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莊先生帶著芳離開後，大家都以為雪會失落好一陣子，但雪沒有，她一
如既往地上班，再加上她除了面對她的好姊妹外，整著人本來就冷清，也沒有
人看得出她在想甚麼，酒店的小姐們也就關注了雪幾天，隨著八卦的平息，也
就跟著將這件事忘了。
倒是碧，為了這件事一會哭泣，一會生氣。
「芳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嗚……」在東北河岸河堤，只剩下碧跟雪。
雪拍拍碧的肩膀，沒說甚麼。
「她就為了男人跟我們這樣劃清關係？」碧又說。
對碧來說，雪假如離開，那是有做心理準備的事情，而芳卻是突如其來，
但真正讓兩人心涼了一半的是，芳那切割一切的態度。
這就要從嬌嬌的生日禮物說起，當年三人給她準備的是東北海岸這一大片
包含那個小山坡的地契，寫得是四個人的名字。
那時公路進來幾年，剛穩定下來，商業區轉移正要開始發展，許多不夜城
的地主都往公路鄰近的區域投資，而東北河岸這塊，並不適合做港口，就算適
合，不夜城也不需要了，連東南碼頭的沒落都可以預期。那時許多河岸地主不
論是打算投資不夜城其他地方或是進入本島置產，開始出售這些地，賣得也不
是很貴，甚至算是便宜，三人就慢慢收購著。
只是因為嬌嬌說未來想在這邊蓋房子一起住，然後一起開店。
三年後，在嬌嬌滿十八歲時，四人已經是名副其實的東北河岸地主，只是
直到現在東北河岸還是一如既往地荒涼。
嬌嬌離開後，名字改為三人。而芳卻決定放棄這一切。
「那些我們一起買的地，就都給妳們吧！」芳說話的語氣是一如既往地溫
柔，說出來的話卻傷人：「也當作是補償。」她看著雪。
「我不需要。」雪說：「也沒甚麼需要補償的。」
芳笑了，笑得溫婉典雅：「我只是想把這邊的一切都處理好，我不會再回
來了，那些地有或沒有對我也不重要。」
碧握緊拳頭，一聲咆嘯：「嬌嬌還在那邊呢！」
芳沉默了一會，說：「那，讓留在這的人處理更好。」
幾人辦完手續後，就再也沒見過芳，芳甚麼時候離開的，她們也不知道。
＊＊
除了離開的人，日子彷彿沒有變過。
芳離開兩年後，雪在某日白天接到了來自醫院的電話。
匆忙趕到醫院後，看到的是虛弱的躺在床上的碧。碧變得消瘦，眼下明顯
的黑青色，裸露的雙臂佈滿了針孔。
雪頭皮一麻，看到這些她還有甚麼不明白。
儘管結婚後，碧跟她們的作息不同了，就算不常見面，每周一通電話還是
有的，之前就有發現碧的神情愈發憔悴，在芳離開後，雪也有多囑咐碧要注意
身體，怎知碧居然是碰了幾人從來不碰的東西。
雪坐到碧的床邊，握著她的手。
早上接到電話，說是碧夫妻倆幾天沒連絡上人，碧先生的兄長找上門，發
現兩人倒在家中，送往醫院急救後，碧先生去世了，而碧昏迷中。以前四人把
彼此當作緊急連絡人，醫院先找芳，沒連絡上，就找到了雪。
碧到最後還是沒有醒來。
在碧家整理遺物的時候，雪看到了碧留給她的信：
小雪，今天我忽然想到了過去，想到我們說好要一起住在河邊，然後一起
生活賺錢，結果現在就只剩下我跟妳了。
妳跟芳真有趣，妳是外冷內熱，芳是外熱內冷，卻除了我跟嬌嬌，從來沒
有人發現。我以為妳是我們之中最想要離開這裡的人，直到芳離開，我才發現
她跟妳一直有同樣的願望，只是她從來沒說出口，而我，其實也是。
我好累，真的好累。我們從小就知道毒品是底線，是不能碰觸的，是有一
就會有二，戒不掉的，但人在累的時候大概會做很多傻事。
等妳發現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不在了，就讓我去陪伴嬌嬌吧。
我們所有的一切都留給妳，妳就帶著大家的夢離開這裡吧！
＊＊
雪最終沒有離開。
那年，雪二十七歲，她辭去原本的酒店工作，打算自行開店。
手上有一筆工作賺來的錢，還有幾人以前共同存下的錢，雪在算過後，覺
得找間頂讓的店面改造一下大概是最符合需求的。靠著多年在不夜城的人脈，
她找到了一棟三層樓建築，座落在酒店區的次要幹道，佔地面積較大。
原本的酒店老闆早在好幾年前就到本島去發展，很少再回來這邊，這酒店
也沒有特別經營，大多是老客戶捧場，老闆一直都想賣，但因為占地大，總價
