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阿攤。
這篇故事是異數的第二部,而第一跟第二部的異數是我在7年前,也就是2010年陸續完成
的故事。
不過在完成這篇故事的時候,我犯了跟詭誌墮血僧一樣的錯誤,就是結局的部分收的太過
草率,造成當時的讀者一片罵聲。
不過就跟詭誌一樣,雖然故事劇情有不小的缺陷,但是我很喜歡這些角色,而且這些設定
在未來的故事非常重要,所以我一樣PO上來了。
雖然結局的部分不盡人意,還請大家多包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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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門鈴響了,也代表著故事開始了。
一般的男人總期待著會有漂亮的女生來按自己家的門鈴,但簡詭可不怎麼想。
對他這種人而言,漂亮的女孩是跟他扯不上關係的。上次有女生主動來按簡詭家門鈴時,
還連帶把他扯進了一件詭異的校園靈異事件。
而面對這次登門拜訪的兩個女孩子,簡詭想必也不是什麼輕鬆的差事。
站在門口的兩個女孩子一看見簡詭,開口便說:「是簡詭先生嗎?我們昨天晚上有打電話
給你……」
「嗯,我知道,妳們是白璞的室友吧?」
「是的。」兩個女孩點點頭。
「進來吧。」
簡詭的房間擺設仍如往常一般的乾淨整齊,兩個女孩在沙發上坐下,她們其中一人的手緊
緊壓在膝蓋上,另一個人則將手壓在臀下……這是當人類在緊張時會有的反應。
簡詭幫兩個女孩泡了兩杯茶,用輕鬆的語調幫兩個女孩作開場:「先喝杯茶吧,我想先確
定一下妳們昨晚在電話中所跟我說的事情,妳們說,白璞已經有一個多月沒回去了?」
「是的。」其中一個長髮的女孩回答道,她看著簡詭擺在桌上的茶,但似乎沒有想喝的意
思,她接著說:「一個多月前,白璞說她要去一個地方寫曲子,接著就沒有回來了,手機
也打不通……」
簡詭搔了一下頭,一個多月前……距離上次事件他請白璞幫忙寫曲子的時間是半年前,所
以應該無關。
「她有說是到哪去嗎?」簡詭問。
「她沒有說,但我們在她的書桌上找到這張紙條。」另一個短髮的女孩將一張便利貼紙條
遞到桌上,簡詭看了一下紙條,只見上面用優雅的筆跡寫著「辰廈、706」幾個字,這也
確實是白璞的筆跡沒錯。
「還有其他線索嗎?」簡詭抽了抽鼻子。
「沒有了,就只有這張紙條,我們甚至不知道該從哪裡出發……」長髮女孩雙手握緊了膝
蓋,情緒有點不太穩定地說:「我們很怕白璞出了什麼事,畢竟我們一起住了兩年,她現
在卻突然失蹤了……」
「放輕鬆一點,好嗎?」簡詭決定換個話題:「話說,妳們是怎麼聯絡上我的?」
這次換短髮女孩回答:「白璞她除了我們之外,好像沒什麼朋友,她平常也只是會出去找
靈感作曲而已,沒看過她跟其他人交流過,但她的書桌上一直有抄著兩個電話號碼,我們
打了其中一個。」
「那麼另外一個號碼呢?你們打過了嗎?」
「不,還沒有。」
「嗯。」簡詭簡單地回應了一下,不再多話,因為他大概知道那是誰的號碼。
長髮女孩把話端接了過去,說道:「我們藉由那個號碼聯絡上你,簡詭先生,我們想如果
你是白璞的朋友的話,或許可以幫我們的忙,找找白璞現在到底在哪裡……」
簡詭沉默了一會,他雙眼凝神看著眼前的這兩個女孩,說:「是的,我跟白璞認識很久一
段時間了,這件事我會想辦法的,如果妳們方便的話留一下名字跟電話,一有消息我就聯
絡妳們。」
長髮女孩說出了她的名字,叫做佳潔,並讓簡詭抄下了她的手機號碼,但短髮女孩卻沒有
說出她的姓名。
但只要有一個人的聯絡資料就夠了,簡詭也不多問。
他信誓旦旦地跟兩人保證一定會找到白璞後,雙方結束了這場談話。
談話的結束,對簡詭來說又是另一個事件的開始。
兩個女孩離開後,簡詭看著桌上的兩杯茶,茶仍然是滿的,沒被動過。
在簡詭的印象中,白璞這個人就跟她的名字一樣,總是喜歡穿著白色、璞素的服裝,她也
總是喜歡獨來獨往,簡詭從沒想過她還會跟其他人合租房子,而且還成了朋友。
簡詭將那兩杯茶全部喝完,然後拿出手機,打了一通電話。
這通電話正是白璞抄在書桌上、但那兩個女孩卻沒打過的那另一個號碼。
一切就跟半年前那麼類似啊,簡詭想著。
幾個陌生的女孩子來訪,彼此間講幾句話,打通電話,然後又是一個故事的開始……
但這次特別不一樣。
對方接了電話。
「嗨,醫生嗎?」簡詭說:「你還記得白璞這個名字嗎?」
「忘得了嗎?」另一方說。
(2)
男人靠在車上,手上擺弄著一小尊木雕,那尊木雕的大小差不多只有打火機大小,刻成了
一個女人的上半身像。
那個女人留著長髮,臉上留著淡淡的微笑。男人將木雕放在眼前,看著女人臉上的微笑表
情,臉上也跟著笑了。
男人的嘴唇動了動,好像想跟木雕說些什麼,卻欲言又止。
直到他聽到一聲叫喚,才匆匆忙忙的將木雕收進口袋裡。
「醫生!」簡詭朝男人走了過來,一邊看了看錶:「你早到了。」
「至少我不是遲到。」男人將身子從車上挺起來,想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但簡詭可不這麼認為,他看著醫生鼓鼓的口袋,問道:「那東西你還留著?」
「什麼東西?」
「少裝傻,就是你當時幫白璞刻的木雕。」
「……」醫生也不掩飾了,伸手將木雕從口袋裡拿了出來。他看著木雕上女人的表情,納
納地說:「我已經有五年沒見過她了。」
簡詭說:「我半年前有見過她一次。」
「她變怎樣了?」
「還是跟你刻的一樣漂亮,不然呢?」簡詭笑笑說。
醫生也笑了,他再度將木雕收起來,抬頭看著眼前的這棟公寓大廈。
大廈的外表已經破爛不堪,掉漆、窗戶破裂等情況都有,而且在門口處連招牌都沒有。
「憑著那張紙條,你怎麼知道是這裡?」醫生問。
「這棟大廈好幾年前上過新聞,你不知道嗎?」簡詭揚揚眉毛,得意地說:「這棟大廈以
前叫做聖辰大廈,後來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故,所有的居民都搬離了,連業主都決定荒廢這
棟大廈。」
「那這棟大廈為什麼上過新聞?」
「原因我剛剛不是已經說了?」
「嗯?」
「朋友,看看你的四周吧。」簡詭將手往旁邊一揮,這裡仍是市區,四周充滿了商業大樓
、店家及其他公寓。「這棟大廈的地點不錯,但為什麼業主決定荒廢?居民們又都在一夕
間全搬離?沒人知道,那一天,整棟大廈的所有居民都拿著行李離開了,當別人問他們為
什麼搬離時,他們沒有說出答案,業主也選擇沉默,媒體拿這件事做了個文章,戲稱這棟
大廈為『羅生門大廈』。」
「原來如此。」醫生點點頭,好像終於想通了一件事:「所以你跟我說的,白璞所留下的
紙條,就是說這裡囉?」
「我想白璞應該是把聖辰大廈簡寫成辰廈,而706……指的應該是房號吧。」
「很有道理……但如果白璞是來到這棟大廈裡以後失蹤的,那又為什麼?」
「所以我們要去找出答案,不是嗎?」簡詭拍拍醫生的肩膀,問了一個問題:「上次我們
三個異數最後一起相聚,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醫生回想了一下:「六……不,八年前吧,當時我還沒從醫院離職呢。」
「聽起來很久了。」
「嗯,似乎有點太久了。」醫生看著大廈的門口,說:「走吧,我們去看白璞是不是在裡
面,說不定她只是在裡面寫曲子寫到忘記時間了。」
「但願如此。」簡詭說,但如果真是這樣,那代表這棟大廈一定有問題。
畢竟,在有「那種東西」在場的場合下,白璞才寫得出曲子。
何況,還沒踏入大廈門口,身為異數的他就已經感覺到了,這棟大廈的不尋常……
聖辰大廈似乎從荒廢後就沒再管制人員進出了,大門口敞開著,而管理室內雖然有幾台映
像管的監視螢幕,都全都是無法運作的。管理室內的一切看上去很平常,只是灰塵多了一
點,桌上的管理簿冊、茶杯……擺設都很尋常,好像只是管理員出去上廁所,一出去就是
好幾年一樣。
進入門口後,兩人先看到的是兩側的電梯,電梯當然也是無法運作的,兩人於是走上了旁
邊的樓梯。
「706……應該就在七樓吧?」醫生摀著鼻子說話,因為樓梯上的灰塵實在太厚了。
簡詭也悶著聲音回答:「應該是吧,所以我們得先爬七樓上去。」
樓梯上並沒有其他雜物,除了該死的灰塵外,兩人並沒有遇到其他東西,而在樓與樓之間
,兩人也看到了其他樓層的模樣。
每層樓都是一樣的,一條走廊,兩側的房間房門緊閉,有些房間的門口還擺放著鞋櫃鞋架
,幾雙鞋子凌亂的被丟在地面上,其他沒有任何特殊的東西了。
但,走到五樓時,他們遇到了情況。
走在最前面的簡詭正要從樓梯間轉過去時,差點就要跟另一個人撞在一起。
簡詭嚇了一跳,急忙閃到旁邊去。
那是一個瘦小的老人,他穿著一件灰色短褲,上半身則赤裸,露出枯瘦的身體,手上提著
一包塑膠袋,袋中好像裝了黑色的一灘液體……
老人好像沒看到簡詭等兩人似的,慢步走下樓梯,兩人則眼睜睜看著老人消失在樓梯轉角
。
兩人沉默了許久,醫生才終於說話:「簡詭,你不是說這裡已經荒廢了嗎?」
簡詭說:「我所查到的消息確實是這樣啊……」
「那剛剛走下去那個是什麼?」
「遊民吧。」
「喔。」
無意義的對話到此結束,兩人都知道,不管那個老人到底是什麼,但他們都走到這裡來了
,只有繼續走上去。
當抵達七樓時,兩個人不用找,就看到了706房的所在位置。
因為在所有的房門中,只有一扇是開的,而且還不斷在搖曳著,像是在跟兩人招手。
簡詭走到門前,瞄了門上的號碼一眼。
「果然是706啊……」簡詭將門拉開,走了進去。
就跟管理室的情況一樣,這間房間的環境擺設也跟一般的住所差不多,傢俱電視一應俱全
,只是積滿了灰塵,原居民鐵定在倉促中離開了這裡,沒有拿走半樣傢俱。
醫生跟在簡詭後面進入了房間,並出聲音叫了一下:「白璞,妳在這裡嗎?」
沒有回應。
簡詭大致打量了一下這房間的情況,除了所在的主要客廳外,還有左右各一個房間,一間
浴廁……
簡詭先選擇了右邊的房間,他走入房間內,看到的是一間標準型的書房。
裡面有兩座大書櫃,還有一張書桌,但櫃子上全空了,書桌上則堆放著幾本書。醫生拿起
那幾本書看了一下,「全是日文書,看不懂。」
而另一間房間是臥室,床鋪、衣櫃、化妝桌等東西都在,化妝桌上甚至還擺著幾罐化妝用
品,只是都已經過期腐壞了。化妝桌上還擺著一座照片框架,裡面有一張女孩子的照片,
照片中的女孩看起來似乎只有七八歲,她面無表情的看著鏡頭,好像不怎麼開心。
床鋪上還有枕頭、床單、棉被等東西,只是凌亂不堪,好像上一個在床上睡覺的人在床上
亂翻了好幾圈一樣。
除此之外,房間內沒有其他特別需要注意的東西了。
白璞不在這裡。
但她留下了些東西。
「簡詭,床鋪下有東西。」醫生首先發現,他指著床鋪邊緣,有一張白紙的邊緣露了出來
。
簡詭將整條床鋪掀開,然後張大了嘴巴。
醫生也張大嘴巴。
在床鋪底下,躺著數百張紙,而那些紙上被人用紅筆畫上了五線譜跟音符,兩人一下就認
出來了,這些是白璞所寫的曲子。
兩人也都知道,白璞寫曲時所用色筆的定義。
紅色代表「極度危險」,意即「寫出來後絕對不能演奏」的曲子。
因為只要一演奏出來,聽者絕對會完全為曲調所著魔,情緒崩潰,自殺自殘。
但白璞卻在這個房間裡寫出幾百頁這樣的曲子,這也代表了這個房間、這棟大廈一定藏著
什麼故事……
在醫生還無法反應過來的時候,簡詭卻撿起了其中一張紙,翻到空白的那一面,然後拿出
他的原子筆,坐在床緣。
醫生問道:「簡詭,你幹嘛?」
「給我三分鐘,讓我畫一幅畫出來。」簡詭將筆抵在紙上。
他能感覺到,這裡有東西。
他要把這些東西畫出來。
(3)
當然,簡詭知道自己所畫出的東西絕對不會多正常,而這幅僅花了三分鐘的素描畫,簡詭
也看不出來畫中所代表的意思。
白紙上,簡詭的右手繪出了一間詭異的房間,房間內的四面牆壁、地板、天花板,都刻滿
了音符。但那不是普通的音符,它們不同於在音樂課本或普通閱譜上所見的樂譜,那些音
符的模樣歪曲且畸形,看起來不像音符,反而像一種咒符,就像是有人忍著疼痛,用指甲
在牆壁上硬生生刻下這些音符。
簡詭將這張畫遞給醫生看,徵詢他的意見:「你看的出來其中涵意嗎?」
醫生盯著那張畫思考了好一會,最後還是搖搖頭道:「你自己右手所畫出來的東西,我怎
麼可能看的出來?」
「我右手畫出來的東西,常常連我自己都搞不懂他所表達的意義……」簡詭搔了搔頭,說
了句:「就像你一樣,有時候你刻出的東西,你也不知道他所代表的意義不是嗎?」
醫生只是眨了眨眼,作為回答。對這些藝術家中的異數而言,每樣作品都有他所屬的意義
跟真實的故事存在,不是虛構的。若沒有親身參與這些故事,你根本無法瞭解這些作品所
具的意義。
那麼,簡詭現在所畫出來的這幅畫,代表了什麼?
