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坐在床沿，羅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連日的惡夢，讓他對睡眠感到深深的恐懼。
無論是前沿醫學、或成堆的書籍，都找不出可能的原因，對此他只能每日都在床上祈禱：
「今天會不會運氣很好，就停止了做夢呢？」
當他又從那個深藍色的複製世界跌落時，他知道答案是不會。
《第二夢：湖心船。》
澎－
湖的中心激起了水花，羅德掉落在一艘木船上，他大約是從十三公尺高處墜落，一如既往
地沒有痛楚的感覺。
「噢，不、不會吧？」
他看到水裡，有一隻巨大的生物潛過了木船底下，往岸邊游去。
「幹。」
羅德划著小船，瘋狂地搖動雙槳追趕著那個陰影，人力可比不上那宛若野生兩棲生物的怪
物，牠很快就上了岸。
月色明亮，而且怪物上岸的第一步就踏在路燈下。
那是一隻，略像鱷魚一樣的怪物，只是牠以駝著背的人形之姿站立，並且在頭部是一個巨
大的肉球，沒有眼睛、只有蠕蟲一樣的巨口。
這傢伙非常難纏，羅德在其他夢境中也見過這生物，牠雖然不能飛天遁地，卻有一種類似
穿越虛空的能力，會突然在空氣中消失又現身。
「呀！」
湖畔無數情侶失聲尖叫，還有慢跑的路人被嚇得掉進湖裡，許多人紛紛拿起手機攝影。
幸運的是，怪物對目標以外的生物非常沒有興趣，在發出淡淡的藍光之後就遁入了另一個
空間，開始移動。
「不過是夢罷了。」羅德在內心這樣想著，並且迅速上了岸追著怪物的路線而去。
市區的一棟小公寓一樓，50歲的簡曼蒂正在自己的工作室裡手繪客人訂製的主機殼。
她是一個藝術家，接受所有實體繪畫的訂單，機車車身、手機殼、錶帶乃至任何日常生活
用品，只要價格合適，她可以在任何東西上作畫。
「啊啊啊！」
寧靜的街道上突然滿是路人的尖叫聲，簡曼蒂慢條斯理地放下畫筆。
碰地一聲！
一隻巨大的怪物撞倒在她落地窗的玻璃上，框啷巨響，數片玻璃就這樣破碎。
「喔～」她抬了一下眉毛。
出乎意料地，落地窗被怪物破壞殆盡之後，玻璃上的畫作卻依然好端端地刻印在了空氣中
，彷彿一個透明結界。
簡曼蒂心裡不慌、身手卻更加敏捷，她用腳勾出桌子底下的水桶，然後畫筆在水面上悠悠
轉著，不多時，整桶水就像轉印用的顏料一樣染上了奇異的顏色。
碰！
隨著怪物不斷地撞擊，空氣中的顏料正在一一剝落，簡曼蒂端起了水桶嚴陣以待。
碰！
終於，牆壁破碎的一瞬間，怪物舉起了雙爪、張開血盆大口朝她撲來、她也同時把水桶裡
的顏料全部潑了出去，染了怪物一身顏色。
碰！
在怪物距離簡只有三十公分時，駕駛著小卡車的羅德終於趕上！狠狠地將怪物撞到牆上！
此時，一件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怪物身上的顏料居然和簡曼蒂工作室牆上的圖案融在了一起，把怪物困在了牆上。
羅德看得目瞪口呆。
「嘿、保鑣先生，我們可沒有太多時間可以觀賞我的繪畫。」
「啥？」
這是第一次，夢中人物主動向羅德搭話，他定睛一看，眼前被怪物攻擊的女士也頭一次不
是少女或小孩，而是一個略有年紀的大嬸。
「走走走！」
簡曼蒂不請自來，拎起自己的小包包打開車門上了車，還拍了拍羅德的臉頰幫他清醒，羅
德趕忙倒車，在無數路人驚訝地目光開上了馬路開始逃亡。
「往那邊開。」她伸手指了一個方向。
「妳好像....不是很驚慌？」羅德試探性地問道。
「呵呵，我一直都知道會有這一天到來。」
「所以....妳知道這些都只是一場夢境？」
「一場夢境？」簡曼蒂詫異地看著他：「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但是年輕人，
我跟你保證，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真實？怎麼可能？那種怪物....真的有可能存在嗎？」
「呵呵呵呵。」指了指應該前往的方向後，簡曼蒂笑了起來：「我五歲的時候，天天在祈
禱會有一個英雄在危險的時候出現，來保護我，沒想到五十歲時這個願望才實現，更沒想
到，來的是個憨憨。」
「這....不是這樣的，您....」
「你可以叫我簡女士。」
「好的，簡女士，您是我遇到第一位可以溝通的人類....」
「可以溝通？你說的一口好英語，跟任何人都可以溝通啊。」
（我現在說的是英語嗎？）羅德心想。
「是的，但我不停地在這些夢境之中穿梭....」
