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供奉之虎:1990年兒童連續失蹤事件

媽佛

82790


寫在前面

這是供奉系列兩個短篇合一的故事

關於大方爺爺(其實喊外公比較對冏)與赤傘的小插曲

希望大家喜歡(揍

















我想生活在一個樂園。
樂園中有我愛的人,還有愛著我的人。
但我想我別無選擇。







Ж






姓名:羅晴
性別:女
出生日期:1980年2月
失蹤時間:1990年1月
特徵:失蹤當天著白色洋裝黑色涼鞋,右邊後耳垂有燙傷
失蹤地點:羅東鎮第七街(外婆家門口)



1990年,夏初晨曦。

「你會娶我吧?要一起走到最後喔……」小雙赤裸伏在鄭澤生胸口夢囈時,他正思索
著鎮公所公布欄的失蹤公告。鄭澤生不認識羅晴,但女孩靦腆輕笑的照片在腦中置換成了
米妮。

他恨自己救不了米妮。

鄭澤生現在滿嘴臭酸氣味、頭痛欲裂、胃裡翻騰如颱風登入時的海邊巨浪。昨天17 (
還是27?)罐啤酒侵襲下宿醉嚴重,比下個月要提親,現在卻抱著別的女人睡覺的罪惡感
還嚴重許多。

他厭惡酒精,酒精讓人想起不講理的父親。但昨晚他選擇懲罰自己。

「阿澤哥哥,我不要頑皮豹的啦,醜醜。」,憶起米妮揮舞著粉紅色護身符嘟起嘴道
:「我要米妮老鼠的、米妮老鼠!」。她才六歲還沒上小學。

「好好好,哥哥再畫一個給你。」鄭澤生上個月幫院裡孩子用「畫龍咒」配戴上卡通
圖案的護身符是未雨綢繆。他知道近日誘拐兒童事件層出不窮。

他多希望這一輩子都不會下雨。

「阿澤哥哥,我媽媽甚麼時後回來?」,每次米妮眼巴巴問時,他都會拍拍她的頭承
諾:「一定很快,但不管多久阿澤哥哥、小雙姐姐、張院長跟小屋的大家都會陪著你!」
。明明說了會保護她。

鄭澤生食言了。他厭惡自己的無能。




昨晚,東北方山林棧道。

鄭澤生追蹤著「獵物」,右手佩戴銀手鐲綻放邪光--名為三眼白虎--是鄭海納將
「喚龍人」家族傳承給他的證明:如果秩序會沒解散的話,他將在今年取代父親常務委員
的位子。

削鐵如泥的利爪與三隻翡翠眼睛渴望飲血。「讓我殺人,不然就殺了我。」,白虎不
斷在他腦中耳語。

三眼白虎力量強大但鄭澤生不喜歡使用,一來供養牠十分消耗元神,而且有折壽風險
;二來,這頭嗜殺怪物會不斷低喃:「殺他,現在!」。依賴牠的力量總有一天要發瘋。

--鄭海納把鐲子當成秩序會的權力象徵,但對牠的力量不屑一顧;鄭澤生也沒有
擅用之;林大方從小到大未解除封印,歪打正著當成護身法器。最後,只有孫韻把三眼白
虎的嗜殺成性發揮到極致--

鄭澤生對身份、地位與陰陽界秩序不感興趣。他想待在育幼院工作。「阿澤哥哥會保
護大家長大!」他早許下心願,這輩子要留給陽光小屋的孩子們。但米妮昨天下午放學後
沒有回來。

從今年初開始,東北方發生多起兒童失蹤案件。

警方焦頭爛耳,東北分署局長每天都祈禱一連串「單獨失蹤」事件不要被記者挖出來


「小寶半夜突然打開門自己跑了出去,我麼追都追不上……」,鄰村張媽媽泣不成聲
,她家孩子端午後音訊全無,警方束手無策。小寶是第27個失蹤兒童。鄭澤生走訪七個村
與六個鎮,發現這一連串失蹤事件有共同特徵。

