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兩個普通人的故事。
吳士勵今年17歲,嘉義人,他長的不算好看,皮膚黝黑,
身材矮壯,他不算多話,朋友沒有很多,
他是那種在班上不起眼,但也不會特別被刁難的人。
士勵的爸爸經營了一間爆竹工廠,規模曾經是南台灣最大,
早年接過國慶煙火的案子,
但是隨著爸爸在幾年前車禍摔斷了腿,
以及相關法令的逐漸嚴苛,加上網拍的興盛,
工廠的規模也逐漸萎縮。
他喜歡煙火爆炸的絢爛,
小時候他時常凝神觀看那高空的綻放,
爸爸很得意的說這通通是他做的,
他覺得爸爸好像把煙火當作藝術品。
「煙火就是爸爸的畫筆,天空就是爸爸的畫布!」
他還記得爸爸曾經將他扛在肩上看著煙火,驕傲的說著。
爸爸去年中風了,士勵決定放棄準備四技的考試,
接受爸爸的爆竹製作的培訓,從學徒開始做起,
士勵從小耳濡目染,學的很快,雖然他不善交際,
但是大家都知道他個性老實,也就特別欣賞他。
嘉義的夏天非常的炎熱,工廠沒有冷氣,
士勵揮汗如雨的趕工,幾個禮拜以後的日月潭花火節,
以及澎湖國際花火節都有下單,訂單雖然不多,
但是勉強可以過活。
像他這樣年紀的年輕人,所謂的夏天,
通常都是青春奔放地在海邊、山間,
或是在任何不是爆竹工廠的地方,
揮灑著好像揮浪費不完的青春。
阿勵當然也會羨慕他們,也會想要擁有所謂的暑假,
有心愛的女孩,可以一起遊玩,到處約會。
心愛的女孩嗎…。
「士勵,還在忙啊?」
「唔,嗯。」
阿瑾拄著盲杖在工廠門口,她側著耳朵尋找士勵的聲音來源。
「阿瑾,這邊很危險,還沒天黑,怎麼就出來了?」
「我又不是吸血鬼,幹嘛一定要晝伏夜出呀,哈。」
阿瑾輕輕地笑著,笑聲像是風鈴一樣清脆動人。
「這樣不好,你媽媽會擔心的。」
士勵走到了阿瑾的身旁,瑾很自然地搭著他的手臂。
「我扶著你就好,我流汗很臭。」士勵木訥的說。
「你害羞喔,哈,有沒有臉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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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瑾的家裡是地方望族。
從她出生開始,眼睛就是嚴重的弱視。
士勵和阿瑾是從小的青梅竹馬,上同一所國小和國中,
士勵小時候被稱作黑熊,阿瑾則被戲稱成白蝦,
他不介意自己的暱稱,但是他很討厭別人叫阿瑾的綽號。
「哈哈!白蝦!白色的瞎子!」
阿瑾看不到自己很白皙的膚色,每次她在走廊拄著拐杖的時候,
都會被一些不識相的同學奚落,士勵總是會看見她低著頭,
咬緊雙唇的難過表情。
「你們幹甚麼!幹嘛欺負人家?!」
士勵用力拍桌,死瞪著那些沒有同情心的人。
同學們知道他是真的動怒,紛紛的跑走,
在遠處放聲大喊:
「吳士勵,啦啦啦!你就是適合跟「無視力」的人在一起啦!」
阿瑾的爸媽知道士勵的事,還曾親自送禮到士勵家,感謝他的照顧。
也因為這樣,小學到國中的分班,阿瑾爸媽都會刻意央請學校,
安排他們倆個同一班,士勵也非常稱職的扮演阿瑾的守護者。
「士勵,煙火是甚麼樣子呢?」
士勵騎著腳踏車,載著阿瑾到東石的海濱,海風輕輕地吹,浪花溫柔地撫拭岸邊。
「像是晚上突然盛開的大花,我不大會形容,但是很美。」
「好想看喔。」
阿瑾的頭髮被海風吹的到處亂飛,士勵覺得這個時刻真是美好。
http://www.youtube.com/watch?v=Vyif5UiAJzc
跟劇情有關,請播放然後繼續聆聽,很好聽:)
國二的時候阿瑾又得了怪病,後來到大醫院診斷出來,是紅斑性狼瘡。
阿瑾休學了,她北上就醫,住了一年實在不適應,又搬了回來。
那年的國慶煙火剛好在嘉義,阿瑾不顧家人的反對,
說要和士勵參加國慶晚會,當然,還有看煙火。
「阿瑾聽話,媽媽不是不讓你出去,但是煙火你又看不到,而且你身體…。」
「沒關係,士勵會說給我聽!」
爸媽拗不過阿瑾的任性,只好吩咐士勵盡量等天色暗了之後再去。
那一天,放煙火的時候,是士勵會說話以來,最努力用形容詞描述事物的一次,
「嗯,這個火樹銀花,啊,爆出了一個紅色金色交錯的環狀煙火,
