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鄭成功的軍師陳永華,當年為了反清復明,以「陳近南」為化名,在民間拉攏
反清義士,集結江湖力量。該會以異姓結盟,「一拜天為父,二拜地為母」,簡稱
「天父地母」,是為「天地會」,並尊化名為「萬雲龍」的鄭成功為龍頭大哥!
「天地會」既然是江湖的秘密結社、反清的地下組織,自然有一些接頭的「切口」
,作為會眾間彼此相認的暗號。例如因為都尊「萬雲龍」為大哥,因此天地會幫眾
多自稱「萬家兄弟」,若初次見面彼此試探時,便會問說「您老是哪個萬兒啊?」
剛剛那古代鬼一見阿弦就先說面善,又問「是哪個萬兒啊?」,似乎見阿弦也是天
地會幫眾。而其實剛剛老管家在倒茶水時,從兩個人卻倒三杯茶、到遞茶杯的特殊
手勢,都隱含天地會眾彼此相認的暗號,若懂得自然能夠接應無誤,不懂得便像阿
弦這樣,只道對方是尋常倒茶,而不明其意。
老管家見阿弦不是「自己人」,也就不再多說其他,只將上次倒水遞茶杯給那古代
鬼,然後那鬼說出自己的身世與尋仇索命的原因說了一通。阿弦越聽越奇,喃喃自
語說道:「他是明鄭時期死在澎湖的軍官?那可奇怪了?先不說澎湖離這裡有十萬
八千里遠,一個在山一個在海;明鄭距離現在可都隔了有三百多年啊!可是我剛剛
看他的樣子,好像才死不到幾年,而且怨大念深,特別難處理……」
「靈體」本來就是一種能量,以科學的角度來解釋就是一種帶電的離子,所以會隨
著時間,能量逐漸遞減最後直到消散。有時我們會聽到有人說,他在猝然轉身的瞬
間,忽然看到古人的身影,像是瞬間穿越回到古代,其實類似這種「影像的殘留」
,往往是因為時機巧合,「靈體」受到大氣中的正負離子影響,導致這過往的影像
殘留,像一部電力耗盡的投影機,突然因為電力的瞬間注入,而在很短暫的時間又
重新播放,當然這還是要體質特殊的人才有這種偶遇……
但阿弦剛剛看到的,可不是過往影像的殘留,而是扎扎實實的靈體,而且就像是死
沒多少年的亡靈,因身體的裂解、心靈的怨念,並背負著尊嚴的恥辱,讓他對害死
他的人,格外地憎恨與痛惡,所以這靈體的力量也就相形強大,也是阿弦最感到棘
手的地方!
「那你說該怎麼辦呢?」老管家問道。
阿弦看看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俗話說:「一更人,二更鑼,三更鬼,四更賊,
五更雞」。眼下正是陰陽交接,陽漸衰、陰極盛的子時,如果選在這時候跟鬼談條
件打交道,那無異是提油救火,助長鬼之勢而已。於是說道:「不然等明天一早再
說吧!」
那老管家一聽,似乎此話正中下懷,趕忙說道:「也好,兩位舟車勞頓,還是早點
休息吧!」但又聽阿弦自語嘀咕道:「只是不知這鬼願不願意,放著不理他,對那
女人也不太好!」
老管家似乎沒聽到,開了門,兩人便走下去了。王胖一聽,知道要再多住一宿,自
然是心頭大樂;阿娟也當來住「主題民宿」,對這古色古香的老洋樓興味盎然。只
有那婦人不大高興,覺得多拖一分多危險一分,但若貿然進去又怕激怒這鬼,也只
能莫可奈何,加上這幾日的折騰,身體確實也乏了,一切也只好聽天由命。
只是這「寧隱山莊」本來就少有閒人來住,雖然一樓空房間多,但多是放農用機具
等雜物,多的床板倒是沒有。後來總算搞出兩個房間,一個是陳老師的房間,這陳
老師是朱小姐習國畫的老師,裡面有一張竹編的躺椅,權當休息之用。另一間是朱
小姐的書房,因為她的腳不方便,所以裡面有一張可以平躺的按摩椅。阿娟當然是
睡朱小姐的書房,阿弦和王胖就去睡客房那間。這兩間房都在古宅的龍邊,與看護
和那婦人所在的虎邊分處這古宅的一左一右。
不知是因為睡地板的王胖整晚打呼,還是覺得整件事總有些古怪,躺在竹椅上的阿
弦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他總覺得奇怪,這老管家的反應未免太過淡定了吧!以他
處理過幾樁鬧鬼的經驗來看,一般主人家知道家裡有鬼,一定是緊張地不得了,尤
其這古代鬼又在山莊待了那麼多天,就算冤有頭債有主,他只針對那看護出氣,但
也難保不會對其他人動手,這是其一;其二是那鬼如此兇惡,一副非致看護於死地
的模樣,卻唯獨對那老管家頗為和善,單憑倒杯茶便將自己的來歷和盤托出,這怎
麼想都讓阿弦覺得事有蹊蹺。就在這百思不得其解的當下,忽然聽到門外廊底傳來
一陣細瑣的腳步聲,他心一驚:「那不正是看護的房間?難道那鬼走出來了?」再
仔細貼門一聽,果然聽到老舊門栓傳來伊呀聲響,然後就是一片死寂的無聲………
越想越是擔心的阿弦,這叫他怎麼還睡得下去,當即用力提起門把,不使門發出聲
響,確定長廊外無人後,躡手躡腳地來到廂房窗下。只聽裡面有兩個人的說話聲,
一個是古代鬼粗啞的嗓音,另一個………竟然就是老管家?就在他要仔細聽他們說
什麼時,忽然那鬼說道:「窗下人,此豈好漢行徑?何不入室相談!」
此話一出,阿弦和老管家俱是一驚,老管家不知窗外有人;阿弦也只道自己是「神
不知」,沒想到卻不是「鬼不覺」!既然已經被識破了,他也只好硬著頭皮轉開門
把走進去。