如果畫中這間刻滿了音符的房間就是簡詭等兩人所處的這間房間,那麼這些音符代表的便
是在這房間中所發生過的故事,難道……
兩人的心中在此時同時浮現出一個答案,但兩人也打從心裡想否定這個答案。
莫非白璞在這間房間內出了意外?而那些詭異的音符正是代表了白璞?
兩人雙眼相視,醫生首先開口:「你想的該不會跟我一樣吧?」
簡詭答道:「我想應該差不到哪裡去吧,嗯?」
「你覺得可能性多大?」
「微乎其微的小,白璞是個很謹慎的人,不可能出意外。我不認為畫中的那些音符是在代
表她,應該是有其他的意義……」
簡詭抿了抿嘴唇,低頭看著那些寫滿紅色樂譜的紙張。白璞在這裡寫出了這麼多極度危險
的曲子,也一定有其道理在,只是,現在兩人手邊的線索實在是少之又少。
當簡詭正感到頭痛時,突然他耳邊聽到了一曲歌聲。他原本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看到醫
生困惑的表情後,他便知道這不是幻聽,因為醫生也聽到了。
那聲音只有歌曲的清唱聲,沒有伴奏。
兩人皺起眉頭,凝神聽著這個不知從哪傳出的歌聲。那是一個女生的聲音,聲音很清秀稚
嫩,聽起來是一個年約七、八歲的小女孩的聲音。
簡詭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首歌,歌曲的音調聽起來有點類似以前日本的演歌,且歌詞聽起
來也不像是中文,怎麼說呢……好像台語、日語都不像,無法形容這是用什麼語言所唱出
的歌曲。
但兩人的耳朵都將這首歌聽的非常清楚,好像唱這首歌的人就在房間中,但兩人卻看不到
她。
在歌曲的最後,女孩的聲音越來越小,慢慢從兩人的耳邊消失不見。這首歌突然的出現,
又突然的消失。
簡詭確認歌聲是真的完全停止後,便問醫生:「你也聽到了吧?」
「嗯,聽到了。」醫生的眼睛往化妝桌上看去,盯著相片框架內的那張小女孩的照片。難
道歌是她唱的?
當然,那只是一張照片,並不會唱歌,但剛剛房間內確實響起了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唱
歌的聲音,那到底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當兩人正思考著這個問題時,突然有一個聲音在房間門口處響起:「你們現在猜想的並沒
有錯,剛剛那首歌就是照片裡的那個女孩唱的。」
兩人一聽到這個聲音,都是猛地一轉頭,因為他們都認得這個聲音,而且有好久一段時間
沒有聽過這個聲音了。
白璞站在門口處,兩人看到白璞的模樣,都吃了一驚。她的一頭長髮已經紮了起來,身上
則穿著一件灰白色的舊T桖跟牛仔短褲。她的臉色稍微泛黃,眼窩處有著明顯的黑眼圈,
看起來相當憔悴。
在簡詭跟醫生的印象中,白璞總是全身穿著白色的服裝、長髮搭在肩上、無時無刻都漂亮
動人,現在兩人是第一次看到白璞以別的裝扮出現在他們眼前。
白璞走進了房間內,她並沒有問簡詭跟醫生為什麼他們會出現在這裡,她只是走到床邊坐
了下來,輕輕摸著那些寫滿曲子的紙張。她說道:「應該是佳潔請你們來找我的吧?」
「嗯,妳的室友都很擔心妳。」簡詭回答,「妳就這樣失蹤了一個多月,難道都在這裡寫
曲嗎?」
「寫曲,還有找一個人。」白璞說。
「找人?」
「找她。」白璞伸出手指,指向化妝桌上的相框,那個女孩。
「她是誰?」
「你們何不坐下來,聽我說個故事?」白璞往身邊的位置擺了擺手。
簡詭答道:「不,我們站著聽就好。」
「隨便你們。」白璞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始說道:「那張照片中的女孩,跟我們一樣,是
藝術家中的異數。」
「喔?」
「但她跟我們不一樣的是,她並不是天生就擁有這種能力。在一開始,她不知道從哪裡聽
到了我的曲子,甚至找上了我,說想跟我一樣寫出那種能影響人心的歌曲,要求我收她為
徒,教她寫曲。但你們也知道,這種能力是無法教的,她一直死纏爛打要我教她寫曲,直
到我跟她詳細解釋後,她才終於放棄了這個想法,不再糾纏我。」
簡詭忍不住問:「但妳剛剛不是說這位女孩也是異數嗎?」
白璞點了點頭,用一種平淡中藏著情緒的壓抑語氣說道:「那女孩後來不知道用什麼方式
,竟可以用歌唱的方式唱出那些一般人所看不到的東西,她後來又很高興地跑來找我,說
以後可以由她演唱,由我負責奏曲。我問她為什麼她會有這種能力,她只是跟我說『秘密
』,當時的她還不知道,這種能力對她來說是一種災難。」
「災難?」
「她無法自由運用這項能力,簡單來說,像我們三個可以自由操縱自己的能力,我想寫曲
的時候就寫曲,想畫畫的時候就畫畫,想雕刻就雕刻……但她不是,她的嘴巴常常會自動
感應到那些東西,然後自己唱出來。我猜想,她可能唱出了自己不該唱的東西。」
「什麼意思?」
「我跟她的最後一次聯絡,是她打電話給我,哭訴著她快受不了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並沒有詳細地告訴我,接下來,她再沒有聯絡我,也沒有來找我。我很擔心她,所以主
動來找她,卻發現這棟大廈的住民竟然都搬離了,而那個女孩,也消失了。我聯絡不上她
的家人,聯絡不上任何與她有關的人。」
白璞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轉頭環視了這間房間,慢慢地說:「我唯一知道的,只有她曾
跟我說過的地址,就是這裡。」
簡詭想起了他的畫,便將那張畫遞給了白璞,說:「這是我剛剛在這裡畫的,妳看。」
白璞接過那張畫,視線停留在上面約三十秒後,她問簡詭:「你覺得這張畫所代表的意思
是?」
「就是我搞不懂,所以才問妳。」簡詭說:「那麼,妳就一個人躲到這裡來寫曲,但這跟
找那個女孩有什麼關係呢?」
「你還沒發現嗎?」白璞聳了一下眉毛,右手拿起那些她寫的曲譜說:「這裡有很大的能
量激發著我作曲,而且都是一些極度危險的曲子,這代表這裡出過事,而且是非常……特
別的事,否則不會這樣。另外,你們剛剛也聽到了那個女孩的聲音不是嗎?從我來到這裡
以後,她的歌聲就不定期在整棟大廈內隨機唱起……」
現在簡詭開始懂事情的經過了,女孩擁有異數的能力後,可能出了什麼事,而這件事造成
辰廈的住民全數搬離,而女孩本人可能遭到了不測,她的靈魂留在辰廈內,想用歌聲來告
訴其他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但聽到女孩剛剛唱的那首歌簡詭並沒有特別的感覺,而且有一個問題他要問清楚:「那個
女孩叫什麼名字?」
「她說她叫玲玲,是真名或是綽號,我不知道。」白璞回答。
簡詭在腦中記下了玲玲這個名字,而這時他發現,從白璞出現以後,醫生就沒有再說過任
何一句話了,他只是乖乖坐在簡詭旁邊,認真的聽著兩人說話。
「總之,我到這裡來,就是想搞懂真相。」白璞站起身子來,眼神看向玲玲的照片,說:
「她因為聽了我的歌,所以也想成為異數,但這項能力似乎給她帶來了意外……某方面來
說,我也有責任吧。我在這裡寫曲,聽她所唱的歌,相信有天可以找出答案,找出她到底
出了什麼事……」
「我懂了。」簡詭跟著站起來,「那麼,我會去轉告佳潔,說妳其實很好,只是專心寫曲
而已……」
「不用了,我會再打電話給她們,一個多月沒連絡她們,害她們瞎操心,我也很過意不去
。」白璞一邊說,眼神一邊瞄向了醫生。
這是從開始到現在,白璞第一次看向醫生。
兩人眼神交對了那麼一秒,隨即又分離。
簡詭這時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問:「白璞,這棟大廈自廢棄後,有遊民進住嗎?」
「……我在這裡一個多月了,從沒見過。」
「嗯……」
簡詭又想起那個當他們上樓時遇到的老人,赤裸枯瘦的上半身,以及塑膠袋內的黑色液體
……如果沒有遊民,那他是誰?
(4)
累了。
真的累了吧。
白璞已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寫曲,她知道辰廈出過事情,可能唯有透過演奏這些她寫
的曲子才能知道這裡所發生過的事情。
但她知道若她將這些曲子演奏出來,可能連她自己也會跟著曲調走火入魔,而發生悲劇,
這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白璞無力地看著床鋪上的數百張紙,這些都是她所寫的,但她卻不能演奏出來,這樣有什
麼意義呢?這樣能找出玲玲失蹤的真相,與辰廈所發生過的故事嗎?
