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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在山路上慢慢盤旋而上,今天天氣晴朗,藍天白雲與翠綠的山巒相互交映成一幅優美
的圖案,實在是一個適合出遊的好天氣,但車上的一行人卻絲毫沒有心情欣賞這美景。
開車的顧子行臉色凝重,緊握著方向盤,只想盡快回家。
沈紹清吃了安眠藥,正坐在副駕昏睡著,本來就清瘦的她,變得更孱弱蒼白。
後座的段亦謹正在翻閱著于巧巧的日誌本,他停在于巧巧手繪的奇異植物圖樣,不禁想起
魏奇曾提到的屍花。
沈紹清失魂的這期間,顧子行詳細地把發生在沈紹清和自己身上的事情跟段亦謹說了一遍
。
「我相信我跟她是命運共同體,要不然怎麼解釋我的夢境。」顧子行對段亦謹說。
顧子行將所有跟此次事件相關的資料全部帶齊了,包含從于巧巧相機中洗出的那疊照片。
段亦謹看到那幾張照片的時候,也嚇了一跳,這可是他第一次看到那麼清晰的靈異照片。
那天他們將沈紹清送醫之後,沈紹清的身體並沒有大礙。
但她不吃不睡也不說話,但凡有人要碰她脖子上的項鍊,她就會突然兇性大發且力大無窮
。因為她的身體並沒有狀況,醫院只能打營養點滴和食鹽水,加開一些安眠鎮靜的藥就要
求她出院。
顧子行知道這並不是科學能處理的狀況,尤其看到奶奶的訊息他更感到大事不妙,馬上決
定動身回去老家,他聯絡奶奶並且把現在的狀況告知了她。
段亦謹提出也想一同前往的意願,顧子行想著多一個人幫忙也是好的,於是就答應了。
車子轉過一個驚險的髮夾彎之後,前方的路變得較寬廣了,隨著車子不斷前進,道路的盡
頭出現了一棟獨棟兩層樓的房子,房子前方站著一個盤著頭髮的婦人。
婦人看起來憂心忡忡,她看到了他們的車子後,臉上緊繃的表情稍稍放鬆了下來。
顧子行將車停好以後,沈紹清已經醒來了。
她空洞地看著前方,一點表情也沒有。
顧子行輕柔地把沈紹清牽下車,沈紹清沒有反抗,乖順的跟著他。
段亦謹則是幫忙揹著行李跟在顧子行後面,走向婦人。
「快進來,快進來。」婦人連忙招呼他們進屋。
「奶奶,這是沈小姐。還有這位是段警官。」顧子行向奶奶介紹了一下兩人。
段亦謹跟奶奶點了點頭,她一聽到警官兩字愣了一下,看了段亦謹一眼,隨即點了點頭。
「打擾了。」段亦謹也點頭致意,同時環視了一下室內,發現室內的擺飾很奇特。
客廳的桌上鋪著白色的蕾絲桌巾,擺著插了幾朵瑪格麗特小花的花瓶。家具都是淺色的木
製家具,很有北歐風情,但牆上卻掛著鍾馗畫像,桌邊茶几上擺著一個盤坐的玉佛像,廳
堂上方設有神龕,神龕上有祖先牌位以及瓷觀音像,空間中充滿著中西合璧的衝突感。
婦人接著認真端詳著沈紹清,眉頭緊蹙,牽著她就往屋內走。
沈紹清依舊面無表情,但也沒有反抗的,木木地跟著顧子行的奶奶走。
顧子行用眼神示意段亦謹跟上,他們來到走廊深處的一個房間。
房內有一張小床,小床上的床單上有奇特的符紋,床邊有一張長桌,長桌上擺滿各式各樣
乾燥過的植物,仔細看還有一些細小的獸骨。
除了這些奇特的東西以外,桌上還擺了一些五色的薄紙和一個石製研缽和研磨棒,唯一
