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囉~大家晚安,
我是不拎GUN,
人生無常,過去這幾天,
人們一如往常的進入餐廳享用美食,
也有人開開心心的進入山區旅行,
他們都沒有想到,
會因為種種突發狀況導致生命的消逝,
把握當下,珍惜時光,
也許是當前人們活著,最重要的事了,
畢竟好好活著,
健康、快樂的活著,是真的很不容易的。
僅利用休息時間,
把之前分享過的故事《卡到東北方》做個補充,
保護當事人阿滑,用創作來呈現。
唉,即使是到了現在,
我還是很難接受這個事實,
但它就是發生了,而且還歷歷在目。
在之前的故事中有提到,
阿滑是一個單親爸爸,
也是我之前的同事,
努力工作,獨自照顧著女兒。
他曾因為過勞加班與煩惱家庭問題導致積勞成疾,
這讓他萌生了想離開警職、專心陪伴家人的念頭,
但他當時的年紀已超過40歲,
大把的青春歲月都奉獻給警察,
還記得他是這樣跟我說的:
「我真想離職,這工作除了收入穩定及相對高的薪水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優點了。」
「每天都不知道繞著什麼轉,犧牲時間得到的是家人的不諒解與疏於陪伴。」
「可是我年紀一把,出去外面真的也不知道可以做什麼,難不成我投履歷要跟人家說我的
專長是做筆錄跟調監視器嗎?」
那時候就可以感覺得出來他整個人是負面的,
對於警察工作已是感到疲倦不堪,
但又眷戀、捨不得警察工作的薪水,
在這樣的矛盾拉扯下,
上班總看他無精打采的,
煙是越抽越大,眼睛是越來越空洞。
那時候的辦公室裡還有一個同事,
叫做謙哥,
謙哥是阿滑的警校同學,
兩個人在警校並不認識,
是下了單位當了同事才相認的,
謙哥總是在一旁開導阿滑,
要他就順順的做,不用想太多,
每個月薪水有準時入帳即可,
也因為謙哥總在阿滑一旁碎碎唸,
讓謙哥與阿滑之間建立一種特殊的革命情感。
但阿滑還是離職了,他說身體真的受不了,
而且看著女兒一天一天成長,
他卻覺得自己跟女兒好像越來越不熟,
女兒從小到大的陪伴,他總是缺席再三。
同時為了可以就近照顧中風的老母親,
阿滑找了份離家超近的工作,
是附近住宅區的保全,
他說薪水雖然沒有警察工作高,
但至少下班後還有一些體力跟精神可以陪陪家人,
這樣的生活他非常滿足。
一直到去年,
我與謙哥、阿滑也都會定時找時間出來吃飯聚餐,
聊聊彼此的生活與近況,
吃完飯後去謙哥家串門子,
互相抱怨一下工作與生活的不如意。
一天晚上,
我與他們二人相約吃火鍋,
阿滑從一開始見面就面無表情、不發一語,
點完餐,阿滑仍然是一句話也不說,
我與謙哥察覺不對勁,
開始找話題問阿滑,試圖讓他開口說話,
見我跟謙哥學小丑般你一言我一語的,
阿滑才面色凝重地說:
「其實今天…我前妻有來找我,她想求我原諒。」
聽到前妻這個關鍵字,
我與謙哥立馬停止搞笑,嚴肅認真了起來,
謙哥更是誇張,整個人正襟危坐。
「怎麼了阿滑兄弟?你說,我們都在。」
謙哥說。
老實說我跟謙哥本來是抱著聽八卦的角度,
準備聽聽看阿滑怎麼說,
但阿滑卻表現出與以往不同的態度,
他收起苦笑,
邊講邊噴淚。
「我沒跟任何人提起過,我跟她會離婚,其實是因為她背著我亂搞。」
「我知道我疏於陪伴,但我也盡力在彌補啊,不是嗎?」
「我其實早就知道她出軌了,我有告訴她,只要她願意回頭,我願意原諒與接納。」
