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虛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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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軟蛋
我聞言大驚,立刻回頭朝許薏芊望去,只見俏女警愣愣地望著監視器螢幕,一臉困惑
。
所以,這個白衣女子,就是顧米晴生前,每過幾天,就一直重覆去向她詢問「治療白
貓耳聾」的那個獸醫?
我正欲開口向許薏芊發問,驀地一旁卻傳來一陣手機響。
是王旭長的手機響了。
「喂?」他接起來,聽了一下,就把手機朝皮子雄遞去,「大仔,空進。」
「展所長,你好。」皮子雄把手機接過來聽,「嗯……你說什麼?為什麼不行啊?…
…什麼叫對方堅持提告,所以你沒辦法?這樣你文林所所長是當假的喔?……你不要跟我
說什麼這是當事人的權益,我現在就是要你處理這個問題啊!啊你們筆錄做一做了,最後
還不是送來我們偵查隊,那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在你們派出所裡把問題處理掉呢?……好,
那你等我,我現在馬上過去!」
他一開始還很平心靜氣,後來越講越大聲,最後氣呼呼的掛掉電話。
「你們所長怎麼這麼難溝通啊?」他一面把手機遞還給王旭長,一面對許薏芊慍道。
原本還困惑於監視器畫面的許薏芊,一下子被皮子雄的話拉回了現實,她轉過頭,俏
臉蛋看不出來是錯愕,還是面無表情。
「怎麼了?」黎開山關心地問皮子雄。
「那個文林所的所長說,對方堅持要對伊智坤提告傷害罪,他說他沒辦法啦!」皮子
雄怒道:「什麼叫他沒辦法?騙我沒當過派出所所長啊?所以我就跟他說,我現在馬上過
去文林派出所一趟,我來跟對方講。」
聽起來,像是皮子雄要文林派出所的所長「空進」幫忙吃案,要顧雄財不要告伊智坤
,但「空進」不願意,所以推說那是當事人的權益,所以皮子雄不爽。
「這個空進實在是有夠怕事的。」王旭長亦在旁邊碎唸道:「以前在警大的時候就是
這樣了。」
「所以人家叫他『空進』啊!」皮子雄用力地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頭殼空空啦!
」
原來如此,我站在旁邊靜靜的聽著,我此時才第一次知道文林派出所所長的綽號來由
。他的本名叫展進勞。
見黎開山一臉煩惱樣,皮子雄拍拍胸脯,豪氣地說:「梨子,你不用煩惱。這件事情
我一定會處理到好。我現在就過去文林所一趟。」
「我跟你去。」黎開山立刻說。
皮子雄點點頭,對蔡力祥道:「力哥,這樣我們先走了。」
「我送你們下去。」蔡力祥忙道。
「等等,我還沒吃完。」東尼忽然出聲叫道,並用竹筷子指了指雞排飯,臉上流露出
捨不得的神色。他吃得很慢,還不到三分之一。
「好啦,那你慢慢吃,我和梨子,還有旭長過去就好了,你吃完也不用過去了,這些
便當你再幫我們拿回偵查隊。」皮子雄手一擺,道:「那我們走吧。二馬,高鐵妹,再見
。」
王旭長亦對我擺手道:「二馬,高鐵妹,再見。」
我心頭一喜,相較於先前剛進屋時的敵視狀態,此時這兩位刑警主動跟我說「再見」
,代表著他們敵視的心態業已降低很多。
於是在許薏芊對兩人頷首之際,我也趕緊對兩人揮了揮手,「再見。」我想我的態度
能讓這些刑警感受到我的友善。
這實在是多虧了黎開山的幫忙。這兩位刑警和蔡老闆走出門外時,我心道,能夠和士
林偵查隊解開誤會,真是太好了。
「馮博士,那我先走了。」黎開山走到我身邊,低聲道:「關於剛才監視器畫面裡的
