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現在要怎麼辦?」
兩個女孩坐在床上,一個靠著枕頭,一個往後把手掌撐著棉被,你看我我看你,誰也
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總之,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小夙又嘆了口氣。「雖然我很努力的想要跟妳
不一樣,但我沒什麼選擇,這好像就是詛咒的一部份;雖然我也想找到破解的方法,但結
果還是這樣,我完全沒辦法抵抗。」
小夙沉默了起來,小花也接不上話。
「… 不過妳不用擔心,我已經準備好解決方法了。」她抹了抹眼睛,聲音有點哽咽
的說。
「…… 什麼方法?」
小夙沒有回答,默默的下了床,從她那老舊的大背包裡摸出一根用報紙包起來的長條
物,像是珍藏了很久的收藏品一樣,小心翼翼的放在小花床前。
「…這是什麼?」
「木釘。」小夙說。聲音放得很輕。「妳還有兩天。在30號晚上十二點以前,妳要把
這跟釘子刺進我心臟。不然所有認識妳的人、妳的生活、妳的夢想,全部都會變成我的。
」
小花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的望著小夙。
小夙的表情很平靜。雖然很悲傷…也很抱歉…但是,很平靜。
小花突然想起自己說過的話。
她們就像是演同一個角色的演員一樣。一個演白天…一個演黑夜。白天,小花上課、
做報告、打工。晚上,小夙討論功課、做模型、上班。
要朋友,她們只有彼此。
要生活,她們總是在一起。
要夢想……
小花輕輕拿起木釘,收回小夙的背包裡。換小夙瞪大了眼睛看著她。
「後天,妳會變成我。」小花慢慢的說。
「然後,一個月後,我會再變成我自己。」
「再一個月後,妳又會變成我。」她堅定的看著小夙,後者眼睛睜得老大,而且溢滿
了淚水。
「朋友,生活,和夢想。」她握住小夙的手。「我們都只有彼此而已。」
也許很荒謬,跟一個替死鬼一起生活,互換身份,然後再換回來。
一般人,不,應該說不可能有人,會接受這種生活。
但對小花來說,她沒什麼好失去的。
一直以來汲汲營營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成為獨當一面的建築師;但是對她自己而言,
這個夢想似乎只是支持她繼續活下去的一個理由,若真要把這個理由拿掉,她就會像失去
骨架的皮囊一樣,應聲倒地,而且連爬起來的意願都沒有。
有小夙在,像是生命共同體一樣,一樣工作,一樣上課,做一樣的事,為一樣 的東
西喜怒哀樂。小花為同組報告的同學們介紹了小夙,說是自己的室友,對建築有很濃度的
興趣;雖然一開始大家也害怕被門外漢扯後腿,但很快的發現到多了小夙就像是多了一個
小花一樣。好幾次有人以為她們是雙生姐妹,她們也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而小夙上班的地方就更簡單了,小花撐了兩個夜晚不睡覺,在小夙上班的網咖跟著學
了兩天。網咖的工作大部份很簡單,就算電腦壞了也不會叫她們去修。學校附近的客群也
比較單純,小夙列出了幾個偶爾會和她搭訕的客人特徵,其他時間小夙的工作就是一個人
在櫃台看書、玩電腦而已。
要成為另一個人,說起來好像很難,但在小花和小夙這種和社會關聯不深的人身上,
卻意外的簡單。
簡單到她們倆像是偷偷互換身份的,真正的雙胞胎姐妹那樣興奮。