「我真的很愛她,我跟她從還是學生時期就在一起了,那時候的她真的是我的女神,可是
你們知道嗎….?」
講到這裡,阿滑的眼睛已經哭到紅腫了,
我偷偷看向謙哥,剛剛還和我一同搞笑的他,
當時不知所措的坐在位置上,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趕緊拿面紙給阿滑,提醒他有事要講出來,
不要悶在心裡,憋著是非常難受的。
阿滑說,有一次他記錯班表,
他告訴前妻自己是上大夜班,晚上不會回家睡,
結果到了辦公室才發現那天臨時有勤務,
勤務時段是白天到傍晚結束,
勤務結束也就下班了,
他想說回家陪前妻與小孩吃飯,
順便給他們一個驚喜。
他拖著疲憊的身軀,滿懷期待的回到家,
進了家裡的門卻發現女兒不在家,
他發現房間的主臥室有人,
以為是前妻在房間休息,
結果卻被他撞見此生最難堪的一幕。
他說看到有個男人正壓在前妻的身體上,
兩人正在激烈的翻雲覆雨,
進行不可告人的陰陽調和,
而且是在他們主臥室的床上。
阿滑立刻撲上去拉開兩人,
那個男人還講話酸前妻,
說也太不上道,
連時間都記不好。
阿滑整個人大爆走,
一頓情緒爆發後男人才不甘不願的落荒而逃。
而此時的阿滑,再也忍受不了,
他不想要了,
這段殘破不堪的婚姻、
這個他曾經摯愛的女人。
聽到這裡,阿滑是講到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我是真的用感情去愛她…她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他整張嘴都是眼淚。
我只能繼續抽著衛生紙給他,
而謙哥則是靠到阿滑旁邊擁抱他,
像媽媽抱小孩那樣,
一邊抱著、一邊拍背,
告訴他不要想了,都過去了。
那段飯,吃的沉重。
謙哥事後問阿滑前妻出現是要幹嘛,
阿滑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在謙哥的嚴刑逼供下,
阿滑才說前妻是來跟他借錢,
但他自己上有老母親、下有小女兒;
蠟燭已經是兩頭燒,
根本沒有餘裕再拿給前妻了。
他不得已只好開口向謙哥借,
謙哥聽到這裡,
拳頭整個握緊並大聲喝斥阿滑:
「玲北警告你哦!不准給我借錢給那賤人,被我發現我們兄弟就做到這裡,以後不用來往
了。」
阿滑只好作罷,轉而開口跟我借,
想當然爾,我哪有錢借他,
這件前妻借錢事件也就這樣不了了之。
後來阿滑被診斷出胰臟癌,
由於他又抽菸又喝酒,
醫生說他如果要治療跟改善就要改變這些壞習慣,
但他可能是覺得人生太難,
少了菸跟酒實在是太辛苦了,
也有可能是前妻給他的打擊太大,
整個人意志消沉,越活越不快樂,
也漸漸的不與我跟謙哥約出來吃飯聚餐了。
等我再看到他時,
已經從滿頭茂密黑髮的阿滑,
變成光頭阿滑,
他說他沒有要化療或治療,
他覺得那樣很浪費錢,
想把積蓄都留給女兒讀書、
讓老母親拿去買想買的東西。
謙哥則有空就會帶著阿滑到處玩,
阿滑的臉色越來越死白,體重越來越輕,
眼睛無神且充滿血絲,
常常嚷嚷著肚子痛,沒有食慾不想吃東西,
短短幾個月,阿滑就被病魔蠶食鯨吞,
折磨的不成人形,模樣比鬼還可怕。
而阿滑的女兒基本上也都是謙哥跟他老婆在接送、照顧,
謙哥也會帶著食物跟物資去找阿滑的母親,
陪阿滑的母親共進餐點後閒聊幾句。
記憶猶新,
阿滑離開前,