答案當然是不能。
「那我還能怎麼做呢?」白璞躺在地板上,閉上了眼睛。剛好,這時女孩的歌聲開始在房
間內響起。
玲玲的歌聲總不定時在辰廈內出現,好像想訴說著什麼似的,但很可惜,白璞總聽不懂玲
玲所唱歌曲的內容。
而且每次她所唱的歌曲都是不一樣的,而且都不是用中文所唱的,也不是英文或日文,白
璞根本聽不出那是什麼語言。
可能是陰陽語吧……代表「那些東西」的歌聲,也只可能是用陰陽語所組成的,不是嗎?
如果真的有陰陽語這種語言的話啦……白璞心想。
跟以往一樣,玲玲的歌聲維持了約三分鐘後,聲音開始越來越小,慢慢消失。但在玲玲漸
弱的歌聲中,白璞聽到了一個不自然的聲音。
聽起來像是有人在走廊上跑步的聲音?
白璞整個人從地板上跳了起來,雙眼警戒地看著房門。她沒有聽錯,因為現在跑步聲正經
過706的門前。
她想起了今天下午簡詭所問的那個問題:「這裡有遊民進住嗎?」
她回答:「從沒見過。」
但沒見過並不代表沒有,說不定過去一個多月的時間只是她剛好沒有碰見遊民罷了。而且
簡詭跟醫生在今天離開前,並沒有跟她解釋為什麼要問「有遊民嗎?」這個問題,但他們
之所以會問這個問題,一定有其原因。
遊民有好有壞,但如果遇上心懷不軌的遊民,自己一個人抵擋的了嗎?
那腳步聲持續在走廊上奔跑著,最後在走廊末端停止了,白璞並聽到了一聲清楚的開門聲
。
聽起來那腳步聲的主人正準備打開某間房間的門……但白璞在這裡住了一個多月,她從未
在這層樓看過其他人。
白璞走到門口,小心翼翼地打開門,探頭往走廊末端的位置看去。
在最底端的713房間,房門正好關上,白璞也剛好看到了這一幕。
她知道,有人進入了房間中。
但那是什麼人,她不知道。
說不定,根本不是人,誰知道呢?
唯一要知道的方法,就是親自去確認。
白璞走出706房,邁出腳步往713前進。她並不敢到害怕,她已經很久不知道害怕是什麼感
覺,她只是想知道,剛剛到底是什麼人走進了713號房。
她走到了713的房門口,並伸手試握了一下門把。
是鬆的,沒有鎖。
白璞手用力,打開房門。
她瞪大眼睛。
房裡的人也瞪大眼睛。
「結果……我跟白璞今天好像都沒說到話呢。」醫生一手把玩著酒杯,另一手則拿著那尊
小木雕。
「我也搞不懂你們吶,其實你們之間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我從來都不知道……」簡詭小口
小口地喝著手上的那杯可樂,眼神一邊打量著酒吧內的環境。
此時這家酒吧內的客人並不多,除了他跟醫生之外,只有一個坐在最角落的女人,跟兩個
正在聊天的男人。也許是因為酒吧內人少,讓簡詭覺得此刻的氣氛格外孤寂。
「你想知道嗎?」醫生舉起酒杯將酒喝盡,擦擦嘴說:「其實我也不清楚,但我猜最大的
原因還是因為這尊木雕吧……」
看到醫生將酒一飲而盡,簡詭忍不住皺眉說:「你等一下還要開車回去,少喝點酒。」
簡詭想起了這家酒吧的招牌,黃泉路酒吧,很貼切的店名,酒喝多了早上黃泉路……
可能是酒喝多了吧,醫生將木雕擺放在桌上,開始源源不絕的說:「當時,我總是問白璞
為什麼都不笑,她總是不回答。好奇怪,在一起那麼久,我就是不知道她笑起來是是什麼
樣子……後來我雕出這尊木雕,模擬出她笑的樣子,我把這尊木雕拿給她看,問她:『妳
看,妳笑起來是不是像這樣?』結果,她不理我,還搬家離開了,一離開就是五年,到今
天我才又看到她……」
醫生有點自嘲的笑了笑,又接著說:「說起來好笑,她並沒有跟我說要分手之類的話,就
是直接走了。而且我也有她的電話,隨時可以聯絡她,問她搬到哪裡去了,但我就是不敢
打給她,只敢等她的電話,結果一等五年她就是不打給我……」
簡詭像個心理醫生般,一邊聆聽著,一邊點著頭。他從不知道這些事發經過,他只知道白
璞跟醫生原本在一起,只是白璞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搬家了,也沒跟他們說新地址。直到半
年前的那起事件,簡詭才終於主動聯絡上白璞。
醫生又再點了一杯酒,但被簡詭制止了,簡詭知道醫生不是個多會喝酒的人,這次或許是
因為見到了白璞,所以才狂灌酒。一個平常不怎麼喝酒的人突然狂灌酒,遲早出事情。
簡詭正想拉著醫生離開酒吧時,他的手機響了,無顯示來電號碼。
這種時間,誰會打給他?
簡詭接起手機:「喂?」
「是我。」
簡詭一聽就認出來了,這是白璞的聲音。
「喔……白璞啊。」簡詭的眼睛看了一下醫生,醫生也正盯著簡詭看,好似很關心這通電
話。
「今天下午你問我有沒有在辰廈看過遊民,對吧?」
「嗯,我確實有問這個問題。」
「你們應該是有某種理由,所以才問我這個問題的,是吧?」
「嗯……是的。」
簡詭將在樓梯上遇到那個詭異的枯瘦老人的事情告訴了白璞,白璞聽後,稍稍沉默了一下
,然後說道:「你知道嗎?或許辰廈中還有居民逗留著。」
「妳是說居民當時並沒有全部搬離?」
「在當時,活著的居民都搬離了,而現在在辰廈裡逗留的,是『另一種居民』。」
「老實說,我聽不太懂妳在說什麼。」
「那是因為現在我們對於情況還不瞭解,我剛剛所說的,只是我的一個假設,你知道我剛
剛碰上了什麼事嗎?」
「妳沒說,我怎麼會知道?」
白璞接著便開始說出,她在713房中所見到的事情。
她打開房門,與房裡的人四目相對。
那是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他站在窗口處,面對著窗外,轉頭睜大眼睛看著白璞。
「你是誰?」白璞鎮靜地詢問。
男人並不回話,只是露出一個得意的、詭譎的微笑,從這個微笑中,白璞感覺到男人似乎
在嘲笑她:「妳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白璞再問了一次:「你是誰?」
男人回話了,但並不是回答白璞的問題,而是說了另一句話:「妳永遠也找不到妳想找的
東西。」
「你說什麼?」
「妳找不到那個女孩的,」男人嘴角泛笑說道:「她已經是我們的一員了。」
語畢,男人做出了一個令白璞料想不到的舉動,他攀上窗戶,往下縱身跳去。
當白璞趕到窗戶邊一看時,底下什麼也沒有,好像男人跳出窗戶後就在空中消失了。
而男人最後的那幾句話,已經深深印在白璞的記憶裡了。
「已經是我們的一員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簡詭摸了摸下巴,很是疑惑。而此時醫
生也早將耳朵移到手機旁邊,聽著兩人的對話。
白璞說:「我還不是很瞭解,但有點頭緒……我可能會在這裡多待一段時間繼續調查。」
「妳確定嗎?」簡詭憂心地說:「我總覺得辰廈那個地方怪怪的,只怕待久了會出事……
」
「這是我的決定,如果我真的遇上麻煩或需要幫忙,自然會聯絡你們。」不等簡詭再做回
應,白璞說完這句話後,便掛了電話。
簡詭錯愕地看著手機螢幕,吐了一下舌頭。
而醫生則瞪著眼睛,問簡詭:「為什麼她是打給你不是打給我?」
「我哪知道。」簡詭無奈地收起手機,抿著嘴唇思考。
「怎麼了,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我們明天也許該回辰廈一趟。」
「為什麼?」
簡詭說:「去幫一下白璞吧,你想想,白璞雖然可以寫出那些曲子,但她卻不能演奏,因
為太危險了。如此一來,那寫出那些曲子有什麼意義呢?但我跟你不一樣,對吧?」
醫生聽完後,喔了幾聲並點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簡詭繼續說道:「我跟你所創造出來的作品只是用看的就好了,沒有危險性,所以……」
「所以我們應該回去,看能不能用我們的能力找出隱藏在辰廈的真相,對吧?」醫生直接
幫簡詭接下去說。
「對,這就是我所要說的。」簡詭彈了一下手指,「所以我們明天再一起去辰廈一趟吧?
」
「我沒空。」醫生說。
簡詭原本以為醫生應該會一口答應,但醫生只是站起來,揉了揉額頭說:「我明天還有事
,抱歉了。」
「你有什麼事?」簡詭問。
「你知道的,就是有事……」醫生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說:「好啦,我得趁著自己還
意識清醒的時候開車回家,你也早點回去吧。」
醫生不給簡詭反擊的餘地,他馬上轉身往門口走去,留下簡詭一人孤坐在座位上。
其實醫生在想什麼,簡詭會不知道嗎?
「該說是幼稚還是白癡呢,唉……」簡詭拿起自己那杯喝不到一半的可樂,小口啜著。
明天早上,再回去辰廈一趟吧。
然後,用畫找出真相。
(5)
情況有點詭異,不是嗎?
簡詭站在辰廈的門口,看著手中的畫。這幅畫簡詭在一分鐘前才剛完成,畫中描繪的是辰
廈與周邊的其他建築物,畫中的景況與現實並沒有差太多,但唯一讓簡詭感到怪異的,是
在畫中的天空部分。
辰廈上方的天空中,有著一團類似旋渦的東西,但與其說是旋渦,不如說是一團用麻密線
條所構成的塗鴉。而在畫中其他建築物的上方,則都是空白的。
為什麼自己的手,會在辰廈的上空多畫了這一團線條呢?
當然簡詭知道答案,這代表了辰廈這棟建築物確實隱藏了某些秘密。
現在的時間是早上九點,簡詭沒有挑晚上的時間來,因為連簡詭自己也不得不承認,辰廈
這棟建築物確實讓人感到發毛,他實在很佩服白璞可以一個人在這種地方連待一個多月。
現在白璞應該還在706房內吧?先上去找她再說吧。
踏入大門,簡詭看了旁邊的管理室一眼……跟昨天來到時一樣,管理室內的擺設都很尋常
,沒有雜亂的跡象,只是灰塵多了點。
簡詭突然想進去看看。
管理室的門並沒有鎖,好像當初管理員根本忘記鎖門似的。
簡詭先注意到的,是桌上那幾台映像管的監視螢幕,但現在已經全部停止運作了。簡詭隨
手按了幾下開關,螢幕仍是烏黑一片,無法啟動……不意外,畢竟這裡都廢棄這麼多年了
。
簡詭將注意力移到辦公桌上的管理簿冊……簿冊上最後的簽名日期是三年前的十月,這代
表辰廈廢棄、玲玲出事的時間是在三年前囉?雖然之前曾看過辰廈居民全體搬離的報導,
但簡詭已經忘了是多久前看到的,現在想想,應該也是差不多在三年前吧?
