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三大禁咒之列眾說紛紜,素來皆未有統一說法,爭辯頗多,昔論述者有一派堅
持蜘蛛絲咒本列其中;但另一派卻認為絲咒早已絕跡失傳,縱觀海內外全無尋得該咒蛛絲
馬跡應該除名,撰文者為求答案,訪田野察全境達數十寒暑,發現蜘蛛絲咒確實已遺失,
縱研究者再三訪談修界耆老亦不可得一鱗半爪,因此撰文者認同,以調研基礎界定之:蜘
蛛絲咒已名存實亡……』
摘自林橋霆《陰陽界禁術之再探》,第26頁
Ж
誰來幫我救救大方?
誰都好,拜託。
00:50,箱型車「門」開,猴子背著昏厥的男人閃電竄出。
「死矮子你往哪跑!」鄭湘凌見狀大怒,指揮滅赤上人殺去,但前者如一陣旋風颳進
車內,登時消失無蹤。
--侯仲連知道自己任務的重要性,沒有回頭。
「王八蛋!」背負著村長的狄子華就沒這麼好運,看到高聳駭人的滅赤上人攔在路上
進退維谷,只能回頭企盼孫韻跟自己聯手殺出一條血路。
「姓孫的,給我站起來想辦法啊!」狄子華拉扯地上如木頭一動也不動的孫韻,心急
如焚吼道:「我們在這死光,就通通結束啦你知不知道啊?」。
「死……死光最好。」孫韻冷冷道
「給我振作!」。
孫韻一把推開狄子華怒吼:「大方都死了你們憑甚麼活著啊?」女孩悲怒交加哭成淚
人兒,「為甚麼?為甚麼大方這麼好的人要死,一個從沒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事的人為甚麼
非得這樣被殺死不可?」。
鄭湘凌看到徹底崩潰的孫韻樂不可支。抓起瘦成一副骷髏的老男人,又想如法炮製。
「嘿!孫母狗你再看這男人是大方的爸爸喔,難得父子在不歸路重逢認親,現在又生死兩
隔好可憐喔。」。
孫韻沒見過大方爸爸,但他拋家棄子的惡行惡狀倒聽過不少,鄭萍獨力拉拔大方長大
的辛苦讓人心酸。甚至,車禍那天也是媽媽正趕赴晚上兼差補貼家用……
但都無妨了,都死光也無關緊要了。
「你準公公要不要救呢?」鄭湘凌將林辰用繩子吊掛在二樓外,像掛上魚餌垂釣一樣
,不斷逗弄下頭的滅赤上人。
孫韻聽不下任何話。
「為甚麼啊……」女孩聲音已啞。
「用我的力量。」只有蜘蛛溫暖無比像了解所有痛處。「殺了那怪物、殺光里和村這
些草菅人命的雜碎,不然大方怎麼瞑目?」。
「不理我啊,那算啦。」鄭湘凌故作無奈將林辰往外頭推出。
「嚕……」滅赤上人剛煮熟的鴨子被搶走,這次迫不急待一爪扯住半空中的林辰,「
唰」一聲將牽著繩子的鄭湘凌一併扯下。
兩人雙雙墜落。
「咿呀!」女孩的慘叫聲尖銳如刃。
上人揮爪活生生將鄭湘凌胸口撕下一大塊,熱騰騰的鮮血如潑墨,一下染紅不歸路,
這一刻,被從山道追殺狄子華下山的鄭澤生親眼目睹。
「凌凌!」鄭澤生大慟,趁上人先啃食林辰,他衝上一把將女兒抱在懷裡。
但也遲了。
鄭湘凌整個腹部以上被撕裂成兩半,在還沒落地前就已嚥氣,應該說被魔爪滑過瞬間
心臟就已扯爛,只剩下腦中最後匪夷所思「誰把我人生搞得一團亂?」她的屍體像一具破
碎的布偶,棉花四散。
「凌凌、凌凌妳怎麼樣啊?爸爸在這,在這陪妳啊……」鄭澤生抱著女兒面孔扭曲,
「張開眼睛啊,不要嚇爸爸好不好,凌凌!」老父親的吼聲迴盪在整條不歸路上,蓋過滅
赤上人大啖林辰血肉的滿足呻吟。
「死掉了,她也死了。」孫韻抱著大方冷眼旁觀。
「為甚麼不救她!你們不是正道嗎?不是要救天下蒼生、鋤奸扶弱,為甚麼不救她!
