深邃的一對中年夫妻相偕走了進來,看見醒轉過來
的溫然都是眼神一亮,夫妻倆欣喜地和對方眼神交換,嘴角笑得有些發顫,然而喜到了極
處,便是又垮了下來,夫妻倆隨即紅了眼眶。
為了不讓眼淚落下,林父仰著頭別開了臉,嘴上還在假裝若無其事地嚼巴著檳榔,林母攙
著他坐下,一雙黑白分明的圓眼睛噙著淚,嘴唇無聲地動了動,未語淚先流。
看著這無言而激動的兩人,溫然莫名被觸動了心底的柔軟,驀地想起了遠在台北的父母─
─不是他們帶我來的嗎?他們在哪裡?會來看我嗎?
「勇氣啊,回家好了,不要念大學了!」林父說話略帶一點口音,溫然聽不太出來是哪裡
人,「暑假才剛搬過去,你就在宿舍昏倒差點死了,這個大學不吉利,我們不要讀了吧!
」
「部落裡的Sikawasay幫你取好族名了,你就回去當巫師吧,當巫師不用讀大學。」那太
太用手掌抹淚,「你的族名就叫Falah Panay。」
Sikawasay?族名又是什麼?聽上去像是異族的語言……溫然不解,卻又覺得有些耳熟。
而且,為什麼這些人把溫然當作了另一個人?
「是啊,一個月前,要不是俊格及時救你,你就回不來了,這可能是祖靈的意思,你回家
比較可以被保護。」說著先生看向旁邊站著一語不發的少年,後者乖巧地點點頭,識相地
先退出去了。
房門一關上,縞白的病房空間內就只剩沉默流淌了。
與安靜的病房相比,溫然的腦子亂哄哄的,好多想法爭相跳出,搶著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怎麼回事?他們到底在說什麼?祖靈──他記得是原住民的信仰,這跟他又有什麼關係?
夫妻倆對看一眼,似乎都在等溫然發話,卻遲遲等不到他的回應,他們所見到的是自己的
兒子眼神發直,呆呆地望向別處,好像根本不認識他們一樣地陌生。
林父愛子心切,立刻就急了,起身就來拉他。
「勇氣,回家吧!跟爸爸媽媽回家!」
床上人卻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猛力將他一把推開,幸虧剛剛醒來的溫然體力還沒有完
全恢復,只是把林父推倒在椅子上,林母也是嚇了一跳,撲過來扶住自己的丈夫。在門外
窺看著的少年亦是唬了一跳,差點沒忍住衝了進去。
「勇氣!你怎麼這樣推爸爸!」林母急得聲音都變了調,又開始落淚。
但溫然卻充耳不聞,抱著膝蓋埋頭大叫,林母一看心就涼了半截,為什麼歷經了死劫,好
不容易甦醒過來的兒子竟變成這個模樣?
「勇氣,你不想回去可以說,幹嘛動手動腳的!」林父愛面子,縱使沒有跌得很難看,也
忍不住要罵一罵,「你住院一個月已經花了很多錢,如果又念大學……」
「我不是林勇氣!」溫然抱著頭,似乎還在驚嚇之中沒有緩過來,「你們在叫誰?我不是
林勇氣──」
「勇氣,你在說什麼?」
「你不要跟爸爸開玩笑!」
「我不是林勇氣!」溫然瞪著他們,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我不認識你們,我爸媽
呢?他們怎麼不來?」
兩人有如蒼雷貫體,徒然僵硬在原地,一雙驚疑不定的臉相對無言,他們以為這孩子發現
了什麼,卻不知道眼前的人根本不是自己的孩子!