至少稍微確定了事發時間。
在辦公桌上的牆壁上還掛著一塊白板行事曆,上面的日期用藍色白板筆寫著十月三日。而
上面也貼著幾張公告,簡詭大致看了一下,有些是租金收繳通知、停車位規劃變更……而
有一張公告格外吸引簡詭的注意。
這張公告看起來不是給住戶看的,而是給輪班的管理員看的,上面印著:近來許多住戶反
應常看到外來人士於樓層間逗留,請輪班人員多加注意可疑人物,嚴格管制人員進出,勿
輕易讓外人進入。
而在傳單的下面,用原子筆寫了另一行字:住戶反應有越來越多外人出現在大廈內,請所
有人多加注意!
簡詭盯著這張紙,腦裡有數種想法。他想起了昨晚白璞打給他的那通電話,白璞所說的「
另一種居民」……這之間好像有種巧妙的關聯,就當簡詭還在思考之際,他耳邊聽到了一
個聲音。
叮。
聽起來,像是電梯的聲音?
但上次來的時候就已經確認過了,這棟大廈的電梯早無法運作了不是嗎?
簡詭走出管理室,看向電梯。
其中一間電梯的門敞開著,但並沒有人從電梯中走出來。
既然沒有人,那是什麼東西讓電梯運作的?
要知道答案只有一個辦法。
簡詭拿出紙筆,對著電梯,右手開始速繪。
不到一分鐘,一張畫便又完成了。
畫中,電梯前,簡詭畫出一個人,那個人全身的構圖都是黑色的,連臉上的五官也是,唯
一清楚的是眼睛瞳孔,直視前方,好似正看著簡詭。他的右手按住了電梯的按鈕,沒有放
開,就像在等簡詭走進電梯一樣。
「少來,我才不進去。」簡詭對著那個在電梯前的「人」說。
那個「人」似乎聽到了簡詭說的話,放開了按鈕,電梯門緩緩關上。
才剛進來近碰上這種事,這棟大廈真是夠詭異的了……簡詭心想。他轉向旁邊的樓梯,開
始猶豫要不要走上七樓去找白璞,他著實有點害怕會像上次一樣,在樓梯上遇到那個枯瘦
老人,或穿西裝的男子等其他詭異的人……
這種想法剛出現,樓梯上突然有一道人影閃出,簡詭先是嚇了一跳,但仔細一看,發現走
下樓梯的竟然是白璞,她的手上拿著一個大提包,身上的穿著也恢復了簡詭所認識的那個
白璞,全身穿著純白的服裝,長髮搭在肩膀上。
白璞看到簡詭,臉上也閃過一絲詫異,問道:「你又回來這裡幹嘛?」
「來找妳啊。」簡詭苦苦地笑了一下,「妳怎麼提著這麼一大包?」
「因為我要離開了。」白璞走下樓梯。
簡詭用湯匙攪拌著熱可可,問:「包包裡裝什麼?」
「我在辰廈裡寫的所有曲子,把整個提包給裝滿了。」白璞說道,一邊喝著她點的黑咖啡
,不加糖不加奶精。
「這些曲子,妳打算怎麼處理?」
白璞對著簡詭露出一種「什麼爛問題」的怪異表情,回答道:「當然是銷毀,這些曲子太
危險了。」
「但妳在辰廈裡一直寫曲,不就是為了找出那個叫玲玲的女孩的下落嗎?」
「是啊,但就算我寫出再多曲子,不能演奏又有什麼意義呢?」白璞稍稍嘆了口氣說道。
現在的兩人身處於離辰廈兩條街外的一家咖啡廳內,白璞已經決定離開辰廈,不再留在那
裏了。畢竟她終於理解,光是寫曲是無法找到答案的,要知道答案,必須將這些曲子演奏
出來,但演奏出來的後果連她自己也無法承受。
「那,妳打算怎麼辦呢?還要繼續尋找下去嗎?」簡詭問。
「我會再想辦法的。」白璞輕淡地回答,但她其實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做。
「我想,」簡詭低頭瞄著杯中的熱可可,說:「我跟醫生可以幫妳的忙,畢竟我跟他的作
品沒有危險性……只要用眼睛看就好了,妳說是吧?」
「……」白璞沉默了,簡詭不清楚她是不知道怎麼回答還是正在考慮怎麼回答。在簡詭的
印象中,白璞是個很獨立自主的人,不太常接受別人的幫助,或許白璞會拒絕,但也許會
答應。
最後,白璞終究說:「如果你們想幫我,我沒意見。」
簡詭在心裡笑了,他就知道白璞會這樣回答,而不會像一般人回答:「那拜託你們了。」
或「謝謝你們。」之類的。
「我想給妳看些東西,今天早上在辰廈畫的。」簡詭從口袋中拿出兩張紙攤在餐桌上,那
便是今天早上他畫的那兩張畫,一張是辰廈與其他的建築物,一張則是電梯的畫。
白璞看了那兩張畫幾眼,不用簡詭解釋,她也大致知道畫中所代表的意思。
「你覺得,」白璞用手指著畫中辰廈上空的那一團黑色線條,問:「這一團東西,代表什
麼?」
「依我的觀念嘛……這可能代表了一股能量或靈體……」
「那麼這張電梯的畫呢?」
「這代表有個隱形人幫我打開了電梯門。」簡詭這時回問了一個問題:「當昨天我跟醫生
去找妳時,妳說妳在辰廈一個多月來沒有見過其他居民或遊民,是真的嗎?」
白璞一聽到這個問題,先是眉頭稍微皺了一下,接著回答:「其實連我都不確定,那段時
間,我除了外出用餐外,其他時間都是待在706房裡。但有時候,我會聽到樓上或樓下傳
來少許的怪聲音,我都以為是老鼠什麼的,直到昨天晚上我才清楚聽到有腳步聲,也看到
了那個穿西裝的男人,才發現,辰廈內似乎還有其他人在……」
「我瞭解了。」簡詭點點頭,拿起了他那杯熱可可。
可可此時已經全涼了,於是簡詭一口氣喝完,然後他擦了擦嘴巴,說:「放心吧,我跟醫
生會幫妳找出那個叫玲玲的小女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儘管簡詭還沒有問過醫生的意見,醫生似乎總刻意在閃避著白璞,不管如何,簡詭先把醫
生給拉進來了。
簡詭擦了擦嘴邊殘留的可可,問:「那等一下妳打算先回去嗎?」
「嗯,我要銷毀這些曲子,也要跟佳潔她們報一下平安。」白璞眼珠轉了轉,「那你呢,
等等要去哪?」
「我等一下要再去辰廈一下,找些線索。」簡詭聳聳眉毛,故作神秘地說:「我已經大致
知道要從哪裡著手了,一有新消息我會再告訴妳的。」
白璞點點頭,不再作聲,低頭繼續喝著咖啡。
當簡詭再度回到辰廈,他這次的目標只是到管理室去一趟,並不打算上樓。
如果他想的沒錯,管理室內應該有他所要的東西。
管理室中的辦公桌上仍堆著那一疊管理簿冊,簡詭動手翻起那些簿冊,最後終於在簿冊的
最底部找到了他所要的東西。
一張管理員輪值名單,上面有著輪值時間、姓名跟手機號碼。
簡詭帶著這張名單走出了辰廈,他並不想在辰廈多待一秒,尤其他害怕又聽到電梯發出叮
的一聲,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早上發生過一次就夠了。
簡詭拿出手機,開始撥打名單上的號碼,希望這些人的手機號碼沒有換……簡詭這樣想。
名單上共有五個名字,五個號碼。
第一個號碼是空號,想必這傢伙換了號碼。
第二個號碼,有人接了,是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喂?」
「喂喂?」簡詭唸出名單上的名字:「請問是……趙亞風先生嗎?」
「對啊,我是。」
「請問你之前在聖辰大廈當過管理員嗎?」
「……」對方沉默了一下,回問:「你問這個幹嘛?」
「我想請問一下,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
對方像是已經猜到簡詭要問什麼似的,喀擦一聲將電話掛了。他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我不想回答關於辰廈的一切問題。」
簡詭雖然有點傻眼,但只能無奈地繼續打下一個電話。
第三個號碼,空號。
第四個號碼,是個年輕人接的電話,聽聲音起來似乎只有二十多歲。
跟剛剛不一樣,簡詭這次把兩個問題二合一:「請問是曾經在聖辰大廈做過管理員的羅邦
石先生嗎?」
「呃……你怎麼知道?」比起剛剛那個趙風亞,羅邦石的態度好很多,「請問你是誰?」
簡詭說:「抱歉,有點難跟你解釋,但我想要知道有關於聖辰大廈的真相,我相信你知道
我在說什麼,對吧?」
「……是的,我知道你在說什麼。」羅邦石說:「但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是誰?」
簡詭想了一下,決定回答:「可以這樣說吧,三年前的事情,我的一個朋友必須負某種責
任,而她正積極的在找出真相……三年了,我沒說錯吧?」
「三年……對,三年。聖辰大廈確實是在三年前出事的。」
「可以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嗎?」
「……聽好了,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為什麼想知道這些。但如果你想知道,我可
以告訴你沒關係。」
「什麼意思?」
「算是彌補錯誤吧,三年前的事件,或許我也該負責。」羅邦石說:「你先跟我說,你知
道了多少,我再決定要不要跟你說事情經過。」
簡詭把一切都跟羅邦石說了,玲玲的失蹤、歌聲、以及辰廈內的「外來人士」。羅邦石聽
後,相當驚訝:「你知道了不少嘛!」
「那你可以把你知道的跟我說嗎?」簡詭握緊了手機。
這次羅邦石不再廢話了,直接說出事情經過:「本來,玲玲是個很普通的女孩,我跟她的
家人都相當要好,但後來有一天,玲玲似乎是中邪了,她常常會在大廈裡唱出一些……可
怕的歌,吵的大家都睡不著覺,許多人在抗議,但玲玲卻說,她無法控制自己唱歌……這
不是中邪是什麼?也是從這時候開始,大廈內開始出現許多可疑人物。」
「可疑人物?」
「聖辰大廈對於人員進出都有管制,但卻開始有許多住戶反應,常常看到有非住戶的人在
走廊或電梯、樓梯間出沒。很奇怪的一點是,我們管理員已經嚴格管制進出了,但這些可
疑人物卻不斷出現,於是我們管理員開始懷疑是不是大廈鬧鬼了……」
「後來呢?」
「後來,玲玲失蹤了。」羅邦石嘆了一口氣:「這是我的錯誤,當時她剛從外面進來,跟
我打了招呼,然後進了電梯……」
簡詭聽著。
羅邦石繼續說著:「當玲玲按下電梯按鈕,電梯門打開的時候,我看到電梯內似乎早就站
了一個人,似乎是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他不是住戶,絕對不是,我從沒看過他。我覺
得奇怪,正要去問時,玲玲已經進入電梯,並關上了電梯門,然後……然後……」
「你慢慢說,我有在聽。」
「……然後,停電了,大概停電了兩秒鐘吧,在這兩秒內,電燈、電梯、監視器螢幕全都
停止了運作,然後當電來的時候……監視器的螢幕打開了,我去看螢幕是否有異常,卻發
現……兩個電梯的監視畫面都沒有人……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吧?」
「你的意思是,玲玲在停電的這兩秒內,從電梯裡失蹤了。」
「是的,跟那個穿西裝的男人一起消失了……」羅邦石說話的口氣突然有點不穩定,開始
喘了起來:「後來……玲玲的家人來問我,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啊……但如果當時我有去
阻止電梯,去問問那個穿西裝的男人到底是誰,或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而且詭異的一
點是,停電當時,只有我們大廈停電,外面的其他店家都沒有停電……」
「你先冷靜一點,慢慢回答我,那為什麼住民會集體搬離?」
「那是因為……因為『外來人士』越來越多了。」
「越來越多?講清楚一點。」
「有越來越多非住戶的人出現在大廈內,他們好像不用通過管理室跟大門就可以直接進出
似的,他們一下出現,一下消失……大家都說大廈鬧鬼,全搬了,而住戶搬離的當天,我
們五個管理員同時接到電話,說隔天不用去上班了。」
「……原來如此。」
「我所知道的就這些了,你還有想要問的問題嗎?」羅邦石做了個深呼吸,平緩情緒。
「……如果我還有問題,會再打給你的。」
「聽著,如果你想找出真相,那就一定要找出來,懂嗎?找出玲玲到底去哪裡了……拜託
你……」
「我知道了。」簡詭用堅定地語氣說著。
掛上電話後,簡詭轉頭看著辰廈。
現在這棟空蕩蕩無人居住的大廈,裡面到底還住著什麼東西?
