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園
第十七章 龍門客棧?要不要這麼老梗啊!
『迴光』。
鵲能感覺力場包圍著他,壓抑住了麻痺他身體和大腦的藥性,一股彷彿注射了禁藥的興奮
感籠罩著他,他的五感變得更加敏銳,他覺得他可以做到更多的事情。
他耳朵聽見了另外一個房間內傳來的細碎低語,一個中年男子,體格壯碩,這從他聲音的
力度可以推測而出,另外一個是約四十五歲上下的女人,聲音不再如少女那般細柔,帶有
常吼叫導致的沙啞,喉嚨應該長有薄繭,推估無誤應該是店主夫妻。
另外一個應當是三十歲左右的女人,聲音有點低沉,講話非常沉穩和隱含習於指揮命令的
氣勢。
從店主夫妻有點唯唯諾諾的態度來看,這個女人是幕後主使者。
睜開眼,鵲可以清晰感覺到手腳被縛住,他手腕輕轉,將在最後關頭發動『幽微』埋入影
子當中的小刀取出,他手指靈巧地割開了繩索。爬起身環顧四周,這裡應該是一間倉庫,
擺有一些麻布袋,袋子中散發出了穀物的味道,還有老鼠的排泄物味。
這就是『迴光』不好的地方,不重要的東西也會被放大而被感知。
他無謂地想著,站起身,他沒看到于慊他們,大概是被隔離開來了。還真是小心。他心裡
啐了聲。現在他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藏匿起來,等那對夫妻來壓人的時候發動襲擊,第二
條是現在偷溜出去找于慊他們。
以成功率來說是前者較高,因為于慊他們現在應該也還受制於藥性而昏迷著,可是考慮到
這裡是敵人的大本營,他一逃出去對方可能高聲一呼,全村的人都會來圍捕他,他還得想
辦法搭上船回遺民之地,這難度比找到于慊阿狼他們更高。
衡量利弊,他心裡做下決定,此時,他發現到隔壁房的對話聲停止了,陷入一股詭異的寧
靜,他明白對方已經知道他清醒了。
看起來繩索或者這間房間有問題,應該是繩索,他弄斷繩索,對繩索使用力場下達指令的
人就會發現。
這麼小心謹慎應該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的傢伙,第一次總是笨手笨腳或者莽莽撞撞,唯有
失敗好幾次才會有現在這麼高的警戒。
握緊手上的小刀,鵲眼睛滴溜溜地轉動著,他注意到一個角落,那裡的木板似乎有點毀損
,風從那裡吹了進來,而那個地方被一大袋的東西給遮擋著。
他佯裝很理所當然地躡手躡腳打開了屋子門,然後走了出去,但實際上他沒有走遠,他繞
了一點路到了那個破損的地方,他仔細聆聽,聽見了另外那個房間的開門聲。
男人的喘息頻率有點高,代表憤怒。
聽著腳步聲,聽到男人大力跺著地面的聲音,他巡完倉庫現在要出來追捕他了,伸手緩慢
推開遮擋住一個只容中型犬進入洞口的麻布袋,鵲卸掉自己的半邊肩膀,熟練而無聲。
然後像條蟲子一樣滑進了洞口當中。
他重新回到了倉庫。
現在,他要去宰了那傢伙的老婆,還有挾持住那個三十歲的女人。
沒有其他人護衛的話這個行動應該可以成功。
咖咖兩聲將肩膀推回原位,他伏低身,像游動於水裡的蛇一般竄了出去,他沒有貿然打開
兩個女人所在的房間門,而是將小刀埋入影子當中。
他就隱藏在門邊不遠,他不認為女人就好對付,也不覺得恩典之地的人都像遺民之地那樣
充斥著連力場都不會的笨蛋,他要採取最保險的方式。
比耐心吧。
他冷笑著。
在另一邊,阿狼腹部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哪怕他神智不清,感覺像是被扔進一個黑洞中
那樣昏沉,他還是在疼痛的刺激下掙扎地醒了過來,他睜開眼,模糊的看到一個壯漢滿臉
怒色地站在他身旁。
「那個金髮的臭小鬼呢!」男人低戛的嗓音像是烏鴉一般難聽惱人。
阿狼皺起眉頭,完全搞不清楚對方在說什麼鬼。
恍惚了幾秒,他終於想起他們幾個碰上黑店了,這傢伙就是店老闆。他說金毛小鬼?鵲嗎
?那小子逃掉了?
王八蛋的……都不用相救一下嗎!
「我不知道……」他狀似虛弱地說著。「我現在才被你踹醒耶大哥。」
店老闆臉頰抽搐著,感覺非常的憤怒,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感到棘手。他似乎對把他們
所有人都捉住這點有無法擺脫的必須感。
阿狼看著老闆抖動的臉頰肉,好奇為啥他這麼激動。跑掉一個他最少還收穫了三個,無本
生意已經不虧了,幹嘛還非得抓住鵲?
還是那小子長得正正的想……
打住腦中下流的想法,他試圖移動,但麻痺的身體不太聽自己使喚,而且身上還有繩子綁
著。
太不妙了啊現在……
「大哥,你到底抓我們做什麼?要錢?樂園幣在你們這邊又不通用。」
男人冷睇了他一眼,一拳轟在了阿狼臉上,碎裂的聲音,血從鼻子裡流了出來,阿狼腦袋
一歪,昏了過去,男人充滿焦急和怒意的腳步遠去,大門被砰的關上上鎖。
驀然睜開眼,阿狼呸的一聲吐掉斷掉的牙齒,他一臉不爽。
看我怎麼宰了你這王八蛋……
這麼想著,他力場包裹住手腕上的鐵環,將其變化為小刀,在這個過程中,他敏銳地察覺
繩子上似乎有纏繞另外一股力。
嘖了聲,他停下動作,瞪著天花板,有點一籌莫展的感受。
他的能力說簡單是真的很簡單,可是應用也非常廣,因為是很簡單地用力場去塑造外物的
型,他沒有施加其他的條件,完全靠的是他的感覺和想像,所以他對力場的感受會特別分
明。
那就像是他的銼刀和工具一樣,他怎麼可能會對另外一股纏繞在他身邊的力場毫無感覺?
這大概是這個簡單到白痴都可以學會的技能附加的好處。
不過說這是白痴都能學會實在太低估他了,要完整地想像出物品的樣子、鋒利度、運用性
,這種能力可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辦到的,一如他告訴于慊的,人的大腦無法像電腦那樣精
細地處理畫面,總是模糊或者只是區域性,所以他的能力看似很簡單,但要學一點也不容
易。
這就是每個人都不一樣的長處和天賦。
要在實戰中完美運用這個能力除了需要不間斷的練習和模擬,也非常考驗人的應變性和機
敏性,在這方面阿狼非常有自信。
他塑造了鐵環,將其變成了約一公分粗的針,接著把針刺進了腰間,疼痛讓他全身發抖,
接著又把針抽了出去,再一次的疼痛讓他臉都皺起來了。痛死了!電視上面演為了讓自己
清醒戳自己大腿一刀的都是偉人。
這麼痛怎麼戳的下去……
靠著這股疼痛的刺激,他腰部一用力,彈坐了起來,在眼睛看的到的範圍尋找著線頭。切
斷不行,那只好用另外一個方法了。
他在膝蓋下面發現到了結,阿狼看了看,確定這不是無法解開的死結後,他握住結,小心
翼翼地解著,而他不時注意著繩索上力的狀況。
根據普遍的常識,力場是不能離太遠的,而且這種有距離性的力場應用不可能太精細,不
可能到被捆綁的人翻身了、被捆綁的人怎麼了都知道,大概下的指令是斷裂或者掙脫的時
候指令人能夠感知。
那麼只要不要被發現就好了。
他的力維繫住繩頭的兩端,讓繩子上的力場依然保持著『環』的狀態,也就是沒有被解開
的假象。阿狼手握著繩索的兩端,以他最快的速度又將繩結還原,為了逼真他還找了張板
凳假裝是他自己,將繩子繞在板凳上。
脫困了,接下來怎辦?
以那傢伙的智商大概是去找于慊或神婆的麻煩,找神婆的話百分之一百男人死定了,找于
慊的話就難講了,他的劣勢均有說機車很機車,說沒用也很沒用,必須建立在自己已經受
到傷害的基礎上,可是只是單純的傷害,不包含負面狀態。
換言之就算他用了優勢均有,在身體麻木昏沉的狀況下他也只是被那老闆揍好玩的。
不行,得先去支援他們,三個人才有機會跑出去,而且沒有臭神婆太沒保障了,這塊土地
上的人有時候根本無法溝通。
阿狼注意到大門被鎖上了,他感覺了一下,應該沒有不該有的力場附著在上面,從外面鎖
的話就沒辦法開了。
嘖嘖兩聲,他看著看起來就很不結實的木板門,又哼哼兩聲,花了幾分鐘將鐵環塑造為一
把細鋸子,直接把門鎖的地方鋸掉。
輕輕一推,門開了。
事情有時候就這麼簡單。
不過在那之前……他跌坐在地上,要先等麻藥退去才行。
太暈了啦……
而且臉也好痛……
于慊是被敲醒的,一開始覺得自己還在海上漂蕩,身體起起伏伏,他還覺得自己被浪潮捲
著撞到了礁石,所以身上才會有這麼強烈的挫痛感,當他腦袋也被這麼重重來了一下,他
終於從那迷糊的夢境當中醒了過來。
他艱難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枝葉並不繁茂的林冠,這裡的葉片比較大,枝脈稀疏
,他扭動著身體,發現自己被捆綁起來了,他才想起他們全部被店老闆給坑了。
于慊努力伸長了脖子,扭動著他的肩膀想看清楚到底是誰用這麼不仁道的方式倒拖著他。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鐵灰色的毛皮,接著是粗壯有力的前肢,再來是彷彿史前巨鱷的
血盆大口。
X拎娘的這三小!
他驚出了一身冷汗,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可以和胖兔相比的巨型野獸,是老虎嗎?
是嗎?
他有點懵了。
叼著他褲管把他倒拖著走的是個大概有一百六十幾公分長的野獸,高約一百三十幾公分,
全身毛皮是鐵灰色的,可是在陽光的折射下,有些地方又呈現深藍的光澤,是很奇妙的顏
色。
野獸身上有著淺灰色的條紋,腦袋上有著像老虎那樣的斑紋,整個看起來像是變種染色過
的老虎……
為什麼他會被一隻老虎叼著?其他人呢?被其他老虎吃掉了嗎?老虎是群居動物嗎?
于慊腦袋亂七八糟的,腦中閃現的是對老虎淺薄的記憶,很大隻,亞洲獨有的,瀕臨絕種
的,和狼群是競爭對手,老虎一多狼就少,很雄偉霸氣的生物,他以前有點喜歡。
他以前就算有點喜歡,也不代表他喜歡被老虎叼在嘴裡啊!