溫然突然拔下了手上的點滴針頭,嫣紅的血液滴在雪白的病床上,他跳下床想跑開,突如
其來的頭暈拴住了他的行動,腦袋驀地撞到了點滴架,終究是自己的孩子,林父立刻上前
將他扶住,豈知溫然卻像是碰到什麼無比噁心的東西,大叫著推開了林父。
林母破淚而嗔,終於怒吼,「林勇氣!」
溫然也急得眼眶發紅,「我不是林勇氣!我是溫──唔唔喔!」
忽然一隻手牢牢地摀住了他的嘴,原來是那少年看不下去過來阻止了他,「林爸林媽!他
剛醒來腦子還不太清醒,你們不要跟他計較啦!!!他這只是胡言亂語,很快就會好的─
─啊!!!」
少年慘叫,抱著被咬出牙印的手背嗷嗷直叫,一隻手還在努力不懈地拉住想要往外衝的溫
然,溫然拍開他的手,「別碰我!」
「你幹嘛突然抓狂啊!」少年也不客氣了起來,死死地抱住溫然,「不准走!不准走!你
走了林爸林媽怎麼辦?!你──你不要忘記我說過的話!」
此話一出,溫然像是被下了定身咒般頓在原地,雙眼瞪得老大,少年見狀把頹然脫力的溫
然扔到床上裹好,林父林母也是一愣,怎麼剛才還大吵大鬧的兒子瞬間靜下來,少年道:
「抱歉,叔叔,能麻煩你去叫醫生嗎?他狀況有點不穩定……」
林父無聲地點頭,瞥了眼床上那茫然的兒子,像是逃離現場般急匆匆的走了。
總算冷靜下來的溫然終於知道自己闖了什麼禍,回過神來咀嚼眼前的狀況,手心沁出薄汗
。
他不是林勇氣,但是依照那少年的意思,似乎要他先扮作林勇氣,可是,他們怎麼會認錯
呢?難道世界上還有人跟他長得一模一樣?
也許,他生著一張和林勇氣很相像的臉,雖然他倆認錯了,為了避免倆老傷心,才出此下
策也不一定。
何況,不管他是不是林勇氣,夫妻倆顯然很關心林勇氣此人,如果他們發現眼前的根本不
是自家兒子,會怎麼樣?傷心欲絕?憤而趕人?甚至揍他都有可能……
他的父母不在這裡,而他還不能行動自如,什麼都搞不清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溫然臉上的血色慢慢褪去,他實在不擅長說謊,「我不知道你
們在說什麼。」
林母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但比起剛才受到打擊的模樣已經好很多了。
「對不起……我忘記以前的事情了,我不認識你們,我也不曉得你們說祖靈、族名什麼的
是什麼意思。」溫然心虛地道。
好在他大病初癒,臉色本來就白,表情怪一點也沒什麼。
林母吸了吸鼻子,勉強地笑了笑,「勇氣,那你以後想做什麼?你一直是巫師的人選,也
一直遵守巫師的規矩吃素,你來讀大學部落裡也一直反對,希望你回去作巫師,但是如果
你回去花蓮……可能也忘記怎麼作一個巫師了。剛才爸爸說沒錢那是騙你的,他只是心疼
你讀個大學差點讀掉了命,我們有錢的……不管你怎麼選擇,媽媽都支持你。」
溫然目光飄向不斷對自己使眼色的少年,雖然不懂是什麼意思,但他知道回去勇氣老家對
現況並不是個好決定。
「都來到這裡了,我希望還是能把大學讀完比較好。」
這也算是他曾經作為社會人士的一番建議吧。
「那你要常常打電話回來,看媽媽講以前的事情你能不能想起來,好嗎?」
「好。」他感到抱歉地低下頭,手指揪緊了薄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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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行性失憶症。可以很可以啊,你演得很好,連醫生都騙過了。」
