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揚先生站了起來,他似乎什麼資料都沒有準備。
「各位朋友,大家好,我今天才知道,
原來我們彼此的牽絆已經超過了一百多個世紀。」
卡拉揚博士幽了一默,不過現場鴉雀無聲,
似乎不覺得他這句話有什麼好笑的地方。
但是博士並沒有氣餒,他繼續說著,態度非常和緩,
就好像真的在跟朋友閒話家常一般。
「我知道我們現在存在不少的誤會,剛剛類先生所做的投票,
似乎您們的種族,只有三成贊成我族的繼續生存。」
他頓了一下,微笑地看看周遭幾萬隻貓,我猜,地球上和宇宙中的貓,
都用其他方式正在收看這場喵星人界收視率百分之百的實況轉播吧。
(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廣告啊?應該賺翻了!不過這種嚴肅的場合…應該不會吧?
可是台灣的選舉開票中間還是會穿插很多廣告啊!!)
「我不擅於說服人,我過去所受的教育也並沒有傳達這樣的信念,
我只打算從我的角度來闡述,如果可以讓反對的七成中,
有一半認同我,或是願意給人類機會,那我就滿足了。」
博士雖然搬出了一些我聽不懂的數據,但是詞句剴切,語氣真誠,
雖然周遭的喵星人持續沉默著,但我可以感受到,那種壓力的氛圍已經稍微減淡了。
這時,我注意到,我們所在的廣場,
有一個超大的圓形圖案投影到廣場地面,
圓內分成兩種顏色,一種是藍色,一種是紅色,
看起來…好像是即時統計投票的圓餅圖?
以目前來說,紅色明顯地超過藍色許多,幾乎是兩倍以上。
看起來,紅色是喵星人中,贊成把人類消滅的比例…。
但是隨著博士的演講,不知道是我的錯覺還是怎樣,
我發現圓餅圖的紅色漸漸變少,而藍色部分,好像慢慢地增多。
「人類文明若從新石器時代開始,至今約莫一萬多年,
但是近代的一些啟蒙運動,理性主義等思維,
是到這兩三百年間,才開始萌芽,請容許我,
用簡單的比喻,說給這位小妹妹聽。」
他轉身看著我,溫柔地說:「小妹妹,剛剛我說的會不會太難?」
我有點不知所措,博士的說法,我很努力聽,但還是似懂非懂,
所以有點猶豫,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博士看我困惑的表情,慈祥地微微一笑,繼續為我說明。
「妳叫…小喵嗎?假設讓我們把人類文明縮小為一小時,
人類真正在思考民主、法治,從非宗教的觀點來看這個世界,
是在最後一分鐘的時候才出現。這樣懂了嗎?」
哇…這些思潮那麼晚才在人類歷史上出現嗎?
那麼在其他時間,人類都在幹嘛呢?
我點點頭,表示了解博士想表達的意思。
博士微微笑著,真的像是個鄰家的爺爺,讓我想到了宮崎駿。
「當然,這並不能用來當任何詭辯的藉口,只是我必須承認,
人類精神層面的成長緩慢,很多原因是來自於各種強權,
無論是國家、跨國企業,或是國際組織因為利益衝突的相互傾軋、干擾,
而使的一些該做的事情沒有做,這一點,包括我國,也責無旁貸。」
博士微微的鞠了一個躬,他繼續說著,
我注意到藍色區塊明顯地大了一些,但還是小於紅色區塊。
博士為什麼說包括我國呢…?
通常國家被指責的時候,不是通常會為了名譽而先打算提或是抗議嗎?
哪有人會先道歉的!
阿,是了,德國以前不是有希特勒、屠殺猶太人嗎?
我想到這,博士繼續演說,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們在幾年前,將動物與人類平權的概念入憲,
這對關懷動物的我們,是非常值得慶祝的一步,
而且也並不是政府突然良心發現,是因為選舉,怯於失去政權,
才用這種方式作為妥協,但是,有效果,比有道理更為重要,不是嗎?」
聽著聽著,我對這個博士越來越有好感了,不但學問淵博,
而且說話不疾不徐,,態度不卑不亢,他並不是要壓倒跟自己不一樣的意見,
相較於電視上的出現的台灣政治人物,格局差了好多哇。
「我國有幸成為最早將動物平權概念入憲的國家,但也是不到十年前的事情,
把剛剛那個『一小時』的比喻般來,人類的歷史長河中,
到了最後一秒,才想到關於動物的事情。」
是喔?!德國的憲法,動物也被涵蓋在客體裡面?
我記得台灣每次遇到虐待動物爭議的時候,主事機關都會無奈地說,
無法可管,說動物不是人,是物品,所以頂多成立毀損罪,
所以罪責極為輕微,每每都讓愛動物的網友們忿忿不平。
台灣的法律學者好像很多都是去德國留學嗎?
我突然想到身旁的總統,他好像是美國留學回來的...,
而總統這時候,在挖鼻孔。
…總統就算緊張,也不要一直挖鼻孔好嗎…= =你是總統耶。
「而這件事,在我國,也爭執了一百多年,
從我的父祖輩就已經在倡議了。
有時候,人類對於正確的事情、該做的事情,會基於很多原因,
會花好幾個世代,才能完成,我們相對於你們,
可能還是在顢頇學步的階段,
只是,速度飛快和方向正確,我們德國人習於保守,
跟不顧一切的往前奔馳比起來,我們寧願選擇我們認同的方向前進,
即使,會花比較久的時間。」
「噗。」
總統先生放了一個屁。
「...........」
母船上鴉雀無聲。
「欸…對不起…我今天也吃了一些柚子,消化比較不好。」
帥氣的總統臉色泛紅,看來有點尷尬。
我臉上三十條線,覺得丟臉死了!
