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戰役第一仗之夜,00:39
虎與豹的搏殺告終。豹矗立,虎伏樹,樹幹吸飽濃稠的血液在月光沐浴下黑赭交融成
一片詭譎之色。
一般驅魔人即使專門修練肉身,但被「鄭家畫龍」兩隻囚牛夾殺傷成孫韻那樣也早該
失血過多昏厥。是銀手鐲支撐著她,但六鎮寶器的「賜予」全是從配戴者身上偷來的。銀
鐲失去光澤,三隻翡翠眼闔上但孫韻仍帶著鬥志。
女孩在拿壽命開玩笑。
鄭澤生仰望天際,細雨紛飛的涼秋之夜讓他不禁感慨。
「你們這是徒勞無功,來抓黎單的不只有我,狼記得女孩的味道,牠們比我還殘忍。
」。另一路人馬是赤傘的禁兵,最凶狠的紅狼衛隊。
那些狼是活生生的嗜血怪物,從華家士兵手上搶回黎單十拿九穩。
「我今夜專門負責盯你。」孫韻傷到幾乎無法站直身子。
她確實不簡單,半年前在里和村還只是個遭逢厄運的平凡女孩,如今已可跟封疆領主
一較高下,不過她與修者鬥法還過於生疏,銀手鐲加持仍太嫩。
但如果這次能活下來,吸血虎會變得更恐怖。必成樂園大患。
「何苦呢?」鄭澤生連連搖首。「我真心想送黎單回家團聚。父母擔心兒女遇到危險
的心情,我非常清楚。」。
「你很懂她?」。
「絕對比妳懂一點。」。
孫韻勉強站直身子,微微一笑,「黎單跟我說過以前在學校的事,不是每個人都欺負
她,但班上有個很壞的女王,讓袖手旁觀的人也會被霸凌,最後同學為了自保只好……」
。
「這輪不到妳這外人說嘴。」鄭澤生不悅地打斷孫韻。
孫韻淡淡問:「比起危險,父母是不是更擔心兒女誤入歧途?」。
「與你何干?」鄭澤生神態冷漠不再言語。他從不後悔替赤傘守著黎單,應該說沒後
悔的餘地。
頑皮豹慢慢走去,準備將孫韻送到里和村。
「黎單是與我無關。」孫韻已無力抵抗。
黎單是赤傘暗藏畜養十年的「轉生容器」,2007年即是由鄭澤生出面與黎爸爸交涉將
自殺的女孩煉化成不老不死之人,這是赤傘續命的機密。三位封疆領主與村長中,赤傘最
不信任胡寶月與袁月雲,而最不可能背叛者是門王玉蘭。
那為何是鄭澤生負責?
很簡單,因為害死黎單的就是他女兒鄭湘凌。黎爸爸拿著字字血淚的遺書去學校讓一
切東窗事發,他發誓完全不知情女兒在高中生活如何,但鄭澤生不信一手教出的孩子會做
那些壞事。
鄭澤生用心從小對女兒百般呵護、慈愛有加。明明鄭海納的教育方式沒有一件被他複
製過給下一代。但為甚麼會變成這樣?為甚麼。
「拜託她自殺干我屁事啊?抗壓性差的人本來就會被這世界淘汰!」。
鄭湘凌絲毫不在意爸爸大發雷霆。鄭澤生失望,但女兒是他這一生最珍視的寶物,愛
她更勝過愛自己。那時才17歲我的天啊能怎麼辦?孩子小時犯錯一定有機會改的。只要父
母再用點心就行了。
鄭澤生一直這樣想。
「豹子,其實用點心人死也能復活。」當赤傘來慫恿時,他欣然接受。
讓黎單復活與父親團圓對鄭澤生來說是贖罪,替教子無方贖罪;也替鄭湘凌年少無知
贖罪。鄭澤生覺得自己有罪。
他還打算在明年要求赤傘:奪去黎單身體後將之轉化成紅衣鬼。就可繼續跟黎爸爸生
活。也許這是鄭澤生對女兒的投射心情;也許他仍覺得鄭湘凌害死一個青春年華的女孩罪
孽深重,他依然還沒完債。
--赤傘總輕而易舉摸透鄭澤生的心境與弱點,1990年叛道入魔是、2007年自願贖罪
亦是,如今仍將他放在手掌心玩弄--
頑皮豹永遠都無法脫離赤傘,永遠。
鄭澤生來到孫韻面前,後者無畏地向他微笑挑釁。「我能再問一個問題嗎?與我有點
關係的問題。」。