(6)
原本簡詭是想約醫生出來的,但醫生的手機卻持續保持在關機狀態,讓簡詭哭笑不得。
他知道醫生並非不想幫忙,而是在躲,玩著孩子氣的冷戰遊戲。
「都一把年紀了,還吃醋啊,唉……」簡詭只能如此感慨。
此刻的簡詭正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黃泉路酒吧的座位上,點了一杯可樂,一邊用筆記本記
錄著關於辰廈的重點要項。簡詭並不喝酒,他之所以選擇會來這裡,是因為這裡的客人並
不多,環境安靜,能夠讓人專心思考。
今晚黃泉路酒吧內的客人除了簡詭外只有四個人,每個人都是孤獨地坐在位置上,有的人
慢慢啜飲著酒杯,有的人雙眼往上盯著天花板不知道是在發呆或思考,還有一個人持續的
轉動著酒杯自言自語。
每個會孤單來到酒吧的人都會有一段故事,但今晚他們的故事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簡詭在今晚能有多少進展?
簡詭在筆記本上標出「未解答」這個標題,然後在標題下寫了幾件事情:
一、玲玲的能力究竟從何而來?
二、玲玲目前的下落?她失蹤的真相為?
三、為何玲玲的歌聲仍會於辰廈內傳出?
四、辰廈「外來人士」的真相為?
五、西裝男子的身份為?
簡詭咬著筆桿,盯著「西裝男子」四個字思考著,這傢伙絕對是一個關鍵的角色,如果沒
猜錯,玲玲失蹤時,正跟這個穿西裝的人在電梯裡,而白璞在713所見到的西裝男子應該
跟這個傢伙是同一個人……他到底是誰?
接著,簡詭又在旁邊寫了「已解答」這個標題。
目前有什麼謎團是已經解答的嗎?自己根本什麼都還搞不清楚啊……簡詭喪氣地將手邊的
可樂一杯喝完。
空杯子剛放回桌面,酒吧內的服務生已經走到了桌邊,是個看上去十分清純的小女生:「
先生,還要一杯嗎?」
「麻煩了,謝謝。」
服務生將空杯拿走後,簡詭抓抓頭,決定在「已解答」的下方寫下一個字。
無。
目前可以知道的是,那些「外來人士」仍逗留在辰廈裡面。
而且據羅邦石所說,「外來人士」是在玲玲擁有歌唱的能力後才出現的,也就是說,玲玲
的歌聲是引發「外來人士」出現的一個開關囉?
如果要解答整件事情,勢必要再回去辰廈內一趟。
但簡詭不得不承認,他開始懼怕辰廈這個地方了,特別是那些「外來人士」,他們的真實
身份、目的、善惡都還不知道……若再進去辰廈,不知道還出不出的來?
等等,至少白璞在裡面住了一個多月都沒有事,自己幹嘛這麼怕?
「人啊,真是越老越膽小了……」簡詭伸展了一下肩膀,這時服務生正好將可樂送過來。
「先生,你的可樂。」
「謝謝。」簡詭笑笑地說。
服務生將杯子放到桌上後,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站在原地看著簡詭,簡詭被她看的怪尷
尬的,於是問:「還有事嗎?」
「也沒什麼啦,只是覺得……」服務生說道:「我覺得你到酒吧來不喝酒,只喝可樂,好
奇怪喔……」
「沒什麼好奇怪的,因為我不喝酒啊。」
服務生的頭歪了一下,問:「那為什麼要到酒吧來喝可樂?麥當勞的可樂可是比我們便宜
很多喔?」
這個問題可問倒簡詭了,該回答「你們這裡的可樂比較好喝」嗎?但味道其實差沒多少說
。
「嗯嗯,這個嘛……」簡詭決定回答:「你們這裡比較安靜,麥當勞比較吵。」
「原來是這樣。」服務生像解答了一件大謎題一樣,滿意地點點頭,離開了。
簡詭將視線移回筆記本上,盯著他剛剛所寫在上面的東西。
下一步要做什麼呢?目前的他還不知道。
他只知道,或許喝完這杯可樂,是該離開酒吧的時候了。
白璞將在辰廈內寫的曲子整齊的擺放在桌上,認真的思考著明天該如何銷毀這些曲子。
燒掉是最保險的方法,但一次燒掉那麼多紙有點麻煩就是了,如果自己有一台碎紙機就方
便多了……
叩叩,房門突然響起了敲門聲,然後是佳潔的聲音:「小璞,我跟筱萱要出去吃晚餐了,
妳確定不要一起出去?」
「不用了,我的行李還沒整理完。」
「妳確定嗎?妳好不容易才回來耶……」
「改天吧,我還有很多東西要忙。」
「好吧。」
白璞接著聽到佳潔走離房門的聲音,自己的心裡著實也有點對不起她們。今天她剛回來時
,佳潔跟另一名室友筱萱就高興的又叫又跳,直問白璞這一個月跑去哪裡了。
「沒有去哪裡啊,寫曲子而已。」白璞如此回答。
佳潔還說為了慶祝白璞回來,今晚要出去吃大餐,但白璞婉拒了,她還有好多事沒忙完。
下次得好好補償這兩個室友才行……白璞如此盤算著。
就當白璞準備將曲子全塞進塑膠袋,明天再打算如何銷毀時,她的手突然抽動了一下。
「這是?」白璞詫異地看著自己的右手。
剛剛,她竟然有想寫曲的感覺?
怎麼可能?
她一向只在「那種東西」在場的地方才有寫曲的感覺,而且自己之前在這裡住了一段時間
,都沒有這種感覺啊?
難道……
叩叩,敲門聲又響起。
「誰?」白璞警覺性地問。
沒有回應。
「佳潔?還是筱萱?」白璞又問。
沒有回應。
白璞站起來,將手伸向門把。
門打開,佳潔站在門外。
佳潔看到白璞,面無表情說了一句話。
「妳有看到我的頭嗎?」
或許白璞該這麼回答:「妳的頭不就在妳的脖子上嗎?」
但她沒有這麼問,因為她知道眼前的佳潔並不是佳潔,因為她說話的聲音完全不同,那是
一個沙啞、彷彿從十八層地獄裡所傳出的聲音。
白璞鎮靜地問:「你是誰?」
「嘎。」彷彿喉嚨裡有什麼東西卡住一樣,佳潔發出了一聲怪聲,兩眼向上一翻,暈了過
去。
白璞在佳潔跌落在地前趕緊伸手扶住她,並呼喚著筱萱的名字,筱萱這才匆匆忙忙從廁所
裡跑出來。
她跟筱萱兩人一起把佳潔抬到床上休息,筱萱不斷問著白璞發生了什麼事,白璞只是搖搖
頭不肯說話。
但她的心裡知道答案,她從辰廈帶了「某種東西」回來。
白璞甚至不敢想像她到底帶了什麼東西回來,因為她可以感覺到,她的右手正在不停抽動
。
(7)
簡詭站在辰廈門口,沒有看到醫生的人影。
自從那天晚上醫生鬧脾氣獨自離開黃泉路酒吧後,他的電話就一直打不通,而簡詭在昨晚
傳了簡訊給醫生,說今天早上八點於辰廈門口碰面,但現在時間已經到了九點,仍沒有看
見醫生出現。
「看來這次我又得自己進去了吧……」簡詭拿出手機思考了一下,隨即又把手機給收回口
袋裡。他知道現在打電話給醫生,醫生還是不會接電話的。
果然還是要自己一個人進去了吧?
簡詭大步踏進辰廈的門口,這次他定下決心,一定要有所收穫才回去。如果因為害怕辰廈
內的那些「外來人士」而不敢去深入探討辰廈的秘密,那麼這件事恐怕沒有解決的一天。
一進入辰廈,簡詭往管理室內瞄了一下,裡面景況依舊,管理簿冊整齊的疊在桌上……
等一下。
在昨天他不是才翻過那些簿冊尋找管理員的輪值名冊嗎?當時那些管理簿冊被他翻的亂七
八糟,而現在……卻整齊的擺放在桌上?
簡詭瞪大眼睛盯著那些簿冊,好似希望那些簿冊會跟他說,它們是自己排好的。
但這當然不可能,有人來將這些簿冊重新擺設整齊,但這個人是誰呢?
