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檢察官走出相驗中心後馬上又接到另一個案件的電話，揮揮手說不跟我們去Ｘ分局
，帶著書記官上車跑下一個地點。
「許檢好忙。」望著許檢的車離去，我不經意說道。
「我也很忙啊。」陳檢好像有點不服氣，「不過為了妳，不管多忙都要先辦這件案子
。」
這話好難接。我不太自然地點頭，「呃，謝謝……不過早點破案也可以避免更多受害
人出現。」
「也是。這麼兇殘的跟蹤狂還挺少見的。」
陳檢叫書記官坐前座，我只好和他坐後座。上車後陳檢繼續道：「他載妳的時候，表
現得和一般司機一樣，很普通地載妳到目的地，沒有把妳載回家囚禁起來，或是殺掉……
殺了一個人只為了和妳相處說話，表示他對妳感到自卑，能和本人說到話就心滿意足。跟
蹤狂通常是這樣，因為不敢和對象接觸才變成跟蹤狂。」
「可是他的方法也太激烈了吧……」我真的很困擾。現在我寧願他跟蹤偷拍我就好了
，真的，他要天天寫信給我也沒關係。
「別人對他來說不是人，只是接近妳的手段。」陳檢察官像是自言自語似地分析著，
「他有空做這些事，表示他很閒沒工作，而且獨居，可能家裡有錢。如果能鎖定地區的話
，應該可以查出來。」他轉頭對我道：「關於昨晚的電話……我要調妳手機的通聯記錄，
方便嗎？」
我向他做出「請」的手勢，「可以，麻煩檢座了。」
他立刻打電話回署裡交代，順便對其他案件下指示，在這期間，比計程車還熟本市路
線的司機大哥又快又穩地把我們送到Ｘ分局。
在小會議室裡，陳檢察官先是詢問這兩天接送我的員警，還有剛剛才相驗中心外面監
視，又一路跟著我們回來的便衣刑警，有沒有看到可疑人物，答案都是沒有。
被許檢察官說中好像讓他不太開心。接著他調我第一次報案的證物來看，那個白紙信
上的手掌印果然也讓他皺眉。
「妳有帶第二封嗎？」
我拿出來之後，他叫鑑識員也去採上面的指紋，然後問道：「第二次的照片這麼少？
而且……這是什麼？」他拿起中央有白霧的那張照片看了又看。
「其他照片我交給張欣瑜刑警了，她說有時間的話會去那附近找找拍照地點。」我湊
過去跟他看著那張白白的照片，「這個，我覺得，有點像是……」
我猶豫著要不要說我覺得像左手掌，會議室的門開了，鑑識員把剛才那張信裝在證物
袋裡拿進來，「陳檢，這上面也有手掌印。」
是和第一張信一樣的掌印，我拿捲尺大略測量，大小和第一封信的掌印是一樣的。
「左手……」陳檢察官思考一下，問鑑識員：「之前的指紋比對有結果嗎？」
「不是白法醫的，但也不知道是誰的。除了掌印，上面只有白法醫的指紋。」
陳檢察官要鑑識員去叫張欣瑜來，又拿起那張照片，「左手……都是左手。我們找到
的是右手……他會不會冷凍保存了受害者的左手？」
「你是說，兇手留下左手沒有埋起來，放在冰箱冷凍，然後要蓋掌印的時候再拿出來
退冰嗎？」我詳細說一遍，確認他的意思。
陳檢察官點頭，「可能他特別喜歡左手。」
我下意識看一下我放在桌上的左手，趕緊收到桌下。
這次是張欣瑜推門進來，向我們點了點頭，把手上的照片攤在桌上後坐下。
陳檢看了看照片，拿出那兩張白白的來看，問道：「妳去看過這個地方了嗎？」
「還沒，昨天查緝行動弄到半夜，我打算今天晚上去看一看。」張欣瑜道：「不過我
先查過網路地圖的街景照，那個社區大門正對面有便利商店和美妝店，應該會有監視器。
」
「別等晚上了，待會兒就去。」陳檢一臉嚴肅，「得盡快逮到兇手才行。」
「是。」
他又看了那兩張瑕疵照片，「他給妳這種照片，是想做什麼……咦？」