」鄭澤生對著孫韻怒吼,悲痛莫名無從發洩。
「活該。」孫韻止不住冷笑,但喉頭哽著一點聲也發不出來。
東北之豹老淚縱橫。
「赤傘滾下山來!給你老子滾下來把胭脂咒轉移到湘凌身上,快點啊!」鄭澤生無助
地怒吼、胡亂揮手,像被滾水燙到的小動物。
「門王玉蘭!妳這老不死不是說會保護鄭家後代嗎?給我出來!你們這些烏龜王八蛋
,滾出來啊!」。
耳裡聽著鄭澤生吼叫,孫韻頭痛欲裂,雙手抱頭在地上痛苦地打滾。
--是我害死大方的,是我。
當初我沒在不歸路上被騙就不會有事了,對,要是我相信大方就不會上赤傘的當。
--不是這樣的,是邪魔歪道攔路吃人的錯。
不過要是我更相信大方不就避免了嗎?現在說不定一起在規劃婚禮、跨年也會去碧潭
過……不對,是這些傢伙,大方是被這些壞人殺死的!
「是他們害的,去幫大方報仇。」她分不清是蜘蛛的聲音還是自己的。
「啊!」虎面具「喀嚓」一聲掉落地面,孫韻對天怒吼如一煞星降世。左臉傷疤醜陋
無比,像某種爬蟲類躲藏在臉皮底下嘻笑。
「是他們害的。」銀鐲兩顆翡翠眼取出。害死大方的傢伙,孫韻一個都不放過,一個
都不。
「用我的眼睛幫你看清這世界。」蜘蛛柔聲傾訴。
孫韻輕輕放下男友屍身,溫言道:「大方你等我一下下喔。」她的面容森然古怪,「
噫」一笑便毫無猶豫將食指與中指硬生生刺入雙眼。
沒有慘叫,甚至連呻吟都沒有。當兩行血痕流過臉龐時,翡翠眼已嵌入孫韻兩個血窟
窿中,恐怖異樣光芒熠熠駭人。
蜘蛛妖在孫韻「眼中」甦醒,過往的人生到此已與她無關。
前頭,鄭澤生大怒欲狂。
「老子跟你拼了!」他取出短刀往手臂劃去,鮮血汩汩流出混入墨汁極其可怖,鄭澤
生滿心憤慨揮毫墨繪,黑血不斷往空中飛去,像有一支隱形吸管刺在手臂裡「簌簌」吸吮
著。
鄭家畫龍秘咒‧殷殷夜雨
紅色閃電無聲劃過天際,伴隨雨水灑在滅赤上人頂上,大快朵頤的他不情願從林辰腹
腔中將頭拔出,「哇」一聲獸吼狂衝而來。
上人速度之快遠超過鄭澤生想像,手爪所到之處帶來毀滅--
唰!