做好了各種準備,小夙在30號的晚上向網咖請了假。兩個女生一如往常的在家裡看書
、寫報告,但卻緊張的根本做不下去。
直到牆上的鐘悄悄的過了十二點,兩個女生悻悻然的對望了一眼,也不知道還在等什
麼。
「…就這樣嗎?」小花感覺有點失望。
「我也不知道… 我沒有變成別人過啊!」小夙也有點著急。
兩人商量了一會兒,決定偷偷跑去小夙上班的網咖,由小夙進去和老闆打招呼,小花
則緊張的在門外等待。
不一會,小夙興奮的跑了出來。
「他叫我小花耶!!」她的聲音有點顫抖。「還問我說小夙身體有沒有好點,叫我要
去看醫生…不對,現在是叫妳去看醫生了!」
兩個女生興奮的不停大笑,手牽著手又往建築系大樓衝了過去。果然,所有小花的同
學也衝著小夙喊小花的名字。
就算這樣,也沒什麼差別呀。小花偷偷對小夙說。我們本來就是一起的嘛。
小夙傻傻的笑了,輕輕的點了點頭。
生活變的有點複雜、卻又很簡單。
她們就這樣一起生活,一起上課、唸書、打工。說到做報告、趕模型,兩個人都還能
一起出力,但碰到期中考的那個月,剛好是小夙變成小花、代替她去上課考試的時候。
「我快不行了... 喜好、興趣那些還可以被影響,但說到你們唸這些什麼概論、什麼
圖學工學力學的,我真的快掛掉了啦!」
考試的前一天,更不巧的碰上小夙月事來潮。小花想讓氣氛輕鬆點,半開玩笑的說了
句「原來鬼也會有生理期啊!」卻換來小夙用力甩上的大門,和臨走前冰冷刺骨的那一句
:
「別忘了... 現在,妳才是鬼。」
小花驚愕的呆在原地,即使門口那張裝著兩人合照的相框被震落地面、壓克力像是雪
花一樣裂了一角、整個遮住了她的臉,她也沒有回過神來。
「... 昨天,我很抱歉。」那天考試回來,兩人沉默的背對背了很久,一直到小夙出
去買了消夜回來、兩人才面對面擊破了冰點。
「我真的已經很久沒有生理期這種該死的東西了。」小夙故作輕鬆的吐了吐舌頭。「
而且在我活著的時候,我唸的是文學院。即使因為變得像妳而對工科有些興趣... 但也許
是因為我們交換來交換去的關係,我還是覺得我的腦子對於思考工科理科這些數字啊理論
的很不在行,這一個月來我的腦子真的要打結了.....」
「不,是我太不知道分寸了,開那種不好笑的玩笑,對不起...」小花急忙扶起就要
在床上對她磕頭行禮的小夙,有些尷尬的抓了抓臉頰。「不過妳從來沒提過妳以前的事耶
...」
小夙有點愣住,耳朵輕輕顫動了一下。「... 我也曾經活著啊。雖然我也記不起來是
多久以前的事了......」
「等等,那妳也是被另一個替死鬼取代才變成替死鬼的嗎?」小花突然問道。只見小
夙的嘴巴抿成一直線,原本就很蒼白的面孔變得更嚇人了一些。
「… 我曾經是人,所以才唸過大學。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那之後,我
找過兩次宿主,第一次我是有惡意的,也想著要取代她,但後來她懷孕了,我整個很慌張
,也不知道能怎麼辦。我不知道取代她、她的寶寶會怎樣… 」小夙看向窗外,表情顯得
很痛苦。「… 第二次我跟宿主發生了感情。很好笑,我沒想過我是同性戀。就算是跟她
在一起我也沒發現這件事,只是很單純的被她吸引… 她還覺得我越來越像她是愛她的表
現呢。」
講到這裡,小夙緊緊的咬住了下唇,望向窗外的眼神飄得很遠、很遠。
小花有些不知所措,混亂的在腦子裡尋找能轉移的話題。
「不過,妳以前是唸什麼系的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時間像是凍結了幾秒。
「…… 中文系。」在小花開口想道歉之前,小夙搶先回答了她的問題。一臉蒼白的