老虎的腳程不慢,過大概五分鐘,他們離開了林子,于慊耳畔還能聽見不遠處的海潮聲,
浪拍打岩石的巨大聲響,還有退去時彷彿要把什麼都捲走的摩擦聲。
他歪了歪腦袋,看到了一個洞穴,洞穴前方有著一個燒過的火篝殘留,燒過發黑的木頭,
被扔棄在一旁的貝殼和魚骨。
這裡不可能是老虎的窩,老虎再怎麼強也不會自己生火,牠們腦袋瓜沒這麼好,手也沒這
麼靈活,最重要的是老虎應該不會剔魚刺。
他們走近了山洞,老虎腦袋一轉,將他拋進了動內,由於全身像是綑肉粽一樣被綁住,于
慊的身體慣性地往前滾動,他沒辦法用手腳來緩止加諸身體的力道。
一雙充滿污垢髒污的小腳出現在他面前,他忍不住抬起頭往上望,乾癟而滿佈皺紋的肌理
,再往上,是像植物編織的布,于慊不知道該不該說那是布料,看起來比較像是……草蓆
之類的,那塊草織布披在一個像極了風乾乾屍的身上,要不是那雙眼睛太過犀利有神,于
慊毫不懷疑這是個殭屍之類的。
老人幾乎看不出性別,他手上和胸前掛著一串步知名動物牙齒串成的項鍊手環,他拍拍大
老虎的頭,像是誇讚牠一般。「小子,你是地上傳得沸沸洋洋的外來人?」
于慊皺眉,老人的嗓音彷彿是被砂石磨過一般,充滿了破洞的感覺。「嗯……請問你……
」
老人手上的手杖一敲。「我現在交給你一個任務,你必須達成,不然你會死。」
「什麼?」于慊眉頭皺得死緊,臉上除了不解還帶上一絲憤怒。「你到底是誰?」
老人憐憫地瞥了他一眼。「好吧,既然在這個關頭你還要在乎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我就
和你說吧,反正性命是你的,你要浪費在這種事情上,我也無所謂。」
于慊眉頭都快可以夾死蒼蠅了。
「我是這個地方的一個被放逐的老太婆,我堅持大家應該恪守先靈和神明流傳下來的訓誡
,但那群人不這麼想,自從那些貪婪而喪心病狂的傢伙來這裡以後,他們決定拋棄傳統,
跟循那些外來人的腳步。」
「外來人?哪些外來人?」
「與你們不相同世界的外來人,他們就像冥界中爬出來的惡鬼,沒有良心和仁慈,他們挖
走人的心,帶走人的靈魂,將這些東西變成他們的玩具,很快你和你的同伴也會這樣,變
成沒有靈魂和心的魁儡,像是屍體一樣的東西遊蕩在世界上。」老人手上的手杖輕輕敲擊
著地面,發出規律的聲響。「我讓棘把你帶來,是要你明白這件事情,而且發布警告出去
,我等了好久啊……一直等不到外來人。」
「為什麼一定要外來人?」
「這裡的本地人都沒有了心啊。」老人長長嘆了一聲,雙眼盈滿了淚水。「我只能寄望你
們啦,那些內陸人太高傲啦,我可沒辦法進入他們的心。」
于慊還想再問,但一陣天旋地轉,他猛然睜開眼,看到的是陰暗潮濕的天花板,還有幾隻
像是蜘蛛和蟑螂的節肢動物在邊角進行生死決鬥,他轉動腦袋,不解這到底怎麼回事。
他不是才在跟那個老太婆講話嗎?
做夢?
于慊想起身,他看著身上的繩索,很快又躺回地面,他聽見門鎖被開啟的聲音,他連忙閉
上眼假裝昏睡。
來者只在門口徘徊,沒有真正進來,不然以這裡潮濕老舊的木質地板一定會有吱嘎的聲響
,門栓發出了吱的長長一聲,代表門要被關上,就在此時,門外的人忽然踏進了屋內,重
重一聲,還有門被撞開到底又彈回來的砰然聲響,于慊偷偷瞇著眼看過去。
阿狼手上握著小刀和店老闆正對峙著。
「你反應很快嘛。」阿狼惡聲惡氣地說著。「我還以為我一定可以得手。」
店老闆手臂上的袖子被劃破了,但身體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要就是阿狼完全失手,再不
然就是老闆防禦力驚人。
阿狼的身手顯得有些遲鈍,動作也飄忽不定,像是喝醉酒一樣,于慊明白那是因為藥力的
關係,因為他現在也還有著像暈船那樣的暈眩感,四肢也難以出力。他掙扎想動,但沒辦
法,繩索把他綑得牢牢的,這時候他痛恨自己為什麼不隨身準備一把小刀,哪怕一把指甲
剪也好。
阿狼被店老闆一拳揍進了屋子內,他滾了好幾圈,身體撞上了倒在地上的于慊,兩個人都
發出了疼痛的呻吟聲。
老闆似乎訝異於于慊的清醒,他像是想到什麼一般憤怒地大吼。「那個金毛的小鬼呢!」
他的聲音大得可以掀翻屋頂。
這讓于慊想起他姑姑抓狂的大叫聲,那可以傳遍整條巷子。
阿狼把一把小刀片塞進于慊手裡,低聲說道:「我會想辦法讓那傢伙揍你,你分掉他的能
力,這樣我勝算會比較高。」
于慊點了一下頭,握住刀片。
阿狼爬了起來,扭動著肩膀,老闆判斷阿狼威脅性較高,他揮舞著肌肉發達的手臂,不停
對阿狼揮拳,很快,也非常有力。冷汗自阿狼額頭流下,他一拳也不想去擋。
但不能一直閃,他還在暈,一定得讓這傢伙能力下降,不然制不住他,這麼想著,他一邊
挪移,一邊靠近了于慊,那傢伙還在慢騰騰地割繩子,八成沒啥進度,不然這胖子早就衝
過來揍人了。
店老闆腳勾住旁邊的木梯子往阿狼這邊甩了過來,一看這個,閃過去于慊就要遭殃了,可
是不閃他就要慘了,靈機一動,阿狼跳了開來閃避梯子。
木梯砸在于慊身上,他的額頭被突出的細刺給刺破了。
而他手上的小刀片也因為身體受到衝擊而脫手而出,店老闆注意到在地面上閃著反光的小
刀片,憤怒地大吼,他衝過去狠狠踹了于慊一腳,又追擊踩踏了好幾下。
于慊覺得他內臟都要被踏爛了,要不是即時用力場防禦,他肚子裡肯定變一團肉泥,但他
還是傷得很重,倒在地上不停抽搐著。
然而也因為這個機會,他發動了優勢均有,同時也啟動了劣勢均有。
店老闆像是吃了幾記悶拳一樣彎下身,他抱著肚子乾嘔著,帶著腥臭味的口水黏稠地滴落
,就在這時候,阿狼塑型完畢的匕首狠狠捅進老闆的心窩。
咖一聲,像是戳到鐵板一樣,阿狼手指顫動了一下,飛快又往老闆的脖子劃了過去,但就
像是石頭碰石頭,除了淺淺一道刮痕,什麼也沒毀損。
老闆陰測測地回過頭看他,臉上身上覆蓋有如同魚鱗一般的甲鱗,每一片都約有一顆雞蛋
大小,密密麻麻護住了他的要害。
他冷笑著,一拳揮了出去,但因為速度和力道減緩,阿狼可以閃過,看著這個應當刀槍不
入的傢伙,阿狼沒有了頭緒。
阿狼稱不上艱難,但也絕不是游刃有餘地和店老闆周旋,他有點擔心,任何能力都是有時
間性的,于慊不可能一直維持這個狀態,這和他的意志力精神力還有體力相關,而這方面
他受過的訓練太少了。
礦場地下室的經驗不足以代表什麼,在那裡最久是四十分鐘,但一場殊死戰可能得拖上好
幾個小時,甚至好多天,因為有腦袋的人會布局,會營造對自己有用的局面。
樂園這裡和原本世界的差異是因為力場的多樣性和可變性,使得戰鬥變得更加詭譎莫測,
不是單純一拳一腳那麼簡單。
于慊看著阿狼防禦、遊走,不正面對敵,他明白這是必要的,如果手上的武器無法造成有
效的傷害,那麼就要減少攻擊所帶來的消耗和不經意暴露的破綻。于慊解除了劣勢均有,
這讓店老闆受到的傷害不會轉嫁一半到他身上,他吃力地伸長脖子看著戰況。
連哪時候有人到了他身邊都沒發現,直到他覺得縛得他手腳腫痛的繩索鬆開他才驚覺有個
人在他身邊。
他回過頭去看,來者對他比了個噤聲的姿勢,身影像是一道影子一樣無聲滑開。他像是一
匹布被風吹走那樣飄渺,也像一彎溪水繞過彎曲的水道,流暢而自然。
要不是于慊的眼睛已經捕捉到了,他不會覺得對方就在這裡。
收回視線,他緊張地看著阿狼,阿狼似乎也沒察覺到屋子中多了一個人,這讓于慊更對鵲
的身手和來歷感到驚疑,當然他可以解釋成因為那兩個人正在緊張的對峙,像是兩頭不停
用犄角對撞的公牛或者公鹿,因此無暇他顧,但這說不太通。
因為他們固然是在對戰,但並不是完全投入,到現在還處於試探摸索的階段沒道理屋子內
多了一個人他們沒有察覺。
這只能解釋:要嘛這是鵲的能力,要嘛這是鵲的本事。
鵲冷眼觀看著戰局,手上的小刀隱匿在手掌和衣擺之間,他不會愚蠢得讓反光暴露他的蹤
影。他看著阿狼徒勞地用他遲鈍的兵器去攻擊男人,看男人怎麼用雄厚有力的拳頭回擊,
他當然也注意到男人身上不尋常的鱗甲,或許這就是阿狼久攻不下的原因。
他目光和于慊交會,交流了一個他不知道對方懂不懂的眼神,他也不敢奢望這個總共才見
了三次面,相處不超過一個月的人跟他有什麼心靈默契。他總是單幹,如果給他足夠時間
他有自信可以拿下這個男人,可惜他現在時間不夠了,他得尋求幫助。
于慊收回視線,他身上的繩索已經鬆脫,他輕手輕腳地把身上的束縛剝下,雖然他還在暈
,手腳也不算有力,但給鵲製造一個機會還是辦得到的,他沒有貿然爬起來,而是小心翼
翼地蹭著,直到他覺得夠近了,他和男人還有鵲之間形成一個三角的形式,他暴起衝撞了
男人。
優勢均有的狀況男人的一半力道在他身上,一定可以把他撞倒,用盡所有力氣一撞,店老
闆如預料地往後踉蹌摔跌,因為沒有任何防備的他在沒準備的情況下不可能穩如磐石不動
。
就在此時,金光一閃,穿透過了他身上的鱗甲,刺穿了咽喉,讓他連垂死的嘶號都無法發
出。
阿狼一臉吃驚地看著鵲,彷彿他是鬼一樣。他也確實這麼認為,他懷疑這是不是他在做白
日夢,鵲哪時出現在這的?還有,他的兵器為什麼可以捅穿這活像披上鎧甲的大海獅身體
的?為什麼可以輕易突破他力場營造而出的鱗甲?
