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妖燈(二十五)

　　多年後，H財團又興起創辦高中的計畫，在重新規劃校地之前，首先要做的便是將靜林國
中舊校舍給拆除。


　　原以為過了這麼久時間，陳芳菲的鬼魂應該早已消逝或投胎輪迴，卻沒想到拆除作業
開始時又接連發生意外，不是工人受傷便是工具損壞，令拆除作業一波三折、接連數天都
無法動舊校舍一根寒毛。


　　這麼大的動靜H財團高層當然不是笨蛋，想也知道種種玄乎現象很可能與那樁命案有
關，無奈之餘只能再度請道士來作法，試圖請走徘徊在此的陳芳菲。


　　然而不知是陳芳菲太過兇猛還是道士無用，法會往往進行到一半便會傳來陣陣陰風，
四周林木被吹的颯颯作響，道士們這時不是臉色大變、搖著頭向負責人說沒辦法，不然就
是謀生工具都來不及拿、身上還穿著道服便迫不及待地逃離現場，一場法會都沒成功過。


　　不死心的H財團用盡各種方法都無法解開這場僵局，迫不得已之下只好讓新校地範圍
避開舊校舍的位置，並且請專家設計了一套八卦陣，藉以保護高中校內安全、不受舊校舍
的鬼魂侵擾。


　　靜林高中的八卦陣是將下過咒的咒具放入岩石內，再將岩石外表裝飾成普通的藝術品
。石頭沿著校園外圍圍成一圈，陣式中心處還建了一座八角形狀的迴旋梯間以連結力量。


　　在石頭圍出的陣式範圍內可抵擋所有不淨之物、防止舊校舍的鬼魅侵入新校舍，耗費
諸多時日、確保準備工作萬無一失的情況下，靜林高中順利落成了。


　　從開始招生、到校務進入軌道，創立後的十餘年間靜林高中都保持著穩定的和平，只
是一座位在山林間、充滿青春氣息的普通高中校園；除了一首沒有歌詞、沒有歌名的曲子
在學生間悄悄流傳，其他怪事一丁點都沒發生，安穩的度過了許久，直到營運第十九年再
度發生命案為止。


　　命案雖然又被H財團壓了下來，但此時校內也開始出現許多傳聞；有人說曾經在傍晚
的校園內目擊到死去的學生；也有人說晚自習時在死去學生曾使用的班級教室目睹它們坐
在座位上、面無表情地看著黑板；還有人說晚自習結束回家時會聽見一群人在唱歌，聲音
似乎是從舊校舍的方向流洩而出，哼唱的旋律就是校內流傳的那首曲子。


　　諸如此類的傳言在學生間蔓延，校方為了安撫學生只好取消晚自習，並請專家再次將
校園從新淨化、穩固八卦陣。


　　「然而此次查訪靜林高中時，我們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孟筮邏一臉嚴肅地凝望
著七成滿的講堂，簡報跳至下一張，一張八角形狀的迴旋梯間出現在畫面中央。


　　「靜林高中的八卦陣，中心處建造了此座八角形梯間用來連結八卦陣各處的力量、並
將力量傳遞至不同的點位。但本協會的專家到現場時，卻發現靜林高中八卦陣該有的力量
已近乎消失，原本應該做為連結傳導的中心點卻沒有發揮作用，力量傳遞至中心後便中斷
、沒有再傳導出去，於是我們提議校方將埋藏在此梯間下方的咒具挖出查看，卻發現了另
一樣驚人的東西。」


　　＂唰＂地一聲，簡報又迅速跳至下一頁，這次畫面上出現的是迴旋梯間梯下某處，一
只長方形的蓋子被打開，蓋子旁堆了一些土壤，被挖開的坑洞處便是創校時埋藏於此的咒
具，似乎是為了日後方便更新咒具才特別留了這個蓋子。