「為甚麼不管好你女兒!」孫韻從後飛身踹在鄭澤生背上,將之撞到一旁避開攻擊,
「先幫大方報完仇再好好教訓你。」。
--兩個失去所愛的人對上眼,達成暫時同盟。
「受死啊!」血墨揮毫,蜘蛛甦醒。
鄭家畫龍秘咒‧紅雨赤虯
雲雨必從龍,只見紅光撲天,掌管雨露的虯龍從天而降,牠遍體通紅足足比河流中的
怒滄之蛟還大了一倍有餘,已可媲美真龍。
孫韻夾攻而上,她看見一碩大無比的蜘蛛腳從地下穿土而出--只有她/牠看得見-
-蜘蛛腳比電線桿還長、比廟中雕刻的龍柱還粗,腳上布滿尖刺的黑色細毛,每一根毛髮
都連著白色絲線,繫在孫韻右手上……
咻咻-咻-
黑色箭矢隨著孫韻拉動絲線疾速射出,但沒準頭全落在上人身子周遭。蜘蛛妖的腳上
全佈滿殺人黑箭。
孫韻手指快速撥動起來。
天上,巨大虯龍纏繞風雨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就能將滅赤上人吞掉,但後者毫無畏懼
,以睥睨群雄之姿傲然面對,上有神獸鋪天而來、下有蜘蛛萬箭遍地開花他竟大笑起來。
就只有這樣嗎?
--群魔蔽日之咒乃赤傘壓箱寶,滅赤上人外家修為了得但其奧秘遠不止表面,他的
價值在於是最早洞悉群魔蔽日者,長期供奉佛門護法支撐自己縱橫陰陽界……
上人目光旋轉如火輪,輕易識破飛旋發射的「黑箭」軌跡,不慌不忙、左閃右避游刃
有餘,像在玩一場毫無挑戰性的遊戲,隨之他合十一拜,雙手敞開如鳥禽翅展,掌心面外
,左右拇指相勾、食指指尖輕輕相觸。
手印完成。
二重群魔蔽日‧金翅大鵬鳥
唳!
漆黑的夜空裂開灑落一道佛光,夜中飄下黃金羽毛,隨之一陣高聲唳鳴響徹雲霄,如
閃電凝固的巨禽開翅翱翔於天際,閃得眾人無法直視。
佛門護法--金翅大鵬拍動千里金翼俯衝而下,一雙鷹爪牢牢「鉗」上鄭澤生喚出的
赤虯,只見龍身翻騰掙扎但完全無法脫開箝制。大鵬再一振翅,虯龍便被硬生生鉗往空中
,竟完全傷不到滅赤上人分毫。
金翅大鵬鳥,素以龍為食。
唳!
鷹爪一使勁虯龍便當場粉碎,「嘩」一聲裂成深色血墨如煙花綻放。
鄭澤生「呀」一聲嚎叫,口中鮮血狂奔而出。
「呵呵真可笑,結果我用罄畢生修為還是傷不了這怪物嗎?」鄭家畫龍咒到此已是極
限,在佛門絕世高手面前難越雷池一步。
墨水「嘩啦」一下噴濺瞬間染黑了滂沱大雨。
剎那,孫韻抓準這唯一空檔:金翅大鵬還在天空盤旋、濃稠墨雨自頂澆下、上人沒注
意視線已被黑水遮蔽之空隙。
孫韻一雙綠眼射出邪光,臉龐兩道乾涸的水漬是淚亦是血。
她雙手手指不停撥動,如彈湊一台隱形古箏噹噹作響,霎時三條蜘蛛腳破土而出,成
鼎立之陣將上人夾在中間,白絲「搭搭搭」做成弓弦架起黑箭。
登時萬箭俱發!