鵲抽出刀子,沒心思和阿狼開玩笑,他靠在牆壁上喘著氣,眼神有瞬間變得空洞渙散,就
連聲音也變得虛無。「快、我們要快走,很多腳步聲過來了……」他運用著最後的敏銳察
覺到了逼近的危機。「走。」
于慊掙扎地爬了起來,他晃了兩下,阿狼雖然狀況也不好,但他看的出來鵲很不對勁,像
是吸毒狂HIGH之後的虛脫,他架起少年的肩膀,半扶半拖地走出了門口。
于慊自己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優琵盧呢?」于慊問。
阿狼嘖了聲。「沒時間管她了,我們殺了一個人,這裡的居民一定會把我們碎屍萬段,你
還是想想我們要往哪逃比較實際。」
他們根本不認識路,還能往哪逃?逃往海邊是不明智的,他們要是沒有船票肯定上不了船
,而且他們才剛下船,如果他們昏迷不超過一天,那麼他們最少要等上半個月才有下一個
船班。
他們也不可能靠自己力量用划槳的方式划回遺民之地。
他們只能選擇往內陸跑,繞開了建築,往林蔭遮蔽處跑。
景象在晃動,暈眩感讓于慊噁心作嘔,但他忍下那股難受的衝動,壓抑住停下邁動腳步的
渴望,不停逼迫自己往前狂奔,半人高的寬葉植物劃過他們身體,發出了刷刷的聲響,還
有奇怪的蛙鳴,聽起來像是有個大氣球正在牠肚子裡膨脹一般。
腳下踩的是半泥半沙的土地,這意味著他們會留下自己的足跡,但現在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奔跑、快跑,即使于慊沒有感覺到追兵,但他本能感受到了危險,像是面臨獅群捕獵的
羚羊群,不停跨越一道又一道的障礙,運用全身的肌肉和力量,試圖努力地逃離死神和命
運的擺弄。
本來阿狼是在他前面的,但或許是出於畏懼,他超越了拖扛著鵲的阿狼到了前頭,所以變
成了他在領路,慌不擇路應該是他們的寫照,但不知為何,于慊像是被指引一般,也像是
對這段路感到熟悉,他穿梭在草叢和樹叢之間,直接撞進了一大叢野草,像是有一匹失控
的野馬拖著他前進。
他不明白為什麼,可是他覺得他應該走這裡,哪怕身後的阿狼幹譙他好路不走幹嘛自找麻
煩,他還是堅持這條道路。
直到他看到高聳的樹木寬闊的葉片,他才想起為什麼他會這麼做,這裡和他夢境的林子很
像,太像了……
那隻老虎就是走這裡的。
于慊了悟過來。
第十八章 處境
穿過林子,他們最後看到的是一片巨大的岩塊,嚴格說起來那應該是遠方一座山丘的一個
延伸,石層像被銼刀整平過一般,但並不是完全平順,真要說就像用美工刀削出來的鉛筆
頭一般。
在這巨大的山壁之中,有一處特別不一樣,其他地方要嘛光禿禿,要嘛雜草長得特別茂密
,有個地方則像是被打理過一般,那裡甚至還種了棵彎彎曲曲的樹,結瘤凹凸,像是皮膚
受到嚴重傷害的老人。
在那棵樹後方,若有似無地透出了和其他地方不同的深幽,草正在晃動,一陣冰冷的風從
那裡吹拂出來。
于慊知道那裡肯定是個深洞,他遲疑地回頭看了眼林子,猶豫著要不要走過去,阿狼的手
推了他一下。
「發什麼呆,快過去,難道還要等那群人過來嗎?鵲說的沒錯,那群人在圍聚過來了,而
且他們藏匿了自己的腳步聲,快,他們可能要包圍我們了。」
于慊點點頭,跨過倒在出口的樹幹,腳踏在沙地之上。一出林子他們才發現太陽要完全落
下去了,海面一片橙紅,這意味著他們昏迷極可能不超過一個小時,不然天色不會還這麼
亮。
「可惡,東西都放在那間旅店,沒有火。」于慊咬牙說著,他踉踉蹌蹌地走在沙地上,撥
開洞口的草,裡面傳來了哺乳類排泄物的臭味,他不禁想裡面要嘛是老鼠蟲子的窩,要嘛
就是蝙蝠的。
他沒看到夢中的篝火,也沒有什麼老虎。
阿狼在口袋摸了摸,摸出了打火機,他將東西扔給于慊,把要滑下去的鵲扶好。「這臭小
鬼,還蠻沉的。」
彈開金屬蓋,打火機自動發出了幽微的火光,那照亮了洞穴的模樣,這個洞穴出乎他們意
料的深廣,說是自然形成的有點不可思議,可是洞內並沒有斧鑿的痕跡。
他們小心地走在佈滿青苔和碎石的地面,偶有蟲子在他們腳邊爬過,隨著他們的深入,洞
穴的蜿蜒程度也讓他們不禁猶豫是否還要繼續前行。一來他們不知道會通去哪,二來他們
也擔心村子內的人要是抄到另外一頭包圍他們怎麼辦?
「還要繼續往內走嗎?」于慊皺著眉問。
阿狼也很猶豫,他覺得這個洞穴深得不像話,可以的話他也不想繼續走,天色要黑了,再
往內走要是有什麼危險他們也沒辦法應付。
要是裡面住了超大吃人蟒蛇怎麼辦?
「先停,我們待在這裡就好,你在這裡照顧鵲,我到洞口去探探狀況,他們要是追過來,
我就趕回來和你會合,我們也只能繼續往內走了。」將幾塊石頭用腳撥開,阿狼把肩上的
鵲放了下來,讓他靠著洞壁休息。
「這樣好嗎……」
「沒有辦法了,我會機警一點,有不對我會大喊。」他看向深得看不到底的黑暗,輕嘆了
聲。「誰知道這塊土地有什麼吃人怪物,我覺得這個洞不太尋常,搞不好裡面有什麼我們
沒辦法對付的東西,這傢伙現在又這樣,我們不能隨便冒險。」他腳踢了鵲的膝蓋一下,
對現在處境也很無奈。
于慊也只能點頭答應,他將打火機交給了阿狼,告訴他有危險一定要回來,絕對不要冒險
。
阿狼嘲笑他是怕黑的小妞。
看著阿狼的背影,于慊才發現黑暗多麼可怕,一絲一毫的光亮都像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標
把,如果有個敵人埋伏在這裡,看到阿狼的火光馬上就可以鎖定他了。
于慊用襯衫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他告誡自己不能放鬆,但盤旋在身體深處的疲憊和藥性
不停催眠著他,呼喊著讓他稍微閉上眼小憩一下,一邊大喊不行非常危險,一邊又甜蜜地
安慰自己阿狼會大聲告誡他危險的。
就這樣兩邊拉扯,他用力抹了一把臉,逼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昏過去的鵲身上。摸索著石塊
和銳利的壁面,他手碰到了鵲的肩膀,然後摸著他額頭,這時才發現他居然在發燒,身上
全部都是冷汗。
居然在這時候病了?
水土不服?
于慊佩服自己都在這種時候還能發出這種驚嘆。
拿著打火機往洞口走去的阿狼速度非常緩慢,他也明白一旦他暴露在敵人視線之下,他就
完蛋了,所以當他感覺一下距離,在離洞口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就關掉打火機,貼著石壁
慢慢蹭著出去。
他以為應該外面圍著一圈人,最不濟也會有足以把這個小村燒十次的火把亮著,但都沒有
,這讓他覺得非常奇怪和不解,他伏低身體把自己藏在茂密的草叢之後,張大眼往外張望
。
是有人,而且人不少,可是那些人好像是一群被一條無形水線隔離開來的螞蟻,始終不敢
跨過來一步,全部聚集在樹林那端,火把光芒明滅著,明明走過來就可以抓捕他們了,他
們卻始終圍在林子之內。
好像這裡有什麼讓他們害怕的東西一樣。
該不會這裡真的住了什麼鬼東西吧……
阿狼心裡直翻白眼,對他們的倒楣感到厭煩。
觀察了十幾分鐘,確定他們真的沒有過來的意圖,阿狼覺得再看下去也沒意思,不如回去
和于慊他們會合,好好討論接下來的行動。這麼想著,他慢慢退回洞內,在轉過一個彎後
,他打亮了打火機,這時候他才有心思好好看看這個洞壁。
上面有著奇怪的顏料,青色的、紅色的,像是壁畫一樣,可是已經斑駁得看不清楚,加上
這裡臨海潮濕,根本別奢望什麼東西可以保留下來,能有一點點痕跡已經不錯了。
看不懂也不明白這是什麼,阿狼把這發現拋到腦後,這裡面除了青苔沒有其他植物,一點
點小草也沒有,反而蟲是不少,可是也沒看到蛇。走回他們停留的地方,他翻了個大白眼
。
于慊和鵲歪在一起呼呼大睡著。
媽的,這兩個王八蛋!
關上打火機,他隨便窩在一個位置上。算了,現在這狀況繼續往前走也沒好處,既然他們
兩都撐不住了,那他也睡好了。累死了……
閉上了眼,阿狼一下子就沉入了夢鄉,睡得不省人事。
等他再次醒來,他覺得麻藥的藥效減緩很多,他不再暈眩無力,只不過副作用也開始了,
他開始有點頭痛。打開打火機,他看了眼于慊和鵲的位置,鵲還在那裡,于慊卻不見了,
這讓阿狼有點不滿。
不過隨之而來的是疑惑,沒有打火機,那傢伙能去哪?