　　然而在蓋子左側不遠的水泥地上也被工具切開了一個長方形的洞，坑洞旁堆的土壤數
量比蓋子旁多，可見這個坑洞挖的比較深。


　　而較深的坑洞內，許多零散、發黑的碎塊及碎屑散在裡頭，陳無念還在端詳那些碎塊
是什麼，孟筮邏便開始向眾人解釋。


　　「這些黑色碎塊經檢驗後確認為貓的骸骨，並且在該處查探到微弱的妖氣。為何在咒
具旁會有貓的骸骨尚不得而知，但可以大膽臆測的是這隻貓的魂魄或許是逐漸將八卦陣的
力量吸取殆盡的元兇、且應已成妖，八卦陣的力量才會中斷在此處。」


　　此話一出台下不免一陣譁然，沒想到在佈陣前居然無人發現那裡埋了一具貓屍，本應
是抵擋外來之物的保護陣、卻在自己陣內養出了一隻妖怪，這種荒唐事說出去都會讓人笑
掉大牙。


　　此事就連H財團高層及當初委託的佈陣專家都是在妖協發現之後才知曉，可見這具貓
屍在建校前就已經埋藏於此，建校前這裡還是一片荒地，因此有人將貓屍棄置於此也不算
什麼稀奇事。


　　「此處的妖氣與兇殺案兇手之氣息是相同的，因此我們將探查目標再次轉移至舊校舍
，舊校舍並沒有任何鬼魂存在，也沒有靜林國中命案兇手陳芳菲的蹤跡，但妖氣依然若有
似無的存在。而除了那股妖氣，遺留下來的還有一股令人厭惡的氣息。」說完，孟筮邏的
目光再次落在言封身上。


　　「雖然很淡，但我們能確定那股氣息屬於言先生的。」言先生三個字孟筮邏說的咬牙
切齒，以孟筮邏對待言封的態度，陳無念明白他應該不屑如此尊稱言封，但聽到他提及言
封，陳無念也忍不住跟著轉頭看向他。


　　言封依然是一貫的一號表情，一點變化也沒有。


　　「言先生的那股氣息令人想忘也忘不掉，想必言先生必定曾經到訪過靜林高中，並且
曾經碰到那隻妖怪吧？」孟筮邏挑著眉向言封發問，但言封只是撓了撓頭、沒有回答的打
算。


　　陳無念思考著孟筮邏的話、覺得哪裡怪怪的，他明明也有去，為什麼妖協卻只感覺到
言封的氣息、感覺不到其他的人的呢？


　　「言封，你留了什麼東西在那裡嗎？不然他們怎麼會知道你曾經去過靜林高中？」陳
無念悄悄的向言封發問。


　　言封瞥了他一眼，眼神朝上作思考狀。


　　「大概…是那滴血吧。」他似是不確定卻又確定的說道。


　　「血？」陳無念困惑，言封哪時候在靜林高中流血了？但重新回想了下，才想起那時
候為了救小米言封的手曾被玻璃割傷，也許是那時候傷口的血滴落到地板。


　　但只是滴落一滴血就能被發現曾經去過那裡嗎？事情過了這麼久血都乾了、味道也應
該都散了？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陳無念用平凡人的方式思考著這令人匪夷所思的問題，孟筮邏的聲音馬上又打斷他的
思緒。


　　「根據現場的狀況及搜查結果，我們猜測該處的鬼魂已全部消失殆盡，而西區兇殺案
之兇手有八成機率就是被埋葬在八卦陣中心的貓妖，貓妖很有可能在案發前受到某種牽制
無法離開靜林高中校地範圍，但因為＂言先生＂造訪的關係，貓妖從而獲得自由而開始犯
案，因此此次才會請言先生一同參與會議，希望他能＂提供＂一些明確的線索，以便順利
討伐此妖物。」


　　孟筮邏絲毫不打算放過言封，一雙厲眼直勾勾的看著言封的位置，似乎想逼他發言。


　　然而言封依然沒有發言的打算，講堂瞬間沉默了數秒，安靜到連空氣都好像凝結、不
再流動，卻在這時，前方一名短髮女子緩慢地舉起了手。


　　「你說因為言先生造訪的關係導致貓妖獲得自由而開始犯案，應該沒有證據吧？」女
子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清亮的聲音響起。