一個比較現代的東西是一個保溫水壺。
奶奶引導沈紹清在小床上坐下,她溫和地撥開她肩上的長髮。
那條銀製項鍊猙獰地緊緊壓在她的脖子上,銀項鍊上方還掛著一條紅棉繩小包,那是她交
給顧子行的護身符。
顧子行擔心沈紹清隨時會發作,出院後又把自己的護身符戴在她脖子上。
只見奶奶迅速在五色薄紙畫出符紋,丟入研缽,接著抓起一把小樹枝折斷,一併加入,她
點起火將方才丟進缽中的材料燒化。
然後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一串菩提手珠,她扯下了兩三顆菩提子,丟入缽中搗碎,房
間瀰漫著燒焦的炭味又有淡淡的草本植物氣息。
研磨缽中的各種混和物此刻是一團烏黑的泥,接著奶奶打開了一旁的保溫杯,倒出深紅的
黏稠液體,與那團黑泥攪拌混合,最後成為了一碗看起來暗紅色的,沒人會想碰的恐怖粥
狀物。
奶奶看了看旁邊已經看呆的段亦謹,上下打量他說:「麻煩你等等幫我抓住小姐的肩膀,
一定要抓住。」
她接著端起那碗粥,對顧子行說:「等一下你將護身符拿起來的時候,我要馬上讓她喝下
這碗。她可能會掙扎的很激烈,你們一定要跟我配合好才能救她。」
段亦謹點頭,但顧子行卻突然開口:「還是讓我來抓她吧!」說完他就爬上床,雙手溫柔
地蓋在沈紹清肩膀上
段亦謹看著顧子行嘴角似笑非笑,說:「你可不要太溫柔,沒有抓好可是會出事。」
「這我當然知道。」顧子行回嘴,他就是不想另一個男子對沈紹清做出從背後環抱這種動
作
「好了!準備好了嗎?」奶奶打斷了兩人,三人屏氣凝神。
「一二三!」
段亦謹迅速將護身符從沈紹清脖子上拿起來,當棉繩一脫離沈紹清皮膚,奶奶立刻毫不
客氣的捏起沈紹清的嘴把那碗粥狀物灌進她的嘴中。
本來死氣沉沉的沈紹清突然全身肌肉緊繃,雙眼瞪的極大,開始劇烈掙扎起來。
顧子行此刻也顧不得憐香惜玉,死命的往下壓住她,因沈紹清正掙扎著要站起來,段亦謹
眼明手快趕緊抓住了沈紹清的小腿。
奶奶口中念著一串串咒語,私毫不放鬆。
隨著粥被灌進沈紹清口中,沈紹清激烈的掙扎也開始逐漸趨緩,
終於,讓人難以下嚥的粥已全部被沈紹清喝下,她的眼神也開始放鬆柔和起來,接著就閉
上眼睛,失去了意識。
「好了,暫時沒事了。讓她休息吧!如果順利的話,明天應該會清醒。」奶奶放下碗,灰
白的髮間也充滿了細小的汗珠。
顧子行小心地將沈紹清安置在小床上,拿來被子蓋好。
奶奶在床的四角地板上點上了蠟燭,用燭蠟在地板上畫出看不懂的符號。
「這是能保護她的結界。」奶奶一邊畫一邊說,「你們先到客廳等我吧!」
顧子行和段亦謹退出小房間,兩個人緊繃的情緒才稍微放鬆下來。
段亦謹長長的吁了口氣,對顧子行說:「你奶奶到底是哪種靈媒呀?怎麼看不出來是什麼
派別?剛才的操作又好像西方的女巫。」
「其實我自己也不太確定。」顧子行撐著牆壁,喘著氣。
奶奶從小房間退了出來,看到兩個累癱的男生,搖搖頭說:「餓了吧!先吃飯吧!」
兩個人這才突然感受到猛烈的飢餓感襲來,奶奶領著二人到後廚,桌上有簡單的飯菜,顧
子行和段亦謹旋風似的把食物掃光。
「奶奶,沈小姐已經幾天沒好好吃東西,瘦成那樣遲早會有問題。明天她能正常吃飯嗎?