沒多久,他看到一團火光從通往深處的那一端照了過來,他爬起身戒備,光影之間,于慊
的身影走了出來,看他醒來也沒有多訝異。
「你去哪了?」阿狼問,目光隨即被他手上那大葉子裝著的小果實吸引,他知道這個,在
工廠附近也有,是一種有點酸的果實,可以吃,廚房的人會摘很多這個去做菜,也會作成
小零嘴給工人取用。
「找吃的,順便探探路。」于慊把他做的簡單火把用地板的石塊固定住,讓火把離他們遠
一點,以免燃燒的黑煙直接撲面而來。
他的襯衫理所當然報廢了,因為撕爛綁在那根木棍上了。
「前面有什麼?」接過于慊分享的部份果子,阿狼直接扔了顆進嘴裡咀嚼。多汁是這種果
實的特點,吃起來有點像櫻桃,可是果肉沒那麼飽滿,硬要說口感比較像是橘子之類的。
甜味讓他苦澀的口腔好過一點,水分多少潤澤了乾澀的喉嚨,雖然一開胃這樣一點份量根
本不夠填飽肚子。
于慊塞了一顆在嘴裡,咬咬。「前面大概走三百公尺,有出口。」
「咦?出口?那有人堵在那嗎?」
「沒有。」于慊答。「那裡……」他遲疑了一下。「比較像是一個祭壇,四周都被山壁圍
著,是一條死路,不過那裡有水源也有植物,還有一些石頭堆出來的祭臺吧,應該是某個
民族的祭祀地點。」
「太怪了吧……」阿狼把兩三顆一起塞進嘴裡。「鵲呢?他還好吧?」
「他還在發燒。」于慊嘆了聲。「我們一起把他帶到那個地方,讓他喝點水,不然這樣燒
下去肯定變阿達。」
阿狼點點頭,吃掉手上約二十多顆的小果子後,他拍拍手站起身,負起鵲,對于慊抬抬下
巴。「還不走?邊走邊吃啦你。」
于慊拿起那根燒得差不多只剩一點點火光的火把在前面帶路,道路其實也很簡單,就這麼
一條,連岔路都沒有。「我覺得這應該是天然生長的洞穴,通往我講的那個地方,上古的
人純樸迷信,會用這個地方當祭祀地點也不奇怪。」
「是喔。」阿狼應了聲。「我昨天出去探路,本來以為他們會埋伏在洞口,可是蠻怪的,
他們不敢靠過來,該不會是害怕這個地方吧?怕冒犯?」
「我看過這裡面,沒有什麼可怕的生物,雖然四周山壁高得根本爬不出去,可是蠻安全的
,在這裡呆個四五天不是問題,應該沒有什麼會讓他們不敢靠近的生物吧。」
「他們這種人對迷信都怕得很,不然也說不通只要追進來就好,幹嘛還不進來,明明鵲溜
了的時候那個老闆氣得要命。」
「這到底怎麼回事啊?」于慊忍不住問。「為啥你們都沒被繩子綁著,就我被綁著?」他
明明就最弱綁他幹嘛?
「屁啦,我們都被綁著,只是被扔到不同地方,我是自己脫困的,鵲應該也是,就你傻傻
睡得四腳朝天,菜菜子!」
于慊撇嘴。「我也要去搞把武器來,赤手空拳太虧了。」
「你傻啊,人家要迷昏你肯定把你武器搜走,帶著有個屁用。」
「也是……不過我還是要去弄把小刀來。」于慊堅持。
走著,前方漸漸透出光亮來,還有絲絲的涼風,那稍微減輕了他們感受到的潮濕感,那種
感覺就像是走在濃霧當中。穿出了通道,映入眼簾的是一大潭的水,于慊所敘述的真的太
保守了,這裡大概有一個操場大。
一塊地方散布著石頭堆,有金有銀,還有一些骨頭,雜草叢生中本該輝煌或者肅穆的地方
也變得敗落,其他地方被綠意遮蔽著,一個可以被稱為水潭或者小湖的水域呈現在他們面
前。
阿狼大大鬆了口氣。「你喝過那水了嗎?鹹水還是淡水?」
「淡水。」于慊答。他將火把弄熄,這裡已經有日照了,不需要照明工具。
在及膝的草堆中穿行,他們到達水邊,阿狼將鵲放了下來,掬了把水洗了洗臉,又把腦袋
埋進去大喝了好幾口,灌入體內的冰涼感讓他舒服地讚嘆著,抬起腦袋,甩甩頭,他擦掉
臉上的水漬。「在這裡可以撐好一陣子,等我們體力恢復再來考慮怎麼突圍。」
于慊點點頭。「我也這麼認為,不過還是要預防他們進來,我們沒地方跑,等於被關進死
巷子裡。」
阿狼聳了一下肩膀,對這悲觀的假設不抱意見。
于慊將鵲放平倒在水邊,用葉子接了點水抹在他嘴唇上。
「你也太秀氣。」阿狼哼聲,用力地搖著鵲。「小鬼、臭小鬼!起來了太陽曬屁股了你是
想睡到進棺材嗎?」
在阿狼噪音和身體雙重攻擊下,鵲呻吟了聲,痛苦地睜開眼。他全身像是灌滿了不屬於身
體內部的水一樣沈重,內臟發脹,腦袋暈眩疼痛,就連五感都遲鈍得不行。「幹嘛……」
「喝水啦。」阿狼說著,拉起他腦袋直接塞進湖水裡。
鵲想反擊,可是他沒有絲毫力氣,只能順應阿狼的壓迫,大口灌了幾口水,他腦袋才被拉
出水面,他輕咳著,嗆到的水從鼻腔流了出來。「媽的……殺了你……」
阿狼哼聲。「等你恢復了再來大聲。」將人靠在一棵樹下,他看看湖水。「欸,裡面有魚
嗎?」他問于慊。
「我怎麼知道……」
「我下去看看,你照顧他。」說著,他脫掉圍巾長褲內褲,直接跳進水裡,然後在水裡像
個興奮的小鬼一樣大叫著。「超爽啦!」他深吸了口氣,潛下水去。
在岸上,于慊塞了一顆果子在鵲嘴裡。「記得咬啊,別含著,你要吃點東西。」
鵲懶懶地咀嚼著。「這哪?」他虛弱地問。
「不知道,我們逃出村子後跑進來的一個洞穴,那些村人不知道為什麼沒追過來,應該可
以在這裡稍微休息一下,等身體恢復。」于慊答。「你呢?怎麼忽然病得這麼重?他們不
會把你冰冷凍庫吧?」
「後遺症。」鵲回道。「我的能力,只要非自願的昏迷,身體就會自動恢復,而且所有素
質都會成長,好讓我可以逃命,代價就是十五分鐘後就倒了,還會虛弱三天。」
「那要是沒逃掉怎辦?」
「等死。」鵲瞥了他一眼,張開嘴,示意他還要。
于慊投食兩顆進去。「你那小刀到底啥材質?也太厲害了。」
「是另外那世界的東西。」雖然味如嚼蠟,但甜味的刺激還是讓鵲覺得稍微好過一點。「
我的救命恩人留給我的,我沒在這個世界找到類似的東西。」
「感覺你也很曲折。」于慊笑了笑,把剩下的果子塞在鵲手裡。「你吃吧,我四周看看。
」
鵲用眼睛和他告別,癱在那裡繼續吃他的小果子。
就探勘的結果,這裡最少也荒廢了二十年,那些石臺子都被腐蝕得差不多了,于慊一個用
力還可以凹斷一角,這裡沒有什麼有危險性的動物,植物種類也不多,他對這裡的野外了
解不多,也不知道哪些可以吃哪些不行。
走回鵲躺著的地方,阿狼已經上岸了,正用著他造出來的刀在處理他抓上來的魚。
「有發現什麼嗎?」阿狼頭也不抬地問,他俐落地將魚去鱗掏內臟。
「沒有,這裡感覺被廢棄了。」將又摘回來的小果子給了鵲,于慊拿過鵲的小刀,開始整
平周遭的雜草,好讓他們能有個地方生火烤魚。
割掉大部分的草,又從水邊搬來大小適中的石頭,堆疊成一個圓,他打算做一個最簡單的
篝火,好讓晚上他們有個火可以照明取暖,也可以驅逐一些懼光的生物,不過他也蠻擔心
會吸引很多蟲子。
「那個。」鵲手指著一棵樹。
于慊回頭看了過去。「嗯?」
「那棵樹下面那個植物的根,挖出來。」
「啊?」被莫名其妙地指揮,于慊比著一株爪形葉片的植物。「這個?」
「另外那個,葉子鋸齒狀的。」
「這個?」
「嗯,挖出來,根可以去腥。相信我,魚直接烤你沒辦法吃,沒有酒和鹽巴調味,腥味重
得讓人想吐。」
于慊如言挖出了那株植物的根,他訝異於這看起來像雜草,葉片也不茂盛的東西根居然這
麼長,說起來有點像山藥,不過又不太一樣,他順著根的生長往下挖掘,挖半天才完整地
將植物拉出來。
「去水邊洗一洗,不要去皮,直接削片,等等塞進魚肚裡。」鵲指揮著。
「你對野外還蠻了解的嘛。」在一旁的阿狼笑著。「普通人誰知道這鬼植物可以幹嘛。」
鵲瞥了他一眼。「我得自己找吃的,在野外。」他淡淡地、避重就輕地帶過了話題。「而
且我現在有腥味的東西肯定吞不下去。」
就這樣,他們渡過一晚,到隔日鵲的虛軟無力狀況減緩很多,但還是病懨懨的。
「喂,你們看過這個石臺了沒?」阿狼對慢騰騰走在後面的兩個人問。「于慊,你有看出
什麼嗎?」
「怎麼可能看出什麼,一堆石頭而已。」
阿狼用腳撥開那些零散著的石塊,上面有些顏料浸染的痕跡,地上還有著碎骨,雜草和歲
月掩埋了所有可能存在的痕跡,就像油漆一般刷上一層讓人難以洞穿原始模樣的色彩。
鵲蹲下身研究著那些骨頭,他撥開雜草,注意到這些骨頭的共通處。「這個應該是同一種
動物。」他說著,招招手讓于慊過來幫忙。「把這骨頭拉起來,不然就把其他的土撥開。
」
于慊握住一個像是大腿骨的東西,用力往後拉,地面有稍稍隆起一點,但似乎骨頭埋得有
點深,他沒辦法馬上就將東西拔出來。
深吸了口氣,懶得在那邊慢慢清了,他一鼓作氣往後用力,植物的根莖傳來了斷裂聲,還
有東西摩擦的聲音,于慊因為反作用力往後摔,一支小碎骨刺進他大拇指下的那塊肉,痛
得他倒抽一口氣。
阿狼吹了聲口哨,環視著被于慊拉出來的龐然大物。「這看起來有點像牛。」
鵲翻了個大白眼。「牛你老母,你看看骨爪好嗎?」
「這樣我哪看得出來是啥鬼!」阿狼反駁,他看著那蜷縮在胸骨之前的前肢,可以判斷這
隻野獸死前應該不是被殺,因為牠很安然地像母雞孵蛋那樣把自己的前肢收進胸口。
這動作看起來不是狗就是貓吧?
有這麼大的貓?