　　「…是，確實只是推論。」孟筮邏面對那名女子似乎有些緊張，像是怕得罪似的小心
翼翼地回答。


　　「那麼請注意你的發言，孟先生。」


　　女子嚴正的糾正了孟筮邏，孟筮邏神情複雜地看了看女子，隨後恭敬地回道：「是，
我知道了。」語畢，又是一記兇狠眼神朝言封掃來。


　　陳無念一邊倒楣的和言封一起承受孟筮邏毫不友善的敵意，一邊又低聲問起言封：「
喂，他說因為你造訪的關係讓妖怪獲得自由進而犯案，你的血有這麼厲害嗎？還是你那天
做了什麼啊？」


　　「這你應該要問他吧？」言封聳聳肩，一副話從誰口中說出誰就要負責的表情，言下
之意話既然是從孟筮邏口中說出來，陳無念自然是要找孟筮邏解答。


　　可是孟筮邏有可能會告訴他嗎？陳無念想都不敢想。


　　他不過是偷偷混進來的平凡人，沒有被趕出去已經是萬幸了，哪可能還直接殺到人家
指揮官面前要答案啊？


　　「你不是當事人嗎？你怎麼可能不知道？」陳無念皺著眉頭問。


　　「萬一他說的是錯的呢？說不定那隻妖怪獲得自由的時候我只是湊巧在場罷了。」言
封無奈的說。


　　這麼一說陳無念也遲疑了，言封說的確實有道理，孟筮邏這麼討厭言封，說不定真的
會想盡辦法栽贓他，但一向重視名譽的妖協會這麼做嗎？即使孟筮邏討厭言封，他的頂頭
上司陸曜也不會容許他胡亂冤枉人吧？


　　言封自己也曾經說過妖協為了名譽絕對會傾盡全力將事情查個徹底，這樣說不就否定
了他曾經說過的這句話嗎？


　　陳無念不禁開始懷疑起言封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明明知道卻不願意說。


　　「那為什麼光憑一滴血他們就知道你曾經去過靜林高中？」陳無念問。


　　「雖然我說了是血，但也可能是我不小心遺留了什麼在那被他們發現，怎麼可能光憑
一滴血就知道我曾經去過？」言封聳聳肩，不以為意的說。


　　陳無念半信半疑的盯著他，心裡總覺得言封老是避重就輕的回答他的問題，如果不是
血讓妖協查覺言封曾到過現場，言封又為什麼的一時間是提起血的事？


　　如果不是有可能，又怎麼會馬上便聯想到呢？


　　陳無念忽然覺得這一切都不太協調，而這股不協調感還似曾相識，仔細一想，才發現
過去問過言封的問題幾乎都是得到這種模稜兩可的回答，很明顯的言封一點也不想讓他知
道太多，又或是刻意說些看似已解答但卻實際上沒有回答到問題的回答。


　　言封的秘密或許比他想像中的還多！


　　這場會議的後半陳無念都沒有認真聽，好在後半段主要是說明討伐計畫如何執行，嚴
格來說與他也沒有關係，他才能一個人在座位上專注的思考。


　　從言封與他相遇、三番兩次救了他，一直到他發現他和言封曾是國中同學，以及明明
是朋友卻一點也不熟悉這個人，陳無念覺得這其中潛藏著諸多怪異之處，也開始覺得那段
空白的國中時期有些古怪。


　　但無論他怎麼努力回想始終想不起國中的事，現在發生的事件與言封之間的關聯也摸
不著頭緒，他糾結了許久，直到言封呼喊他時才回過神來，陳無念這才發現講堂的人已經
走了大半，會議不知何時已經結束。