被醫生診斷出這個病名後,送走了夫妻倆,溫然一直愁眉不展。
他無法忘懷那對夫妻飽含關懷卻又帶著微微企盼的表情,每說一句話,都殷殷盼望他能想
起以前的事。
雖然林父有點反對他繼續留在這裡,但是在這之前林勇氣早已把宿舍整理好、手續辦好了
,何況也早就開學了,過去的林勇氣應該是希望能讀大學的,溫然當然想盡量尊重這句身
體主人的願望。
「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林勇氣又去了哪裡?我為什麼要假扮他?」
溫然接過少年幫他買的青茶去冰,才喝了一口,就吐了出來,「好苦!」
那少年轉頭看他,笑得露出虎牙,「我一時忘了你不是我大哥了,他不喜歡加糖。」接著
他拿了一個精緻的小鏡子遞給溫然。
溫然攬鏡一看,隨即像被火舌舔舐般扔出了鏡子,少年伸手穩穩接住,「我向護士姊姊借
的,你不要摔壞!」
「這不是我!」溫然驚恐道,「鏡子裡的人不是我!」
「不是你沒錯,但靈魂是你的,你只是住進了別人的身體。」
「你什麼意思?」他張開自己的雙手一看,這雙手骨節分明,比自己的還大上幾分,明顯
也不是自己的手!「我為什麼變成別人了?!」
少年「哎」了一聲,一臉沒啥大不了的表情,胡亂地拍拍他的肩,稍作安慰,「你先別緊
張……你不是死了嗎?難道你不覺得賺到了嗎?」
「我死了……我死了……」溫然一連重複了好幾次「我死了」,彷彿這麼做就能確認事實
那般喃喃自語著,一旁的少年拿出手機,送到他面前。
上面記錄著一個多月前的新聞,內容他沒有細看,大概是說雙胞胎兄弟鬩牆,哥哥錯手殺
死弟弟云云,總覺得似曾相識……
這時一段描述吸引了他的目光──
溫然(得年24歲)。
旁邊附上了斗大的死者照片,照片上的人白皙瘦削,靦腆地微笑,露出一點虎牙,頭低低
的不敢直視鏡頭──那不正是溫然過去的臉嗎?
那不正是溫然自己嗎?!
眼前的少年呵呵一笑,「怎麼樣?你如果不想住進這個身體,就只能去死囉!」
這一句話雖然帶著笑意,溫然卻恍惚覺得森然。
「我已經死了……」
溫然猛地抱住頭,將臉深深埋入膝蓋,也不顧這樣會拉扯到手上的點滴,那一管針頭淡淡
地暈開了一點血色。
他發出了一聲動物悲鳴般的嗚噎。
「我不要……」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要死,還是不要留在這個身體裡了。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事?為什麼他會死?為什麼他還沒死透?
林勇氣死了嗎?以後他們又會怎樣呢?
他曾聽說過台灣的地方民間故事裡有借屍還魂的傳說,著名的《朱秀華借屍還魂記》曾轟
動台灣一時──過去他很喜歡看這些神神怪怪的故事,故事裡的朱秀華從金門飄洋過海到
台灣雲林縣台西鄉外海的海豐島,卻冤死在漁夫的謀財害命之下,可憐的朱秀華魂魄漂流
到台西鄉境內,遇見安西府裡供奉的三位神明,因為命不該絕,在其幫助下奉地藏王菩薩
還魂於陽壽已盡的吳林罔腰的身上,此外,無主孤魂們因為可憐朱秀華的遭遇,還幫她復
仇雪恨,讓那些害死她的漁夫高喊著自己的罪名後自殺過世,只剩下一個精神錯亂的孩子
還活著。
甚至那本欲幫助朱秀華卻被歹人打傷的另一名漁夫都得到福報,人生過得順風順水,當真
是一個因果輪迴、報應不爽的痛快故事。
可如今民間故事卻在自己身上真實上演,根本難以置信,心底總有一絲僥倖的聲音,想說
一定是有哪裡搞錯了。
他何德何能在沒有遇見任何神明的狀況下,重新活於林勇氣身上呢?而林勇氣究竟是死是
活?他分明是被救活了,可為什麼卻變成溫然上了他的身呢?