許多孩子是自行離家的,沒有任何目擊是遭人擄走或陌生人牽走。好幾隻監視器拍到
孩子們逕自往荒郊野外走去,好像只是要去玩,最後忘了回家。

連一個嫌犯的鬼影子都沒有。

「那就是離家出走。」承辦的員警被鄭澤生問煩時吼著。

「放你的屁,晚上十點在全家眼前一句話不說後離家出走?」他怒不可抑。

鄭澤生厭惡秩序會的特權。但還是用「常務候補委員」的調查權調閱東北方大小警局
與派出所的孩童失蹤紀錄。從一月開始,羅東的羅晴下課未返家,到上周一鄰鎮五歲的林
賢淵電視看到一半突然開門離家為止至少30起。年紀從四歲到十一歲男女不拘。

誘拐犯沿東北群山犯案,山林聚落、村鄉彼此間聯繫較低、資訊傳達不易、監視設備
缺乏,山區警力佈署稀少下被一再得手。即使專案小組成立了但掌握的線索仍少。

鄭澤生誓言要阻止這一切--就在昨晚。

白虎發燙到快燒起來時鄭澤生知道目標近了,呢喃不斷傳來:「甚麼都好,讓我殺。
不然就殺了我!」。他忍住把鐲子踩碎的衝動。

米妮在昨天下課後未歸,他馬上循著「畫龍咒」跟監,透過咒術能追蹤自己注入的靈
魂跑去哪裡。

「你長大後就會知道咱鄭家畫龍咒高深莫測,所向披靡。」鄭澤生第一次映證老爸的
教誨,不多不少正好第一次!大部份時候都是狗屁。

沐浴月光的白虎利爪吐露肅殺。「你會後悔找陽光小屋下手。」。

目標出現在眼前。

平安符用圖釘固定,掛在樺樹樹幹上,像迷路旅人作的記號--平安符裡頭鼓鼓的-
-釘上牽著一張小紙條。



「功夫沒學到家就少管閒事。」。



對方也是修行者?他媽的哪一路的敗類。「是攝魂咒!」,這些孩子為甚麼會自行離
家?鐵定是中了邪道修行者的攝魂咒。他為甚麼沒有早點察覺!

「王八蛋!」,他顫抖地將平安符取下後樺樹被虎爪攔腰斬斷。平安符袋中放了半截
孩子的指頭,血還沒乾。鄭澤生下定決心要宰了誘拐犯。

回到陽光小屋時,僅剩辦公室一盞燈。孩子們都睡了。

「抱歉,還是跟丟了。」鄭澤生向一個晚上蒼老好幾歲的張院長道歉。

張院長是早年渡海來的西洋傳教士,與一名右手殘疾、常常來禮拜堂詢問教義的女子
相知相愛後便駐留東北角。爾後,成立陽光小屋照顧流離失所的孩子。

小雙在一旁掉下淚水。他好想抱起她、安慰她。

小雙在育幼院長大。她將張院長當成父親,很多小孩都稱院長是「爹地」。鄭澤生常
羨慕:為甚麼別人的父親都可以溝通、都會說人話,就他例外。

「你盡力了。」張院長拍拍他的肩膀。「早點去休息吧。」,他眼眶中淚水打著轉。
怕兩人承受不了,鄭澤生沒有提到指頭的事情。

回到房裡拉開啤酒「噗滋」一聲讓啤酒花流了滿手,仰頭痛飲第六罐時注意到書桌上
小雙留著紙條給他。



『余董事長的千金致電,請您明天務必提早到場,房號307。』。
『你爸爸也打來要你明天穿著正式,不要遲到。』



余董事長是陽光小屋的最大金主,超過80%的育幼院開銷由「余氏房地產」贊助,對
揮金如土的地產大亨來說只是九牛一毛。

余媚兒是董事長的二女兒,鄭澤生的未婚妻。

他馬上要提親但想不起來婚約是何時訂的。父親安排好很多事,比如當鄭家繼承人而
不是親生姊姊鄭萍、接手秩序會委員位子(解散最好)與跟誰家的千金結婚,他總是最後一
個知道。