「怎麼了？」我和張欣瑜都靠過去看。
「這是……臉嗎？」他把那張白了一半的照片倒轉看，「靈異照片？」
這麼不科學的說法，講出來怪難為情，我只有私底下才會講，在現在這種正經的狀況
下聽到，我愣住反應不過來。
「有沒有請專家看過？局裡有沒有人懂修圖？」
「還沒有。我等一下問問同仁。」
「那就不用。」陳檢察官揮揮手，「我直接拿去鑑識中心。」
陳檢察官把我認為像手的那張疊在信的掌印上，掌印的手指和白影手掌非常契合，簡
直就是同一隻手。
或者，根本就是同一隻手。
可是屍體的手是實際的物體，要蓋掌印或許還可能，但相機不可能穿透過去看到我。
如果這是靈異照片，我認為掌印也就不是變態刻意蓋上去，而是這隻左手的主人做的
，想告訴我一些事。
這些都是左手。
簡檢察官身上的是右手。
如果不是巧合的話－－
我本來想問陳檢知不知道簡檢察官前女友的事，至少知道她住哪裡也好，確認一下她
本人是否還健在，不過我及時想起張欣瑜說簡檢察官在考上前就分手了，所以年資比較久
的陳檢察官應該不會知道。
陳檢要張欣瑜現在就去社區對面找拍照位置，她離開後他的手機響了，聽起來是我的
手機通聯有了後續。
「昨晚妳打給我之前的那通電話，是透過改號程式打的。」陳檢扼要地說道：「我要
事務官請電信偵查大隊去查，國內的應該很快就能查出來。」
「改號碼？那樣不是前面會有加號嗎？」我問。
「加號是國際電話，為了增加查緝的困難度，詐騙集團通常都透過國外的改號系統或
是他們根本就在國外，所以有加號。」他的食指輕敲照片，「這個人在國內打，很好查。
他如果不是不懂，就是可能用人頭手機。我希望他是不懂。」
「手機不是可以定位？」
「人頭手機就像免洗的，有錢就能買。如果他真的有錢到不用工作，說不定用過就丟
了，查到也沒用。」
陳檢左拳抵著下巴，凝視隔著證物袋疊在信紙掌紋上的照片，和旁邊疑似有半張透明
白色臉孔的照片。
書記官也靠過去看，有點害怕地說道：「這該不會真的是靈異照片吧？就是那個啊…
…他前一個殺死的女人，要警告白法醫之類的。」
「對，他可能殺死了前一個對象。」這提醒了陳檢察官，他轉頭對書記官道：「查查
這一週有沒有通報二、三十歲的女性失蹤人口，還要高學歷。」
「所以這是靈異照片吧？」書記官一邊打字還不忘問。
「要鑑識分析過才能肯定，說不定是用修圖軟體貼上去的。」陳檢察官一副鐵齒樣。
我們在警局吃了員警幫忙買的遲來的午餐後離去，當然也是搭陳檢察官的座車。
「妳家裡有沒有缺什麼要買的？現在順便載妳去買，最好多準備乾糧，明天週末別出
門。」陳檢察官道：「要去哪裡都跟分局連絡，請他們派車接妳。」
陳檢察官從頭到尾都很嚴肅，這也難怪，那個變態一天殺一個人，今天不知道又有哪
個和我無關的人受害，想到這裡，我覺得剛才吃的一點飯菜好像在胃裡翻攪。
搭便車回到辦公室，趕上下午的會議，我報告了驗屍狀況，其他三人都露出苦惱的表
情。
「這要是讓媒體知道可不得了。」楊朝安的表情像喝過苦茶一樣。
「哪方面？是出現連續殺人魔，還是有人為了追法醫而連續殺人？」張延昌好像想緩
和氣氛，用輕鬆的語調問。
「第二點很糟，那樣白宜臻會變成輿論攻擊的對象。」林亦祥認真地看著用磁鐵貼在
白板上的屍體照片，「雖然明明就是跟蹤狂的問題。」
「我也不想被跟蹤啊，而且還是這種暴力神經病。」我無奈嘆氣。
「往好的方面想。」楊組長好像想提升大家的精神，張開雙手做出誇大的動作，「如
果檢警也認同這三件是同一人所為，就會更快破案，也未嘗不是好事。」
「只是不知道今天又會有誰橫死呢？」