目光被黑水阻礙無法像之前那樣輕鬆迴避,黑箭又全朝首級發射,頓時上人腦袋瓜與
頸子全扎滿箭矢如一刺蝟。
咻咻-咻-咻-
左搖右晃、腳步踉蹌不穩的滅赤上人最後低唱了一句「阿彌陀佛」便「轟」一聲仰面
倒下。終敗於孫韻與鄭澤生聯手。
大鵬金翅鳥轉眼化成一道光芒消逝;蜘蛛殺戮完畢漸漸沉入地面;兩個活著的人一跪
一坐愣在地上,接受這代價過於龐大的勝利,一時無語。
贏了,但沒有歡聲雷動、沒有振臂高呼,甚麼都沒有。
重視的事物通通沒有了。
良久良久,鄭澤生才呆呆望向孫韻,「謝謝妳幫凌凌報仇。」。
「報了仇又如何,大方也回不來了。」聽到報仇二字孫韻忽仰天大笑,如癡如狂笑得
淚流滿面。
「死了,為甚麼通通都死光了?」。
鄭澤生沒有答案。他抱起女兒離去,走向人生最後一哩路。沒人阻止他。
大方死了、林辰死了、鄭湘凌也死了、鄭澤生很快也會死去。
為甚麼鄭家人會變成今天這樣?
--喜帖要寄給爺爺外也別忘了舅舅。孫韻記得大方曾再三提及。
--幫我照顧那小子,謝謝。孫韻也還記得爺爺死前炙熱的眼神。
--這孩子太老實,以後多麻煩妳注意一下囉。鄭萍總這樣拜託她。
……
遠方,司瑜與陳天佑連袂趕來,趕緊替村長療傷並快速占領土地廟。
打下土地廟是無法想像的巨大斬獲,控制住地下「糧倉」便割斷了紅衣鬼的補給線;
擊殺滅赤上人更毀滅樂園攻擊中樞,等於控制中心取得巨大優勢。
多輝煌的勝利不是嗎?
但孫韻發現自己一點都不在乎了。
01:22,冰清門進駐里和村,戰局逆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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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凌。這裡是爺爺家,讓爸爸休息一會兒吧。」。
鄭澤生回家了,拖著腳步,牽引一道長長血痕回到從小長大的家。
跨進海老爹舊宅一剎那,鄭澤生口中溢出鮮血,氣力放盡不支倒地,身上紅袍化成碎
片如彩蝶飛舞--胭脂袍咒解開--他清楚自己生命將到盡頭。
胭脂咒為轉生之咒,是當代唯一能將死者靈魂喚回肉身的咒,此咒體系下的「胭脂袍
」亦是續命之用。九月最後一個星期六,鄭澤生遭刺殺時急中生智畫出「失血身亡的頑皮
豹」騙過狄子華將屍體交給趕來的手下,回到村中,赤傘便用胭脂袍替他綁住一線生機,
繼續為自己賣命。
此時此刻終於逃離束縛,自由了。
客廳的神桌上,是鄭澤生半年前布置的--那時大方剛留在不歸路、老爸被雙子殭撕
成碎片,他不知道能做甚麼,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反抗赤傘但他仍試圖補償每一個受傷的人
;又或是救贖自己歉疚的心。
--老爸你看,我做到了,我跟赤傘最強的群魔蔽日槓上了。
--我沒有丟鄭家人的臉。
黑漆漆的牌位上頭寫滿被供奉的人名:鄭海納、鄭萍、張小雙,連老咪都在裡頭。每
一個鄭家人通通回到這裡了,希望他們都沒有離開過……
「凌凌不要怕,大家都在這,爺爺、媽媽、姑姑還有老咪,你小時候那一條老狗狗,
不要怕喔……」。
鄭澤生抱著鄭湘凌不停細細碎語,一下哭、一下笑,一下撥頭髮、擦臉孔、整理衣衫
。享受最後一點父女相處的時光。