「老爸,現在是1990年不是1950年你憑甚麼幫我決定娶誰?」他曾如此憤怒地對鄭海
納咆嘯。

「你還知道現在是1990年?大家都發財了,就剩你收入還是1950年水平,你餓死路邊
丟得是老子的臉,再囉唆打斷你的腿!」。

鄭澤生喝乾了第十七罐啤酒。很苦。

「我熱了晚餐剩的水餃你吃一點吧!」,小雙推門進來端著熱氣騰騰的餃子看起來剛
起鍋。「別喝了,明天五點半不是要趕車去北府嗎?」,小雙皺眉的樣子很可愛。鄭澤生
知道小雙喜歡自己,也清楚自己喜歡小雙。

「酗酒才適合我這種廢物不是嗎?」。小雙拿垃圾袋彎腰把滿地啤酒罐撿拾起來。她
的後頸潔白無瑕。

「你不用自責。」。小雙畢業於美術專科學校,兩人在繪畫上一拍即合。

「齁,阿澤哥哥你是不是喜歡小雙姐姐?」,每次他跟小雙一起幫陽光小屋彩繪圍牆
時,米妮就會來亂點鴛鴦譜。

「你的技巧比學校很多老師都厲害呢。」,小雙第一次看到院外圍牆的卡通彩繪時這
樣驚嘆,那是他第十四天來當志工時。

繪畫技巧是父親四歲開始拿著藤條練出的,每天練習九個小時,指頭長滿厚繭。傳聞
,傾靈魂畫龍能喚出真正的龍。修行圈子都稱鄭家為「喚龍人」,父親號「龍王」,但更
多人叫他海老爹。

鄭澤生想娶小雙進鄭家,但不用提也知道結果。

「但酗酒就是不對,被我爸發現會被念很慘喔。」,小雙叉著腰指責:「給我自己拿
去外面子母車丟掉,然後洗把臉把水餃吃……」。

鄭澤生沒有接去黑色塑膠袋,而是抓起小雙的手將她拉到懷裡。兩人對望著彼此。小
雙的眼睛仍為了米妮泛紅浮腫,鄭澤生不想看她難過,他願意用一輩子疼這個女孩跟陽光
小屋的孩子。

「匡噹匡噹」啤酒鋁罐跌落滿地發出清脆的鳴叫。

兩人擁抱在一塊。直到現在,魚肚白天色乍現,他該去搭車了。

鄭澤生現在只想著如何將小朋友救出來。跟余董吃飯他媽的是很重要嗎?

米妮五歲時,媽媽將她放在陽光小屋門口後離開了。「媽媽說去城裡買『米奇』,這
樣就能跟『米妮』結婚了,要我乖乖在這裡等。」,她連洗澡都捨不得將粉紅色玩偶放在
浴室外。米奇始終沒跟米妮相遇。我要保護她。

如果對方是「邪修者」,那一般警察很難抓到犯人狐狸尾巴,要去通報秩序會,但他
猜現在會裡是泥菩薩過江。必須去找別的幫手處理這狗娘養的雜碎。「等我把你揪出來砍
成肉醬餵狗。」。

吻了一下小雙熟睡的臉龐後,鄭澤生起身前去火車站。






Ж







正午,希爾頓大飯店。

「澤生,這裡!」穿著亮眼黑色禮服的未婚妻向自己招手,但鄭澤生一時想不起她的
名字,徐媚媚?徐媚兒?是姓徐還是余?她脖子上的珍珠項鍊閃閃發亮,他倒是記得那串
要價二十五萬,是他一整年的薪水。真他媽的夠愚昧。