溫然很混亂,搞不清狀況讓他手足無措,起初的幾天根本夜不能寐,無法順利進食,更別
說是照鏡子了。每天起床都在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身在夢中,分不清真實與虛假,這個狀
態持續了一段時日,由於消瘦得太快,險些被護士灌食,還好在郭俊格拚命阻止之下作罷
。他的肢體相較過去的身體顯得有些笨拙,腳步虛浮難以活動,腦袋也老是發暈,醫生說
只是暫時現象,畢竟他昏迷了一段日子,但他卻更願意相信自己的靈魂也許根本跟這個陌
生人的身體契合不了。
在出院前的日子裡,身邊的少年提供了他不少關於林勇氣的資訊,也不乏鼓勵他,每天都
來醫院,鍥而不捨地讓他走出戶外,一點一滴去適應這個身體。
少年名叫郭俊格,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家就住在他們就讀的大學附近,一輩子沒有離開
過這塊土地。郭俊格個性活潑跳脫,腦筋不錯,原本可以上北部的學校,卻選擇待在了本
地陪伴帶他長大的阿公阿嬤。
他和林勇氣都是大一新生,也是宿舍室友,出院後首要任務就是要先從醫院搬回宿舍,林
勇氣搬進宿舍的時間點很早,基本上除了郭俊格以外沒跟其他室友打過照面,所以可以放
心認識,不用害怕身份會被熟人拆穿。
「他為什麼要這麼早搬進宿舍?」溫然駝著自己的行李,吃力地踩著山路喘息著道。
郭俊格嘿嘿一笑,「當然是想做壞事啦!」
「壞事?」
他笑得更神秘了,刻意壓低嗓子道:「他在宿舍頂樓作法被我撞破,只能臨時拉我入夥幫
他。」
「作法?」溫然挑眉,狐疑地看著他,怎麼話題一下又跳到了奇異的方面去了:「他到底
要做什麼?」
「你現在所遭遇的一切,就是他給予你的。」
「我死了之後,被他作法附到他身上?」溫然愈來愈覺得匪夷所思,「那他自己呢?為什
麼要讓出自己的身體給陌生人?」
「我不知道,他沒有說。」郭俊格在後面推著駝著重物的溫然,幫助他一起上坡,「我也
很早搬進宿舍,也是那時候才認識他的,整個男宿只有我跟他兩個人,認識他幾天,就撞
見他作法了,沒來得及細問。」
「幾天?!」溫然震驚了,「才幾天……你就叫他大哥了?」
「你不知道,我勇哥有天生讓人臣服的霸氣。」
溫然很少翻白眼,但跟郭俊格說話真的會提高翻白眼的機率,「那後來呢?」
「後來,」郭俊格突然不推了,站在原地垂頭喪氣,「我勇哥在作法後突然心臟停止,死
了……」
「死了?」溫然停下來看他,震驚道:「怎麼會突然死了?」
「我拚命地搶救他,好不容易讓他恢復心跳,送進附近的醫院,再後來,就是你在他的身
體裡醒過來了。」
溫然嘆了口氣,自己繼續往上爬坡。「所以你也不曉得他要做什麼,卻盲目地幫他?」
郭俊格幽幽地道:「因為他說如果我說出去就殺了我:『巫師殺人很簡單,你甚至不會知
道我是怎麼殺你的就死了。』」
溫然一陣惡寒,這個林勇氣到底是什麼人啊……
「但你還是說了。」
「他有說,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而且還希望我能幫助你。」郭俊格笑了笑,
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曾經被威脅,「但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不會什麼神神怪怪的能力,也
不懂他說的阿美族巫師是怎樣的,而且我覺得他只是虛張聲勢,因為他有件必須要做的事
情得做,而這件事不能被任何人發現。」
「但你還是發現了。」
「我很配合嘛!」郭俊格抬頭看藍得一望無際的天空,緩緩收起了笑容,「而且,我覺得
他的眼神很孤獨,就忍不住想要多關心他。」
郭俊格天生一張娃娃臉,稚氣未脫,看不出來已經是大學生,溫然卻覺得他現在的眼神有
些莫明的哀傷。
林勇氣是真的死了嗎?如果沒有死,那他又會在哪裡?
自己佔據了這個身體,當真不會有報應嗎?
溫然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思,代替林勇氣回到了宿舍。
一切看似脫軌失控,地球卻仍每分每秒不變地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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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語:
過度章節,沒有飄點><
雖寫不出什麼刺激的場面,但希望有為Marvel版做出一點貢獻了XD
個人有點慢熟,所以寫長篇~沒錯這是長篇!是需要耐心看的長篇......
已有一段自己悶頭寫的進度了~
謝謝推文的好心人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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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為何靜坐不動呢?
我們當聚集,進入堅固城,在那裡靜默不言。
神使我們靜默不言,又將苦膽水給我們喝。」
--耶利米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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