事,我們明天再談,我先去看一下喬伊的狀況。」既然業已看完原本預定要看的監視器畫
面,這張紫黑色的臉龐上,現已掩藏不住在擔憂喬伊的神情。
「壇主,你先去忙你的。」我連忙把手機對他一揚,道:「反正剛才的影片,我都有
錄下來了,明天我再去找你討論。」
不得不說,雖然他總是對喬伊擺出威嚴樣,但對喬伊還是很關心的,也難怪喬伊這麼
服他這位「師尊」。
我也禮貌性地陪黎開山往外走,送到這層二樓的門外時,我又誠心地對他說了一次:
「壇主,今天實在是太感謝你了。」
黎開山點點頭,轉身離去。我感激地目送他下樓。
「欸。」
我轉過頭,是許薏芊,她不知何時,悄然無聲地跟在我們後面走了出來。
「你們為什麼要看剛才那一段監視器畫面?」她疑惑地問我:「和顧米晴的命案有什
麼關係嗎?」
「有關係。」我斬釘截鐵地說:「可是……呃,許sir,很抱歉,我一時之間,不知
道要怎麼跟你說明。」
許薏芊不是很高興地說:「所以其實你從一開始就騙我嘛,你和你朋友根本就還要看
別的時段的監視器畫面啊。」
我無法反駁她的話,只能尷尬地任由她對我射出指責的目光。
「那你到底還有沒有要調那天顧米晴自己來吃飯的監視器畫面啊?」許薏芊又道:「
不然我也要走了。我還有事。」
「有啊!」我連忙道:「我還有要看!」
許薏芊不再言語,轉身就往房間快步走去。
「對了,許sir。」我連忙跟上去,追問道:「我剛剛有聽到你說,那個白衣女子是
『烏拉拉動物醫院』的張醫生,所以她就是你說那個被顧米晴生前纏住,每過幾天就去問
她治療白貓耳聾的那個獸醫?」
「對。」許薏芊木著臉道:「可是我看不懂剛才的監視器畫面,她到底在幹麼?也搞
不懂這與顧米晴的命案,到底有什麼關係?」
我啞口,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走進房間,東尼還在裡面吃他的雞排飯。
可是一看到我,他便開口道:「馮大記者啊,有沒有這麼害怕啊?竟然還請出了黎開
山這樣的大人物來當調人,要調解與我們士林偵查隊的尷尬。莫非你也是『感念師尊,頌
揚師尊』的黃衣教信徒?」
我愕然,他的話中帶刺,滿是挖苦的語氣,與方才態度已趨和善的皮王二人截然不同
。
而且,「感念師尊,頌揚師尊」?黃衣教?那是什麼?
但東尼又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可是,馮大記者啊,那我更加搞不懂你了?既然
那麼害怕會得罪人,那你為什麼又要對顧米晴的命案繼續追查下去呢?」
我不明就理地望著東尼。這時,許薏芊卻拍了我一下。
我轉頭一看,順著俏女警訝異的目光,震驚地發現了一件事。
監視器畫面已經變了,不再是停在方才張醫生離開後的停格畫面。
而是又回到了今天下午。
時間:三月八日,下午一點四十二分。
監視器裡,播放著鄭英書吃完飯,起來轉身離開,留下我一個人面對素飯和空盤的畫
面。
顯然剛才在我們所有人離開這個房間時,東尼起身調了監視器的時間。
「鄭英書,天母『鄭老師文理補習班』的負責人,也是顧米晴的前老闆。」東尼定定
地看著我,說:「我對這個人有印象。」
許薏芊也看著我,一對蛾眉也蹙了起來,蓋因我並沒有向她,甚至沒有向任何人說過
,我今天中午在「食食客客」裡被顧雄財打之前,有先與鄭英書見過面的事。
「是他約我的。」於是我連忙解釋道:「這位鄭先生也是因為看了那篇特稿,所以主
動約我,他說他想瞭解一下關於特稿裡的內容……」
這種狀況下,我只能選擇撒謊,當然是為了隱瞞。我總不可能把李維茵綁架我,然後
鄭英書為了確定我並沒有和李維茵發生性關係,所以在今天中午與文小姐做愛後,請我吃
飯的事,向所有人開誠布公——這種事,我要怎麼跟人家說?