她那張大餅臉配上大鼻子,怎麼看怎麼令人厭惡。

「啞了,看到人不會叫啊?」老爸板著臉孔,眼睛瞪得像顆葡萄在燃燒。

鄭澤生著比洗衣機拿出來更皺的襯衫,洗到泛白的卡其褲連皮帶都沒繫。鬍渣與一團
亂的頭髮像茹毛飲血的山頂洞人。遲到四十分鐘。

「大家好。」鄭澤生還發現自己擠不出一點笑容。

「好啥!你剛從巴勒斯坦回來是不是?」老爸重重將筷子剁在餐桌上。

「沒事,我乖女婿鐵定是捉殭屍完急忙趕來。」董事長-可能是未來岳父-笑容滿面
打圓場,「之前聽王少將說你參加『西部剿殭行動』大出風頭對不對?真夠厲害!」。不
知道董事長是不懂、聽錯還是刻意消遣他。

鄭澤生在1987年大西部剿殭中表現一踏糊塗,丟光了鄭家的臉。

「阿賴那點枝節末微道行教出的徒弟就把你打趴,有沒有羞恥心啊!」,老爸氣到幾
天不吃飯只喝酒。在剿殭行動中一鳴驚人的「伏殭手」趙清水同樣是年輕輩的候補委員,
兩人現在差不多是《包青天》裡展昭跟張龍趙虎的差距。

我負責抬虎頭鍘就行了,沒關係!

「哼!」鄭海納撇過頭去。坐隔壁的姐姐忙著安撫著父親--鄭萍生完孩子後福態許
多,聽說懷孕後老公不告而別,混蛋至極,在育幼院看多了這種雜碎父母,管爽管生不管
養,幹你娘--但想到自己快要提親,昨晚也就是個烏龜王八蛋。龜笑鱉沒尾。

林大方含著奶嘴,在嬰兒車裡睡得很香甜。這麼小就沒父親,舅舅的擔子更重了,好
在能守護孩子長大是很幸福的擔子,他欣然接受。

--27年後,他看到在不歸路上徘徊的侄子卻想不起曾經有過要守護他長大的念頭,
一點都沒有。也許每個人都會變--

「澤生,敬你一杯。」董事長戴著勞力士與翡翠戒指的手舉起酒杯。「英雄出少年,
媚兒交給你可別讓我擔心」。

「爸,你不要給澤生壓力。」,余媚兒的香水味讓鄭澤生混沌不清的腦袋瓜更難受。
小雙不擦香水。

「東北方那種窮鄉僻壤很不好受吧?」余董嘴裡大啖生魚片,「你也體驗過基層了,
我幫你安排好顧問的位子,下個月就回來吧。」。

他很有錢,但干我屁事?

鄭海納跟余董合作多年,處理房屋與某些地段的冤魂、厲鬼與地縛靈對老爸來說跟吃
飯一樣簡單,董事長的地產業蒸蒸日上。

老爸打算讓兒子接班。

「也方便準備跟媚兒的婚事。」酒精的殘餘物折磨著鄭澤生,看到余董那張老蛤蟆傻
笑的樣子,有一拳揮去的衝動。

老爸瞪著他。

春天的學運後,國會改選成了可預期,有更嚴謹監督後秩序會這種躲在情治單位下頭
的機構也要見光。過去當靠山的老牌政客都自身難保,見光必死還不如先解散。國庫他媽
又省了不少錢。

「真有實力就不需要害怕。」,老爸本就厭惡這十幾年藏汙納垢倒也不在乎。

會裡的大師父、老道與高僧都預備鳥獸散,各自找尋新雇主:家財萬貫的企業家、新
科政治明星或回地方直系人馬宮廟裡。鄭海納早準備好了。

「爸,你很死相欸。」,余媚兒撒著嬌。

鄭澤生對這些高官跟有錢人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只關心孩子們。

「抱歉,我會再待一陣子。」。手錶的長短針在「1」交疊,快來不及了。「不好意
思,我還有些事先失陪了。」。

「澤生你要走了?」余媚兒與余董一臉錯愕像看到太陽從西邊出來。

父親七竅生煙瞪著他,姊姊眨著眼睛打pass示意他再等等。

等不了了。

他媽的這些高官鉅富與大師在觥籌交錯、大吃大喝民脂民膏享用詐欺、掠奪來的暴利
時,你們口中的窮鄉僻壤又有好幾個孩子被綁架;又有好幾對父母在未來日夜要承受痛苦
與悲傷。渾蛋王八蛋還吃生魚片,通通給我去吃屎。