林亦祥應該只是說出心裡想的話，其實我也是這麼擔心著，不過因為這種話太打擊士
氣了，楊朝安和張延昌不約而同瞪他。
會後我收到幾份檢驗中心的報告，我翻了翻之前浮屍的報告，除了酒精之外，還有氯
胺酮和巴比妥的成份－－就是Ｋ他命和安眠藥，聽說有的毒販會在Ｋ他命裡摻安眠藥，大
概是為了降低成本吧？所以本案女主角，可能就是在安眠藥與大量酒精的作用下，一覺不
醒了。至於是他殺還是意外就很難說。
「對了。」陳安琪把辦公椅轉了半圈，回頭看我，「你們剛才開會的時候，妳的手機
震動了，我看來電是法院，怕漏接會出問題就代接了。」
我屏住氣息看著她，「不是法院，對吧？」
她不意為意地點頭，「我才剛喂一聲，他就迫不及待問候妳，還問妳他這次做得很不
錯吧什麼的。我問他今天又殺了誰，他好像聽出我的聲音，就掛電話了。」
陳安琪的語氣很平淡，不過這本來就不關她的事，當然可以淡然處之。我苦惱地看著
桌上的手機，打算去換號碼算了，可是那樣要通知很多人和單位，太麻煩了。
我還在想，手機又茲茲茲地震動起來，大家都看著我，我看著來電顯示，是張欣瑜。
變態總不可能知道她的號碼，所以我跟大家說「是張刑警」，放心接起手機。
「白法醫，妳還好吧？我剛剛看妳臉色很差。怎麼陳檢會對跟蹤狂有興趣？」她問。
「因為昨晚計程車箱屍案也是那個變態做的。昨天我搭的計程車，真的是他開的。」
「什麼？」她吃驚地提高音量，馬上又小聲道：「不會吧？這個跟蹤狂也太……就為
了要載妳而殺人嗎？還好他沒對妳怎麼樣。」
「可是有人因為我而死，感覺超差的。」我想起剛才陳檢察官給她的任務，問道：「
有店家拍到他的畫面嗎？」
「便利商店外的有拍到一個揹著斜背包的男子用手機拍馬路，還站在那裡等了好一會
兒，可是只拍到他的左後方背影，沒有正面，連側面都沒有。拿機車和柱子當比例尺的話
，應該超過一七……啊！」
我最後聽到的是張欣瑜的叫聲，接著手機好像掉了，發出一連串碰撞的雜音，然後是
一個男人遠遠的聲音，好像是開車的男刑警：「幹！會不會開車啊！」
張欣瑜的聲音又出現了，「有車撞到我們。先這樣。」
有人開車撞他們？難道是故意的？
「等一下！別下車！」我對著手機大叫，可是我才剛說「等」，張欣瑜就掛斷電話，
我再撥也沒接了。
那應該只是普通車禍，她應該只是忙著處理車禍沒空理我……我想安撫狂亂的心跳，
可是心跳還是慢不下來。
「怎麼了？」正要出門的林亦祥被我的叫聲嚇到。
「張刑警他們的車，被撞了……」說出來好像是一件小事，顯得我大驚小怪。
「難道是……假車禍？」李育德說中我擔心的點。
「想太多、想太多！」楊朝安打斷令人胡思亂想的氣氛，「她不是一個人吧？除非那
個人有槍，不然就算有刀，要對付兩名刑警哪有那麼簡單？更何況那是個只敢對遊民和中
年司機下手的膽小鬼！」
「嗯，對……」他的話稍微讓我穩定了一點，「開車的好像是男刑警。」
「那就對了，不會有事的啦，只是湊巧有人撞到他們。每天都有人開車不長眼睛嘛。
」
張延昌附和，「我上個月就看了十幾件車禍的。」
「我也看了十幾件。」我苦笑，「好啦，可能是我想太多。」
「明後天妳好好休息，私人手機之外的電話都別接。要相驗的我會給妳排星期一。」
楊組長道。
「好……」
雖然他們都那麼說，我還是傳個簡訊給張欣瑜，請她有空的時候回我電話。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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