當抬頭看著家中陳設時,回憶一股腦地通通湧上。
「小澤,拿去。你在陽光小屋工作我都沒捐款過不好意思啦。」想起離開村子那一天
,鄭萍遞給他一方沉甸甸的紙袋。
「你不是真墮入邪道,變成那種草菅人命的畜生嘛!」又想起跟赤傘叛逃那一天,老
爸真情流露。
「來生再作你妻子,你跟湘凌要好好的。」還有小雙過世那一天……
鄭澤生緩緩闔上雙眼。
突然一陣暈眩感襲來,緩緩扭曲的觸感爬滿身子,像自己漂浮在水面之上,如一塊腐
朽漂流木隨波逐流、起起伏伏,水流將他帶往遠方、更遠方。
有人正對他施展「夢咒」,是袁月雲嗎?她想做甚麼?算了,不管想做甚麼都無妨了
,反正也是自己這糟糕一生的最後了……
遠方,土地廟外,林辰不成人形的屍首用一條道袍捲起覆蓋。
廟內,孫韻抱著大方倚靠在朱紅廟門上漸漸睡去。
頭上傷口包紮起來的袁月雲,緊緊握住孫韻冰冷的手,試圖給予這可憐的女孩一些些
溫暖。
「抱歉,我只能這樣補償。」小J的咒術發動。
夢咒‧朝露
一道刺眼白光讓鄭澤生抖然驚醒幾乎喊出聲來,環顧四周一片綠意盎然、蓊蓊鬱鬱的
林道。白日的里和村,陽光和煦、溫順,散發盛夏美好的滋味,蟬鳴唧唧、河水潺潺、鳥
聲啾啾。
一點都不似平日潮濕、多雨又陰鬱的紅色鬼域。
鄭澤生站在往山頂通道上,但這裡沒有紅狼、沒有赤傘更沒有滅赤上人,有的只是一
大片美不勝收的叢林,讓人少看一眼就覺得惋惜的美景,這景色只存在自己童年時光。
那些紅衣邪鬼還沒下山的時光。
鄭澤生迫不及待拾階而下,不久,在階梯尾端他看到女兒與妻子正漫步享受重逢,湘
凌緊緊挽住小雙的手不停啜泣。鄭澤生抿著嘴唇讓自己別哭出來,但小雙回頭揮手喊著「
澤生!」時,他還是墜下兩滴眼淚。
女兒撲進自己懷裡,像小時候那樣。
她以前最黏自己,那時除了嬌貴了一點外真的不是壞孩子,但小雙罹患子宮頸癌倉然
猝逝,湘凌也變得越來越陌生、越來越不懂得體諒別人。
「爸,對不起,我做了好多壞事。」湘凌愧疚地在自己肩上懺悔,「我害死了好多人
,連你都被我害死了,我再怎麼樣也彌補不了……」。
「凌凌你別怕,爸爸不要緊、真的不要緊。」。
「真的嗎,但表哥他們一定很生氣,不會原諒我……」。
「不會的,爸爸跟你一起道歉,沒問題的。」鄭澤生撫著女兒秀髮顫抖。
「澤生,你就是這樣一直寵她,我去了之後才會變這樣。」小雙用食指戳戳湘凌哭紅
的臉頰,微嗔道:「湘凌妳這次不可以再依賴我們,要自己負責。」。
一家三口邊走邊聊,轉過最後一個街角,又回到了老家。
家中客廳熱鬧非凡,林大方、孫韻、林辰與鄭萍四個人正擺桌打麻將,興高采烈的呼
叫聲此起彼落。
「呃…五條。」林大方戰戰兢兢丟牌。
「胡了!」孫韻與林辰同時高喊。
「老爸抱歉,我先囉。」孫韻賊笑。她坐大方下家搶先一步。
「唉,妳盯我整場,最後還搶胡簡直吃人夠夠!」林辰哈哈大笑一臉心滿意足,「但
乖媳婦如果多叫兩聲老爸,我是完全不介意的!」。
「大方,五條這麼危險怎麼可以打呢?」鄭萍慈愛地攬著兒子肩膀。
「一砲雙響,付錢先啦!」、「輸光了啦!」孫韻跟大方打鬧起來。
「兒子別怕,老爸幫你付!」林辰拿出皮包難得像個父親。
「唉唷,林辰先生你何時這麼慷慨了?」、「哈哈哈,最後一次也讓我這老爸有表現
機會嘛!」林辰跟鄭萍拌起嘴。
攀談聲很昂揚、很愉悅、不時出現幾聲開懷大笑,爸媽的笑、兒子與媳婦的笑,還有
一家人團聚的笑。
從不曾齊聚的一家四口終於都在這了。