「你想拖延時間?」這女孩從一開始就在林道上迂迴作戰,很明顯在等待援兵。紅桃
獵人?還是司瑜?誰都無所謂,知道黎單的秘密來了正好一網打盡。
「也許囉。」孫韻面色凜然,輕問:「你是不是大方的舅舅?」。
「不是。」。
「問完了?那就隨我走一趟里和村。」頑皮豹面不改色。
「真可惜。」孫韻另有深意瞅著頑皮豹。「大方媽媽一直要他記著還有一個舅舅,舅
舅對他們很好……」。
「閉嘴。」十之八九是南宮轉達自己的身份,那女人跟老爸挺要好的。
「他總定期寄錢來,是他們家生活不那麼刻苦的原因,媽媽跟他說以後有機會要好好
謝謝舅舅。」。
「閉嘴。」煩死了。
孫韻從口袋取出一枚黑黑髒髒的史努比護身符,氣若懸絲道:「這個符小時候在里
和村爺爺不准他戴,離開村子後才一直放枕頭下,媽媽跟大方說,這是一歲時舅舅送他保
平安的。」。
「閉嘴!」頑皮豹大吼。
「這個我畫的幫大方戴上。最近誘拐兒童猖獗,小心點。」鄭澤生耳邊響起好久不曾
出現的嗓音,是他的聲音?不對,不是他!
那個無能的阿澤已經死了,我是樂園封疆領主,東北之豹!
「媽媽還說,爺爺在村子過得很好,因為舅舅會照顧他。」。
「叫妳閉嘴聽不懂啊!」頑皮豹上前一掌拍掉老舊護身符,狠狠捏緊孫韻的脖子將她
撞在樹幹上高聲怒斥。
「不要再說了!」。
「大方還說,結婚時喜帖要寄給爺爺外也別忘了舅舅。」孫韻毫不逃避他面容扭曲、
滿眼血絲,直勾勾瞧著他。「舅舅,回頭吧!」。
鄭澤生深深吸一口氣,咬緊牙一手刀打在後頸將孫韻敲暈。
不能心軟,小雙跟湘凌需要他;還有陽光小屋,他是小朋友們的鄭院長。絕不能在這
因為一個與自己瓜葛不深的人功虧一簣。
絕對不能!
「拜託你救救大方好不好……」也許是白虎妖力支撐,女孩趴在地上眼裡噙著淚講完
最後一句話才闔眼昏厥。
「你能幫我照顧小方還有小韻嗎?」鄭澤生憶起三年前,他去送鄭萍最後一程時,姊
姊聲音那麼清晰像剛剛才在耳邊跟他請求。
「沒關係,你也有你的難處吧。不過我要把你列入不及格的舅舅喔。」。
幫我照顧小方、小韻……
救救大方好不好……
阿澤哥哥……
小澤……
看著臥在草地上渾身是血的孫韻,想起在不歸路上,被永無止盡噩夢折磨到不成人形
的林大方,鄭澤生止不住強烈顫抖雙手掩面「啊-」高聲長嘯,山林棧道中樹葉被震得簌
簌作響。
不行。
抱歉,姊,我不能幫你照顧兒子還有媳婦。抱歉孫韻,舅舅不可能回頭了。
都太遲了。
最後,頑皮豹忍著淚水將孫韻丟上轎車往東方駛去。徒留史努比小小護身符孤拎拎躺
在往華園的山林棧道上。
00:59,孫韻與冰清門失去了聯繫。
Ж
01:39,荒涼產業道路一隅。
載著黎單的賓士冒出沖天黑煙,擋風玻璃碎一地翻覆路邊;兩名修行士兵脖子被狠狠
咬爛,屍首躺在排水溝裡將之染成一條腥紅長龍。
紅狼衛隊的手筆:赤傘直轄的殺人機器,修者心中真正的怪物。
再往前幾公里便可轉上山路抵達華園;往後約500公尺,也能回到最近的便利超商-
如一片荒涼沙漠中的綠洲。
但陳天佑會死在這裡。
「你讓那些怪物帶我走吧……」黎單淚眼汪汪,蹲在滿是陳天佑鮮血構築出的紅色行
潦中,她不斷用衣服還有紙巾試圖壓住泊泊出血的傷口。
兩人躲在一處廢棄的公車亭中作最後的掙扎。
肚破腸流、肋骨折斷不打緊,但他的桃木巨劍時效已過,想再次用門咒召喚劍要再六
小時後,手中只剩這一截鋼棍在那些怪物爪下難活過六秒,更別說保護黎單離開。
剛剛十四分鐘內,陳天佑第一次被如此重重敗挫。
「遇到狼千萬別打,能多逃跑一步就多一線生機。」三條哥再三提醒過。今天陳天佑
終於嚐到狼來了的絕望滋味。