「老虎啊?還獅子?」阿狼問。
「我哪知道,不過應該是貓科動物。」鵲漫不經心地說著,他回頭看還在那邊拔刺的于慊
。「你還好吧?」
「還好……」于慊臉都皺起來了,按著血流不止的手掌,有想罵髒話的衝動。傷口不小,
血流個不停,哪怕他用衣服用力壓住,還是不停滲出來,血滴在綠葉上、泥土裡,他只好
用力將傷口纏住。
「看來這個祭臺下面也沒有什麼隱藏通道。」阿狼將頭枕在手上,看著蔚藍的天空。「我
說接下來要怎辦?跟他們耗?」
「那不現實,他們人那麼多。」鵲說著,他看著這裡的環境,雖然蚊蟲惱人,可是也不是
說真的沒辦法生存,他目光忽然被湖水吸引。「這個是淡水,說不定有地下河,你探過了
嗎?」
阿狼一臉你在說笑吧的神情。「你知道這湖有多深嗎?」
「如果有地下河我們就有機會順著河水出去。」
「前提是我們沒窒息死。」阿狼反駁。
于慊坐在地上,看著他們兩,又將視線放在那個龐大的骸骨上。其實骨頭沒有埋得很深,
只是骨頭本身很重,他才沒辦法馬上就拉出來。如果這真的是貓科動物,該不會就是他夢
中的那頭老虎吧。
這麼想著,他不由得回憶那個夢的內容。
詳細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他迷迷糊糊被老虎叼走,走來了這裡,一個老太婆告誡了他些
什麼,可是告誡的內容他想不起來了……
那似乎是很重要的事情,可是他忘了。
經過那場打鬥還有逃亡,加上藥性導致的昏沉,他不記得這種沒被放在心上的事情很正常
。
可是那似乎和他們現在的處境有關。于慊眉頭緊鎖,對自己居然忘了這件事感到些微懊惱
。
「算啦,等明天再來煩惱吧。」阿狼忽然說,他歪頭看向鵲。「你要到明天身體才算康復
對吧?」
鵲聳了一下肩膀。「大概吧,通常後遺症都比我設定的條件糟糕很多。」
「亡命之徒。」阿狼淡淡地撇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陳述現況,還是在描述鵲這個人的經
歷。
第十九章 夢&老虎
他們用白天處理過的樹枝點火,燒起一個取暖和照明的小火堆,經過第一天慘不忍賭的夜
晚後,他們已經有了經驗。潮濕的樹枝燃燒會產生許多黑煙,嗆得人沒辦法靠近,他們只
好自白天將樹枝就先烤乾,或者拿到太陽曬得到的地方曬乾。
鵲窩在一邊睡得很熟,他的身體狀況雖然好轉,但也不到馬上就生龍活虎的狀態。既然週
邊兩個人沒有惡意,也不會拋棄他自己溜走,那放鬆自己好好睡覺就成了一件必做的事。
于慊歪在一棵樹邊,腦袋一點一點的。他也不知道現在算不算可以呼呼大睡的好時機,在
面臨極可能要在這邊待很長時間當野人的威脅,他覺得自己應該好好想想對策的,可是疲
憊讓他沒辦法想太多。
就算睡過了休息過了,那也不算真正的放鬆,這導致他總是維持在疲憊的狀態。
阿狼倒是很豪邁,四肢開開地睡到打呼。
和這傢伙比,于慊真的覺得自己纖細很多,無管心思或者其他什麼的。
閉上眼,于慊放鬆下自己,調整一下位置讓自己可以睡得更舒服些。夜風從高處吹拂下來
,湖泊的浪潮聲、林子中葉子婆娑聲,小型哺乳類動物挖洞的聲音,蟲子的鳴叫聲,還有
靠近岸邊的魚兒拍水聲。
寧靜而又吵雜,這是到了夜晚靜下心才聽得見的天籟。這些聲音規律也凌亂,就像是遠古
人民的歌謠,讓人分辨不出節奏的點還有旋律,就在以為只是散漫毫無意義的聲音組合時
,卻又能聽出意味雋永的節拍。
慢慢的,他睡了過去,讓風成為他的薄被,土地成為他的床舖,粗壯的樹根是他的枕頭。
夢中,他在林子當中沒命的狂奔,葉子刮過他的臉頰帶來刺痛感,腳底板因用力奔跑在崎
嶇不平的陸地上而疼痛,肺部像是要喘不過氣一般。他跑,一直跑,耳邊盈滿的是自己的
喘息聲、心跳聲,跳得好像下一秒就要炸裂或者從嘴裡吐出來一樣。
腹部也一陣一陣縮痛,像是被什麼東西用力踩踏著。
不要追我了、別再追來了!
他心裡咆哮著,不時回頭看,村子裡的人拿著火把追趕在後面,優琵盧的臉居然混在裡面
,她高聲呼喝,用他聽不懂的語言吶喊,彷彿在指揮眾人來抓捕他。
這讓于慊心裡感到絕望和悲傷。
他覺得自己是非洲草原上的笨重獵物,跑不快也飛不起來,身後一大群鬣狗群在狩獵他,
只能夠更賣力地跑了,沒有其他辦法了,他的同伴甚至拋棄了他。
葉子的鋸齒邊磨得他的臉和手很痛,他忍不住揮動手臂想打開那些葉片,忽然,他的手像
是撞擊一個柔軟的毛皮裡,這讓他疑惑了一下,那柔軟的東西拱了拱他的臉。
于慊幽幽從深沉而可怕的夢境中轉醒,他張開眼,睡意未退地看著眼前和他大眼瞪小眼的
生物。
對方的眼睛像是銅鈴一樣,燦金色的,在夜色中閃爍發光。
于慊用力地倒抽一口氣,所有瞌睡蟲都跑光了,人也馬上彈了起來。那頭老虎!是那頭鋼
鐵色的老虎!
他左右張望,想找那個老太婆,但沒看到人。他懷疑這是不是依然是他的夢境,他目光四
處逡巡,找不到鵲和阿狼,這讓他緊張起來。他沒有開口,也沒尖叫,只是看著老虎本身
,看牠想做什麼。
忽然,不遠處的草叢發出了悉悉刷刷聲響,他甚至不敢把腦袋轉過去,他怕自己一轉移注
意,老虎就會直接含住他大腦。
那是多麼滑稽而可笑的畫面啊……
在葉叢後走出來的是夢中的老太婆,于慊這下可以確定這是夢了。他餘光瞄著老人以緩慢
的步伐走到了老虎身邊,摸摸了牠的大腦袋。彷彿反饋她的情感,老虎也用頭蹭了蹭她的
手掌。
如果比例修改一下,這會是一副很溫馨的主人與寵物的互動畫面。
「你把自己獻祭給了祖靈,血液的力量讓我能夠再次走到你的面前。」老人滄桑沙啞地說
。「你似乎遺忘了我交給你的提示。」
于慊皺著眉。「那麼能否請您說得更清楚一點?我無法理解您言詞中要表達的意思。」什
麼獻祭什麼力量?他幹了什麼好事嗎?
于慊想不起來。
「將鮮血奉祀給先靈的勇士得以承繼力量和勇氣,雖然我非常捨不得,你也不是我的族人
,但這麼多年以來,骸骨沒有染上別人的鮮血,我也沒辦法判斷這合不合規矩。」老人捏
著老虎的脖子,像是在替牠按摩一般,那隻大老虎縮著前肢,舒服地瞇起了眼。
「我想了非常久,生命的傳承已經中斷了,精神和文化是遠比生命還長久的存在,這是生
命的支柱,就像老虎狩獵的技巧、捕獵的種類,老鼠躲避天敵的方式,避冬的智慧,這些
都是超越生命經驗的更珍貴的東西。」老人喃喃自語著,聲音惆悵。
于慊安靜聆聽著。
「我的族人已經遠遠地走開了,他們再也回不來啦,我只能把這大傢伙交給你了。」老人
拍拍老虎的背,發出了咚咚的聲響。「你聽清楚了,牠的名字是棘,是我族的守護獸,是
我們的圖騰,我們的靈,是我族精神的匯聚,我現在把牠交給你……」
「等等,妳是要我養這隻老虎?」
老人寧靜的眼睛注視著他,無聲地。
于慊一臉猶豫。「先不談這件事情,我想先知道,為什麼是我?我的兩個同伴應該也是很
好的人選吧?而且這到底怎麼回事?現在是我在做夢嗎?」
「這也是沒辦法的,他們兩個當初清醒得太早,棘還來不及挑選,而且你是最弱的,棘可
以輕易帶你來,我只是要傳一個口訊給你而已。」
「那為什麼現在要把老虎給我?」
「是棘。」
于慊點點頭,不想和老者爭辯稱呼問題。「為什麼要把棘給我?」
「因為你的鮮血滋養了牠。」老者說道。「這是規矩,勇者的鮮血沾染上骸骨,將可以成
為下一個海族的酋長,而棘也會依歸在他的身邊。」
于慊想起來了,早上被骨頭戳了一個大洞,流了一堆血……
「可是這樣很怪吧……」他還想討價還價。
老人卻搖頭。「聽好了,外來人奪走了大部分人的靈魂,他們買賣靈魂,收割靈魂,靈魂
是珍貴而不可褻瀆的,可是我們沒有任何力量阻止他們,我不會要求你要去擊敗他們,我
只希望你能將這個口訊遠遠傳播出去,讓真相和警告隨著風吹往內陸,讓所有人能戒備起
來,不要像海族一樣,不過短短兩個月就失去了心。」
老人看向了棘,目光有不捨,有感嘆。「這孩子會陪伴著你,你不是勇者,你沒有充沛的
勇氣,沒有為所當為的勇氣,也沒有正義,我聞得出來,聽得出來,感覺得出來,你和那
些外來人其實沒有太大差別,沒有一定要維護的東西,可是那都不要緊。」目光轉向了于
慊,是慎重而莊嚴的。「你只要信守承諾這就夠了。」
于慊想了想,他覺得只有答應一途,姑且不論其他,他們本來就要逃離那些人的掌握,他
們可能要往另外一個海岸逃,沿途他們也可以把訊息放出去,讓其他人提高警覺,也可以
藉此得到一些幫助。
他點頭。「這我可以答應妳,只是把訊息傳遞出去?」
「你只要告訴他們,外來者摘取了心,從心中榨出了靈魂,活著的人變成了怪物,聽從他
們的指令,即使殺掉了外來人也沒有用,因為沒有心和靈魂的人連樹木都要不如,以海族
姿妲的名義,將這個訊息奉獻給其他部族。」
于慊嘴間喃唸著海族姿妲,想著這應該是一位領袖或者是部落中非常重要的神明名諱,否
則不會被增添到這段話當中以增加重要性和可信性。
老人推了老虎一下。
棘站起了身,走到了于慊面前,舔了他的臉一下。這讓于慊了解夢中為什麼一直有利齒的
葉子劃過自己臉的感覺了。
他看了老人一眼,接收到對方慈善和鼓勵的視線,他抬起手摸了摸棘的脖子,學著老人那
樣揉揉他的後頸。
老人欣慰地點著頭,慢慢消失在于慊面前。
于慊還想再多問些問題,卻發現老人消失後,棘也消失了,他疑惑,但很快他就醒了過來
,被熾熱的陽光給曬醒了。
他呻吟了聲,爬了起來,阿狼已經脫光裸泳去了。鵲將腳泡在水中,嘴巴叼著一根草。
「你醒啦?睡得可真熟。」鵲似笑非笑地說。「還狂說夢話,什麼別追我了,幹嘛,夢到
被誰追?呂懷馨嗎?」
「閉嘴……」于慊揉著腦袋,覺得自己還是沒搞懂這場夢境的真正意義。「我也要去洗澡
,你吃過了沒?」
「還沒。」看于慊把自己脫光跳進水裡,鵲想了想,也把自己扒光進入湖水中洗澡。
兩天沒洗都要餿了。
于慊分享了那個夢,把兩個夢的狀況說了一下,讓阿狼和鵲提出一點建議。
阿狼啃著從樹上打下來的鳥肉,舔了舔嘴邊的油漬。「可是她還是沒說我們要怎麼出去啊
,前提是要出去吧,只要能出去我就去組個大聲公沿途放送。」
「沒錯。」鵲附和。「你沒問她這裡有沒有地道嗎?」
那種情況誰會記得要問這個啊……「她忽然就消失了,我沒機會問更多。」
「是嗎……如果這是祖靈,搞不好外面那群人怕的就是這個喔,就算靈魂沒有了,深刻在
記憶中對於祖先和神靈的畏懼還是凌駕於被操縱的意念。」鵲舌頭一卷,將魚肉中塞著的
根塊叼進嘴裡。
「不知道優琵盧她家的祖靈長啥樣子。」阿狼忽然說。「她好像跟我說過她部落的圖騰是
老鷹,四個翅膀的老鷹。」
「這樣翅膀不會相撞嗎?」
「我哪知。」阿狼扔掉鳥骨,站起身。「我要到外面探一探,看他們有沒有什麼新情況。
」
鵲對他揮揮手以示祝福和告別。
于慊啃著他的魚骨,咬碎了烤得酥酥的魚尾巴。可以的話他也想快點離開這裡,三餐魚、
鳥、老鼠,配料是快被吃光的果子還有一些植物澀澀的莖,或者苦苦的葉片,還有那個味
道有點辛的根塊。
拿著打火機走在洞穴中的阿狼提高了戒備,手上手環也提前變化為刀子的型態,他握在手
裡,一旦有人襲擊他就能反手反擊。他一路走過去,沒有什麼埋伏,他關掉打火機,溜到
了洞口往外張望。
阿狼看到還是有一兩個人在林子內盯哨。思考著這一兩個他們不知道有沒有辦法馬上放倒
,只要不讓他們發出通知同伴的訊號,應該有機會可以摸出去。如果他們不敢靠過來,也
不是不能模仿水鬼摸哨,一個一個慢慢消磨掉他們戰力,直到他們認為與其繼續和他們磨
不如睜隻眼閉隻眼讓他們走?