」
「如果順利,明天應該吃得下人吃的東西了。」奶奶說,「但她的本靈被力量強大的外靈
侵占,那條項鍊正在試圖取代掉她的本靈,現在暫時制衡外靈的力量,但終究無法長久。
」
「那怎麼辦呢?」顧子行不安地問
「你們吃飽了就跟我來,我要給你們看個東西。」
兩人跟著奶奶又走到的大廳,顧子行奶奶捧著一個黑色木製的小盒子,小盒子看起來年代
久遠,但盒面十分光潔,像是被仔細保存一樣。
「啊!那是……」顧子行想起小時候偷跑到奶奶房間,打開衣櫃翻出的盒子,當時自己正
要打開盒子剛好被奶奶看見,被臭罵了一頓趕出房間。
「以後絕對不能擅自開我的衣櫃!聽到沒!」奶奶大聲喝斥著年幼的顧子行,顧子行被嚇
得只知道不斷點頭,他從來沒看過奶奶那麼火。
現在終於能一窺那個神祕的盒子到底裝了什麼東西,顧子行目不轉睛盯著奶奶手上的動作
。
奶奶掀開盒蓋,顧子行和段亦謹都湊上前去一看:一顆寬大的玉戒正躺在盒底,旁邊還有
一張已非常脆弱的粗厚黃紙。
玉戒是老東西,戒面上細細雕刻壽字紋,裏頭卡了陳年塵土。但玉色顏色詭譎,像有一團
團紫黑色的雲霧在玉石裡不斷竄動滾湧。
而且這玉戒看起來尺寸寬大,並不像是女子款式。
奶奶小心地把粗黃紙攤開,紙上有古老的墨跡。
黃紙攤開,只見用墨畫出的圖案正是沈紹清脖子上那條項鍊。
顧子行十分震驚,家中怎麼會藏有一個這種不祥之物。
一旁段亦謹看著玉戒,竟鬼迷心竅般,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將它取出。
奶奶冷不防將盒子蓋上,木盒發出喀的一聲,段亦謹這才突然如夢初醒。
「我是怎麼了?」段亦謹在心中驚呼
「奶奶,這是怎麼回事?」顧子行幾乎坐不住,只想要奶奶快點解釋。
奶奶坐了下來,開口講述顧家先祖不尋常的經歷。
「我們家族原本在中國南方是以木工為家業,代代都是能手巧匠,然而家族一直有個難言
之隱,那就是人丁十分單薄。直到有一代家主在上山找木材時不幸滑落山谷,被山中不知
名的道士所救,雖說是道士,但他施行的法術並不純然是道教的法術,反而混合了許多原
始民族的法術,他在道士的家中養傷康復後帶著道士贈與的一壇酒下山。
道士告訴家主:「此酒只能每個月月圓之際服用,保你家族人丁繁盛」
家主一聽欣喜若狂,連忙稱謝。
但道士又接著說:「作為回報,你家中必須有一男丁十二歲後上山與我一同修行,待習得
法術,才能下山成家,將我畢生所學繁衍下去」
家主一聽有點遲疑,但想想還是答應了,能讓家族人口繁盛一些,總是好的。
家主回去後果然妻子三年內生下兩對龍鳳胎,第五年又生下一個小兒子。
一下子家中就多了好多孩子。
小兒子從小瘦弱,好不容易拉拔到十二歲,就被送上山。
從此顧家有一房,世代都有後人走上風水術士的修行之路。
「該不會這房就是我們家?」顧子行問「但我從小根本沒有受過訓練啊!」
奶奶點點頭:「那是我們有意為之。」又接著說:「其實幫人堪輿施術對施術者本人也是
有非常大的風險,一不小心就會被邪惡力量侵擾,或招致咒詛。」
奶奶的手按著木盒,又說道: 「我們家一位先人,就是因為受村中巨富家所託,封印一個
奇異的邪靈在一條花型項鍊裡。雖然成功封印邪物,但也耗盡自己陽壽。他留下這木盒,
告誡妻子自己封印的邪物力量太過強大,之所以能如此強大是因為帶著因果的力量,而自
己的介入已經破壞了因果,才會遭到反嗜。萬一有一天,封印被破,且邪物力量越來越大
,這戒指會有所感應,屆時要想辦法再與之對抗一次」
顧子行一聽,急忙追問:「那祖先應該有留下對抗它的方法吧?」
「希望是不用搭上性命的方法。」段亦謹補充,身為警職人員,與邪惡對抗的之前總是會
先考慮到己方要付出的代價有多高。
「這……可惜我也不知道了。」顧奶奶搖了搖頭,嘆氣道。
「奶奶你不是在開玩笑吧?」顧子行激動地站了起來。
「民國初年時中國戰亂頻仍,先人留下的法術本籍和紀錄早已佚失,戰爭血淋淋的燒殺擄
掠在眼前,大家都無暇顧及一個詛咒傳說。
「不過,這木盒倒是跟著祖先逃難飄洋過海到了台灣,小時聽長輩說起,我只當他是個家
族傳奇故事。直到我開始修行之路,才能感覺到這個戒指並不簡單。顧家傳到我這輩只有
一個獨生女,因此招贅了你爺爺。雖然我習得了一些簡單的術式,但你爺爺不想再讓孩子
接觸任何鬼神法術。因此我一直守著這秘密,要丟也不敢丟,不過本來想這東西就跟我一
起入土也罷了。我們也沒跟你父親提過這些事情,算是心存僥倖吧!」
「我得去那個千槐村打探看看,說不定能找到什麼線索。」顧子行緊握拳頭
「孩子,這種劫難不會是巧合,一切都有因緣,若能解開前世冤孽,也許並不一定得兩敗