「你們慢用。」,鄭澤生撥開余媚兒的手後轉身離去。

「這這這……搞甚麼?」余董氣到結巴。「海老,你這孩子怎麼回事?」,後頭傳來
碗盤乒乒乓乓聲,鄭澤生一點都不在乎。

「爸,你別生氣,我去、我去……」。

鄭澤生離開希爾頓來到人聲鼎沸的忠孝西路上,尋找往中華商場的方向。

「小澤,你等等。」鄭萍匆匆追上來。
「姊,我趕時間。」,他不願對姊姊惡言相向。

「唉,姐知道你不滿爸爸幫你安排余董跟余小姐……,但你也不用這樣子氣他,你明
知道他最愛面子。」,姊姊苦笑:「不然姐今晚陪你再跟爸說一次提親的事情延後好不好
?」。

面子一斤多少錢?跟任何一個小孩子的未來能比嗎?

「抱歉,我有急事回頭說。」鄭澤生要在一點半前抵達中華商場「神算子」的攤位,
現在只有神算子可以找出失蹤的米妮。

「這個我畫的,幫大方戴上。」他遞給鄭萍手繪史努比圖案的小小護身符。「最近誘
拐兒童很猖獗,小心點。」。

鄭澤生開始奔跑。















Ж












那是一個關於虎姑婆的故事。

傳聞山中有一貓妖--自喚胡寶月,她偏好童子的胸頭肉滋味。妖精吃人肉天經地義
。但胡寶月不記得這件事發生在哪一年,就姑且稱「很久以前」吧!