高，離主要幹道有點距離，一直談不到好價格，老闆也就一直放著。
靠著人脈談過價格後，雪的資金只夠頂讓，後續改造周轉就吃緊了，雖然
整體喜歡，但也無法。正打算去看看其他小一點的店面，就有大集團聯絡上了
她，說是對東北河岸的地有興趣。
捷運進來後這幾年，不夜城又有些微的變動，捷運比公路更北邊一些，比
起東南碼頭，更靠近東北河岸。鄰近捷運的區域先開始開發，原本在不夜城座
落的店家就都是配合著城市的作息運轉，而現在像是要打造真正的不眠之城，
新來的商場百貨也是，對於許多喜歡夜晚狂歡的人來說，整個城市就是大型樂
園，而現在商人們盯上了河岸區，自然是因為河岸情調。
幾次協商後，雪賣出了部分東北河岸的地，剩下的部份用優惠的方式承租
給集團，小山坡那邊則是全部留下，畢竟那是嬌嬌跟碧休息的場所。
用這筆錢重新規劃，雪買下了那間酒店，花了點時間設計裝潢。
二十八歲那年，雪之夢正式開張。
第一年的時候，生意還行，至少改造後的酒店不只留下了舊客人，也迎接
了新客人的到來，但也就是普通熱度，跟旁邊的幾間酒店沒甚麼差別。
直到第二年，雪認識了方先生。
方先生當時還是個研究生，傻頭楞腦的來到雪之夢，就說要找老闆。雪想
要是其他的酒店老闆，早就把人轟走了，後來想想，自已當時真是幸運，在聽
過方先生的研究後，也不覺得是在胡鬧，還為此調整了營業方式。
在雪之夢營業的第四年，名花競標會開始第一年。
當時只有五個名花，百合、鳶尾、桔梗、荼蘼、夜來香，不是雪不想要多
一些人，是能讓方先生認可的只有這五人。雪跟方先生討論後，秉持著寧缺勿
濫的想法，開始競標。
效果意外的好。
一開始名花競標會也不是每天的，有競標的日子可能也就一兩個人，隨著
後面加入的名花愈多，才漸漸成為例行公事。許多有錢人爭相成為了雪之夢的
會員，就只是為了參加競標會。
這也是不夜城的魅力，唯有在不夜城，這樣的行為不但不讓人詬病，也不
犯法，還讓人趨之若鶩。
因為名花競標會，也讓雪之夢成為不夜城頂級的夜總會。
而雪，也漸漸的改變了自己。
那是為了讓在雪之夢工作的小姐能有更好的環境，讓雪之夢可以在不夜城
的酒店中取得平衡的位置。
早在雪之夢開幕的第一年，雪就與當時的幾大黑道勢力打過招呼，不論是
送錢還是送自己，但凡能得到保障的事，她都做了。也因此在酒店區中，雪之
夢是最少麻煩發生的場所，幾乎所有客人到雪之夢都能度過開心的一夜。
儘管如此，當時的雪還是有點距離的，老大們在和雪接觸後都是這麼說。
直到名花競標會帶來的鋒芒，雪必須去跟酒店老闆、飯店老闆、甚至賭場
老闆，各個在不夜城說得上話的人協調，雪的姿態愈發的柔軟。
她學會笑語晏晏。
名花競標會的前兩年，紛爭算是最多的，但在各方協調下，也算是安穩地
度過了。
雪在不夜城中人氣逐漸提高，也掌握了一定的話語權，她也從雪姊，慢慢
成為雪姨。
她逐步的統整起不夜城的酒店、夜總會，聯合飯店、旅館，與賭場、黑道
合作，但凡願意加入不夜城娛樂場所聯盟，肯登記造冊的業者，都可以一起享
有相關權利，在黑道劃定的勢力範圍中保證其安全，與政府爭取路燈道路的修
繕還有空橋的建設。
當然也不是靠她一人，而是靠著不夜城中的大佬們一起。
名花競標會五年來，陸續加入了朱槿、曼珠沙華、紫羅蘭還有小雛菊。
一切都漸漸步上軌道，不知不覺中，雪從以前那個高冷淡漠的個性，變成
了高貴典雅的性情，談笑自如，應對得體，大家談到雪之夢的雪姨，腦中就是
高雅美人的模樣。
若是讓從前認識四人的人看到，肯定會說，那個性就像芳。
雪三十五歲這年，參加第一屆不夜城聯合晚會，她拿著高腳杯站在飯店陽
台上，靜靜地俯瞰著閃閃發光的不夜城。
她將她們的夢變成了自己的夢。
只有她，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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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喜歡雪姨這個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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