小雙拉住鄭澤生示意他別介入,湘凌稍作遲疑才進到屋裡,眼眶泛紅向姊姊一家人道
歉。「大家,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們……」。
四人轉頭過來笑容一下凝結,鄭萍抱著兒子低頭嘆氣。
「沒什麼啦!」看無人發聲,林辰便跳出來打圓場,拍拍鄭湘凌肩膀。「年輕人嘛,
犯點錯可以原諒的啦!」。
「你倒很會說話,你從年輕犯錯到老又該怎麼辦!」鄭萍沒好氣上前十字鎖喉丈夫脖
子表達不滿。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真心悔改就還有救嘛。」打哈哈是林辰專長。
「奇怪,為甚麼由你來說特別讓人不爽?」鄭澤生翻了個超級大白眼。
「拜託,豹哥你也折磨我快十年,最後還被怪物吃掉很慘呢!」看到鄭澤生搖晃拳頭
,林辰趕緊嘻皮笑臉討饒,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難得大家都在,放過你一次好了。」。
大方還是大方,他抓著有些不情願的孫韻上前跟湘凌伸手一握,「我是林大方,就當
我們第一次認識囉,這是我女朋友,孫韻。呃不過你們好像都已經認識了說。」大男孩揉
揉鼻子有點尷尬。
「下輩子好好做人。」孫韻拍拍她的頭。湘凌感激地跟兩人相擁。
「謝謝你們。」。
忽地,廚房傳來如雷鳴的暴吼:「吃飯啦還不過來,再不來的人通通給我去吃狗屎!
」老爸嘹亮的嗓音多年如一日。
大夥三三兩兩進到廚房,桌上擺滿老爸用自栽蔬果做的菜餚,多年不變但此時看來格
外可口,裡頭還有一小袋水煎包,看那油亮亮的光澤跟上頭芝麻數量就知道是鄭澤生小時
最愛吃、早已不存在中華商場裡賣的……
「老爸……」鄭澤生忍不住哽咽。
「你們都還不如一條狗,老咪至少陪我戰到最後一刻。」老爸撇撇嘴,抱著老咪問牠
想吃哪一道菜,紅燒肉好不好。
「哭甚麼啊,你們這些渾蛋!」。
「汪汪!」老狗忙著幫腔,在家中地位看來坐二望一。
「爺爺!」大方忍不住撲上前,海老爹板起臉孔塞一個大紅包在孫子懷裡。
「難得團圓飯就不跟你這小子計較,但下次一定打斷你的腿!」。
「以後也要乖啊!」湘凌跟孫韻也各有一個紅包,老爸「咳咳」清清喉嚨,看著鄭澤
生故裝嚴肅道:「看你最後喚出赤虯表現還可以,今天放過你吧。」。
「都回家就好,沒事了。」鄭海納撇過頭去「哼哼」兩聲宣告所有恩仇今日休兵。
如果這一句「沒事了」早些說出口,那該有多好。
「好啦、好啦,別站著發呆大家吃飯吧。」鄭萍趕緊推全家人依序入座,「小澤還不
快點介紹一下這位大美女,初次見面呢!」。
「大家好我是小雙,跟澤生在1990年12月結婚,請多多指教!」小雙落落大方,跟過
去在陽光小屋裡帶小朋友玩樂時一樣。
「唉唷,終身大事姊姊沒見證超遺憾啊。」鄭萍有備而來,取出一條金光閃閃的手鍊
替小雙戴上,「遲了27年終於送出囉。」。
「謝謝姊姊,但這麼貴重該留給媳婦才對!」小雙嘻笑。
「你傻啦,我好媳婦怎麼會虧待她呢。」鄭萍親暱地摟著孫韻,像對母子。
「欸為甚麼小韻紅包是我兩倍厚啊?」大方一頭霧水。
「笨蛋小子,孫媳婦是鄭家最厲害的,你們這些廢物給我學著點!」。
「我認同,有幸交手感同身受!」鄭澤生撫掌附和老爸。
「嘿,舅舅,我們聯手也蠻厲害的喔!」孫韻舉出右手跟他眨眨眼。