「別哭啦,我還能打。」其實他心裡已認輸。
當桃木劍劈下被狼人硬生生「撞」開虎口震得痛又麻時,他被這從沒遇過的強手給徹
底震懾,真正的妖魔鬼怪;當頭破血流的狼人插入第五根銀針,像沒事一樣起身變得更敏
捷、更兇殘時,他知道這不是自己能打倒的敵人。
名滿天下的紅桃獵人現在看來像個笑話,只是赤傘沒跟他認真而已。
「不要,你再打會死的……」女孩在為他哭。
「說好要保護你,怎麼可能先死呢?」他苦笑著為黎單抹去淚水。實力差距之大讓人
絕望,但沒絕望到讓他放棄承諾。
「等等我纏住牠時你就往回跑,去路上那間超商後頭的流動廁所,一定要記得只能在
凌晨兩點整時開門進入,聽清楚沒有?」。
流動廁所設了一道司老大的門咒,應可以移動到安全地方。
司老大像算準他會來救黎單。但樹沒能力照她訊息上說的完成「任務」了,明明老大
如此信任他交付的重要任務卻沒法達成,他恨自己無能。司老大,我可能要死在這了。如
果死才能守住承諾那就死吧。
至少讓黎單平安離開。
嗚嗚-嗚嗚-
淒厲的狼嚎由遠而近。
也許查覺樹赴死的決心,黎單忍不住放聲哭喊:「不行!要走一起走。」。陳天佑還
沒察覺自己封閉的心房中,漸漸讓女孩佔有一席之地。
狼來了。
「轟」一聲巨響,高逾兩米的狼衛隊揮爪便將殘破的公車亭子扯開一片,比小朋友剝
開健達出奇蛋還輕鬆。漆黑獸面人身宛若深淵爬出的狼魔。
「快跑!」陳天佑將黎單推開,見狼魔殺來怒吼一聲,挺身揮舞沒法再召喚桃木巨劍
的鋼棍向強敵攻去。
「大笨蛋!」黎單不願自己離去。
狼魔輕鬆擒住鋼棍,將一米八的男人像小雞一樣攆開,接著就往女孩撲去。但陳天佑
才墜地馬上又翻身躍到狼魔背上死死纏住野獸。
「跟你拚了!」。
鋼棍一下下敲在頭上,但狼魔腦袋如鐵鑄般堅硬耐打,絲毫不受影響反瘋狂往半毀公
車亭上衝撞掙脫,樹變成三明治肉排一樣夾在中間,撞到第四下再也支撐不住,口吐鮮血
鬆手倒地。
陳天佑會死在這裡。
利爪猛然刺入鮮血淋漓的下腹,但手臂反被奄奄一息的男人死死擒住。陳天佑垂死著
朝黎單大吼:「快給我跑啊!」。
樹不想死,但只能選一個活的話,就讓她活吧!
黎單掩住淚水爬滿的臉龐,終於哭喊著逃離,但「嗚-」另一聲狼嚎大作,又一道漆
黑高大的身影從天而降,另一隻狼魔悍然現身擋在黎單面前。
令人絕望的畫面。
這種怪物一隻就吃不消,現在有兩隻埋伏他斷後也於事無補,一開始兩人就沒有活路
可走了,像早困在陷阱中不斷掙扎的野獸,難逃被宰殺的命運。
「白忙一場……」陳天佑絕望地仰天長嘆。我的老天爺啊,世上哪有驅魔修者能徒手
對抗兩隻狼魔?
「真的死在這了。」樹心中突然充滿強烈恐懼:對死亡的恐懼。很不像過去那個生無
可戀的樹。
要是以前一個人戰鬥,他可毫無顧忌要殺就殺、想死就死,不論紅衣鬼還是自己的命
都不重要,橫死街頭也無所謂,反正沒人在乎。但從一人變成兩人,他才發現自己變了,
變得怕死,因為自己死了要守護的人也沒得活。
拜託,誰來幫幫我。
就在陳天佑久違多年,主動在心中向神明求助之時,眼前霎時泛起強光讓他瞬間失去
意識,如綁著水泥塊落入深不見底的池子……
再次睜眼時來到一個陌生之地。
四下一片灰白慘淡如沒有色彩的世界,映入眼簾的是一扇巨門,漆黑巨門高聳入雲像
將整個空間割斷的刀刃。門前有一張金碧輝煌的王座,座上是一雍榮華貴的老婦,即使沒
有任何人告訴陳天佑老婦人是誰,但也能清楚感受到
——老婦是這裡的王者,擁有無上權力與力量。
「『閥咒』之人所欲何求?」老婦笑得很慈祥。
「我想救人。」。
閥咒?
