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題外話：大家星期一不要憂鬱，上課工作的都要好心情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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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索畫的風波不是這麼容易就平息的，幾天後，王員外再度上門拜訪，跟隨的
除了雙倍的家丁數量，竟還有以貌美聞名全城，氣質據說如出水夏荷般清麗的王
大小姐。
一堆仰慕王大小姐的秀才書生們，將廟中擠個水瀉不通，石娘娘反而成了配角。
雲鬢花容，膚白勝雪，王大小姐的美貌奪走了每個人的視線，人人瞪大眼睛，就深
怕一個不留神會漏看了倩影一秒，她任何一個動作，都牽動著在場所有的少年心，
惟獨十三完全不當一回事，頭也不抬，好似這騷動與他完全無關，瞄了一眼王大小
姐便走到後院，嘴裡咬著草根，逗弄著牆上的螞蟻，依舊故我的坐在長廊邊上。
淡藍裙擺繞著精細繡花，輕紗掃過長廊，王大小姐隨在父親身後，跟思空打過招呼
後也跟著往後院過去，思空攔下了看熱鬧的人潮，這一來是顧及王員外的面子，十
三拒絕的機會沒有一百也有九十，王員外好說歹說也是有身分地位的人，若旁邊圍
觀人群過多，面子上絕對掛不住，到時候脾氣起來絕對不是思空勸得了的，二來王
大小姐是個名門閨秀，眾多的愛慕眼神已讓她一路緊皺眉頭。
「爹，你們在這等我。」距離十三兩尺餘，王大小姐突然停步，輕聲對父親說道:
「既然是女兒要求畫，那...按理該讓我自行向神筆表示誠意。」
「這... 」王員外有些憂心，十三畢竟是個男子，讓寶貝女兒獨自上前說話似乎太
過失了禮數，再想要畫也不該如此。
彷彿知道王員外的考量，王大小姐嫣然一笑，貝齒雪白。「爹，你別擔心，這裡是
莊嚴的廟宇，住持也在，神筆頂多拒絕我，不會出什麼亂子的，那些外人敢說什麼
閒話住持還能饒的了他們？」
「好吧！」
得到了父親的允許，王大小姐優雅的慢慢走近十三，而王員外則帶著家丁等在原處，
包括思空，誰都不敢多呼吸一口氣，全都緊張著。
「走開。」同樣的回答。
「除非神筆願意賜畫，否則我是不會走的。」王大小姐面對十三拒絕也不立刻轉惱，
平靜而堅定的說著道理:「若神筆真的堅持不肯畫也無妨，但是至少要說個理由讓
小女心服才是。」
「我不想畫。」
「我要的是不想畫的理由。」
「妳不值得畫。」十三朗聲回道。
這是天大的侮辱，王員外遠遠聽見火冒三丈，他家女兒是有名的美人，不敢稱空
前絕後，但至少是國色天香的級別，多少侯爺權貴上門探問過親事？居然被這不
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如此蹧蹋，要不是看見女兒揮手請他息怒，巴不得就立刻衝上前
找十三理論，順道抽他兩個耳光。
「神筆連頭也不抬，正眼也沒瞧過我一眼，又怎麼能夠評論值不值得？」
好個伶牙俐齒的女子，十三嘆了口氣，連這麼惡毒的理由都說出口了，還無法令
她退堂鼓，只好把咬在口中的草根扔下，霍然從廊上跳下，視線不偏不倚的對上
王大小姐水靈靈的一雙大眼。
愣。
不只十三，王大小姐也同樣楞住了，陽光折過屋簷，流轉在兩個人的臉上，好似什
麼正在不斷暈散，而王大小姐眼裡難以言喻的情愫，彷彿壓藏了一個世紀，瞬間爆
發出來，十三的眼底閃過一層淡淡的藍。
無語。
兩個人都說不出話，上個世紀的愧疚，這個世紀的重逢，很多事一時想不起，很多
事一時想不明，十三的腦袋像是要炸開來了一樣，對著那雙深情的眸子，他的頭是
那樣痛。
「妳該走了。」十三開口，聲音乾澀的像被擠壓過的海綿，低低的，用只有他們兩人
能聽見的音量。
「不走。」
「我不想替妳作畫。」
王大小姐紅了眼睛，牢牢的盯著十三，幽幽說道:「你欠我的，這世總該還了，待
我進宮後受了寵幸，我就當從來不曾認識你。」
十三想說我還不起，卻死死把話咽下，他避開她的眼神，頭也不回的離開長廊。
「進宮有什麼意義？」
「從以前到現在，又有哪件事情算有意義呢？」
嘆息在長廊中捲起。
「走吧！明日此時，十三會為小姐繪丹青。」
這句話是對王員外說的。
在他見到王大小姐那一刻起，他便知道，從此之後，世上沒有十三。