職是,先前請蔡力祥調時間時,我也是刻意請他從下午一點五十分開始回放,這樣一
來,只要畫面一回放到顧雄財夫婦進店時,他一定就會自動停下來,不會再往前回放,去
播到我與鄭英書碰面的片段。
但東尼立刻啐道:「你說謊。」
我愕異著他蠻橫的打斷。
「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二馬,誰要看你們的《東海岸日報》?」東尼冷笑一聲,
道:「在現在這個時代,一堆人平時連四大報都不買來看了,誰又會心血來潮的花錢去買
地方小報來看呢?除了我們公家部門為了拼媒體曝光的績效,以及希望一切報導不要寫任
何對自己單位不利的新聞內容外,又有誰會特別去在意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地方小報的特稿
內容呢?」
這些話如果被洪主任聽到,肯定會氣瘋了。然而,此刻卻銳利的讓我無法反駁——我
方才的謊言,是建立在因接連遇到了幾個看過那篇特稿的人的基礎上,可是回歸現實面,
《東海岸日報》終究只是一家沒什麼知名度的地方小報。
這點我自己也心知肚明。
「況且,顧米晴命案後,我們偵查隊有去過『鄭老師文理補習班』。」東尼又道:「
這間補習班一樓的書報架上,連一份報紙都沒有,只有雜誌,足見他們不只沒有訂任何報
紙,甚至也沒有看報紙的習慣。連四大報都不訂不看的人,會忽然特別去看一家地方小報
的特稿?這不符合常理吧。」
我無話可說,望著東尼。
看來東尼剛才是故意去拿雞排飯來吃的,甚至是故意吃得這麼慢,無論皮隊長等人會
不會先離開,他都會故意吃得這麼慢,找藉口留下來,為了趁機偷調監視器。
「你是怎麼察覺我今天有和鄭英書見面的?」半晌,我方問。
「錢。」東尼用竹筷子指了指監視器螢幕,「你在被顧雄財毆打之前,同一張桌子上
,除了你自己的素飯外,還有另一個空盤,而空盤旁邊,放著鈔票。」
那是鄭英書臨走前,放在桌上的錢。好敏銳的觀察力,我暗忖。
「也算我歪打正著吧。」東尼繼續道:「我只是動念想看看,你在被顧雄財打之前,
是與什麼樣的人見過面而已——按平常狀況來想,一般人在店裡用餐,不會把錢先放到桌
上,要到結帳時,才會到櫃台掏出來;可是,現在既然桌上有錢,又放在你同桌對面的空
盤旁,這就代表著,錢不是你的,但是是那位已離開的用餐者要請客,要連你的素飯的錢
一起付,所以才會把錢放在桌上,那十之八九是你認識的人。」
他又道:「不過這就是我搞不懂的地方了。你與鄭英書見面,代表你正在調查顧米晴
的命案。可是,二馬,既然你會害怕寫出來的特稿得罪人,那為什麼又要鍥而不捨的繼續
追查呢?」
「因為這個命案有還有問題!」我勇敢地朝東尼踏進一步,說。
「有問題?」東尼道:「既然已經確定是自殺,哪裡有問題呢?」
「整起命案有很多疑點,比如說……」
可是我還沒細數疑點,東尼卻先笑了。
「所以說,那篇特稿的主要部分還是你寫的嘛。」他啐道。
我啞口無言,業已明白,東尼已經從我的反應,套出他想要的消息——特稿裡關於顧
米晴自殺的疑點,確實是我寫的,不是洪主任加油添醋。可是方才我和黎開山的說詞,是
力主「整篇特稿」都已被洪主任改得面目全非。
顯然東尼並不相信這套說詞。
不愧是個刑警。我默然。
東尼繼續酸酸的說:「寫了,又會怕得罪人,還請出黎開山這樣的大人物來當調人,
幫你調解尷尬;可是卻又想繼續調查疑點,把一切公諸於世,你這人還真矛盾。」
他滿腔的嘲諷,讓我的臉部的微血管不自覺地開始擴張,紮實的奚落感。
反倒是站在我身邊的許薏芊驀地出聲,她不屑地說:「總比某些從來沒到派出所問案
情,就草草宣布結案,然後現在只想著去吃案的警察好。」
我愣愣地望向許意芊,在如金字塔般的警察體系,她竟然敢直接頂撞學長。
東尼卻大笑起來。接著,他開始猛扒便當盒裡的飯。
「那就看吧。」一陣狼吞虎嚥地大嚼吞下後,他用竹筷子朝監視器一指,道:「既然
想調查,那就繼續調監視器來看吧!反正你們兩個剛才並沒有和老皮他們一起離開,就表
示你們還想留下來,再看別的監視器畫面。那我敢打賭,你們想看的,就是『顧米晴自殺
前一小時,到『食食客客』用餐』的那一段監視器畫面。但我實在是很好奇,二馬啊,一
個已經確定只是自殺的案件,就算真的查出它有什麼內情,你真的敢全盤寫出來嗎?如果
不敢,那你調查,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打了一個難聽的飽嗝,用橡皮筋綁好便當盒,扔進袋子裡,起身拎起那兩大袋裝滿
便當與紅茶的塑膠袋,大搖大擺的朝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時,東尼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我,又道:「二馬啊,你想不想知道,我
是怎麼看你的?」
我望著這位警察,默候他繼續說下去。
「你讓人家覺得,就算得罪了你,你也不敢怎麼樣,而且你也不能怎麼樣,還會嚇得
趕快先道歉再說。」東尼慢條斯理的說:「尤其是當我看到,你請出了黎開山,還這麼低
姿態的向我們偵查隊否認關於那篇特稿的事,只想猥瑣的與人為善,以和為貴。我就斷定
,你還真的就是一個這樣子的人,一個軟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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