　　「你怎麼不早點叫我啊？」陳無念愣愣的問。


　　「我看你想事情想的好像很入神，想說再坐一下好了。」言封自椅子上站起，順手整
理了下衣服。


　　「反正我回去也能想，不差這一段時間吧？」


　　陳無念白了他一眼，沒來由的覺得鬱悶。他率先走出講堂，言封一派輕鬆的跟在後頭
，誰知道他們運氣實在不好，一走出講堂便和孟筮邏碰個正著。


　　「原來是你。」孟筮邏一點也不打算做表面功夫，一開口就是不耐煩搭配嫌惡的神情
。


　　「要不是會長開口，我根本不想看到你這妖惡之徒出現在妖協裡。」


　　依然很乾脆的厭惡讓陳無念及言封互看一眼，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面對一個自己忽然衝上來告解有多討厭你的敵人，言封撓了撓頭，良久才回了一句：
「你今天不揪領子了嗎？」


　　這句話成功地點燃了孟筮邏的怒火，他一個箭步上前、一伸手就是朝言封的衣領抓去
。


　　「我不會任你擺佈。」他咬牙切齒地對著言封說。


　　可是你已經順著他的意思做啦？陳無念在心底無語的吐槽。


　　忽然間＂磅＂地一聲，本來抓著言封領子宣戰的孟筮邏忽然被一本厚厚的精裝書砸中
，衝擊的力道將他擊倒在地，孟筮邏坐在地上痛苦的扶著被砸的嗡嗡作響的頭，額角迅速
的青紫了一塊。


　　「哎呀！真抱歉，一時不小心手滑了。」似乎是天外飛來的精裝書主人一點歉意也沒
有的將地板上的書撿起，她蔥白的手指推了推眼鏡，面無表情地看著的上的受害者。


　　陳無念一聽到聲音，馬上便知道眼前的人是舉手讓孟筮邏注意發言的短髮女子，女子
穿著一身俐落的套裝、看起來幹練十足，而她後方，一名綁著高馬尾、身形纖瘦高挑的女
子跟著走了過來。


　　孟筮邏本想發怒，但一看到短髮女子與馬尾女子便活生生將這股怒氣給嚥了下去。


　　「怎麼？孟指揮官似乎對我弟弟很感興趣？」馬尾女子一開口，一股冷冽的肅殺之意
便隨著她的話語橫掃全場，連陳無念都忍不住身體僵直、不敢亂動。


　　原來她是言封的姐姐？難怪一看見她，陳無念便覺得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裡看過。


　　「不，我只是在和言先生打招呼，沒發現言小姐來了。」孟筮邏在旁人攙扶下狼狽的
站起身，恭敬地應道。


　　「是嗎？要是對我弟弟感興趣，隨時歡迎告訴我。」言封姐姐不帶感情的睨了孟筮邏
一眼，隨後看著言封淡淡的說了一句：「走了。」便扭頭就走。


　　「言小姐、我……」


　　孟筮邏似乎還想多聊幾句，但言封姐姐一點也不打算寒暄，背對著他冷冷地說：「我
很忙，孟先生要是還有事要交代，請直接與佘小姐聯繫。」


　　語畢，剛才的短髮女子便站到孟筮邏面前阻擋了他的視線，她似乎就是言封姐姐口中
的佘小姐，此刻正攤開手中的筆記本等著孟筮邏開口。


　　孟筮邏見對方拒絕與自己交談，只是有些失望的擺了擺手，什麼也沒說便從另一邊離
開了。


　　陳無念跟著言封及言封姐姐的腳步，不經意回頭看了看，孟筮邏臉上失落的表情正好
落進他眼裡，頓時讓陳無念猜透他的心思、同時還可憐起他來。


　　亂揪別人領子、果然有血光之災啊！


-----------------------------------------
請不要亂揪別人領子喔(ﾟ∀ﾟ)

--
想從沉悶的生活中找出一點突破口的邊緣人。
鏡文學：https://www.mirrorfiction.com/zh-Hant/writer/6904
Plurk：https://www.plurk.com/snowinn_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