不過前提是他們不是詐降,假裝沒人實際上又做出埋伏。
不過能宰幾個出氣也不是壞事。
阿狼如此想著,嘴邊勾著惡意的微笑。
在洞穴的另外一邊,于慊和鵲正在做飯後散步,雖然他們吃的根本稱不上飽。
「你想我們有多少機會離開這裡?」于慊問。
「不知道。」身體恢復了大半,雖然還是有種懶洋洋的感覺,但也不像前兩天那麼虛軟無
力。鵲隨手摘下一片長梗的葉子,靈巧的手指幾個動作凹折,那葉子變成了一隻小貓的樣
子。「到祭壇那邊走走吧,既然那位祖靈說你接收了這個部落的守護獸,你就應該把牠帶
在身邊,不然會遭受怨靈的反噬喔。」
「真的還假的啊?」
「當然是假的,我怎麼可能知道這裡的事情。」鵲笑著,隨手把小貓扔開。
他們走到了祭臺邊,于慊伸手撫摸著那隻不知道死多久的老虎骸骨,棘,是叫這名字吧。
他看著老虎嘴間的利牙。「你想我有沒有辦法把牙齒撬下來?」
「做匕首的話太小支了。」鵲理所當然地說,好像他常幹這種勾當似的。「基本上沒經過
特殊處理,骨頭不適合做利器使用。」
「我只想做個紀念……」
鵲聳了一下肩膀,把金色小刀拋給了于慊。「那就做吧。」
接過刀子,于慊在獸頭上比劃著,最後擇定一個角度,他手上的刀子鑿進牙齒與牙齒的
銜接觸,將虎牙給挖了出來,這時候他還是要讚嘆一下鵲的這把小刀,雖不說像是在挖海
綿蛋糕,但也可以說是在挖方塊酥了,好像在這把刀的鋒利堅固之下,所有硬物都難攖其
鋒。
就在他把牙齒從骨骸上拔下來的瞬間,他耳朵傳來一聲深邃而遙遠的虎吼,像是穿越了時
間、空間,在這個瞬間到達他的身邊,那是種蒼茫而遼闊的感受,虎聲象徵著原始的本能
和力量。
那讓他一陣一陣的暈眩。
「喂,你還好吧?」
于慊回過神,迎視著鵲疑惑的目光,他點點頭示意自己還行。「沒事。」注視著躺在自己
手掌間的虎齒,他心裡有種奇妙的共振感,即使聽不到、看不到,找不到棘的身影,但他
知道牠就在這裡,和他在一起。
這種感覺超出了理智和感知,不知道為什麼讓他覺得溫暖,像是一個無聲陪伴他的夥伴,
驅逐了孤寂和茫然。
將虎齒在自己身上擦了擦,于慊看了看四周,想找個東西把虎齒綁起來戴在他胸前。
「你還是先放在口袋內吧,等回遺民之地再找個手藝好的工匠替你鑿磨,現在沒那個工具
,草繩也不結實。」鵲說著。
于慊還是有點不放心,他擔心自己淺淺的褲子口袋會讓東西掉出來,不過他還是聽了鵲的
建議,把東西裝進口袋內,再三確定不會掉出來。
就在這時候,阿狼回來了,找到了他們,臉上露出得意洋洋,標準要幹壞事的表情。「欸
欸,我有個主意。」
他這麼說著。
「現在外面只有一兩個人看守,我們應該有辦法可以宰掉他們。」他的雙眼亮晶晶的,像
是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算盤上的珠子。
鵲抓抓他的頭。「殺了兩個能幹嘛?激怒他們?」
「只要他們不通知同夥,我們應該可以趁機跑掉。」阿狼說道。「你也不想再待這兒了吧
?還沒吃膩魚啊?」
鵲想了想。「都可以啦,不過再等兩天吧,等我身體更好一點。」
阿狼看向于慊,想徵求他的意見。「就做吧。」于慊很坦率地說。
現在也沒其他辦法了,他們三個臭男人又不是長髮公主被困在高塔上還有白馬王子會來救
人,除了砍人自救沒其他脫危方式了。
之後的兩天他們都會回到洞口去觀測狀況,對方換班的時間非常不固定,幾乎沒有規則,
好像想來就來,想換班就換班,這讓他們摸不著頭緒。
「這傢伙走得也太自然了吧?」于慊皺眉。「要是下一個沒來怎麼辦?」
鵲比了比林子的另外一端。「來了。」那裡來了換班的人。
「奇怪了……怎麼可能?」阿狼抓著頭髮。「他們難道有心電感應?」
鵲的眼珠轉了一圈。「反正都要殺,管他們這麼多。」
阿狼看了他一眼。「實踐出真理,試試就知道。」
于慊懶得理會他們那種雞同鴨講的默契。他們退回了黑暗處,于慊說道。「一開始要先牽
制住一個,你那招是什麼,就是可以讓眼睛看不到的。」他問鵲。
「恐懼。」鵲答。「在發動完『幽微』後,我可以使用『恐懼』讓目標人物雙眼暫時失明
。」
「你根本暗殺者吧?」阿狼挑眉。「把東西藏影子裡埋伏,再來是致盲,自己陷入昏迷後
還可以清醒過來進行反擊,這根本就是刺客的技巧。」
鵲眨眨他綠色的眼睛。「我是啊,我專幹這行。嗯,偶爾也兼差做其他工作換換口味。」
阿狼嘖了聲。「現在小孩真可怕。」
「我可以牽制一個,那剩下一個你們兩個去對付?」鵲問。
「就這麼辦,不過要怎搞,這麼大剌剌走出去?誰知道他們的能力是啥,每個人應該都不
一樣吧。」阿狼說道。
「想這麼多也沒用。」于慊淡淡地說。「不然你有辦法勾一個過來嗎?」
「你說天方夜譚啊?」阿狼白了他一眼。
他們等待天黑,雖然晚上同樣不利於他們,可是到了夜晚,對方勢必會點起火把,屆時獵
人就是標的明顯的獵物。在途中他們回去吃了一頓晚餐,等天全黑才摸了出來,趴在洞口
往外張望著。
「他們真的點起火把了。」阿狼說著,將圍巾披在鵲腦袋上。「遮遮你那頭金燦燦的頭髮
吧,一下就會被發現了。」
鵲揮開他的手。「少蠢了,只要走到火把照明範圍內什麼顏色都會被看見,你以為紅色會
比金色好嗎?」他把圍巾扔回阿狼身上。「最討厭的是他們拿著火把,這樣我就沒辦法讓
武器藏進影子內,影子太稀薄的話我的能力會被削弱。」
「少抱怨了,行動吧!」阿狼發號施令。
火把的範圍無法照亮洞口,于慊跟著阿狼的腳步,迂迴地繞了開來,鵲走了另外一邊,一
下子就消失在黑暗當中。
他們控制自己的腳步,不讓踩動沙子的聲響暴露他們的蹤跡,他們繞了很大一圈,確定對
方的確沒發現到他們的突襲後,這才一點一點拉近距離,他們目光鎖定在靠近左邊林子的
這一個,右邊那個是鵲的。
他們完全失去了鵲的蹤跡,好像他本來就沒跟他們行動一樣。
說起來也很怪,他們在洞口看了這些人兩天多,他們似乎沒有交談的習慣,他們明明就是
同一個村子的人,卻連一句招呼或玩笑話都不說,像是全然的陌生人,也像是不熟的同事
,但他們連點頭示意都吝於付出。
太詭異了。
並不是只有這一組才這樣,兩天來的所有人都是這個模式,人來人往,他們明明就同個村
子的人,一同成長一同工作,可是表現出來的情緒卻非常淡漠。這是老太婆說的靈魂被偷
走表現?
變得沒有感情和思想?
