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創作,請勿對號入座呦)
「賀!就這樣拍!反正上次拎盃在鏡頭前面哭一下,很多粉絲都說我孝順吶,幾天後
還有談話性節目找我,送!」
白條站在律師事務所裡,嘴裡咬著檳榔,抽著煙,紅色的汁液在張合的嘴裡滿溢,像
隨時要吐血的病人。
接案的律師推推眼鏡,沒有接話。其實他並不想接這個案子但生活所逼,現在的律師
也沒有這麼好幹了,這件案子的報酬很豐厚,雖然背著良心,他還是勉強的答應。不過想
到自己要幫一個在急診室發酒瘋打醫生的人辯護,律師心裡怎麼想怎麼不舒服。
白條是個不太紅的電視劇演員,平常的角色不是流氓,還是流氓。三年前他曾經捅過
車禍肇事逃逸的簍子,這次更誇張,居然喝醉酒在急診室裡毆打醫師,儘管白條確實是擔
心母親安危,不過現在科技發達,看完全程影片,律師覺得他還是發酒瘋的成份居多。
更何況打醫生就是不對。不相信專業就是不對。發酒瘋就是不對。
一開始他以為事情會很難解決,誰知道白條讓他安排出來拍段聲淚俱下的影片,又抹
黑了醫院跟醫護人員一把,居然出現了很多擁護者,甚至是說他是個大孝子。律師之前就
覺得這個社會病了,這次他才真正了解到,這個社會病的有多嚴重。
「我走囉。」白條把檳榔汁吐進律師事務所的垃圾桶裡,嬉皮笑臉的離開,最後還把
菸蒂扔在地上,在地毯上燒出了一個小洞。
目送著他的背影,律師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有一瞬間,他看見白條的背後有一股淡
淡的黑色霧氣,位置差不多是在心臟的位子。
又過了幾天,健忘是台灣媒體跟觀眾的專長,這件事情很快就被遺忘了,白條繼續演
著他的本土連續劇,甚至還上了談話性節目,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訴說他有多麼孝順。而
奇怪的是,就算是在電視上,律師也能看到那淡淡的黑影,黑影現在已經出現在白條的胸
前,並且越來越明顯。
不過最該慶幸的還是被打的醫師傷勢並無大礙,且白條的母親身體也一切平安,畢竟
台灣醫療是挺好的,醫師跟護士相當有職業道德,並沒有因為私人的情緒做出任何事情,
只是偶爾當他到醫院進行一些蒐證時,那些工作人員會用一種失望且不屑的眼神看著他。
律師能夠理解的,換做是他,他也會失望,他也會對自己不屑。
然而,在開庭的前幾天,律師突然在半夜接到了一通白條的緊急電話,說自己忽然心
臟劇痛,痛的無法開車,身邊又剛好沒有其他人,並且手機就像被屏障了,完全打不出任
何號碼,除了律師以外。
人命關天,律師二話不說就往白條的高級住宅衝,這趟路特別暗,一盞燈都沒有,可
他太著急,沒有留意到這不尋常。
高級住宅的戒備森嚴,他跟管理的保安說明了原因,保安居然不讓他上樓,說是要維
護住戶隱私,然當他央求保安替他打電話叫救護車時,律師驚訝的發現,保安手中的手機
居然是紙做的質地。
他立刻雙腳發軟倒退了兩步。
保安輕輕的對他露出微笑,蒼白的臉孔上兩個紅暈顯得突兀而駭人,原本側著身體的
姿勢,扭曲成一種詭異而不合人體功學的狀態。
「求求你,人命關天阿…」律師顫抖著,努力擠出話來。
「有什麼關係…反正我只要跟他說聲對不起…對不起…哈」保安的聲音空空洞洞的迴
盪在午夜的黑暗中。
「那是人命阿…」
「只要說對不起就好,只要說對不起就好,只要說對不起就好…」
「我們也是人命阿…」
不知何時,保安身後又出現了許多看上去相當類似的「人」,他們都張開著嘴,一聲
又一聲此起彼落的重複著一樣的話。
再也受不了刺激,律師昏厥了過去。
隔天早上,當他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躺在了醫院,顧不得護士請他休息的話語。立刻
打電話給事務所的老闆,不過所有人的手機都關機,想了想,他先打回了事務所。電話是
個陌生的女生接聽的,說因為白條昨晚住院了,事務所大家都去探病,她是新來的實習生
,只好由她負責接電話。
「聽說他的心臟打開都是黑的耶,爛掉了耶!」女人的話讓他很不舒服,相當戲謔的
語氣。
「這不關我的事情。」律師說。
「那你需要留話嗎?」女人說。
「告訴老闆我要把我手上這個案子推掉,就算要賠多少錢我都不接,我要辭職!」律
師拔高了聲線,相當堅定。
「你做了很對的事情。」戲謔的語氣消失了,女人的態度變得嚴肅,但他很驚訝,一
個實習生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對事務所業務說出這種評語。
「妳…」律師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誡一下這個實習生什麼可以講什麼不該講。「不要
隨便說這種話,會被罵的。」
「呵呵。」女人在電話那頭竟笑了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
頓了頓,她並未立刻回答,隔著話筒的是一片靜默,律師沒聽見應有的呼吸聲。
他湧起了一陣不祥的冷汗。
「有什麼關係…反正我只要跟他說聲對不起…對不起…哈」
律師丟下電話,用力的尖叫了起來,在醫護人員奔跑進病房前,他再度昏過去。
朦朦朧朧,僅存的意識,他忽然希望這一次不要太快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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