苦笑配上曾經那樣烏黑的直髮,真的很有文學院女孩的氣質。「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以前
的事了。」
小花不敢再追問,含糊的用文學院建築的照片介紹轉開了話題。但她心裡忍不住想著
:小夙再怎麼看也不可能大她兩歲,怎麼會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也許是好奇心驅使吧。
這個月,小花演的是小花。這幾天下課,她都會不自覺的在文學館前面多做停留。
一直到小夙提起曾經唸過中文系的事情,小花才驚覺,她對小夙簡直是一無所知。
不管是她的年齡、家庭狀況或是被替死鬼代替的過程,或深或淺,她根本是完全不知
道。
知道的就是她跟自己一樣喜歡聽抒情搖滾樂,吃什麼東西動不動就喜歡加蕃茄醬,在
下雨天總是穿涼鞋,不喜歡吹冷氣、不喜歡煙味,而這些生活習慣全都和她自己一模一樣
。
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另一個陌生的人,感覺就好像完全不認識一樣。
好像假的。
小花第五次徘徊在文館前,有一種躊躇又茫然的感覺。
又能怎樣呢?小夙沒有唸到畢業,就算借了文學院的畢業紀念冊來一頁一頁找 也不
見得找得到人。而且找到了又怎樣?確定她真的唸過這裡?就算她騙她、她根本不曾是這
裡的學生,那又怎樣呢?和小夙在一起生活很輕鬆愉快,她們的生活習慣幾乎一致,從來
沒有抱怨過彼此什麼,小花不喜歡自以為關心的強迫式聊天,小夙從來也不會在她疲倦的
時候勉強她說話。認識了三個多月,生活在同一個房間同一張床上,但小花鮮少在家,她
在家的時候小夙也都在上班,感覺她們好像演同一個角色的演員,一個演白天,一個演晚
上,24小時的生活只交錯在早上一起吃早餐、晚上聊一聊天而已。
所以說穿了,這只不過是在上次凍結的數秒間,小花感受到的再明確不過的好奇心罷
了。
但是又能怎麼樣呢?
她第六次在文館大門站定,還是沒辦法告訴自己下一步往哪走。
「找不到教室嗎?」
一個男聲從她背後響起,她冷不防被嚇得跳了跳來。
「呃,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我的腳步聲很大,我不是故意要嚇妳的,妳還好吧?」
小花心虛的被嚇了一大跳,縮著肩膀轉過頭,只看見一個比她高出一個頭的男生正一
臉尷尬的衝著她笑。
「沒,沒關係啦。我,我不是在找教室…」
「那是要找人嗎?」男生的表情緩和了些,兩個人都暗自鬆了一口氣。「如果你是要
找老師的話,文院的老師辦公室都不在這棟哦!!」
「我是要找人沒錯,但是不是要找老師……」小花不自覺的回答了他的問題,但越講
越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難不成要說自己是在調查一個不知道哪年畢業的中文系學生嗎?
!
「找人?什麼系的?」男生依舊熱心的問著,小花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被當成來參觀大
學校園的高中生了。
「中… 中文系… 但她好像休學了… 我是想來找說還有沒有認識她的人……」這樣
說也沒有撒謊吧。小花心想。
「真的嗎,我就是中文系的啊!」男生有點憨憨的笑了開來。「哪一屆的啊,說不定
我認識噢。」
也太巧了吧!小花瞠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男生。這應該不是傳說中的"搭訕"吧?!