*
王大小姐站在寺中中庭的樹下，及腰長髮拿掉了金飾銀裝，如兩道墨黑的河靜
靜流淌於耳邊，如扇的睫毛顫抖著，一張粉臉看不出是緊張還是難受，擠不出
半分笑容。
十三緩慢的調著墨和顏料，一張畫要畫的好，除了畫者的工夫，連墨的濃淡都要
細苛，王員外在旁看的心急，照這神筆的速度，寶貝女兒不知道還要在樹底下站
多久，身子能受得了嗎？他連忙囑咐兩個家丁上前幫忙，誰料十三惡狠狠的瞪了
他們一眼， 揮揮手不准他們靠近。
「王員外，難道你要我用上等功夫，下等顏料替令千金作畫嗎？」十三從旁邊拿起
一隻乾淨的畫筆，沾了沾唾沫，輕輕染上色料於筆尖。
下筆如飛，一盞茶的工夫不到，王大小姐的身影栩栩如生浮在紙上，柔情似水的眼
睛，含苞待放的薄唇，星河般發亮的長髮，美的是眼前人，嬌的是手中畫，皆為極
品，說不出哪一個更美些。
好一朵傳說中的夏荷。
連思空如此無慾無念的人都忍不住癡了。
但王大小姐的臉，仍舊一絲笑容也無，冷冷的，淡淡的，漾著一股愁，深深的離愁，
沒人知道這宛如仙女下凡的女子此刻心底想些什麼，這張畫代表的是一場苦難的結
束，還是一個深淵的開始？到底孟婆的湯藥能洗去多少回憶，而月老的紅線又羈絆
多少來世前生。
不單對於凡人。
「好了。」好似用盡全身力氣，十三畫筆一丟，整個人立刻坐在地上休息，招招手
示意王員外過來取畫。
又是歡喜又是感激，果然神筆封號名不虛傳，雖然是傲了些，但畫中攝人神魂的仙
氣，把自己女兒的美貌又往上直推一層，從前是人間僅有，現在是天上難得，這幅
畫莫說皇上大選才女，就算要選妃選后，也絕不成問題。
現實的人想的總是現實。
家丁仔仔細細把畫捲起，收入一個紫檀木的筒中，深怕不小心會弄皺了一角，破壞
了這超乎藝術的作品。
「太感謝神筆了，這畫費我就添在香火錢中。」王員外喜孜孜的說著，十三不理會，
只是自顧的閉目養神。
服侍的奴婢見小姐的畫像完成，趕緊拿著梳子銅鏡上前，手腳麻利的替她梳了一
個整齊的髮型，在髻邊插上新鮮的花朵作為點綴。而其中一個奴婢覺得小姐臉上毫
無血色，從袖中拿出一盒胭脂，替她抹上雙唇，去除病色。
「等等，把畫給我。」十三突然睜開眼睛，對著王員外說道，家丁不敢直接有所動作
，一起望向王員外，而他儘管不明白十三想做什麼，還是點點頭，示意家丁按十三的
意思做。
十三重新捲開畫卷，從桌上另挑一隻兔毛做的紅圭筆，走向拿著胭脂盒的奴婢，用筆
在盒中挑了些許的紅，點綴在畫中人像唇間。
這抹紅，是刺。扎著三個靈魂的心。
「你到底畫的不是我。」
王大小姐說完這句，頭也不回的快步離開，王員外跟在後面，留下幾個收拾東西的家
丁和奴婢，在他們眼中，平常溫順嫻熟的小姐簡直變了個人，幾個奴婢暗自以為她對
畫像不滿意，還不平的為十三碎語發難。
「小姐也太挑剔了，多少人想求畫還不得。」
「是阿，明明就畫的一模一樣，要我說...還比本人漂亮些...」
這些豆蔻年華的女孩，個個拿著俏眼瞄十三，對她們而言，十三的才華和相貌都如此
不凡，尤其是身上與眾不同自然散發的傲氣，打動著每個女孩的心，夢是不分尊卑的
，十三成為了她們心中隱匿的一場夢境，一段故事。而其中一個紫衣奴婢更深深為十
三的風采著迷，故意落了一支玉簪，打算等所有人走後折回來取，好多讓十三注意自
己一些。
臨走前，王大小姐經過正殿，突然在石娘娘的供臺前停下了腳步，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一聲重過一聲。
「妳早已不再負我...」鴆無聲的說。
熟悉而淒清的笑。
那個聰明的紫衣奴婢趁這個機會折回中庭，如她所願，十三尚未離開，只是站起身，
但雙目依舊緊閉，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中佇立不動，那莊嚴的神情，有如殿中萬人景
仰的佛像，她本打算搭話，卻忽然間轉了念頭，不敢隨意打擾，竟像擔心造次一樣，
悄悄拾起遺落的簪子便離開。
臨走前，帶著崇敬地回頭望著十三。
十三雙唇張合，好似在說話。
她傾耳細聽。
反覆八字。
「夏日過後，不是深秋。」十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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