「夢境？這是你第二次使用這個詞彙了，你覺得你一直在夢境之中穿梭嗎？」
「難道不是嗎？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
簡曼蒂從小包包裡沾了一點點顏料，然後在羅德的手臂上隨意畫了一下，顏料彷彿離開培
養液的細菌，在他的皮膚上掙扎了數回，就漸漸地消失了。
「噢，親愛的保鑣先生，看來我們兩個今天，都有一些奇遇呢。」
「我不是很懂....」
「我一直以為，會從外面的世界過來的，只有怪物，沒想到，還有人類。」
兩人才交談沒幾分鐘，車子後方傳來陣陣巨響和緊急煞車聲，羅德從後照鏡看到，怪物已
經掙脫了束縛，一路不管不顧地衝撞路上所有障礙，張開血盆大口、朝他們兩個人殺了過
來。
並且他沒有漏掉一個畫面的細節，那隻怪物身上的顏料，也在不斷抖動並且慢慢消失，就
和他剛剛看到的一樣。
「那到底是什麼？」羅德問道。
「我也不知道，魔鬼也許，某種怪物，反正源源不絕，也許會越來越多，或許某一天地球
就這樣被占領了我也不意外。」
「我們現在要去哪裡？」羅德一直在簡曼蒂的引導下開車，後者似乎有什麼目的地要去。
「市立圖書館，那邊也許可以救我們一命。」
才剛剛說完，怪物已經衝到了車尾。
「OK，也許不行。」原本簡曼蒂打算語氣戲謔地說出這句話，但是她還沒說出口，車子的
屁股已經被怪物一揮爪，拍出了馬路外面。
駕駛工具失速這件事羅德已經習以為常，他一如既往地沒有感受到任何傷害，也不踩煞車
，直直地衝出路面任由小卡車撞上路邊的站牌，然後跑酷般開門跳車。
當他繞過車頭，將簡曼蒂拉出小卡時，怪物也已經爬上車頂，牙齒交合對著空氣咬出了劈
啪劈啪的巨大聲音。
看到羅德宛如機器人的表現，她低聲說道：「這位保鑣先生有點東西啊。」
從撞擊中恢復過來的簡很快地在自己身上畫了幾筆，她身上的植物紋身突然開出了好幾朵
花，一種生命能量從她有點年紀的身體噴發。
因為怪物的攻擊，交通已經亂成一團，十字路口到處都是因車禍停擺的交通工具，紋身隱
隱閃著光芒的簡曼蒂、此時身手已經全面超越了羅德，飛快地掠過他跑在前方。
「這傢伙的目標是我，保鑣先生你自己想辦法吧。」
在身手矯捷地翻過一輛轎車車頂之後，簡消失在有著綠色郵筒的轉角盡頭。
正如她所說，怪物完全沒有在意羅德，只是撞倒他之後朝簡曼蒂離開的方向追去。
簡曼蒂潑在怪物身上的顏料還沒完全消失，羅德看見那隻怪物每次想要消失在虛空中時，
身上就會彈出一些藍色火花，阻止牠離開現世。
這讓羅德想要保護目標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強烈：
「她知道一些什麼，也許她知道這一切夢境的答案！」
一個宛如猴子靈敏的身影跳上車頂，又跳進了某處的二樓，簡曼蒂落在了一棟建築大樓的
二樓空地。
她繞著樓梯、在地面上作畫，並且太過急迫以至於手指都在地上磨出了鮮血。
一個圓形的奇怪圖騰漸漸成形：
「好了，那麼只要再補上這個....」
話音未落，突然地板一陣震動：「不！」簡曼蒂今晚第一次驚慌地大叫。
怪物撞毀了數根水泥柱，顯然也受傷不輕，動作遲緩了不少。
但是整棟建築一部分正在坍塌，簡曼蒂連同一部分的地板從二樓墜落了下來。
她身上的紋身更加瘋狂地綻放凋零，宛若紋身版本的縮時攝影，但和羅德不一樣的是，每
當她受傷，傷勢和疼痛都會對她造成相當大程度的阻礙。
「可惡....」
轟！
突然，怪物從一片片碎石中竄出，正好趕上這一幕的羅德，從旁拔起了一根鐵條，瘋狂地
刺進怪物的身體，但是幫助不大，幾乎沒有對怪物造成什麼困擾。
怪物往前竄了數步，一把抓起簡曼蒂的小腿，將她整個人甩起。
羅德拋下鐵條，同時抓住了簡的雙臂：
「拿著這個！」簡曼蒂大叫道：「如果你之後！」
還未說完，怪物已經把她整個身體吞了下去：
「不！」
但羅德還沒看到怪物的牙齒閉合，他雙手抓著的東西就已經變成兩罐家庭號的維他命藥瓶
，怪物也變成了二手車商行門口的搖擺氣球圖案，只不過氣球上畫的是怪物。
地板變成色彩模糊的色塊。
一切又再一次地結束了。
不一樣的是，他的手上留下了一個和簡女士身上相同畫風的紋身，只是簡女士身上的紋身
是花朵，而他手上的，則是果實。
#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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