俱傷。你不是說邪物一直提到一句話『賀圖法拉』嗎?」
「是啊!這是什麼意思」
「這句話是梵語的因果。賀圖是因,法拉是果,可見這邪物不只與顧家有過節,與沈小姐
也並非無故糾纏。」
「那麼……為什麼我也看到怪東西了?」段亦謹終於找到適當時機插話。
「你也看到了?」顧奶奶訝異地望向段亦謹。
段亦謹快速地把自己碰見的灰色身影以及吹笛男子的幻象講了一遍,顧奶奶聽完,沉吟片
刻說:
「你的本靈也十分不穩,因此別世的記憶可能開始干涉你現在這世的現實。」
段亦謹和顧子行面面相覷,一時間他們對這複雜的狀況無法做出回應。
幾分鐘沉默過去,段亦謹打破沉默
「沈小姐脖子上的項鍊應該就是當年封印邪靈的那條,而這條項鍊又是藉由于巧巧帶回台
灣的。如果能知道當時于巧巧是怎麼得到這條項鍊,至少能有個線索。」
顧奶奶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沒錯,我雖不知當年先人是如何封印邪靈,但牽亡之事還在
能力範圍內。等到明天沈小姐清醒,我們得先嘗試將于巧巧的靈魂召來,有個頭緒以後你
去千槐莊才有意義。」
「奶奶,這樣會不會太勉強她了。」顧子行擔憂地問。
「要召來死者需要死者至親好友,一定得是她。」顧奶奶堅決地說
接著她站起身說:「時候不早了,你們先休息吧!我還有事得聯絡一下我的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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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的夜晚十分安靜,蟲鳴蛙叫都顯得格外明顯。
顧子行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段亦謹也同樣無法入睡。
「你也醒著吧?」段亦謹開口搭話。
「今天訊息量實在太大,明明很累卻睡不著。」
「那來聊聊輕鬆的事吧?」
段亦謹一翻身在床邊坐起,顧子行索性也坐臥了起來。
「你打算哪時候跟沈小姐告白?」段亦謹開門見山地問。
「……」顧子行被這麼突然一問,突然說不出話。
「我覺得喜歡就要趕快說出來,人生下一秒要發生什麼事都很難說。」
段亦謹若有所思的說。
「先別說我,我應該不會是第一個跟你說你這外型當警察好像有點浪費,你應該從來不缺
對象吧?」
「我現在沒有心思想那些,工作太忙了。」
「你剛才那種感觸良多的口吻,我以為有什麼經歷呢。對了,你單身多久了啊?」
顧子行的話,如石子般在段亦謹心中激起了漣漪。
回憶開始一幕一幕在段亦謹的腦中翻飛,已經很久了,他刻意不想想起。
他彷彿又看到那台疾駛而來的公車完全沒減速地衝了過來,穿著制服的少女滿溢著微笑,
一邊向他揮手,一邊小跑過馬路。
年輕的段亦謹還沒來的及反應,只聽到一聲巨大的撞擊聲。
接著彷彿慢動作一般,少女飛到半空中,飛揚的裙擺在天上飄動,髮絲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接著少女的身體啪嗒掉落在地面上。
他的手劇烈顫抖,那封終於鼓起勇氣要給出去的告白信掉落在地上。
剛才若不是自己叫了她的名字,她就不會跑……
是我害的……是我害的……是我害的
記憶畫面一下子跳到成年的段亦謹,跟女友擁抱過後,女友拉著行李箱微笑跟他告別,她
笑嘻嘻地說下週見。
他目送著女友的背影消失,接著走出機場。
當他開著車快要到家的時候,卻聽到車上的廣播插播緊急新聞:一架飛機起飛失敗不幸墜
毀。段亦謹瞬間頭皮發麻,無法呼吸。他記得當時自己馬上停下車子,急忙搜尋新聞,當
那飛機班次出現在眼前,他無法控制的在路邊嘔吐了出來。
「是我的因素嗎?」段亦謹的腦子內不斷出現這個想法
從此,段亦謹不再談任何感情,雖然毫無理性可言,但又有多少人能一連遇到兩次與戀人
天人永隔。
「你還好嗎?」段亦謹長長的沉默讓顧子行覺得奇怪。
「總之,好好把握彼此相處的時光。」段亦謹躺回床上,已經很久沒想起過去,沒有感情
生活日子反而過得比較平靜。
他不需再害怕自己所愛的人會不會突然又出了意外。
「你真神秘耶,我會找機會跟她說的,現在只希望明天她能平安醒來。」
顧子行盯著天花板,他恨不得趕快天亮,趕到沈紹清的身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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