簡詭搖了搖頭,阻止自己再繼續想這個問題,這棟大廈莫名其妙的事情太多了,簿冊自己
會擺設整齊,這應該只是小事情而已吧……簡詭將視線移向樓梯,是該走上去的時候了,
不管這次會再遇到什麼東西。
簡詭這次打算要去的房間是713房……就是白璞看到那個西裝男子的房間,或許到那裡畫
幾張畫,會有所收穫也不一定,但也可能空手而回,簡詭自己也無法預測後果會如何。
當簡詭舉腳踏上第一步台階,另一隻腳正要跟上時,他的動作卻在突然間停止,簡詭拉長
了耳朵,聽著此刻大廈內的聲音。
玲玲的歌聲又開始在辰廈內響起了。
她的歌聲到底是從哪裡傳出來的呢……簡詭閉上眼睛,專心聽著玲玲的歌聲。
歌聲從四面八方傳來,簡詭根本無法分辨出聲音的來源。她的聲音像是從大廈裡的每一個
通風口、走道上滲透過一樣,無孔不入,不管你身在辰廈的何處,都能聽到她的歌聲。
簡詭眼睛一張,突然有了靈感,他拿出紙和筆,用最快的速度開始在紙上繪畫。
如果在玲玲的歌聲結束前把這張畫畫完,說不定可以知道歌聲的來源,但前提是要快,否
則歌聲就要消失了。
所幸,當玲玲的歌聲再度消失,辰廈內又回歸到沉寂時,簡詭手中的畫剛好完成,而且是
一幅簡詭剛好看的懂的畫。
紙上,簡詭的右手畫出了一個四方形的立體平台,平台上有著一個矮小的人影,看人影的
形狀,應該是個小女孩。而在人影的頭頂處,延伸出了數十道的線條,這些線條往上往旁
發展著,繞到了平台的底端。
如果,那個人影代表的是玲玲,而這些線條代表的是她的歌聲,那麼這個平台代表的可能
是……
「頂樓?」簡詭的眼前浮現了一幅畫面,玲玲站在頂樓上,唱著歌,而她的歌聲就像畫中
的線條一樣,往下發展,滲透了辰廈的每扇窗戶、每個管道,讓她的歌聲迴響在整棟大廈
內。
這就是這幅畫所代表的意思了。
簡詭抬頭看著樓梯,心裡有了主意,不去713房了,改去頂樓。
白璞不敢待在自己的房間裡,甚至不敢待在公寓裡,因為那種感覺實在太強烈了,那種東
西所帶給她的存在感……
佳潔跟筱萱都出門上課了,而昨天晚上的事件,佳潔說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只記得她突然
暈眩過去,醒來時人已經躺在床上了。
但白璞卻記得清清楚楚,有東西在佳潔的身上,用彷彿來自地獄的聲音,說了那句詭異的
話:「妳有看到我的頭嗎?」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白璞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從辰廈裡帶回了某個東西,而且從
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來判斷的話,那個東西百分百是不懷好意的。
現在,自己該怎麼辦呢?白璞看著自己的手,她知道憑自己的手無法對抗自己所帶回來的
東西。因為只要自己再回到房間裡,那種東西所帶給她的存在感會接連引發起作曲的強烈
欲望,最糟糕的情況是,自己的右手會不受控制的自行寫曲,而且寫出的絕對都是極度危
險的曲子,當這種情況發生,那絕對不是好事。
但那個東西是自己帶回來的,既然如此,也該由自己把這件事處理掉,至少要在那個東西
傷害到佳潔跟筱萱之前……
可是現在自己實在找不出對策,而目前所能想到的求助對象,只有另外的那兩位異數同伴
。
這種想法剛出現,白璞無奈地笑了一下,以前自己總是獨立解決事情,但現在卻突然跟別
人求助,簡詭跟醫生一定會覺得很奇怪吧。
拿出手機,白璞先叫出了醫生的號碼,但卻遲遲沒有按下撥出鍵,好似在顧忌著什麼。
最後,白璞仍是選擇了簡詭的號碼,撥出。
如果是簡詭,他應該能畫出自己到底是從辰廈裡帶了什麼東西回來吧。
鈴聲響了一段時間,簡詭才接起電話,好像剛剛在忙什麼事情一樣:「喂?」
「是我。」白璞說。
「天啊,妳這時候打給我,嚇死我了。」
「我有事情要跟你說。」
「正好,也有事情要跟你說。」簡詭的語氣聽起來充滿了興奮跟迫不及待,「妳猜猜看我
剛剛看到了什麼?」
「我怎麼知道你看到了什麼?」
「信不信由妳,我看到了玲玲。」
白璞一下握緊了手機,問道:「你說什麼?你看到了玲玲?」
「是啊,就是706房裡那張照片裡的女孩子,我剛剛看到她了。」
「你在哪裡?」
「聖辰大廈,妳要過來嗎?」
「待在那裡,我馬上就過去。」此話一說完,白璞馬上掛掉電話,準備直衝辰廈。原本是
要跟簡詭求助的,沒想到簡詭竟然看到了玲玲,這對白璞來說實在是好消息,而且是大好
的消息。
當白璞趕到辰廈時,簡詭正站在辰廈的大門口,他一看到白璞出現,馬上高興地揮著手,
好像已經迫不及待要跟白璞分享他所遇到的事情。
白璞馬上跑到簡詭的身邊,氣喘吁吁地問:「玲玲呢?你在哪看到她的?」
「在頂樓。」
「頂樓?」
「好了,妳先喘氣一下吧,妳看起來很累。」簡詭看白璞一副筋疲力盡的樣子,忍不住問
:「妳該不會是用跑的衝過來吧?」
「反正也沒離多遠。」白璞簡單擦了一下臉上的汗水,問:「你說你是在頂樓看到玲玲的
?」
簡詭點點頭,說道:「在我回答之前,我想先問幾個問題,妳之前有去過辰廈的頂樓嗎?
」
白璞回想了一下,搖頭說道:「沒有,我記得頂樓的門口被一把大鎖鎖起來了,不是嗎?
」
「是啊,我用一些小技巧把鎖給拆了。」簡詭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紙,遞到白璞的面前。
那張紙正是簡詭今天早上所畫,代表玲玲是站在頂樓上唱歌的那張畫。
簡詭解釋說:「今天早上我到辰廈,趁著玲玲的歌聲還在的時候畫出了這幅畫,我推測玲
玲可能是站在頂樓之類的平台上唱歌,因此我去了頂樓,並把鎖拆了,想要看看我猜的是
真是假。」
白璞接過那張畫凝視著,她也大致看得懂這幅畫所表達的意思,「後來呢?」
「後來,很剛好,當我在拆鎖的時候,她的歌聲又響起來了。於是我馬上把鎖拆掉,開門
衝上頂樓,然後我就看到她了。」簡詭慢慢說著,並一邊回想在頂樓所看到的景象,「就
跟畫上一樣,她一個人站在什麼都沒有的頂樓上唱著歌,我彷彿可以『看見』她的歌聲…
…我知道這麼說很奇怪,但我確實可以『看見』她的歌聲,就跟畫中一樣,我看到她的歌
聲往頂樓的下方延伸,從辰廈的每個窗戶裡面流竄進去,在整棟大廈裡迴響,彷彿那不只
是歌聲,而是一股能量……」
「歌聲、能量……我大致能明白你想表達的意思。」白璞明白地點點頭,接著問道:「後
續經過呢?你有跟她說話嗎?」
「說話?沒有。後來她轉頭發現了我,當她看到我的時候,嚇了一大跳,接著,她就消失
了。」
「消失了?」
「嗯,就跟幻影一樣,直接從我眼前消失了,而她的歌聲也在那霎那間停止了。」簡詭搓
揉了一下鼻子,揣測說:「我覺得……可能是因為她不認識我,所以受到了驚嚇,如果出
現在她面前的是妳的話,可能就不會這樣了。」
簡詭雙手一拍,說:「好啦,我要說的事情說完了,那妳呢?打電話給我是要跟我說什麼
?」
白璞這才想起一開始是她打電話給簡詭的,於是她將昨天晚上的事發經過,以及她自己的
推測說了出來,並詢問簡詭的意見。簡詭的意見與白璞一樣:「我也覺得是有另外一種東
西跟著妳回到了妳的公寓,先不管那到底是什麼東西,但很有可能不是善類。」
「如果我請你到我的公寓房間裡作畫,你能畫出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嗎?」白璞問。
簡詭一聳肩,沒把握地回答:「我不確定,妳也知道……我們這種人從不知道自己會創造
出怎樣的作品,我們作品的主宰權,在於我們的手,而不在我們的意念。」
接著,簡詭話鋒一轉:「話說,我們何不一起上去找玲玲,問她整件事情的真相,說不定
她知道辰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以及跟著妳回去的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來頭。」
白璞張大眼睛:「要怎麼做?」
「很簡單,我們在頂樓的門口等玲玲的歌聲再次響起,然後上去頂樓找她。妳跟她之前就
認識了,或許她看到妳以後並不會消失,說不定還肯與妳對話……」簡詭說:「這是我的
猜測,看妳自己的決定囉,要上去嗎?」
白璞抬頭望向頂樓。
說不定,在辰廈出事的這段時間,玲玲會在頂樓上唱歌,就是為了等白璞去找她。
「我們走吧。」白璞對簡詭說。
(8)
「妳有聯絡上醫生嗎?我打了好幾通電話給他,他都沒接。」簡詭坐在樓梯口上,兩手搓
揉著剛在地上撿到的一根鐵絲。這個動作其實沒什麼意義,簡詭只是想稍微分散一下注意
力。
「不知道,我有好一段時間沒打電話給他了。」白璞只是淡淡地回答,她的背靠在牆壁上
,用一種類似封面模特兒的姿勢站著,雙眼盯著頂樓的門看。
他們都在等,等玲玲的歌聲再次響起,就上去頂樓。
但在歌聲再次響起之前,總得有些對話來驅逐沉默。
「為什麼不打給他呢?」簡詭問道,可能連他自己都不曉得為什麼自己會問這個問題。
一聽這個問句,白璞揚揚眉毛,好似在暗示著什麼的說:「還不到時候。」
「不到時候?」
白璞眨了眨眼,問簡詭:「你有看過故事書嗎?」
「故事書?」
「像白雪公主、睡美人這些故事,有看過嗎?」
「看過是看過啦……」簡詭搔了搔臉頰,不是很瞭解:「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白璞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劃著一些簡詭看不出來的圖案,一邊說:「每本故事書都有他自
己的故事,我有我的故事,你有你的故事。而我跟醫生之間,也有我們自己的故事,你懂
嗎?」
簡詭還沒有遲鈍到聽不懂這個比喻,他點了點頭,決定暫時不要說話了。
兩人之間又回到了沉默的狀態,直到歌聲響起。
玲玲的歌聲就像細雨落地一樣,輕巧的、幽幽的突然從頂樓上傳來。歌聲雖輕,但白璞跟
簡詭兩人都是身子一震,白璞離頂樓的門最近,她一手推開門,大步踏上頂樓,而簡詭只
跟在她後面幾步的距離。
然後,白璞總算看見了玲玲。
她就站在頂樓上,唱著歌。就跟簡詭所說的一樣,白璞似乎能「看見」玲玲所唱出的歌聲
,那些歌聲就像某種能量,往辰廈的窗戶裡流竄進去。
當然,白璞踏進頂樓的第一時間內,玲玲馬上就看到了白璞,但她並沒有跟看到簡詭一樣
直接消失。她原本正歌唱著的嘴巴突然停了下來,歌聲也倏然停止。
玲玲的嘴巴張合了幾下,最後終於說出了幾個字來:「白……白璞姊姊……」
「玲……」白璞跨出腳步,眼看著就要朝玲玲奔去,但玲玲卻突然大喝一聲:「別過來!