她諾諾的說出了小夙的本名,有點狐疑的盯著他瞧。
「唔,沒聽過耶… 起碼應該不是這兩屆的… 說不定是別班我又不熟的… 」他很認
真的思考了起來,甚至還拿出手機通訊錄一個個檢查著。
「沒,沒關係啦!!不用麻煩了!!」小花有點不好意思,一個陌生人這麼認真的要幫她
的忙,但她也只不過是基於那沒什麼理由的好奇心而已。「我也不知道從何找起,只是想
說來碰碰運氣…」
「那你運氣很好啊!」那男生笑得燦爛。「一點也不麻煩,我剛交完要參加文學獎的
作品出去,現在心情很好,時間也很~多唷~」
小花一時無言,只能睜大著眼睛看著眼前的男生一邊笑一邊播打著電話,彷彿是打給
各班的朋友一樣,將小夙的名字問了幾遍,但都沒有得到滿意的答案。
「不好意思耶,看來真的不是我們這兩屆的… 晚點我幫你上線問學長姐好了。」打
了幾通電話都沒有答案,男生有點不好意思的收起手機,一臉認真的向小花承諾。
「真的不用這麼麻煩…… 」小花覺得很彆扭,她的好奇心好像早就已經不見了,取
而代之的是一種困窘又緊張的感覺。
「呃,是不是我太多事了,對不起啦,我個性就有點… 愛管閒事吧,所以才被我同
學抓去一堆社團啊學會什麼的,想消耗我過剩的精力;結果反而害我越來越習慣什麼都要
管,不好意思,讓妳很困擾…… 」男生像是終於驚覺到人家根本沒有開口要自己幫忙,
表情越來越尷尬,本來高小花一個頭的,肩膀一垂突然看起來比小花還小隻。
「噗。」終於,小花被這個情緒大起大落的陌生人給逗得笑了出來。
她笑得不可自制,雖然很努力的想要憋笑,但只是讓自己的表情更加扭曲,只能抱著
肚子在原地笑到不停地顫抖。到最後,就連本來困窘到不行的男孩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
「我叫阿德,中文系二年級的阿德。妳呢?」阿德有點靦腆的伸出左手,很老派的跟
小花握了握手。
「小…小花。」她搖了搖手,臉還在笑。「建築系。二年級。」
從阿德瞬間挑高的眉毛看來,他真的把小花當成高中生了。
想到這裡,小花忍不住再次笑彎了腰。
沒過多久,小花跟阿德就已經走得很近了。
小花沒日沒夜的打工,阿德沒課的時候也去店裡跟她聊天、最後乾脆也應徵上了工讀
生。
如果小花半夜在系館做模型弄得太晚,住在學校宿舍裡的阿德三不五時也會送宵夜去
門口給她。
也許是因為小花從來沒有跟另一個人走得這麼近的關係,她覺得一切都很新奇,原本
忙碌平凡的生活變得越來越有趣。阿德不算是個浪漫的傢伙,但也許身為中文系創作才子
的關係,他神來一筆的鬼點子也特別多。小花從來沒有時間、也沒有心力談戀愛,於是不
管阿德做什麼,總能收到小花感動得亂七八糟的反應。 兩個人總是一個說笑,一個就笑
;一個開心,另一個也開心,這樣手牽著手,不出一個禮拜就成了男女朋友。小花的閒暇
時間不多,阿德的朋友幾乎都只在跟著去送宵夜或偷偷去他們打工店裡吃飯的時候見過面
,還好小花愛笑,就算沒辦法和阿德那一大票朋友混熟,但大家都還是很祝福阿德跟他那
個差了一個頭高的小女朋友。
唯一一個反應冷淡的,就是再也不幫小花買早餐的小夙了。
她幾乎是第一個知道小花跟阿德交往了的人。
因為有天她一如往常的拎著兩人的早餐回家,正好撞見阿德送剛結束工作的小花回來
,兩人甜甜蜜蜜的吻別畫面。
「妳認識阿德嗎?他也是我們學校中文系的學生呢。」尷尬的一起走進房裡,小花忍
不住開口問。
「… 你們系館不是離文學院很遠嗎?」小夙一臉驚訝的看著小花,旋即又換上了一
張領悟了的表情。
那表情,不太好看。
「我只是,聽說有個文學獎什麼的,想說要不要試試看,才繞過去看看海報的嘛。
」小花心虛的胡亂解釋著。
「哦?我怎麼不知道妳什麼時候對文學這麼有興趣了?」
「... 我愛去哪裡礙不到妳吧?」那尖酸的諷刺激怒了小花,她繃著一張臉,猛然站
了起來,一不小心翻倒了小夙的奶茶,將她整片白色的裙子染成斑斑駁駁的咖啡色。
「...... 妳該不會沒想過吧?」小夙憤怒的望著她最喜歡的一件裙子,臉色鐵青的
很難看。「妳現在是人沒錯,但這個月已經快過完了,下個月妳要妳男朋友跟我怎麼辦?
」
語畢,她推開小花筆直的往浴室走了進去,沒多久就傳來蓮蓬頭沖水的聲音,而小花
只能傻傻的愣在原地,腦海裡滿滿的是這幾個禮拜以來和阿德甜蜜的約會情形... 但自己
的臉卻被小夙的臉完全代替。
不會吧?小夙不會這樣對自己吧?