欸,變色了!變成綠色,哇,像是瀑布一樣地流瀉下來了。」
阿瑾興高采烈地望著天空,好像士勵所說的,她都完全接收的到一樣。
明明你看不到啊…,你看的到的話,該有多好。
不過,你看的見的話,一定很多人追,我就不會在你身邊了。
士勵看著抬頭仰天的阿瑾,他心中五味雜陳。
阿瑾的病況越來越不穩定,時常需要上台北治療,狀況好的時候,
她可以像現在這樣跟自己出來,雖然阿瑾的媽媽還是非常擔心。
「我穿著長褲長袖,又戴著帽子和墨鏡,安啦!」
阿瑾總是俏皮地說著。
不過上天對她似乎毫不憐惜,到了今年,
阿瑾的病情每下愈況,幾乎都不能出門了。
士勵時常去看她,事實上,阿瑾也只願意士勵這個好友來探望,
她的爸媽也說,每次士勵來的時候,阿瑾的精神就變得特別的好。
阿瑾的臉部也出現紅斑性狼瘡的典型斑紋,
她自己看不到,大家也索性不提。
士勵每次來看她,話都不多,阿瑾會握住他的手,
問他今天天氣好不好,天空是甚麼顏色的,雲多不多,有沒有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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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某天,士勵打開了門,看到了阿瑾的爸媽,他們倆居然親自來到吳家。
「伯父伯母,阿瑾身體還好嗎?」
阿瑾的爸爸別過頭去,媽媽語帶哭音的說:
「醫生說,她的狀況持續惡化,恐怕活不過今年…。」
說完她抱著阿瑾爸痛哭,他們都是地方上有頭有臉的人物,
在外人面前釋放情緒,一定是非常非常難過。
「兩位…到我們家,一定…是有什麼要緊事,請說,士勵,快去倒茶…。」
士勵的爸爸知道阿瑾爸媽來,即便行動不便,
還是出來客氣地招呼他們,並且吩咐士勵去倒茶。
阿瑾的媽媽彷彿有甚麼難言之隱,她脹紅了臉與老公對望。
士勵倒了兩杯茶,恭敬地放在阿瑾爸媽面前。
「歹勢,我知道這樣講很穢氣。」
阿瑾的爸爸面容沉痛地說。
「阿瑾她已經快不行了,我想請士勵一起幫忙想她的後事…。」
「他?」「我?」
士勵和爸爸同時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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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
阿瑾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紅色的斑紋布滿了她的臉,
她的呼吸不怎麼順暢,有時候還會劇烈地嗆咳。
「士勵,你來了…。」
阿瑾用虛弱的手,在床邊緩慢摸索,找尋士勵。
「我在這裡。」
「我要走了,我不想走,嗚嗚嗚………。」
「別怕,我在這陪妳。」
「嗯…。」
阿瑾又睡著了,不久的以後,她將會像現在這樣,永遠地沉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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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伯母。」
病房外,士勵跟阿瑾爸媽坐了下來。
「阿瑾從小就很依賴你,辛苦了。」
阿瑾的爸媽深深的一鞠躬。
「那,哪裡,您們太客氣了。」
「伯父伯母有個…不情之請,士勵...,
你....有沒有辦法把阿瑾的骨灰裝進煙火裡,發射到天空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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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嘉義東石外海。
民間人士要施放大型的高空煙火,需要跑很多流程,嘉義民風保守,
這種放骨灰煙火上天空的做法,就算相關單位不知情地核過,