他一看那老管家,果然表情有些古怪,恐怕其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此時那鬼
也定定對著阿弦看。阿弦只見一個瘦如骷髏,全身蒼白卻滿是血漬與傷疤、蓬頭垢
面的女人,翻著上吊的白眼在瞪他。饒是他見鬼見多了,但在這麼近的距離下被逼
視,周身頓時也寒毛四起。
就在這時,那被附身的女人猝然站起,阿弦一驚,一手已暗結法印,就見女人來到
阿弦跟前,抱拳躬身道:「屬下洪盛濤,參見本堂香主!」
此話一出,阿弦與那老管家都是一陣驚愕!老管家趕忙回頭問道:「洪兄弟,這是
?」阿弦聽了也轉頭驚道:「你們……?現在……是什麼情況?」
畫面一轉,就見三個人,阿弦兩手抱胸背靠門邊的牆;老管家坐在床旁一張木凳;
那被鬼附身的女人則坐在床邊,兩手放膝上以支撐住上半身,看來身體已是虛弱極
了。本來阿弦看得到鬼,所以希望這鬼先脫離女人肉身,這樣不斷吸著她的精氣,
久了怕女人會支撐不住。但一來老管家沒有「陰陽眼」,鬼如果沒了附身,那鬼說
什麼,老管家就聽不到;二來這鬼就是想慢慢磨死這女人,所以說什麼也不肯出離
附身。阿弦沒辦法,只好依他,他們就這樣娓娓道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永曆三十七年六月二十二日,施琅派遣總兵董義進攻澎湖牛心灣,原來情勢對鄭軍
有利,不料忽然天刮怪風,施琅隨即全軍反攻,鄭軍瞬間潰如決堤,洪盛濤也在那
一役,因奸人所誤,來不及首尾相救,最後遭清軍砲轟圍攻,人也隨戰船自沈而死
,死後魂魄便在澎湖海灣飄飄蕩蕩數年………
一日,忽然海上漂來一艘王船,洪盛濤爬上了船,隨它四處漂蕩,最後來到一處有
瀑布古亭的山坳,然後捨船往山中走,走著走著看到一處山洞,洞裡彷彿有光,走
進洞中出來便來到一間香堂,恰好遇到一對形跡可疑的男女,女的正是那個奸人,
雖已變了形貌換了衣裝,但洪盛濤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並暗中跟隨她數日………
這段時間洪盛濤在這古怪的房舍四處遊蕩,有時也重回深鎖的香堂,並與這宅子的
老管家撞個正著,但老人並無陰陽眼,所以看不見洪盛濤,只是久了之後洪盛濤隨
即了解這裡絕非尋常房舍、這老人也不是一般山村野夫。
一日,他已附身在這女人身上多時,並向老人要了一杯茶,老人雖不明其意,但也
不敢違逆,提心吊膽地拿杯茶來之後,洪盛濤即已拇指、食指、中指三指托茶杯,
老人見之一怔,就在這又驚又疑的片刻,洪盛濤隨即朗聲說道:「地振高崗,一派
溪山千古秀」,當下老人像反射神經般脫口回道:「門朝大海,三合河水萬年流」
。洪盛濤又問:「紅花亭畔哪一堂?」老人回說:「青蓮堂。」再問:「堂上燒得
幾柱香?」老人答道:「五柱香!」五柱香就是香主的暗號。洪盛濤一聽眼前老人
正是當今本堂香主,趕忙作色躬身抱拳行禮,那老人卻是一臉目瞪口呆,置若罔聞
,猶如身陷十里迷霧中………
說到這,一旁老管家拿出一本封面斑駁的古線裝書說道:「後來我去查了敝會所流
傳下來的密冊,這本不公開的密冊已有三百多年,裡面記載了從總舵主以降所有各
堂歷任香主與幫眾的名錄,我也確實在裡面找到了洪千戶的名字,可見將軍所言不
假,他確實是明鄭時期青蓮堂下的兄弟!」老管家想起那天人與鬼透過「切口」相
認的過程,仍然像是在作夢般叫他難以置信。
「洪兄弟,為什麼你說這人是青蓮堂的香主?這麼說來,按照時間推算,他不就是
蔡德忠蔡香主後面的傳人?」老管家接著說道,隨即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翻閱
這部密冊的前幾頁。
「回郭香主,他確實是我們天地會的尹香主,連模樣口音都沒變,這口音當時我們
還以為他是台灣的蠻子,所以他今晚站在窗外跟那臭和尚說話時,我一聽便認出他
來,只是當時外人多,不便相認而已。」
就在這時,老管家似乎找到了前幾任香主的名氏,裡面詳細記載了青蓮堂歷任香主
的姓名籍貫堂號與生卒年,還有江湖名號、所擅武功、兵器與戰功等等,最後則是
接引人是誰都詳作謄錄。老管家邊找邊說道:「我好像有印象,以前曾看過一位香
主,他所留下的資料最少最神秘,他的名字好像叫做………」
「尹振弦!」老管家忽然指著一個姓名說道。
始終站在一旁,以懷疑目光看待這一切的阿弦,對今晚深夜所聽到的人鬼異聞,仍
然是半信半疑。此時他搶到密冊旁一看,果然看到毛筆寫的自己名字,而且上面什
麼記載都沒有,只有最下面的接引人寫道:「陳近南!」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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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贏韓國,但我好想成為作家,用我的故事打敗韓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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