她望著鏡子前面那張本來相框被摔壞了的照片,即使換了相框、照片上的自己臉上依
舊留有被裂痕劃過的痕跡。隨著月底接近,照片中的自己變得越來越淡。她們一向都是靠
這張照片來提醒彼此的,30天快到了,身份又快互換了,一直到相片上完全只剩下當鬼的
那一方,另一個人就知道、自己當鬼的月份到了。
照片上的小花淡得幾乎只剩下影子了。她出神的瞪著照片中鮮明的小夙看,絲毫沒有
注意到鏡中的自己,眼神在一瞬間充滿了殺意。
但小花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雖然兩個女生從那夜之後一直在冷戰,但一整個月小夙幾乎都窩在系館裡,美其名是
趕工各種藍圖或設計報告作品,而阿德也因為他的多管閒事而正同時為了班遊、成果展和
系上歌唱比賽忙得不可開交。雖然小夙偶爾回到家時身上會有臭豆腐的香味,而那也是阿
德最常買去慰勞小花的宵夜之一,但小花從不曾撞見任何足以讓她妒火中燒的場景,她也
就沉默的過了一個月,像隻鴕鳥一樣把自己的頭埋進電腦裡。
日子就這樣回復了平靜的常態,小花也樂得扮演一個週期性心情低落的女朋友,甚至
更因為阿德的體貼而感到滿滿的幸福。
一直到那天。
當小花是她自己的那個月,她在阿德的電腦裡發現了好多... 『自己』的裸照。
她能判斷那不是自己的唯一原因,就是拍攝的地方是她從未見過的漂亮Motel旅館房
間。
「阿... 阿德,這是什麼時候拍的?」她顫抖的抓住阿德的肩膀,而後者還一無所知
的正在看小說。
「什麼時候照的?不就上個月嗎!妳挑的Motel,就一路和二街交叉口的那間呀...」
阿德疑惑的答道。
「上... 上個月?」小花的心涼了一半。「可是... 你... 我們哪來那麼多錢,
Motel很貴的耶!」
阿德一臉狐疑的轉過頭望著小花。「... 是妳自己說Motel的錢妳出,要打平我幫妳
買送宵夜的錢的啊!」
「我... 我說的...?」小花覺得世界一陣天旋地轉。
狀況外的阿德愣了一下,還以為是小花手頭拮据、反悔不想自己出Motel的錢,很快
的掏出了自己的錢包。「就跟妳說不要逞強吧!開房間的錢本來就不便宜,雖然妳老是不
准我去查妳挑的房間開價多少,但是我也知道靠宵夜是打不平的好嗎!」他寵溺的捏了捏
小花的鼻頭,一把塞了兩千塊進她手裡。「還說什麼去超過第四次還第五次再和我對分,
每次就算超過了妳還不是不肯收我的錢!真是傻瓜......」
聽著阿德一字一句擊碎她的心,小花只是一臉茫然的靠在他的懷裡,眼睛眨也不眨的
望著手裡的兩千塊。
開房間... 一個月超過五次...
她根本還沒有跟阿德發生過關係啊!!
忍不住那股五臟六腑都糾結在一起的痛楚和反胃,小花跌跌撞撞的衝出了阿德的房間
,也顧不得他在背後錯愕又著急著呼喚,她就這麼一路又跌又爬的回到了租處家裡。
鑰匙怎麼都插不進孔裡... 她雙手不停顫抖的拼命嘗試,但淚水早已經把視線模糊成
馬賽克般的世界。
咖嚓。
門突然從裡面開了,小夙從上往下望向跌坐在地的小花,眼神是刺骨的冰冷。
也顧不得為什麼應該要上夜班的小夙這個時候會在家裡,本來已經癱軟無力的小花突
然感受到一股憤怒的力量支持她站起來往小夙撲過去。
「... 妳這個賤女人!!」她用盡所有力氣尖叫大吼,掄起十指對著小夙的臉和頭髮
又抓又扯,小夙只是緊抿著雙唇、默不出聲的防禦著,緊蹙的雙眉底下一雙黑亮的眼睛卻
只是冷漠的瞪著小風。
小花的腦海中裝不下任何想法或聲音,即使快將自己逼瘋,小夙擺出撩人姿態的裸照
卻一幕幕在眼前不斷播放;她狂吼哭叫著,不管怎麼搥打都沒有反應的小夙讓她更是不知
所措,而就在這時候,桌腳邊的一樣東西卻突然的闖進她的視線裡。
那是小夙在和她坦白自己是鬼那天晚上,從背包拿出來的長木樁。
像是終於找到停止這一切的方法一樣,腦海一片中白的小花邊哭邊笑、一把將木樁抄
了起來,跨坐在小夙身上的她狂笑著將雙手高舉,用盡氣力將木樁往小夙毫無防備的心窩
刺了下去......