「吸血虎與東北豹聯手,天下無敵。」鄭澤生欣慰跟自己外甥媳婦擊掌,像個同生共
死多年的同袍。
「小雙好!大家好!我是林辰,一樣90年左右來家裡吃過幾次飯的那個林辰嘛哈哈哈
,嗨嗨,老爸跟阿澤老弟都跟我很熟的。」。
「誰跟你這無賴很熟啊!」鄭澤生跟鄭海納同聲暴吼。
「汪嗚嗚!」老咪也嚎叫表達不同意。眾人哄堂大笑。
那天,鄭家八人一狗度過史上最愉快的一個下午,嘻嘻哈哈、打打鬧鬧、談笑風生,
真的就像一家人、像從沒散夥過的一家人……
然後夢醒了。
夢醒時分。
鄭澤生沒有再睜開眼睛,只帶著一抹幸福的微笑在家中往生。
林辰也沒再醒來,在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當個好父親的夢中離去。
鄭湘凌、林大方這對表兄妹回到鄭萍、小雙、爺爺還有老咪都在的地方,跟自己的爸
爸媽媽相聚。
真希望是永遠。
袁月雲起身離去。
孫韻睜眼但眼前沒有光明,她急急忙忙摸出懷裡的紅包緊緊捏在掌心,希望能再延續
剛剛的幸福。但她清楚七人與一條老狗消逝、安息了,但活著的人還得繼續活下去。
好險孫韻不是會滿足於夢境的女人,即使她看不見未來的路。
一個人悄然無聲走到孫韻身旁,毫無生氣問道:「孫韻小姐,如果你對死人復活有興
趣,我可以引薦你。」。
聲音聽起來是狄子華,但不像「原來」的狄子華,不是平常那個。
孫韻眼前突然一片清晰,即使根本沒有眼睛偏偏卻看得一清二楚,她知道這是「蜘蛛
」的目光,像影像直接烙印在腦海一樣。
那是成為「蜘蛛通道」才能明白瞧見的景色。
--白絲、好多白絲、遠比自己能用的更濃稠、更慘白的蜘蛛絲緊緊纏著狄子華頸子
,將一顆腦袋變成像蠶寶寶結的繭一樣。
「你是甚麼人?」從血姬被召喚出跟自己交手時,她就察覺到除了赤傘、華家跟南方
外還有其他勢力隱藏在幕後。
「我是蜘蛛的主人,黑暗中支配一切者,但那不重要。」狄子華喉頭出現一女人美妙
動人的嗓音。
「我是能完成妳願望的人。」。
01:54,夢醒的人還要努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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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供奉之零 : 1996.3.23天氣晴大方跟爺爺出場到這篇,算是給這一家八口畫下句點了
供奉故事很基本上是繞著他們轉,也比較私心希望鄭家有個好結局,即使是一下下...
因此爺爺、澤生、大方都有明顯的性格缺陷;
林辰跟湘凌差不多整組壞掉 我還是這樣安排...QQ
如果喜歡Happy Ending的朋友也可以將這篇看成結局哈哈 >//<
說太多了! 下次供奉見!
P.s 滅赤上人的雛形本來是惡靈古堡的爬行者,但我的文筆看來完全不行(崩潰
P.s 大鵬鳥以龍為食的經文中的"龍" 是指 大毒蛇 。不過虯也不算真龍就是:P
P.s 這篇一場美夢致敬最愛的港劇,希望有人跟我一樣愛<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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