依稀想起司老大11年前幫他煉製出桃木劍時說:這是閥咒。專門賜予外人門咒力量是
「登闕」之人的特權等等。那時他一心只想要殺光紅衣鬼就沒有追問細節。能殺鬼就夠。
老婦瞇眼笑著又問:「救人需要甚麼?」。
「力量,更多力量,還有健全的身體。」。
「跟神明求取力量又需要甚麼?」。
「供奉。」那時完成桃木劍的最後一道手續,便是對司老大宣示:我陳天佑願不計一
切代價供奉門中之神。他不知道門中之神不只一個。
「那就對了,小瑜兒把你教得很好嘛。」老婦嘉許地點頭微笑,勾勾乾枯如雞爪的手
指示意他靠過去。
「閥咒命名有兩層意義,一代表受門神冊封擁有力量的外族『門閥』;二則象徵控制
空間與空間樞紐的『閥門』,專司召喚咒術,如果你想再開門就要供奉第二位門神。」。
老婦眼睛瞇成一條線。「你願意嗎?」。
「我願意。」陳天佑沒有絲毫猶豫。
老婦撫掌大笑,「很乾脆呀小夥子,那請你回答這是甚麼字。」,王座前的地面凸出
浮現一墨水印碩大漢字,小學一年級的孩子就該認得的字。
問
「回答就能得到力量嗎?」。
「當然。」老婦昂首傲然望著他,「神絕不虧待供奉者。」。
「問!」陳天佑大聲喊出。
剎那,黑門敞開,強風颳起將他整個人拔地起吸進門中。最後一眼,他發現老婦人笑
得很像狐狸。又是短暫地失去意識。
重新睜眼時,他手中的鋼棍再次變回桃木劍。但不再是四米高的巨劍,而是一柄受過
千錘百鍊鍛造而散發出懾人氣勢的赤色長劍。
真正的紅桃獵人誕生。
取回武器讓陳天佑大喜過望,正要搜索黎單在哪裡,耳邊卻突然傳來一陣野獸慘嚎,
定神一看才發現赤劍竟已將狼魔開膛剖腹,劍鋒銳利得讓人發寒打顫。強壯如蠻牛的狼魔
幾乎被攔腰斬成兩半,五臟六腑灑落一地。
這柄桃木劍很危險。
另一隻狼魔嚎叫不止,但長劍往前一送對方便如驚弓之鳥躍到一旁,弓起身子觀望不
前比起毫不畏懼撞開巨劍的兇悍天差地遠。野獸對「真正的危險」一向比人類敏感許多。
見機不可失,陳天佑一把抓起黎單掛在背上狂奔離開,難保等等不會又跑出兩隻。
「你復活啦!」黎單喜極而泣在他背上又哭又笑,「怎麼做到的呀!你的傷口都不見
了,你是超人嗎?」。
不僅血止住、傷口消失,而且體內感覺蓄好滿滿的能量,馬上一打三隻紅狼衛隊都完
全沒問題。狼魔也沒輕易放過他們,仍保持距離追在後頭亦步亦趨。
見到女孩平安,陳天佑也不禁展露笑容:「你猜猜看啊!」。
「快點說啊!怎麼做到的啦?」。
「就說你猜猜看啊!」他轉頭看著女孩雨過天青的臉蛋還挺可愛的。
「不要只看著我不講話啦!」女孩鼓起腮幫子。
「你猜猜看啊……」他扯開喉嚨朝黎單大吼,但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黎單很顯然也
沒聽到,因為他根本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陳天佑再也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你給我說話啦!」黎單伸手捏捏陳天佑的臉頰。
陳天佑看著故作生氣的黎單淒然一笑。「如果只供奉這個算很值得了。」他一點不後
悔反而萬分慶幸。
01:55,不遠處露出光亮,司瑜的門就在眼前了。
最終戰役第一仗落幕。
那夜之後,陳天佑再也沒有跟人說過任何一句話。
Ж
02:20,華家東北指揮處貴賓室。
貴賓室舒適至極,柔和澄光打在上好檜木桌上給人賓至如歸之感,但三條卻坐立難安
,手心跟腳底板都有點癢,沒有麻將的夜晚此隱疾就會復發。此外,他也有點擔心司瑜跟