」
白璞的動作硬生生的乍然停止,她雙眼緊盯著玲玲,她有太多事想問,卻不知該從何問起
。
「白璞姊姊……你們最好趕快下去……」玲玲雙眼緊張的環視著四周,好似深怕有什麼人
躲在旁邊。
簡詭也往旁邊四周看了一次,頂樓上沒有其他人。
「妳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下去呢?」白璞說。
「白璞姊姊,妳不懂的,我已經不能離開這裡了……」玲玲的聲音開始顫抖:「他們不讓
我走……」
白璞咬緊了嘴唇:「他們是誰?」
「他們……他們是……」玲玲還未說出口,臉色突然一變,急說道:「你們必須快點下去
,我如果停止唱歌,他們就會發現有問題了,如果他們一上來……」
「他們到底是誰?」白璞提高音量,幾乎接近吼叫。
「他們是……曾經死在這棟大廈裡的住戶啊……」玲玲幾乎是要哭出來了,她哀求著白璞
:「妳一定要快點下去,我可以感覺到,他們來了……」
不用說玲玲了,就連簡詭也感覺到了,因為他的右手正強烈抽蓄著,而白璞當然也有同樣
的感覺。
「白璞,我們必須先走了!」簡詭伸出手就要拉住白璞,但白璞卻突然提步往玲玲跑了過
去,她想要帶著玲玲一起走。但就在白璞的手將要碰到玲玲的那一霎那,玲玲的身影一晃
,像幻影一般的從白璞的眼前消失了。
白璞傻了眼,看著原本玲玲站著的位置,似乎剛剛所看到的玲玲不過是她的幻想。
簡詭很快的跟上白璞,並拉住她的手臂:「聽著,我們必須趕快離開這裡,否則大事不妙
。」
白璞咬了咬牙,轉身跟著簡詭往門口的方向離開,然後狂奔下樓。
簡詭此刻所想的,就是盡快帶著白璞離開這棟鬼大廈。
因為辰廈內的「他們」想必已經發現了他跟白璞,而且也會來找他們。
第一場遭遇,發生在某樓的樓梯間,簡詭不記得那是第幾樓,他沒有心思去記,只想快點
帶著白璞離開。
一個上半身赤裸、枯瘦的老人,手上拿著一包裝著黑色液體的塑膠袋,站在樓梯上用已經
死掉的眼神看著從樓上衝下來的兩個人。
簡詭知道那就是他跟醫生第一天進來時所看到的那個老人,但他不敢多看,拉著白璞迅速
繞過老人的身邊,繼續下樓。
下一樓,一個對著牆壁踢球的小男孩對著下樓的兩人露出憂鬱的微笑。
下一樓,一個臉色蒼白的高中女孩嘴角滲著詭異的泡沫,站在走廊入口瞪著兩人。
下一樓,一對外表焦黑、血肉模糊的夫妻站在樓梯口阻擋著兩人,簡詭拉著白璞從他們兩
人間的縫隙中穿了過去,鼻子甚至能聞到這對夫妻身上傳出的焦臭味。
這些都是曾經這棟大廈裡死過的住戶嗎?他們為什麼要出現在每一樓?是為了要威嚇他跟
白璞兩個人嗎?這個問題得等簡詭出了大廈再仔細思想了。
當好不容易下到一樓時,簡詭看到在管理室內有一個穿著藍色制服的人正坐在辦公桌前,
他的頭原本是面對著那些無法運作的監視器畫面,但當簡詭跟白璞一出現,他便轉頭看向
兩人,眼神內滿是戒備。
簡詭看到了他的臉,那是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而他的胸口上,似乎有著鮮紅的一灘血跡
……簡詭這時想起了那些會自動整理的簿冊……原來如此。
但簡詭此刻已經拉著白璞踏出了沉下的大門,管理室也被拋在背後,不管管理室裡面坐著
誰,此時的簡詭只想遠離辰廈。
最好不要再回來。
從離開辰廈後,白璞已經一個多小時沒說話了,簡詭只能坐在她的旁邊,看她什麼時候想
開口說話。
兩人又到了那家在辰廈兩條街外的咖啡廳內,簡詭點的仍是熱可可,白璞卻什麼也沒有點
,她一進咖啡廳後就只是坐下,看著窗外,不發一語。
直到簡詭續杯了三杯可可後,白璞終於將眼睛從窗外移開,看著簡詭,問:「你知道我在
想什麼嗎?」
簡詭只是搖搖頭。
「我在想,或許憑我們的力量,沒有辦法把玲玲救出來……」白璞說:「我猜想,應該是
那些曾經死在辰廈內的住戶們,不讓玲玲走,因為……」
「因為玲玲的歌聲,」簡詭把話接了過去,他想看看自己所推測的跟白璞是否一致:「那
些『外來人士』就是曾經死於辰廈內的住戶,他們是在玲玲擁有歌唱的能力後才出現的,
也就是說,玲玲的歌聲等於是一種能量,能夠讓那些住戶再度出現於大廈內……而那些死
去的住戶發現了這一點後,便抓走了玲玲,讓她每天不定時於辰廈內唱歌,提供給他們能
量。」
「嗯,我想的也是這樣。」白璞點點頭:「但是,玲玲為什麼會有這種能力呢?」
「我想,這點我們得要親自問玲玲才知道了。」簡詭說:「但是,我覺得玲玲的能力跟我
們不一樣。」
「喔?」
「我們的能力,是能將那些常人看不到的東西用創作的方式表達出來,但玲玲的能力,卻
是用創作的方式,將那些東西給吸引出來……」簡詭越說,表情越是凝重:「你懂我的意
思吧?」
「我懂。」白璞的頭歪向一側,好似又在煩惱著什麼。
簡詭說道:「妳在擔心那個跟著妳回去的『東西』吧?如果我沒猜錯,那應該也是死於辰
廈內的住戶之一。」
「我想也是,而且他應該還留在我的房間裡……我的兩個室友晚上就會回去了,如果我不
把這件事處理掉,我怕『那個東西』會傷害我的室友。」
簡詭的心裡一琢磨,心中想到了一個人:「不然這樣吧,妳在妳室友回來之前先回去,並
把實情都告訴妳室友,別讓她們進房間。」
白璞苦笑:「你覺得她們會相信嗎?」
「這不一定,得看妳在她們心目中有多少可信度了。」簡詭也笑了一下,說道:「我要去
找一個朋友,說不定他有辦法查出跟著妳回去的『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
「查出來後,又能怎麼樣呢?」
「不知道,但至少要知道敵人是誰,不是嗎?」簡詭說。
計畫暫定後,白璞先一個人離開了咖啡廳,而簡詭仍坐在位置上,而且還加點了一個三明
治跟一杯熱可可。
他有些事要做。
簡詭拿出手機,開始輸入一條簡訊。
「奇狗,想請你幫個忙,把有關於『聖辰大廈』的所有新聞、消息都寄給我,至於酬勞,
我會視資訊多寡給你,放心吧,不會少給的。」
訊息發出。
奇狗是簡詭在三年前透過某管道所認識的朋友,網路上的傳奇人物,沒人見過他的長相,
沒人聽過他的聲音,就連簡詭也只曾跟他在MSN上講過幾句話而已。
大家只知道,要資訊,他是高手,就傳簡訊或寄電子郵件給他,但酬勞可不便宜。
簡單來說,奇狗的工作就是一個電腦駭客,只有非常少數的人有他的MSN跟手機號碼,簡
詭就是其中之一。簡詭猜,奇狗這個綽號應該是奇摩跟孤狗兩搜尋引擎結合起來的稱號。
訊息發完,簡詭正要收回手機,手機卻正好響了起來。
看到鬼,該不會是奇狗打來的吧?
拿起手機一看來電號碼,簡詭的臉上先是一陣錯愕。
然後他表情一轉,笑著接起了電話。
「嗨,醫生。」
「我看手機裡躺滿了你的未接來電,怎麼?需要幫忙嗎?」
「太需要了。」
(9)
白璞買了瓶貝納頌咖啡,站在自己公寓的警衛室門口,慢慢啜飲著,一邊等著佳潔跟筱萱
回來。
警衛見白璞一個人站在外面,忍不住問道:「白小姐,妳不上樓嗎?」
「不了,我等朋友。」白璞如此回答,警衛便點點頭,回到崗位上了。
但白璞真實的答案卻是:「我不敢上樓。」
一上樓,便會感覺到那種東西的存在……白璞剛剛已經用電話跟佳潔她們聯絡過了,她們
大概半小時後會回來。
到時,要跟她們全盤解釋嗎?白璞心中盤算著,在佳潔跟筱萱的印象裡,白璞只是個作曲
家、音樂家,而不知道白璞是屬於藝術中的異數家。
到時如果跟她們說:「妳們不要上去,因為我們的房間裡有個厲鬼。」那她們會信嗎?
應該很難相信吧……
突然,白璞的手機響起,她看看來電號碼,馬上接了起來:「簡詭,有查到什麼了嗎?」
「哈,查到的東西可多了。」簡詭那邊的背景聽起來異常吵鬧,好似在什麼公共場所。
白璞皺了一下眉頭:「你在什麼地方?好吵。」
「我在網咖裡,等一下,我去外面講電話。」話筒中傳來簡詭移動的腳步聲,直到背景的
吵鬧電玩聲都完全消失後,簡詭才又說話:「我朋友幫我查到了之前聖辰大廈的報導,當
中有些報導的當事者我們今天才在大廈裡見過呢。」
「你的意思是?」
「聽我唸這些新聞的標題吧,我大致都記起來了。首先是第一則,中年男子在公司被開除
後返家墜樓身亡。然後……五歲男童在樓梯間玩耍踢球不慎從樓梯上跌落、女高中生吞安
眠藥自殺、瓦斯氣爆引發夫妻雙亡、獨居老人在房內吐血身亡、夜班管理員遭小偷刺殺…
…我所說的這些人,妳應該都有印象吧?」
「當然,我們今天才看到他們不是嗎?」白璞說:「看來,他們仍留在辰廈裡……」
「還有一件,我記得妳說,跟著妳回去的那個東西有對妳說了一句話,他問妳有沒有看到
他的頭,是嗎?」
「嗯。」
「那可不妙了,我想想,我所查到的其中一篇報導標題正是……幫派份子房內火拼,仇人
將房主頭顱砍下帶走,好像是這樣吧。」
一聽這種新聞標題,白璞也有不好的預感。
簡詭接著說道:「死前是個幫派份子,死後也絕對不會是個好東西,白璞,妳們可能要小
心一點。」
「我知道……」白璞剛說完,耳朵邊突然聽到了一叫喚:「白璞!」
白璞轉頭往聲音來源望去,便看到佳潔跟筱萱手上提著晚餐,正走向她來。佳潔揮著手大
聲說道:「妳怎麼不上樓啊?專門在樓下等我們?」
白璞小聲對著手機說道:「好了,她們回來了,我們先說到這裡吧。」
「嗯,妳們小心一點,有情況隨時打給我。」簡詭說完,便掛上了電話。
而此時,佳潔跟筱萱已經走到了公寓的門口,正想揪白璞一起上樓去,但白璞卻說:「不
,我們不能上去。」
「我們的房間在樓上,為什麼不能上去?」
「妳們先有耐心一點,聽我解釋好嗎?」白璞做了一個深呼吸,正準備將整件事情的經過
告訴兩人時,突然的,她耳邊聽到了一個輕輕的、小小的,卻令人感到無盡恐懼的聲音。
「小姐,有看到我的頭嗎?」
白璞猛一轉頭,但在她的身後沒有任何人,但剛剛那個聲音,就是在她的背後輕輕傳出的
。
白璞轉頭問兩人:「妳們剛剛有聽到什麼聲音嗎?」
兩人的回答都一樣:「沒有啊。」
但聲音卻在白璞的耳邊再度響起:「真的沒看到我的頭嗎?」
白璞全身僵硬,完全無法動彈。
她知道,他就在她的身邊。
她的右手開始抽蓄。
然後,她聽到了最後的一句話。
「那我只好拿走妳的頭了。」
事情就像發生在一瞬間一樣,白璞感覺她的脖子突然被一股怪力所束緊,接著拉扯。
那種感覺,就像有一條皮帶套上你的脖子,然後環扣束到最緊最緊那樣。
除了窒息外,還有脖子跟頭部被拉扯的痛苦。
白璞聽到了佳潔跟筱萱的尖叫聲,接著眼前一黑,她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10)
有人在唱歌。
但白璞想不起來這首歌是什麼……
這首歌的旋律很熟悉、很優雅、很可愛、很……
很單純。
白璞想起來了,這首歌是久石讓的天空之城主題曲,她最喜歡的歌曲。
而且唱這首歌的人的聲音很熟悉,是誰在唱這首歌?