很久以前,東北角山裡一片鬱鬱竹林中有間小屋,住著姓劉的人家,媽媽與一對七歲
的姐弟--小香與華仔--相依為命。日子清苦卻快樂。

細雨紛飛那天媽媽要去城裡辦事。「千萬不能給陌生人進到家裡來唷。」,她千叮嚀
、萬交代提防陌生人後便出門了。

胡寶月匍匐在樹叢中看到媽媽離開,見機不可失-罩上碎花方巾、披深綠破袍子、踏
草鞋將尾巴、耳朵與七彩斑斕的身子藏起來,匆匆來到劉家門口「叩、叩、叩」敲起木頭
門。

「誰啊?」姐弟稚嫩的聲音像剛從竹子中冒出的新筍。

「我是姑婆啊!」胡寶月提起嗓子道:「媽媽不在,姑婆來陪你們。」。

「誰是姑婆啊?」弟弟華仔從門縫中往外瞧。

「姑婆就是爸爸的姑姑,爺爺的姐妹啊。」胡寶月捏起弟弟的下巴逗得他「格格-格
格-」發笑,「姑婆帶了花生糖來喔,開門吧!」

「可是媽媽說不能讓陌生人進屋。」姐姐小香警覺地壓著木門。

胡寶月面露傷心,怯怯道:「哎唷,姑婆從好遠的地方來陪你們怎麼會是陌生人呢?
」。她眼眶瞬間泛紅。

「姑婆快進來吧!」華仔迫不及待拉她進屋,緊盯胡寶月手上那包咬一口牙齒就會發
疼的花生糖。「姑婆,我想吃糖。」,小香坳不過兩人一搭一唱只好讓老奶奶進屋。


「吃糖、吃糖。」胡寶月展顏而笑。你們晚上都會變成姑婆的花生糖。

「姑婆你臉上的毛怎麼這麼多?」,姐姐懷疑。

「你老的時候也會變這麼多。」,胡寶月捏捏小香像棉花般柔軟的臉頰,緊盯華仔吹
彈可破的小屁股,口水都快流下來。「誰晚上跟姑婆洗澡?」。

「我、我、我!」弟弟深怕被姐姐搶去似的。

「那趕緊去放水吧!」姑婆一下令,華仔便咬著花生糖,拉走滿臉懷疑的小香去後頭
劈材燒熱水。「姑婆會幫你好好洗乾淨。」,胡寶月竊笑不止。




夜幕降臨,如燕毛的雨滴仍在飄落。

撕裂弱小是掠奪者的權力,她一直相信自己是天生的掠奪者。胡寶月在客廳來回踱步
,壓住想馬上大快朵頤的衝動。


「叩、叩、叩」就在胡寶月想著要生吃還是油炸時,木門傳來聲響。

「華仔、小香在家嗎?」門外傳來悅耳的嗓音。這時候會有誰來拜訪劉家?胡寶月早
就調查清楚劉家沒有親戚往來。

「誰啊?哪裡找?」。

「村長啦!」拜訪者如此高喊:「村長家今天煮了一大鍋紅燒肉,想分點給你們。」
。有這麼巧?剛好她來打獵村長家就開葷,還好心來分享?

難道是修行者來收妖?

胡寶月不禁冷笑。除非剛成立的秩序會決定第一個拿她開刀,不然一般修行者她兩三
下就可撕成碎片。胡寶月是百里山內最兇悍的妖怪頭子,被眾魑魅魍魎封為「虎王」。

屁大點的小道或小僧來給老娘加菜也無妨。

「我是華仔跟小香的姑婆!」胡寶月拉開木門想看是哪個不長眼修行者。

「還想是哪位長者,原來是姑婆啊!」,村長是個面容清秀的男人,一頭烏黑秀髮散
落胸前,右手撐著鮮紅如血的油紙傘;左手綠色小竹桶子香氣四溢。他笑道:「早聽聞姑
婆也很愛吃肉,我們真是有『默契』。」。

劉家姐弟根本沒有姑婆。

「你是甚麼人?」胡寶月睥睨著眼前紅衣、紅褲與紅鞋的男子,冷峻道:「不對,你
根本不是人。」。此人鬼氣纏身,還活著也必然是個死人。

她聽聞過東方關於紅衣邪鬼的傳聞。

「沒教養,跟你那條長尾巴與尖爪子比,我當然是『人』。」紅衣邪鬼掩嘴輕笑。聽
說,政府最近高薪俸祿招兵買馬,建立起高手如雲的「陰陽事務秩序委員會」就是為了剿
滅這群紅鬼軍團。

那又如何?胡寶月只相信自己的獠牙跟爪子。

「你想怎麼樣?」姑婆亮出銳牙冷笑,「這對姐弟是我的了,要吃晚餐自己去別處找
,少在這礙眼。」。

「放心,我不要小蘿葡頭。」邪鬼輕輕一哂。「我想要的是『妳』。」。

「哈哈哈哈有趣!」胡寶月放聲大笑,「聽說你在東方很威風。賣個面子給你,現在
滾蛋,老娘就當你甚麼屁都沒放,不然……」,山貓妖祖母綠的瞳孔快速緊縮成一條隙縫
,殺氣四溢。

她打算一口把這紅鬼咬成兩半。

「喔?」紅紙傘旋轉起來,胡寶月突然發現竹林間穿梭遊走著一、二、三、四……超
過三十幾個全身殷紅、踩檀色繡花鞋的紅鬼,毫無月色的夜晚,每雙赤紅的眼眸如瑩瑩燈
火閃爍。

胡寶月發覺不對勁。

傍晚時,她完全沒有察覺到這些鬼。而且,這些「人」通通是「鬼」變的,甚麼秘咒
或術法才能作到?她竟未曾聽聞。

過去殘魂之體能養成「陰人」,但懂點行的人不難揭露真偽;殘魄之身可煉成殭屍,
一般人大都能分辨;過往大名鼎鼎的黎丘奇鬼,也僅敢戲弄酒醉老者。可曾有能讓殘魂的
「鬼物」得到與凡人無異之元神、肉身和魂魄?