這的主人不會好言相向。
希望小魏脾氣有變好一點。
小魏是三條早年對魏司令的暱稱。1988年赤潮來襲兩人一起任哨兵,那次小魏在夜裡
中了薔薇夢咒,睡到一半拿短刀把大腿刺好幾個窟窿而離開前線。不過調去內勤平步青雲
,一路幹到大隊隊長,前些年又風光接東北司令。
室內掛著一幅描繪祝融神威的大掛毯。
英氣勃發的火神喚起沖天火柱,將一柄煙霧纏繞的紅傘燒得剩焦黑骨架。祝融之貌照
華烜騰年少所繪,但像極現在的華焰鋒、也有些似英年早逝的華煌晴,就是不像他主子華
煌明,不曉得魏司令是不是找不到豬八戒斬妖除魔的掛毯。
「魏司令的時間管理是不是出了問題?」司瑜面色不悅、音量不小,門口的兩名侍衛
沒聾應該都聽到了。
凌晨兩點找人沒吃閉門羹就要偷笑了。「魏司令是前線第一號大人物,日理萬機忙吧
呵呵。」三條尷尬苦笑。
司瑜板起臉孔配上長期睡眠不足的容貌讓人不敢直視。
就在離會面時間遲半小時後,貴賓室大門終於敞開。
「唉唷我的天、我的天,看看誰來了!」一名身材纖細、後梳油頭,西裝剪裁合身的
中年男子張大雙臂高呼:「00038192你一點都沒變,我的媽呀見到學長真讓感動到痛哭流
涕!」。
「00038201你倒是越老越帥氣啦!」兩人互擁拍肩。
華家老兵都慣稱服役時的代碼,代碼多寡即入營先後,士兵的真實姓名在加入華家軍
那一刻就被拋棄並遺忘了,為防止紅衣鬼滲透所以絕不叫本名。
但有些戰功彪炳、卓越貢獻的軍官會受「封字」取新名。這對修行士兵來說是最高榮
譽。如華煌明貼身護衛謝侑燐,封「燐」字那天感動到痛哭流涕不能自己。
魏向煬便是受封「煬」字。從內勤管帳做到東北司令甚至封字,也是一絕。
「學長這時間來,都快收攤了搞甚麼東西!」魏向煬故作責怪貌,跟三條擠眉弄眼。
「等等這邊結束讓學弟當地頭蛇,陪你去玩玩如何?」。
「這看狀況吧……」三條乾笑幾聲。兩個大男人半夜能玩地方也不多。
這讓三條想起87年大西部剿殭,他們沒日沒夜蹲點埋伏殭屍,除了早婚、愛裝清高的
阿水還有白目王鄭澤生外。年輕氣盛少年兵哪忍得住?同袍間幫忙隱瞞長官偷跑去逛私娼
寮的滋味至今難忘。
往事不堪回首,都30年了。
「極品都幫你準備好了,不來就不給我面子。」魏向煬跟三條勾肩搭背哥倆好。除了
嫖,小魏這幾年亂搞男女關係的事也時有所聞。官多大、玩多大。
「護天下小姐久違了!」小魏轉身面向司瑜笑得一樣燦爛。
「魏司令,你能來真是太好了。」兩人握手寒暄,皮笑肉不笑。
「不如先去飯廳嚐點海產?只有這能在半夜吃到剛進港的好料!」魏向煬熱情地想作
滿分東道主。司令部離烏石港不到二十分鐘車程。
「不了,我談完正事就走。」司瑜擺出不可說服的姿態。
「OK,談、都談。」魏向煬嘴角抿了一下,不悅一閃即逝。
別說談了,三條只求今天別不歡而散就阿彌陀佛了。
「我mail給你的進攻布陣準備好了嗎?」司瑜語氣像她才是長官。
魏向煬握緊一小杯侍衛倒好的白蘭地,輕嗅著香氣格格發笑:「有,都準備好了,那
是你先生寫的新劇本吧?劇組甚麼時後來拍?民視還三立?」。
司瑜臉色不太好看。「我希望魏司令重視我的安排,人命關天。」。
「妳的安排,呵呵,妳安排?」魏向煬的臉像不知道該笑還哭。「別鬧了司小姐,除
了在床上可以商量外,在東北沒有人可以要我聽他的安排。」。
後面的侍衛紛紛竊笑不止。
「東北這幾年在你治下從頑皮豹手中搶回多少據點?」司瑜神色從容不迫,「搶回的
比丟掉的少很多吧!不覺得有點難堪?」。
「你覺得我不夠資格管東北?」魏向煬面色一沉,發出刺耳冷笑。