于慊蹙了一下眉頭。
他們埋伏在一棵樹下面,阿狼附耳在于慊耳邊低語。「我會用繩索勾住他脖子讓他沒辦法
喊,你趁機使用優勢均有,到時候我會把他拖到更遠的地方,我們兩一起解決他。」
于慊點頭。
阿狼的手按在手環上,往外一拉,就變成一公分粗的鐵索,他無聲地往前進,小心翼翼躡
手躡腳,對方似乎沒發現他的存在,但就在他靠近的瞬間,本該在原位的人影消失了,阿
狼才驚覺要退已經來不及了,他腹部遭受到一擊重擊,劇烈的疼痛讓他直接跪了下來,抱
著肚子乾嘔。
那人手握拳,擊向阿狼後腦杓,就在此時于慊衝了出來,用背頂開了那傢伙,他也因用力
過猛而摔飛出去,發出了不小的聲響。
情況壞透了,根本就是最糟糕的狀況,鬧出太大的動靜,另外一邊肯定也發現了,鵲那邊
的狀況不知道怎麼樣了。
這些想法閃過于慊腦海,但他還是在一瞬間就發動了優勢均有,開始和男人進行搏擊,因
為力量速度相等,他不會受到太嚴重的傷害,雖然也無法有效擊昏這傢伙。
對比於于慊和阿狼的處境,鵲的狀況好太多了,他一直蟄伏在黑暗當中等待機會,他不想
太快暴露自己的蹤跡,所以維持了約六公尺的距離,他在觀察和等待破綻。
結果阿狼那邊鬧出了很大的響動,這驚擾了他的目標,這彪形大漢似乎沒想過有人會來暗
殺他,非常直腦筋地轉頭奔了過去。他順勢將小刀埋進自己的影子當中,不遠不近地追著
。
而當那個男人要撥開草叢跑過去的時候,鵲發動了『恐懼』。
『恐懼』這個能力的命名緣由來自於『恐懼使人盲目』這個想法,他認為陷入恐懼的人就
像瞎子一樣,拒絕思考,拒絕分析現況,即便他們眼睛看得見,聽得見,也不願意去思考
,明眼人好比瞎子。
這是他的想法。
而反過來,人如果忽然失明,也肯定會陷入無邊的恐懼深淵。
『恐懼』籠罩住大漢,他因忽然看不到而重重摔倒,鵲的小刀就在這時候飛射而出,穿進
了他的咽喉。
簡單毫不費力。
拔出了小刀,確定壯漢已經死透了,他甩掉刀鋒上的血跡,看向了林子的另外一端。
這傢伙感覺就像個門外漢,本來應該只是普通的村人吧,只是討海人,所以有蠻力,也可
能有和海洋相關的能力,可是實戰經驗太差了,很顯然他們不需要面對人與人的搏鬥。
他朝那邊趕了過去。
鵲的想法于慊也感覺到了,在幾個回合後,他發現男人沒有什麼搏鬥的技巧,只是單純的
揮拳,想打倒他,可能平常連幹架次數都少得可憐,原本應該是個蠻守規矩的人。
看著他光溜溜的下巴,沒有應有的鬍漬,應該不是那些喝著啤酒發酒瘋的中年男子。
沉著下來,格擋住男人揮過來的拳頭,于慊一錯身,閃到了男人身後,他腳用力一踢,氣
場撞向了男人膝蓋讓他倒跪在地,于慊用力地擊向他的後腦杓,直接敲暈了他。
他喘著氣,抹了把汗水,看向已經緩過來的阿狼。
「這傢伙好像蠻弱的。」阿狼喃喃自語著。「不過感覺蠻敏銳的。」他搓揉著自己的肚皮
。
「我們那天因為迷藥的關係把這些傢伙看得太強了。」于慊說道。有部份還可能是因為外
人對這塊土地的描述,剽悍強悍,個性霸道,這些先入為主的觀念讓他們認為只要對上本
地人就會是一場惡戰。
但可能沒有他們想像的那麼誇張,或許他們凝聚起來是有足以嚇阻外地人的威力,但分開
來為個體,他們的戰力不強,起碼比不上優琵盧那麼強。
不過也可能是民族性,部落不同就有不同的民族性,這群人說不定根本就不好鬥。
將這些想法拋開,于慊看著倒地昏迷的傢伙。「接下來怎辦?」
「綁起來不然就捅死他。」阿狼說。
「扔進那個祭臺看他有啥反應?」
「唔……好像蠻有趣的。」阿狼爬了起來,一把抓起男人的手,就在這時候,林子穿來了
凌亂的腳步聲,他和于慊交換了個眼神,馬上往洞穴的方向衝了過去。「怎麼可能!」阿
狼鬼叫著。「這傢伙根本沒叫,也沒有什麼通知同伴的聲音或者訊號!為什麼他們知道我
們跑出來了!」
「你問我我問鬼嗎!」于慊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他們沒命地跑,拖著一個大胖子,他們也
跑不快,就在他們快進進入洞窟內時,一道淺金色的光影閃了過去,是鵲。
「馬的跑這麼快你趕投胎嗎!」阿狼大喊著。
「有種你回去啊!」跑在前面的鵲頂了回去。「扛這傢伙幹嘛啊?加菜嗎?」
阿狼把打火機交給于慊,他點開了火,一路跑回了祭壇處,他們發現那群人真的沒有追過
來,好像這裡是禁區一樣。
隨手把男人拋在地上,阿狼揉著肩膀,問鵲。「你那個解決了嗎?」
「死了。」鵲平靜地回答。「一下就掛了,連叫都沒叫出來,你們那個呢?」他下巴抬了
抬,點向那個昏迷的男人。
「他被我打暈了。」于慊回答。「可是他也沒發出叫聲或者呼喊同伴的聲音,也沒有施放
什麼通知的訊號。」
鵲抓抓他那頭漂亮的淺金色頭髮。「怪了,那村裡的人怎麼知道的?」
阿狼也想不通。
第二十章 救援
等那男人醒來,他就像遊魂一樣晃來晃去,而且對這個環境充滿了不安和敬畏,他不敢靠
近祭壇,問他話他也好像沒聽見,嘴巴反覆說著捕魚、潮汐,還有氣候相關的句子。
忠實呈現他是個漁夫這個事實。
可是這不對勁,他簡直像神經病一樣,一個不知道自己在幹嘛,不知道自己生活目的的傢
伙。
鵲蹲在男人不遠處,手撐著臉頰看著他。「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會襲擊我們的樣子。」
于慊蹲在他旁邊,動作一致,就連表情都差不多。「那個阿婆有跟我講靈魂被奪走就會被
外來人控制,變成魁儡或者行屍走肉,大概就這樣吧。」
鵲皺著眉頭。「沒有恢復的方法嗎?像是殺掉頭頭之類的。」
「阿婆好像說沒辦法,只能把消息傳進內陸讓大家小心。」
「真是可憐啊……好像得了什麼不治之症一樣。」鵲感嘆著。「我有個不成熟的構想。」
他看向于慊。「假設這些人被改造後,就像真正的操線木偶一樣被控制,所以當他們死了
,也就是繩子斷了,主人應該會發現的吧?這也就說得通為什麼這麼即時就有人趕過來圍
捕我們。」
「你說背後黑手在控制他們?控制他們所有的舉止?你知道一整個村子假設有五十個人,
要控制五十個人是什麼概念嗎?」于慊不相信這個假設,他覺得這超出了力場的應用。人
的大腦應該沒辦法同時處理這麼細緻指令。
「他們不是樂園的人。」鵲點出了一個事實。「這可能根本不是力場,而是他們那邊的詭
術,這完全說得過去,依靠物品輔助、增強自己的大腦,或者是多人分工,這都有可能。
」
「你是說我們面對的很可能不只一個人?」
「當然,如果只是一個人,阿婆幹嘛神經兮兮的,肯定是一個組織吧,試圖滲透進這塊大
陸,洗腦這裡的人民,把他們變成生產或者做壞事的工具。」
「……」于慊抿緊嘴。「就像真正的殖民地一樣,他們開發樂園是為了這目的?那幹嘛讓
我們過來?」
「增加人口基數,就好比增加牲畜的數量。」
「……這有點不切實際。」于慊說。「我們人太少了,少到根本不合成本,而且死亡率太
高了。」
鵲看了他一眼。「那我也不知道,我又不怎麼和他們接觸。」
「那你接觸過他們?我是說米路加以外的人。」
「當然啊,他們在大城市比較多,大多是商人,也有些旅人和浪人,商人都在賣奇怪的東
西,藥效性的東西、毒物,或者人體器官、血液,也開一些當舖,典當物千奇百怪。」
「人體買賣?」
「很正常啊。」鵲說著。「混不下去了,被陷害了,沒錢的時候,就去賣顆腎臟,去賣點
血,我還看過賣眼珠的,價值不斐,這能讓人快速致富,擺脫貧窮。」他撥弄著瀏海。「
這種人很不少,他們千方百計到了大城市來,可是跟不上步調,沒擋住誘惑,或者其他什
麼的,最後淪落到只能出賣自己。」
「你殺一次人可以賺多少?」
「看目標難度,簡單的大概幾萬塊樂園幣,難度越高價碼越高,我最高做過一個案子,一
次就七百萬樂園幣。」
「開張一次就可以吃三年了。」于慊笑笑。
「可是這個地方沒有什麼能享受的。」鵲坐在地上,舒緩了自己因久蹲而有點痠的腿。「
沒有能讓人真正放鬆下來的地方,買一塊地怕搶,有錢怕搶,有什麼都怕搶,我在城市內
流浪,一個地方換過一個地方,到處做生意。」
「你不是說你常待在一個衛星都市?」
「是比較常在那裡,熟人知道要去那裡找我談生意。」鵲看著天上的浮雲,像極了柔軟的
棉花糖。「回歸正題,我接觸到的那些異邦人都是怪咖,想法很奇怪,給我的感覺就是典
型的生意人,沒有善惡,只有錢和利益,我不會把他們歸類於壞人。」
「如果他們的貨物來源不正當呢?」于慊問。
「別說傻話了,在這個地方有實力就是一切,只要有實力做什麼都不會被人說話,因為那
是他靠本事得來的。」
「沒有碰過你覺得應該是好人的人嗎?」
「嗯?有啊,給了我這把刀的那傢伙,我覺得他是個好人。」鵲淡淡地說著,手上小刀金
光閃爍。「我那時候被打得快死了,也確實半隻腳踏進棺材,是他救了我,我也在那時候
學會了力場,他把這把刀給我,讓我自保。如果他不是偶來的善心或者吃飽太閒,我想應
該是個好人吧。」
「我一直在想,為什麼樂園要對我們那世界開放。」于慊輕聲說。「我想不通目的,難道
真的像米路加說的:『改變人生』?還是『變成另外一個人』?這很奇怪,我不信沒有目
的他們會有這麼大手筆的動作。」
「你覺得是好是壞?那個目的?」鵲問。
「我原本認為是不好的。」于慊答。「可是他們在這裡的人數遠遠超過我們,我不知道,
如果是來幹壞事,那他們的人早該撤走了,讓我們在這裡接受一些……不好的事情,可是
他們也在這。」
「啊,想不通的事情就別想啦。」鵲伸了個大懶腰。「看好眼前的事情就好了,別想那麼
多,白白浪費腦細胞而已。」
「你跟阿狼都有夠活在當下的。」
鵲笑了笑。「因為根本不知道明天在哪啊。」他說了和年齡完全不相符的,滄桑的話語。
阿狼從湖水內冒了出來,把魚丟上岸,他大嘆了口氣。「實在很不想再吃魚。」他吐了一
口水。「我想吃雞、豬、牛、鴨……我要吃在陸地上走的,我想吃加工食品,培根、火腿
、起士……」
鵲把手上的草根丟了過去。「閉嘴,吵死了。」
