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交易後,疲憊不堪的午帶著祈夜回到家中已是入夜後的事,經過這麼久的路程,
祈夜也醒了,發現自己身處家中,備感歡欣,抬頭想要好好感謝午一番,卻見午面有哀色
,問了也不願回答。
久問不答之後,祈夜負氣似地坐在床頭。
兩人沉默。
「祈夜。」很突然地,午喚了他一聲。
「怎麼?想說了嗎?」祈夜仍是賭氣似地回答。
「現在我們都累了,明天再談好嗎?」午的表情沒有不悅,卻也沒有方才的哀傷,倒
像是一種下定決心似的表情。
祈夜望了他許久,見了他的表情,猜想他是決定告訴自己了,便答應道:「好。」
聽見這個字,午的表情隨即轉為輕鬆,「我先用我的方式讓你睡著吧,如此一來你醒
後精神會比較好。」
祈夜沒有回答,尚在思考是不是要讓午用所謂「他的方式」讓自己睡去,午便湊了上
來,又是雙脣緊貼後的清流送進祈夜口中,雖然察覺到這次的清流較為溫熱,想來也是犬
妖的法術,便沒加多想。
沒多久即躺在床上熟睡。
「一年的道行,沒辦法為你做甚麼。」午望著陷入沉睡的祈夜,像是自語,又像是在
對著他說話,「但是用來讓你忘了我,很夠了……」
「其實我好想再繼續待在你身邊,陪著你讀書,在你喝酒的時候對你大吼大叫……」
午的影子忽地消失,就像一開始不存在那般。
「其實那個雨夜,我本來沒打算留下來的。」
「可是你把我留下來了……啊,那時你喝醉了嘛。」
接著午的身影開始分崩離析,以光的形式淡去。
「但從那時候起,我心中就暗自決定,不離開你了。」
「活了千年,你是除了一開始的主人外,第一個給我溫暖的人喔……」
「要讓這樣的你,面對我死去的事實太殘忍了……其實那老鴇不知道呢,給出去的道
行就跟生命一樣,就算另起爐灶也沒辦法復原了,畢竟內丹已經殘破不堪了嘛。」
「所以剩下一年道行的我就猶如風中殘燭,沒多少時日了……」
「就算不願意,這次還是得走了呢。」
午的身影漸漸淡薄,幾乎到了看不見的狀態。
「所以就讓你忘了我吧,當作我一開始就不存在,對你來說比較好喔。」
「祈夜……」午的身體完全消失,在他說完最後一句話之前,剝奪了他的聲音,他的
存在,他的……道別……
再見了。
他來不及說出最後一句話,便被完全消抹去了。
像是做了極長的夢般,祈夜醒來時,只覺得精神飽滿,卻不知道原因,於是自行推測
是睡了很久的緣故。
他習慣性地向身邊的位置伸出手──
理所當然是空的。
應當是空的啊,他心裡這麼嘲笑自己,怎麼睡了一覺醒來後還以為自己在夢境中呢?
他姓祈,單名夜,年已十九,科舉上榜前後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雖然曾經養了一條
狗,卻在很久以前就因病去世了。
「我在幹嘛呢?哈哈……哈……哈……」祈夜的笑聲逐漸轉為遲疑,忽地伸手摸了摸
自己的臉,「眼……淚?」
祈夜猛然起身,好像想起甚麼重要的事情般。
他迅速下了床,不作梳洗便衝出房門,在院子中幽轉幾圈,落寞;他走到街上,望著
來往的人群,望了很久很久,落寞;他走回房間,關上門,躺回床上用被褥將自己捆了結
實,在黑暗中想了很久,落寞。
「其實沒有任何特別的事情吧?」祈夜喃喃自語,讓自己從被褥中探出身子。
冷空氣自打開的隙縫鑽入,這樣的溫差讓他身體猛然一震。
很久以前,好像也有過這種感受?他心中想著,向著敞開的窗戶望外看,卻再也想不
起甚麼。
「算了,應該不是甚麼重要的事情。」他作出結論。
從此,祈夜變了,不再和友人外出玩樂,每日只是關在房中讀書,外人本以為他正在
鑽研甚麼大學問,一翻他讀的書,卻是他一直以來讀的那幾本,問祈夜,本人卻也道不出
個所以然。
因為他甚麼都想不起來。
祈夜對人逐漸冷淡,只有在面對動物──尤其是狗──時,會表現出他的微笑與熱情
,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因為他甚麼都想不起來。
(化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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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覺得祈夜超廢的(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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