在最後那瞬間,她突然看到掩著臉的小夙上揚的嘴角。
再 見。
她說。
等她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只剩自己一個人倒在房間地板上無力動彈。
不知道過了多久,阿德著急到哭出來的面孔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她才漸漸又開始聽
得見週遭的聲音、感受到四肢傳來的疼痛感。
阿德將自己抱在懷裡,不停的搖著她的肩膀、哭著問她到底怎麼了。
但她只能無力的癱軟在他的懷裡,乾裂的雙唇說不出一個字。
為什麼像是心被挖走了一塊那樣痛?
為什麼沒有痛快的感覺?
為什麼最後妳要笑?
後來,小花住了兩個月的院。
醫生找不出原因,但數據很明白的指出她的各項身體機能像是突然老化了數年一樣虛
弱。不過在阿德細心為她調養了兩個月之後,她終於可以出院了。
「妳的房間我已經跟房東談好了,他答應讓你提早退租。」出院那天,阿德溫柔的牽
著她的手,呵護的為她擋住陽光。「正好也有學期末在找房子的學弟妹們想租,所以我就
擅作主張的把妳的東西都搬到我的住處來了。」
他彷彿有點羞澀,握著小花的手不自覺的緊握了一下。
「雖然這樣的發展好像有點快,我也還沒有問過妳... 」他轉向馬路那面不敢看著小
花。「不過,我絕對不會對妳做妳不願意的事情的,所以... 妳要不要搬來跟我一起住?
」
小花有些無措的歪了下頭。「... 我們還沒有... 」
阿德連耳朵都紅了。「我、我是從來沒有過經驗啦,不不不不過妳放心我不會讓妳失
望的!!」
因為不敢看向小花,所以阿德沒有發現小花臉上掛滿了淚行,表情交雜著各種他無法
理解的情緒,只能緊緊的回握著阿德的手,沉默的往前走。
「嘿咻,一個人的生活終於要開始啦,早點開始找房子就能找到這麼大的套房果真不
賴嘛~」
在小花原本的住處清空之後,很快的就有想提早開始大學生活的新生迫不及待的入住
了。
男孩一邊哼著歌,一邊計算著付了房租壓金之後這個暑假可能會過得有些拮据,要是
這時候能趕快交到個女朋友同居說不定還能幫他方攤點房租呢呵呵呵...
正當他腦中出現了無數少年漫畫綺麗的遐想的同時,他突然發現自己新家門口站了個
皮膚白晰的長髮正妹。
「呃呃... 請問... 找人嗎?」他忍住結巴,笑著藏起色心向前搭訕。
正妹回過頭來看著他,一雙大眼睛先是有點驚訝,然後看了看他手上的紙箱和房間鑰
匙,突然對他綻放了一個再燦爛不過了的笑容。
「請問... 你有在找室友嗎?」她笑得很調皮,不知道為什麼帶著點挑戰的口氣。但
男孩當然完全聽不出來,只是失神的將手上的紙箱掉落在地上,裡頭的東西散落了一地。
一個錶著男孩照片的相框啪地正面著地,正好從男孩臉部擊裂了一塊雪花狀的碎痕,
蓋住了他整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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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掌心,
如果說愛情是感情線,
那音樂,就是生命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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