「你自己清楚自己的能耐,人命關天。」司瑜斂容屏氣盯著魏司令。
三條全身都癢起來了,司瑜大小姐別這樣搞啊……
酒杯「叩」一下撞在桌上,一抹濃郁的白蘭地灑出。
「司小姐,妳有沒有搞懂這是哪裡?」魏司令舉手在空中比劃著提高音量:「這裡是
東北指揮處,是擋下赤傘入侵的『鐵壁』,後面整個大北方七百多萬人口是我的子弟兵在
賣命保護……」。
「等等,這道鐵壁是2007年大飛爺犧牲當人柱再由我的結界建起,你們只是負責維修
跟站崗而已。」司瑜打斷司令說話,凜然糾正道:「我現在要來將『我的』鐵壁往東方推
進,所以來找你談談正事。」。
三條左右為難,不知該怎麼插話讓大家別激動。
司令部身處險地要衝,是跟赤傘短兵相接的最前線,更是咱光復東方最重要的跳板。
魏司令乃擋住紅衣鬼入侵的守護神。這些歌功頌德騙騙剛入門的小修行者差不多,三條也
是都當笑話說。
「好、好……」魏向煬扯扯領帶、甩甩衣擺像有點不知所措,大概很久沒人敢這樣跟
他說話。
「我們就談正事,首先,這裡有編列結界隊,不是非用妳不可;再來,華主席不太管
事了,南宮沒法再安插人進華家吃閒飯了沒錯吧?我不清楚華司令為甚麼借妳人,但別以
為帶幾隻小貓就能跑到我地盤裡指揮東、指揮西,還要安排讓妳的人進來佔缺、卡位,別
笑死人了!」。
華司令是北方司令華煌明;華主席是對華烜騰的敬稱,後者逐漸失勢大家都清楚的很
。他只要繼續壓制小夥子華焰鋒,等華烜騰兩腳一蹬,擁兵三分之一的魏向煬馬上就是一
人之下、萬人之上。
「沒事、沒事,司瑜不是那個意思…」三條跳出來打圓場,但魏向煬仍如機槍掃射一
樣滔滔不絕。
「妳想去打頑皮豹送死就自己去,但別想我這會給妳任何支援,一包野戰口糧都別想
!」。三條頹然吐口氣,徹底搞砸了。
司瑜面色嚴肅,沉聲問:「所以你繼續當縮頭烏龜?」。
三條覺得呼吸有些困難,今天標準降低到不要全武行就好。
「戰備本就是為了和平啊,你們這些蠢豬嚷嚷甚麼黑暗十年都是放屁,這十年跟紅衣
鬼相安無事才是最好的時代!」魏司令忍不住敲桌鬼吼。
「妳腦袋有甚麼問題?以為自己是祝融戰神還是滅赤上人啊?」。
三條暗笑:這些吃國庫軍餉在這胡天胡地的長官,把前線當作前列腺,和平當然惠他
良多,誰願意起兵宣戰攻打赤傘?打贏打輸都沒得撈了。
黑暗十年這種詭異的三方勢力平衡誰都不願先打破。
司瑜嘆了口氣,神情無奈看著面紅耳赤的魏司令。
「我的人隨時會開戰,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人命關天。」,女人說完逕自離席丟給三
條一句:「你留這敘敘舊吧,猴子會載我回去。」。
三條留這也不可能說服魏向煬啊!
司瑜出貴賓室前,魏向煬霍然起身繼續放狠話。「妳最好搞清楚我是誰!」。他怒不
可抑用拇指狠狠朝自己比了好幾下,「我是魏向煬,東北司令。老子跟殲紅六人小隊九進
九出里和村時,妳還在背九九乘法表呢!」。
不對吧,三條記得他第四天就中了薔薇埋伏調離前線。
司瑜搖頭離去。三條則無語問蒼天:OK,全部搞砸然後給我收爛攤。媽的,不知道小
魏剛剛說的極品還算不算數。
司瑜離開貴賓室那一刻起,第二仗悄然開打。
Ж
這篇比較多,還麻煩看久一點:P
門系列 剩最後一篇,但下周瑣事纏身不一定按時更新,還請見諒。
感謝板友們的支持與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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