對當地厝邊也不好交代。
為了不影響厝邊的觀感,他們選擇在海上偷偷施放。
阿瑾爸媽詢問了法師這樣的想法。
「這樣啊…,火化之後魂歸於天,倒是沒甚麼不好的。」
士勵在船上開始安置著許多管高空煙火,
煙火中除了火藥之外,還有著阿瑾的骨灰。
他想到阿瑾臨終前是這樣跟他說的:
「士勵,我看不到,但是我真的好想看看,煙火是不是跟我想像中的一樣,
聽著煙火在空中爆炸的聲音,我就好想跟著飛到天上,變成美麗的煙火…,
讓我有一個絢爛的葬禮,好嗎?」
你已經很美麗了,真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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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外,一個月前。
「技術上骨灰放進去應該不會有甚麼影響,
只是在習俗上的話,我可能要問一下爸爸。」
「士勵,麻煩你了,我知道這個要求很不合常理,真的,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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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聽到士勵的要求,頻頻搖頭。
「唉,我做爆竹四十年了,從來沒有聽過說,
火藥參雜死人骨灰一起飛上天的,
我不知道這樣神明會怎麼想…。」
爸爸看著面前沉默不語的士勵,緩緩的說:
「勵仔,我知道你很喜歡阿瑾,但人家已經病危了,
你以後還要娶某,這樣子好嗎…?」
「阿爸,拜託…。」
士勵幾乎要跪下去了,爸爸嘆口氣,說這樣子很難看,叫他起來。
「為一個女人跟阿爸下跪,值得嗎?」
士勵第一次感受到,在愛情面前,
自己的姿態是可以如此的低,如此的卑微..。
爸爸終究抵不過士勵的堅持,他說他不想管了,叫士勵自己決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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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颱風的夜裡,阿瑾過世了。
士勵壓抑住所有滔浪般的洶湧情緒,接下來幾個禮拜他把自己關在工廠,
不眠不休地加班趕工,接下來的接單全部延後,
他要把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張訂單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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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
今天是阿瑾的告別式,而現在,是告別式中最後的一個儀式。
「今天海象平穩,天氣也很晴朗,看來阿瑾也很期待呢。」
晚風徐徐,雖然是夏天,但是海上的晚風吹來還是有點寒意,阿瑾媽媽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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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勵,讓我摸摸你的臉龐好嗎?」
他想起阿瑾生前的最後幾句話,
他把臉湊了過去,阿瑾已經無法抬起手,
士勵脖子一彎,臉側躺在病床上,讓阿瑾輕輕地撫摸他。
「還有鬍渣呢,呵呵…,士勵…,
我好想繼續長大,好想看很多地方,我好想看到你作的煙火…,
啊,你怎麼哭了呢?不可以哭哇…。」
士勵默默地讓阿瑾摸著臉頰,他的眼淚一直流一直流,
他何嘗不想和阿瑾去很多地方,放自己親手做的煙火給他看呢...?