雖然如此,我還是注意到了圓餅圖上的變化,
藍色區塊只略微小輸紅色區塊一點。
加油啊!博士!
忍住腸子啊!總統先生!
「對於人類的作為,剛剛的那些,我們都知之甚詳,
看到我們的同胞在世界各地如此的對待動物,
除了感到汗顏之外,也必須要說,人類的精神文明的築起,
真的為時尚短,每個國家、民族,自省的方式都不一樣,
就像是您們種族,四十億的數量,想必諸位的個性也不一樣。」
「我不知道您們花了多久的時間,統整了共識,匯聚了種族的向心力,
讓你們的世界齊心向善,也許很快,但是,請相信我,我們可能很落後,
包括造物者設計我們的機制,如你們所說,
有邪惡、暴戾的負面因子存在於我們的遺傳訊息當中,
但是,我們真的很努力想要向上提升。
我也深信,即使在宇宙的生命分類表中,
我們的位次編號是如此的落後,我們還是有在進步…。」
看到這個老博士如此的誠懇說話,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麼他的德語我完全可以聽懂,
但是,我還是很感動。
「最後,德國人才八千萬,佔世界人口不到百分之一,
但是!見微知著,任何的種族中,都有先行者,你們剛剛說的掘思,
一定也會發覺,我們的國家,在不到一世紀之前,
曾經以極不人道的方式,想要滅絕另外一個人類種族,
這種罪衍以及應負的代價,我們至今都還在贖罪、還債。
如果要說自省,我相信,我們有資格可以代表人類,
去承諾一些『善』的可能性。」
「啪啪啪啪!!」
博士結束他的說詞,我聽得非常感動,不禁熱烈的鼓掌,
不過,卡拉揚博士把我要說的話都講完了,我之後到底要講什麼啊啊?!
然後,此時的「人類滅絕圓餅圖」,藍色好像超過了紅色了!!!
雖然只有微幅領先,但是,至少人類可以保存下來吧!
嗚嗚嗚,好感動啊!!
「嗯,卡拉揚先生說完了,接下來是我們今天的重點,
中華民國,台灣,總統先生,請發表你的看法--」
輪到總統了!我不禁為他感到緊張,
這時,我突然聽到耳機裡突然傳來陣陣的雜訊聲。
「逗貓行動…第一階段…成功…EMP…啟動中!」
逗貓行動?那是啥?國安局的官員到底在說什麼?
EMP?那又是什麼呢?
我的腦中浮現了一些不安的感覺。
「總統先生,換你了。」
丸少爺木然地看著總統,周遭的充斥著不友善的目光。
就連跟我如此親近的丸少爺,對於總統先生,他的語氣裡也只存在著最基本的禮節。
「嗯…主席,各位貴賓,各位同胞,欸,抱歉,各位,嗯,大家好。」
沉默。總統有點尷尬。
「你知道,我們為什麼邀請你過來嗎?」
「嗯…我不知道?因為…我是這個未成年人國籍的領導人?」
總統勉強的抵抗著排山倒海的敵意。
「他們似乎很討厭總統…所有backup stand by!」
耳機裡的官員大聲喝斥著,可能在辦公室中指揮著一些秘密行動,
我很緊張,雙手交疊緩緩捏著手指頭,
拜託台灣官員不要亂來啊…
現在情勢看好,藍色的區塊還是比紅色區塊多啊!
「不。」
丸少爺冷冷地說著。
嗯?那到底是為什麼呢?我看著丸少爺,
以及周遭在三角錐上面幾萬隻的喵星人,
對於德國卡拉揚博士,和台灣的總統,怎麼態度差異如此的大??
「貴國,是我們在太空中所接收到,地球上,
我族痛苦密度最高的區域,請針對此點提出說明。」
立體三維屏幕上,放出了地球的立體地圖,
地圖上似乎是以痛苦密度來做顏色的區塊分布,在西歐呈現綠色,
德國那邊是淡綠色,中東是深綠色,非洲是深綠偏褐色,北美洲是深綠色,
南美洲是褐色。
然後,立體地圖轉到了東亞的部分,這時特意定格放大,
東亞在日本的部分是深綠色,韓國是深綠偏褐色,中國是褐色。
而台灣,是黑色??!!
「我…我…。」
總統翻閱了資料,似乎對於喵星人這樣的指責,
完全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我也很訝異,原來台灣的貓咪,是那麼的痛苦啊…。
「請回答。」
丸少爺又再一次催促著。
這時,耳機中煩人的官員聲音又出現了。
「EMP啟動完成,隨時待命中!!」
EMP到底是什麼?我看著臉上汗涔涔的總統。
突然,我回憶起了剛剛準備飛上子船的那一幕。
遠處的101,上面充斥著雷射光點,許多喵星人看到了,
本能似的被吸引,全部往那邊集中。
總統先生!拜託別做傻事啊!!
【待續】
2002年5月,德國議院通過憲法20A的修正案,
將原本屬於人的權利,後面加上了「和動物」。
使其成為首例在憲法上,第一個將動物權與人權相提並論的國家。
(原先德國就有超級完備,台灣動保法較之會完全汗顏的動保法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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