這些邪鬼不好對付。

汗水浸濕了她的方巾,貓妖平時不著衣裳此時頓感燥熱無比。「想來硬的,老娘奉陪
。」,修練成精後胡寶月從未向人低頭,更不會在今天。

別開玩笑了,揮動爪子撕裂弱者是她的特權。

「別緊張,我最討厭打打殺殺了,下等人幹的事。」邪鬼訕笑:「我們Play Game來
一局定輸贏如何?」。

「普來啥?」胡寶月緊瞪邪鬼,防其滿嘴戲謔突然暴起動手。

「Play Game就是玩遊戲的意思,前陣子雞籠港來了軍艦,上頭好多美利堅帝國的阿
兵哥,我混上去嚐嚐洋人的味道,趁機學了不少洋文!」。

「怎麼玩?」貓妖利爪在袖子中緩緩吐出。

沒有人可以搶虎王嘴裡的肉。

「你模仿虎姑婆想必對騙孩子很有自信吧?」。

「那又如何?」。

紅鬼泛起邪笑:「這樣吧,到明早天亮前,你待在這屋子裡看緊兩個小蘿葡頭,我來
拐他們。拐不到我馬上帶『朋友』們下山,以後絕不涉足東北角,每月初一差人送一對童
男童女到山頂老窩孝敬你,稱您一聲虎王!」。

胡寶月凝神盯著邪鬼分析利弊。邪鬼將她調查的清楚,據點、喜好跟自己的勢力都瞭
若指掌,她娘的此鬼不除以後必成大患。

「但是,如果我在天亮前拐到了,嘿嘿,小朋友還是歸你當早點,但你就得聽我號令
辦事,先說好不能將孩子放肚子裡保護。」,紅鬼陰冷冷地笑:「這樣和和氣氣不傷彼此
關係吧?」。

「怎麼樣算拐?」。

「只要有一個孩子跟我或我的朋友離開這間屋子,就算我贏,如何?」。

笑話,想拐虎王嘴巴裡叼著的肉,活膩了。

「可以。」姑婆將袖子一抖露出雙寒氣逼人的獸爪。

「姑婆,洗澡水放好了!」華仔繃繃跳跳要衝出來。「姑婆在跟誰說話?」。

「不准出來!」姑婆虎嘯一聲,外頭的竹葉窸窣作響,裡頭兩個孩子當場傻住。紅傘
鬼邪氣逼人,難保小鬼不會一看到就中「攝魂咒」。

看著胡寶月慌張的樣子,邪鬼得意洋洋、瞇眼微笑。

「儘管笑,明早要你哭著滾下山。」姑婆張開血盆大口,翻攪著腥紅惡臭的大舌頭,
唾液流瀉地上嘶嘶作響。「何時開始?」。

「關上門那一刻。」紅傘邪鬼莞爾。

「那就來吧!」胡寶月獰笑。

兩人彼此對瞪時木門「嘎吱嘎吱」緩緩闔上。

遊戲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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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nowo1樓推推推! 08/08 15:22
ftwtm52142樓推推 08/08 15:25
Eileen03133樓推推推!人生第一次這麼前面(落淚 08/08 15:26
hhps9604264樓推推~~~期待後續 08/08 15:29
grandmabear5樓真的很好看 08/08 15:36
ikuoooo6樓推推 好喜歡供奉系列>< 08/08 15:48
sophena19907樓推推,求續集~~ 08/08 15:49
detect238樓推啊~真的超喜歡這系列 拜託繼續寫>< 08/08 15:51
lovehappys89樓捨不得看完 真心喜歡這系列故事 08/08 16:38
EmilyCCC10樓推!!!! 08/08 17:06
car1osboozer11樓應該是舅舅不是叔叔 08/08 17:50
感謝~
cat66312樓喜歡供奉系列~~ 08/08 17:53
elliotliao13樓推!!! 08/08 17:54
aishin14樓這系列必須推!很喜歡這個故事 看到有後續好開心 08/08 18:05
cchun15115樓啊啊啊大方還在不歸路上啊啊啊 08/08 18:39
cicq16樓前面人際關係看不懂 08/08 18:46
啊下篇寫清楚些ˊˋ
rainghost17樓推推 08/08 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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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naminikimo19樓好看 08/08 19:41
ricky7752520樓 08/08 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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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nny741023樓I want to play a game... 08/08 20:50
ren107224樓推推!是頑皮豹 08/08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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