「士勵…給你一張CD,放煙火時…選到第三首…然後撥放,
那就是我的心情…你不能先偷聽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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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準備倒數了。」
「三、二、一、發射!」
煙火跟其他的藝術作品不同,畫的不好可以重畫,雕刻不滿意還可以修正,
但是煙火每次的製作,都只能施放一次,而且事前無法彩排。
「我爸爸說過:『作煙火就跟人生一樣,只能爆炸一次,
綻放後不管成功或失敗,都會煙消雲散。』」
士勵曾經這樣子跟阿瑾提過。
「嗯!伯父講的真好,人生和煙火嗎….。」
阿瑾聽了直點頭。
也許,阿瑾最後的要求,就是期待在人生的最後,
像煙火一樣,有一個華美的結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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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煙火發射之際,士勵播放了歌曲,輕柔的女聲傾瀉而出。
阿瑾所選的,歌曲正是你我如今正聆聽著的:張懸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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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段中 有些散落 有些深刻的錯
還不懂 這一秒鐘 怎麼舉動 怎麼好好地和誰牽手
那寂寞 有些許不同 我挑著留下沒說
那生活 還過分激動 沒什麼我已經以為能夠把握
而我 不再覺得失去是捨不得 有時候只願意聽你唱完一首歌
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裡 我最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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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火夾雜著阿瑾的骨灰,在空中不斷地綻開。
「好漂亮啊.......。」
在靜謐而悠揚的歌聲中,眾人在船上仰望天空,星夜中,
海上的煙火出奇的瑰麗,像是一幅超現實的畫作一樣。
「士勵,放煙火的時候,要開心喔,放煙火是很開心的事情,
也許,我也正在天上看著這一切呢,我想要看到大家開心的笑容。」
「讓我變成你的藝術品,在天空的畫布上盡情的揮灑吧。」
當晚在嘉義縣,只要你往海邊看,就能看到大量的煙火沖天燦放,
夜晚被煙火的爆炸給照亮,天空中彷彿千百顆流星齊聚,
發出耀眼的晶亮光芒,好像是阿瑾的笑顏一樣。
士勵站在船頭,他看著自己的作品,
和著阿瑾的骨灰,在天地間壯麗地演繹著生離死別。
「我看不到你,但是,我可以聽到心的聲音噢。」
他想起阿瑾曾經這麼說過,他也同時想起好多好多的回憶。
他驚覺,阿瑾幾乎佔據、陪伴了他整個人生,
阿瑾的逝去,同時也象徵著自己心中某個地方也跟著被埋葬了。
「我真的,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
在高空持續爆炸的煙火的華麗背景之下,
士勵終於承受不了累積多時的悲傷,
眼淚決堤,他於是蹲了下來,開始痛哭失聲。
( END )
【後記】
伍佰:《返去故鄉》 http://ppt.cc/bH4A <-- 請點!求求你!
2040年,曾任巴西奧運的煙火總設計師的吳士勵,
乘著一艘老舊的破船,幾千名的台灣河洛人,打算返回台灣,
「現在聯軍反攻歐亞,有機會回去拓荒,就要趕快回去,
再不回去,咱台灣人要死光了!小孩子完全聽不懂台語!」
他身旁的中年男子激動地說著,
他兩個小孩在旁邊嬉鬧聊天,
談話中夾雜著北京腔的中文以及流利的英語。
船行到巴士海峽,吳士勵走到甲板,
他看著海,彷彿憑弔甚麼似的,他點了一根菸望著遠方。
「少年耶,擋一支菸。」
一個很飄撇的長髮老人在船頭看海。
老人看起來歷經風霜,而且,好像有點面熟…?
「少年耶,你以前住哪?」
「嘉義,濁水溪防衛戰的時候我在國外。」
「咱同鄉耶!你嘉義哪裡?」
老人興味盎然地看著他,吳士勵越看越覺得曾經看過這個老人,
但...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住在東石。」吳士勵回答。
「我隔壁啦!我六腳人!」
聽到六腳,吳士勵終於知道他是誰了。
「你…你是?」
「嗯,我是伍佰。」
「伍佰老師!你好!我很喜歡你!2008年的嘉義國慶晚會!
我在現場聽你唱歌!你的歌都很好聽!!!!」
「跟你女朋友吼?阿,我說錯話了喔?歹勢啦!」
看到吳士勵難過的表情,
七十歲的伍佰發現自己說到吳士勵的痛處,
他連忙轉移話題。
「你也要回台灣?」吳士勵好奇地問著他。
「嗯,落葉歸根,而且,在我死之前,有件事我一定要做。」
「什麼事?」
「我要回台灣開演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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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不要再斷尾,我不要再富奸了...(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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