白璞張開眼睛。
病房內,她躺在病床上,而床邊坐著一個她從未看過的男人,他一邊看著報紙,嘴巴上一
邊輕輕哼著那首天空之城主題曲。
男人的臉上留著粗曠的鬍渣,卻戴著一副斯文的眼鏡,很是矛盾。
除了這個男人之外,還有一個人躺在一邊的椅床上睡著了,這個人正是簡詭。
「啊,妳醒了。」原本正哼歌的男人眼見白璞醒了,便起身走到椅床邊將簡詭搖醒。
簡詭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從椅床上站了起來,看到白璞清醒,他笑笑說:「哈,妳
終於醒了,害我們擔心死了。」
而那個白璞從沒見過的男人則說:「我出去幫你們買午餐好了,要吃什麼?」
「都可以。」簡詭又打了一個大哈欠。
那個男人走出病房後,白璞問道:「那個人是誰?」
「我的一個朋友。」簡詭簡單直接地回答,然後說:「佳潔跟筱萱要上課,不能來陪妳。
而且妳現在應該有很多問題吧,關於妳昨天晚上昏迷後的這段時間內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了什麼事嗎?」白璞稍稍動了一下脖子,便感到異常的疼痛。「天啊,我脖子怎麼
了?」
「這得問妳了,佳潔跟我說,妳昏倒的時候雙手不斷掐著脖子,好像想掙脫什麼一樣……
」簡詭凝視著白璞,認真問道:「那個時候發生了什麼事?」
白璞把當時的情況跟簡詭說了一遍,包括了最後那句「我只好拿走妳的頭了」以及脖子上
的疼痛,白璞最後下了註解:「我昏倒前……我真的以為我的頭要被拔走了。」
聽著白璞說這一切,簡詭臉上的表情也開始複雜起來,他嘟了嘟嘴巴說:「看來,妳的頭
沒有被拔走,得要感謝醫生啊。」
「為什麼?」
「因為差不多在妳的頭要被拔走的時候,醫生完成了他的作品。」簡詭拿起男人剛剛在看
的報紙,遞到白璞面前。
白璞一看到登在報紙上的圖片,馬上就瞭解了。
辰廈前的一整排路樹,全成了醫生的作品。
「醫生昨天打給我,問我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我說,你覺得該怎麼幫我們,就怎麼幫我們
……」簡詭指了指報紙,笑笑道:「那傢伙就喜歡這樣搞,平時都不出手,一出手就不得
了,他把曾經死在辰廈內的住戶全都刻出來了。」
「全部?」
「嗯,全部。」簡詭說:「跳樓的穿西裝男子、燒焦的夫妻、吐血的老人……還有那個頭
被拿走的幫派份子,醫生也把他的頭還給他了。」
「嗄?」
簡詭指著圖片上的其中一棵路樹,說:「喏,仔細看吧。」
白璞仔細看著那棵樹,它一樣被雕刻成了一座雕像,但那座雕像沒有頭,他的頭是捧在手
上的。圖片不大,白璞只能看到這樣了。
「另外還有一個好消息,」簡詭說:「玲玲沒事了,她已經脫離辰廈的掌控,回家了。」
這句話聽在白璞的耳朵裡,好像有點不切實際,但簡詭確確實實是這樣說的沒錯。簡詭於
是開始詳細解釋:「說也奇怪,可能是醫生的作品有某種奇妙的力量吧,當他把辰廈前的
那排路樹都雕刻完成後,玲玲突然從辰廈裡跑出來,醫生看過玲玲的照片,所以認得她,
當時他也嚇了一大跳,當他帶著玲玲來找我的時候,玲玲說,那些曾經死在辰廈裡的住戶
,突然都消失了。」
白璞聽的有點模糊,忍不住問:「意思是……醫生的作品把亡靈住戶們給趕走了?」
「應該吧,雕像這種東西,本來就有鎮壓亡靈的作用不是嗎?」簡詭指了一下白璞的脖子
,說:「如果他沒有及時完成作品的話,說不定妳的頭真的被拿走了也不一定……唉,如
果這件事可以這樣就解決的話,早知道就叫醫生快點出手了,偏偏他又鬧脾氣……」
「那玲玲呢?」白璞似乎對醫生的事不感興趣,直問玲玲的下落。
「放心吧,我有通知她的家人把她接回去了,她已經回家了。」簡詭說:「我有抄下她家
的號碼,如果你想找她的話……」
白璞插話道:「那她的能力呢?」
「這個啊,說也奇怪,當她脫離辰廈的掌控後,歌唱的能力就消失了。」簡詭揉著下巴,
滿臉疑惑地說:「其實我也有問她,為什麼那時她會擁有這項能力,結果她說,是一個網
友告訴她的……」
「網友?」
「嗯,她上網發文,問該如何擁有這種異數的能力,結果一個網友傳了封郵件給她,裡面
好像是一個咒語吧,她唸了以後就……」
到這裡,白璞發聲打斷了簡詭:「停,不要再說了。」
「怎麼了?」
「我想,我可能知道那個『網友』是誰……」白璞嘆了口氣,好似在憂愁著什麼,「玲玲
她家的電話,可以給我嗎?」
「當然。」簡詭二話不說地將抄有號碼的紙條交給白璞,「她其實有來看過妳,她說,等
妳好了一定要去找她……」
白璞接過紙條,淡淡地點了點頭。「醫生人呢?他有來嗎?」
「他說他要忙,又開始不接我電話了,妳也知道他這個人就是這樣。」
「嗯,他這個人……」白璞閉上眼睛,彷彿在回憶,又彷彿在思考。
這時,那個一開始哼著天空之城的男人走進來了,手上提著兩個便當。
他將便當直接放到椅子上,說:「我只買你們兩個的份,我還有事,要先走了。」
「謝了,阿攤。」簡詭迫不及帶地開始拆裝便當的塑膠袋。
白璞張開眼睛看著那個男人,問:「請問……我們之前有見過嗎?」
「沒有吧,我想。」男人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跟簡詭揮了揮手說:「我先走了,再見。
」
「嗯,再見。」簡詭說。
白璞看著男人的背影消失在病房門口,腦中仍不斷回想,之前究竟是曾在哪裡聽過這個男
人的聲音。
而這時,三個人都沒想到,當下次三人再度見面時,又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
(11)
深夜,白璞睜開了眼。
睜開眼的原因並不是因為護士來換點滴或是有人叫醒了她,而是那種「感覺」叫醒了她。
她的右手正在抽蓄著。
雖然說醫院內本來就會有那種東西的存在,但白璞可以感覺的到,那東西就在這裡,就在
這間病房內。
白璞微微轉頭,看到佳潔躺在旁邊的長椅上睡著了,而小桌上的冷光手錶告訴了她現在的
時間,四點四十分,一個再陰森不過的時間點。
白璞想出聲叫佳潔,但卻發現自己的喉嚨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像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
她的喉嚨扼住了。她想移動四肢,但她感覺到有股冰冷的能量將她的四肢包覆住。
那股冰冷的能量正是恐懼。
白璞感覺的到,「他」來了,而且就在這間病房裡。
但她全身動彈不得,也發不出聲,只能待人宰割。
但白璞疑惑的一點是,「他」是誰?醫生的作品不是已經將那些亡魂鎮壓住了嗎?現在在
病房內的「他」到底是誰?
突然,一句輕輕的聲音傳進白璞的耳朵裡。
「頭給我。」
那股扼在喉嚨上的無形力量,增強了,而且一口氣增加到足夠讓白璞致命的強度。
瞬間,白璞懂了,不是「他」,而是「她」。
但她已無法多想,她的腦袋中已一片空白。
打開電腦,一上線,簡詭就先收到了一條離線訊息,是奇狗傳來的:「資訊給你了,錢快
點給我,我正缺錢。」
簡詭無奈地笑了笑,錢當然是不會少給奇狗的,但這傢伙的口氣也未免太討人厭,搞的好
像簡詭常常欠錢不還似的。
簡詭登入了電子郵件,沒有新信件,最新的郵件是奇狗寄來的報導資料,也就是曾經在辰
廈內發生過的所有新聞剪輯。當時他只有先草草看過新聞標題,而沒有看過新聞內容。
那個差點害死白璞的亡魂,不知道新聞裡是怎麼說他的?簡詭摸了摸下巴,點進了那個標
題為「幫派份子房內火拼,仇人將房主頭顱砍下帶走」的新聞連結。
「台北市發生一起殘忍命案,一對夫妻陳屍自己的家中,屍體有明顯遭毆打痕跡,更兇殘
的是兩人的頭顱皆被砍下。街頭巷尾的鄰居議論紛紛,表示曾聽說該對夫妻是新北幫重要
幹部,常常看到他們夫妻與幫派份子接觸,而在昨晚也有聽到死者家中傳出明顯的爭吵與
毆打慘叫聲,警方研判可能是幫派尋仇,而死者被砍下的頭顱行蹤不明,警方研判可能被
兇手帶走,原因不明,警方表示會持續追查。」
……等一下?
簡詭將這篇新聞大綱重看了一下,但不管他看幾次,新聞稿上那兩個字就是清楚的印在螢
幕上。
一對夫妻。
簡詭記得,在醫生的作品中,失去頭的亡魂只有一個……
「錯了!全搞錯了!」簡詭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並急忙拿出手機打了通電話給白璞。
原來死的是一對夫妻,而醫生僅刻出了男的雕像,那麼女的呢?
難道跟著白璞的亡魂從頭到尾……難道她當時只是躲了起來?暫時放過白璞一馬?
放在桌上的手機響起來了,但手機的主人卻沒辦法去接聽這通電話。
白璞想伸長手去拿電話,但這彷彿是一件遙不可及的事情。此刻,她正痛苦的發出輕微的
「嗄嗄」聲,並用絕望的眼神看著床邊仍熟睡的佳潔。
那股力量像頑固的死神,盤距在她的脖子上。
這次沒有人可以救她了嗎?
還有多久會死?白璞能感覺到,她已呼吸不到任何空氣,腦中缺氧,且頸骨即將被折斷。
可能五秒,不,可能只要再過兩秒,自己就將死去。
真不可思議,自己將即將死去時,竟然還可以這樣清醒來看待這一切。
白璞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那是彷彿已經完全看開一切、已經準備將一切放下的笑。
醫生、簡詭,跟那個似曾相識的男人……都算了吧。
或者,死亡對她而言,是一種解脫……
在看透這點的那一瞬間,白璞聽到了病房門被打開的聲音,然後,是電燈的開關。
在電燈打開的同時,白璞感覺到扼在脖子上的力量忽然之間減弱了。
或許,亡魂害怕了,害怕此刻正站在門口的人。
白璞不用轉頭看,她光是聞氣息就知道,另外一個「她」來了,那個比亡魂更可怕的「她
」。
也只有「她」,會讓亡魂感到懼怕。
站在病房門口的是一個女人,一個穿著黑色連身長裙、黑色高跟鞋、還有一頭烏黑長髮的
女人。女人有一張美極的臉孔,但此刻這張美極的臉正無情地瞪視著病床上,臉孔上射出
的眼神像無情的毒蛇。
女人開始走向床邊。
扼在白璞脖子上的力量已經完全消失,白璞開始大口吸氣,她能感覺到新鮮的空氣灌入她
的氣管,她開始重整思緒,但她的恐懼卻仍充滿全身。
亡魂走了,可能是被「她」趕走了,也有可能被「她」給灰飛煙滅了……
「放心吧,想害妳的東西已經走了。」女人走到床邊,說:「我讓她魂飛魄散了,我把咒
語給了那個女孩,為的就是要把妳找出來,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妳,怎麼捨得讓妳被一個
沒頭的亡魂殺掉?」
白璞無法說話,她仍不斷地吸氣,讓空氣回補到她的體內,她目前的身體狀況還無法對抗
眼前的這個女人……
「我只是想確認妳是不是還活的好好的,我讓妳擁有這項能力,也當然要讓妳好好活著…
…」女人將手輕輕放在白璞的額頭上,白璞能感覺到她手心上輕微的溫度,以及她手心上
的那股能量……
一陣倉促的腳步聲突然在走廊上響起,沒一會,護士的頭出現在門口,問道:「出了什麼
事?燈怎麼開了?」
病房內,除了仍熟睡的佳潔,以及滿身冷汗、因恐懼而瞪大雙眼的白璞外,已經沒有其他
人了。
白璞喘著氣說道:「沒什麼……我想起來看個書而已,不好意思驚動妳了……」
「妳確定嗎?白小姐,妳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沒事,我只是想看一下書而已。」
護士「嗯」了一聲,看沒有特殊狀況,便退出了病房。
只有白璞知道,「那個人」曾經來過。
剛剛還響著的手機此時已經安靜下來了,白璞拿起手機看了一下未接來電……是簡詭打來
的。
白璞回撥了回去。
那邊傳來的是簡詭著急的聲音:「喂,白璞,妳那邊沒事吧?我這裡剛剛發現,原來有兩
個亡魂……」
「我這裡沒事了。」白璞冷靜地說道:「不管你發現了什麼,我這裡已經沒事了。」
「可是……」
「別擔心了,就這樣。」白璞掛上電話。
那個女人手心的餘温仍殘留在白璞的額頭上,當初也就是那個女人的這雙手,讓白璞的手
擁有異數的能力……
算了,還是別想了吧………白璞甩了甩頭,轉頭看向窗外。
儘管已經接近破曉,但外面的黑暗,仍然很深,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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