阿狼潑了一波水過去。「你娘的,你給我下來抓魚,兩個在上面游手好閒,居然還敢嫌我
吵。」
于慊和鵲跳了起來,閃離了岸邊,很快,鵲就脫光跳下水和阿狼打起水仗來,于慊撇了撇
嘴,把放在太陽底下曬乾的柴枝拿來生火,沒多久火就燒了起來,那兩個幼稚鬼也打完了
。
爬上岸在有太陽的地方做天體營日光浴,于慊認命地接起處理魚肉的工作,順便還要烤魚
。
忽然,那個遊蕩的傢伙開始抽搐,抱著腦袋滿地打滾大叫,于慊和兩人都嚇了一跳,目瞪
口呆地看著那傢伙開始以頭搶地,不停撞擊著,好像他大腦內有什麼可怕的怪物一樣。
「喂、喂!」阿狼跳起來,壓制住男人。
那大漢口吐白沫,翻著白眼,全身肌肉都在抽動,最後他平靜下來,昏了過去。
三人看著倒在一邊的壯漢,完全摸不著頭緒。
「怎回事?」鵲問。
沒人能回答他的問題。
他們吃完午餐,看著那傢伙又恢復正常,爬起來到處遊蕩,東摸摸西摸摸的。「我們要不
要出去看看?我直覺是外面有事情。」于慊說。
「啊?能有啥事?」阿狼懶洋洋地攤在石頭上。
鵲倒是爬了起來。「我跟你去看看。」
他們走過深黑的通道,到了洞穴口,那裡看守的人已經沒了,在村莊位置漂出了濃濃的黑
煙,沒有第二種解釋,這是失火了。
「怎回事?」于慊皺眉。
「要不要過去看看?」鵲問。
「那阿狼……」
「只是過去探探,有不對就回來,那傢伙的肚子傷還沒好,去了也沒屁用。」
「嗯。」于慊點頭。
跟上鵲的腳步,他們快速跑進了林子當中,裡面真的沒有看守的人員,他們往村莊的方式
潛了過去,他刻意跟著鵲的步伐,他發現這樣每一步他都走在陰影當中,直面看來一定會
被東西遮蔽而錯失他們的蹤影。
這傢伙這種技巧到底怎麼練的啊……于慊感到非常佩服。
他們停在林子口往外張望,一聲轟然巨響,爆炸聲,呼喝聲,他們睜大眼看著一隊身上刺
有奇異圖騰的人屠殺著村民,那些村民想抵抗,可是動作卻非常不協調,顯然他們的頭子
已經亂了手腳。
于慊和鵲交換了個眼神,偷偷摸摸地摸出去,他們走在建築的遮蔽之下,時而蹲下隱藏身
體,慢慢摸進村子中央,就見那個放倒他們的飯館已經被砸了,一根柱子被保留下來,上
面綁著一個女人。
衣著非常鮮亮,是大紅色的,在袖口處有著很長的流蘇,腰身被寬腰帶豎著顯得非常苗條
。
一個黑髮褐皮膚的男人站在不遠處,那隊人似乎是他帶來的。
他們應該是急行軍,每個人的裝備都非常輕便,很多甚至只圍了一條布條,踏著草鞋就來
了,身上帶有武器,他們的肌肉結實線條優雅,不像臨海的居民那麼壯碩,他們有一種將
所有力量精凝在一起的悍。
男人目光忽然掃了過來,像是老鷹一樣。
他朝著于慊和鵲的方位走了過來。鵲握緊了他的小刀,把刀子埋進自己影子當中,大有要
一拚的勢頭,于慊拉住他,然後拖著他走出陰影。
男人看他們走出來似乎有幾分訝異。「外來人?」
于慊端詳著男人,嘗試性地說道。「是的,我們送一位名為優琵盧的女士到這塊土地上來
。」
男人露出詫異的神情。「母親?」
「……」鵲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喂喂,那女人看起來比你還年輕啊!
「你知道優琵盧在哪嗎?我們和她失散了。」于慊問。
就在這時候,幾個人扶著優琵盧過來,她虛弱而疲憊,看起來像老了十多歲,如果原本看
起來是十八九歲的少女,現在看起來就像四十多歲為了家事孩子丈夫操心煩惱的憔悴家庭
主婦。
她黑得發亮的頭髮甚至有幾根變白了,臉上也多了好些皺紋。
男人連忙迎了上去,扶著優琵盧到一處坐下,接過下屬遞來的水,餵給了母親。「母親,
還好嗎?」
優琵盧抬手,摸摸男人的額頭。「還行,你趕來了,做的非常好。」
「這是我應該做的。」男人答。
于慊和鵲走上前去。「妳還好吧?」于慊問。
優琵盧疲憊地笑了笑,點點頭。「看到你們沒事真好,我以為你們都死了。」
「實際上我們扔下妳跑了。」鵲吐吐舌。
對此優琵盧並不在意。「他們試圖洗腦我。」她幽幽地說。「我抵禦住了他們,並且召喚
了我的子民過來。」
于慊和鵲專心地聽著。
「我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但顯然這很不好。」優琵盧說。
于慊說道:「以海神姿達的名義,呃,她自稱是海族,她說異邦人奪走了人心,在心中拿
走了靈魂,這讓人民變成了魁儡或者行屍走肉,即使殺掉了主使者也沒有用,她希望恩典
之地的人能夠警惕,不要被人所趁。」
「你怎麼知道姿達的?」優琵盧問。
于慊聳聳肩,一臉他自己也不相信的樣子。「做夢她告訴我的。」
「聖靈的姿達,願海神永遠庇佑她的英靈。」
「總之,她希望這個消息能傳播出去,那些異邦人好像不只一個,他們極可能想滲透整塊
陸地。」
優琵盧點點頭。「我明白了,謝謝你的忠告。」她對于慊微笑,摸摸他的額頭。「姿達是
海上的英雄,他和風浪作戰,與海洋既是敵人也是朋友,是熱情大方的先靈。」她似是解
說。「是海族的先祖。既然那位先靈以姿達的名義做出宣示,我想這是需要各部落注意的
大事。」
「我覺得這件事情還蠻嚴重的。」鵲忽然插嘴。「因為就像我們上岸看到的那樣,一切都
很正常,大家都在做自己該做的事情,根本看不出異常,結果他們都被操縱了,換言之,
根本不知道誰是朋友,誰又是敵人。」他看向優琵盧。「如果他們攻陷幾個部落,就有機
會挑撥你們這些正常的部落,讓你們內鬨,等你們虛弱了,他們在趁機而入,這比他們一
個村子一個村子攻略輕鬆多了。」
部落和部落間一定會有摩擦,這些縫隙就是那些異邦人的好契機。
男人的面容變得嚴肅,顯然意會了鵲話語中的可能性。「母親,我們回去吧,告訴其他人
這些事情,把事情散播出去,然後把異邦人趕出去!」
優琵盧嘆了聲。「你真的認為有辦法把他們趕盡殺絕嗎?空間沒有門鎖,我們殺得了一萬
人,但他們可能進來十萬人,你真的有本事殺光他們嗎?」
男人像是被問倒了,露出了憤憤的神色。
「你不是在向他們妥協,而是向世界妥協,這是世界的走向,我們不該封閉起自己的想法
,你應該放開自己,去想在潮流中該怎麼帶領部族走向繁榮,走向真正的勝利,這是你該
去思考的,放棄那些頑固得像石頭的想法,那些只會讓我們僵化,等十年二十年百年,外
來人真正超越我們的時候,我們還拿什麼來保護自己的土地和人民?」
男人抿緊嘴,低下頭,讓人看不清楚他是聽進去了,還是單純不想聽這些話。
「你是個男人,還是個年輕的男人,你應該看得更寬闊,你的思想應該比我更靈活!」優
琵盧哼聲。
「母親,我去看看其他地方的狀況。」說完,男人轉頭走了。
鵲瞥了眼他的背影。「妳罵人說教也看一下場合嘛,這裡那麼多他的下屬,多難堪啊。」
優琵盧搖頭。「我才是王,他有什麼好難堪的,那些是我的下屬,不是他的。」
那也沒好到哪去啊……
「阿狼呢?」優琵盧問。
「在洞穴內睡午覺。」鵲答。「還好妳的人民來了,不然我們還煩惱要怎麼突破重圍呢,
我們被困在一個山洞內,那些人照三餐輪班來看守我們。」
「去把阿狼叫出來吧。」優琵盧說道。「我們一起啟程回我的部落,我答應你們要好好招
待你們的。」她望向那個被綁在柱子上的女人,女人神情冷淡,似乎不在乎即將發生的事
情。
優琵盧叫過一個人,命令道。「放火燒了她。」
女人的臉頰閃過一陣扭曲,她似乎極力要逼自己冷靜下來,但沒辦法,抽搐變成了顫抖,
她整個人像剝光被扔到北極那樣,抖得像落葉似的。「等等、等等!妳不想知道其他人的
事嗎?」
優琵盧好像沒聽見一樣,任由她嘶吼哭喊,草堆木柴被堆積起來,高高燃起了火焰,女人
的尖叫像是惡鬼的嚎叫,遠遠、遠遠地散播出去。
沒有人對她施予憐憫,對本地人來說這是應該的,是對那些被傷害的海族的鎮魂,是罪人
對自己犯下的罪行的懲罰。
于慊和鵲也無動於衷,前者認為死不足惜,後者是看慣了生死,任何型態的生與死都無法
撼動他分毫。
「這麼豪邁就燒掉不要緊嗎?」于慊問。
「只是這樣一個小村子,她應該也只是邊緣的人物,對於真正的實情恐怕知道的不多。」
高傲的內地人,高傲地看不起臨海的部落,哪怕嘴上稱頌他們的先靈,實際上還是以另外
一種姿態在俯視著他們。
于慊心裡閃過了這道聲音,分不清楚這是自己的想法,還是其他什麼的。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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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正夯XDDDD
雖然好像應該先寫另外一篇的
不過昨天回過神來已經把20章寫完了
想說好吧來貼吧wwwwwww
然後我又沒庫存了
下禮拜不知道會不會貼文,大家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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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浪 - 蒼鷲之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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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鷲之羽~個人網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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