在謙哥的家的沙發上,
有氣無力的對著我跟謙哥說謝謝,
在人生最後的時光陪在他旁邊,
他希望死了就燒一燒找個地方放著就好,
(要放哪裡他都自己找好位置了)
不用辦什麼告別式跟追思會,
他覺得活著的時候花時間陪伴,
比死後才在那邊哭天喊地來得有意義。
他希望謙哥可以領養自己的女兒,
不然他沒辦法放心離開,
謙哥只是流淚的點點頭。
他們兩個的交情好到可以互相調侃、揶揄,
謙哥甚至打了把鑰匙供阿滑自由進出他家。
謙哥常常問阿滑:
「啊你是要死了沒?怎麼拖這麼久?」
阿滑則眼睛閉著,結結巴巴的說:
「我想死啊…馬的好不舒服…都沒辦法好好睡…」
阿滑後來乾脆長居在謙哥家,
由謙哥負責打理及照顧阿滑的一切雜事。
阿滑說人快死了的時候其實自己有感覺,
他在去年7月中的時候告訴我,
應該7/24日那天會離開,
我問他為什麼會明確覺得是24日這天,
他說他也不知道,就一個感覺。
然後謙哥如果哭到站不起來,
叫我記得扶他一下。
說也奇怪,阿滑離世的時間真的就是7/24當天,
他把後事該怎麼處理都告訴謙哥了,
謙哥一手包辦他的後事,
那些在阿滑生病受苦的時候從沒出現的人,
也在阿滑離世的當天通通出現,
包括他兩個姐姐及前妻。
我請了半天假,
去陪阿滑參加他人生的最後一趟旅程,
我看到謙哥故作鎮定的站在阿滑的照片旁,
眼睛腫的像被蜜蜂叮到一樣。
一些簡單的儀式過後,
主持人表示時辰已到,
要將阿滑的棺木送去火化,
背景音樂一下,是一首老歌,
黃乙玲的《無字的情批》,
這是阿滑很喜歡的一首歌,
「我愛的伊欲來離開,伊講孤單尚適合伊,
無留半字,就斷了過去,不甘心付出為伊哮歸瞑…」
在場的人哭成一團,泣不成聲,
我則走到謙哥旁問:
「怎麼有人告別式放這首歌,好奇怪。」
謙哥哭著,聳聳肩:
「阿災,他指定的,你去問他好了。」
而阿滑的前妻,拿著一個牛皮紙袋,
走到謙哥旁邊,一直說謝謝,
我眼角餘光看到那個紙袋裡有裝錢,
謙哥則是連看都不屑看她一眼。
就在阿滑的棺木推到禮儀車上後,
阿滑的兩個姐姐就馬上搭車走了,
只有我跟謙哥還有阿滑的女兒全程陪著阿滑走到火葬場。
到了火葬場,
禮儀公司的師父在現場誦經,
看著阿滑被推進烤爐,
謙哥牽著阿滑的女兒,
他抹著淚,
終於控制不住,崩潰大哭,
如阿滑所說,他哭到差點站不起來需要我去攙扶。
人花一輩子體驗酸甜苦辣,
不到幾分鐘就得通通放下。
燒完了。
我們開車帶著阿滑的骨灰罈去他指定的靈骨塔,
將他安置後,
謙哥看了看附近的環境說:
「這位置還不錯,馬的這人到死都這麼講究。」
接著我們就開車回謙哥家休息,
謙哥平時有收藏動漫公仔的習慣,
尤其特別鍾愛航海王的角色,
家裡有多個專門擺放公仔的透明壓克力收藏櫃,
他說買過什麼角色,
放在哪個櫃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那天回到家,
他突然發現其中一個壓克力櫃好像被開過,
櫃子裡裡多了一隻公仔,
是一隻他想買很久,
但一直沒特別花時間去找的限量版造型公仔,
他拿出那隻公仔看了看,
與阿滑相處、打鬧的畫面浮上心頭,
謙哥眼角的淚再度潰堤,
一個人站在櫃子旁顫抖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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