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妖燈(四)

　　翌日，陳無念醒來時已過上午十點，他簡單整理了儀容、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並且禮貌
的替言封將床鋪整理乾淨後便準備離開


　　屋內早已沒有言封的蹤影，倒是客廳的茶几上放了一張紙條，讓陳無念離開時將門掩
上即可。


　　實際上即便言封留了鑰匙讓他將門鎖上，陳無念也不知道那扇一打就破的玻璃門能有
什麼防盜作用？他疑惑難道言封住進來時不曾考慮過換扇堅固的門嗎？


　　但既然主人不在意，他這位臨時住客也不必雞婆。


　　步出屋外，盛夏的熱氣馬上襲捲而來，不過才走下幾階階梯、陳無念額間已經冒出了
汗珠，他看著路上行人揮汗如雨，腦中隨意的浮現溫室效應、北極熊、冷氣這些詞彙。


　　思緒彎彎繞繞、最後又彎回了言封身上，陳無念走回家的這段路上不停思考著言封的
來歷，昨日實在太多驚嚇讓他來不及問清言封所有問題，雖然他並不知道言封的年紀，但
以言封的相貌判斷應該與他差不多歲數。


　　會是同一所大學的嗎？


　　這附近鄰近的大學共有兩所，距離最近的是陳無念目前就讀的T大，實際上這裡的交
通非常方便，就算要到其他區域的大學也非常快速，只是房租不便宜，就連T大的學生也
不一定會住在昂貴的T大周邊。


　　而陳無念恰好幸運的撿到一間便宜的雅房，雖然空間約莫只有三坪左右，但對他這個
幾乎把家當作旅館的人來說已經足夠。


　　陳無念在腦海中徹底搜尋一遍校內的風雲人物，舉凡籃球社社長、學生會會長、某某
系系草、上過表特的各式帥哥等等…都沒有言封這號人物。


　　以言封的顏值，如果真的是T大的學生不可能完全沒浮上檯面，難道他猜錯了嗎？


　　陳無念就這麼一邊思考一邊抵達自己的小房間，今天依然有打工的他迅速沖了澡、簡
單吃了午餐，稍作休息後又匆匆出門。


　　今天的班是從下午一點到打烊的午晚班，時數雖長但還好昨夜經歷一番刺激後還算睡
的安穩，陳無念並未感覺到過多的疲累。


　　他在休息室內更完衣、看了看貼在牆上的班表，今日大熊與他同是午晚班，但一直到
上班前一刻都還不見大熊身影，他替自己打了上班卡後便出了外場，這時才看到大熊匆匆
忙忙的趕到。



　　今日當班的店長並沒有不悅，只是示意大熊趕緊去換衣服出來幫忙，畢竟今天還是假
日，又將是一場硬戰要打。


　　陳無念倒是有些訝異，大熊平日裡也是從不遲到的模範店員，就算和小米在一起也不
會因為約會耽誤了打工，今天算是大熊第一次遲到。


　　不過人總有意外的時候，興許哪一天陳無念也會因為突發狀況而遲到，因此這一點訝
異的情緒很快便被忙錄的現實給淹過，完全讓陳無念無暇深入探究。


　　一天的戰爭隨著最後一位客人離開終於迎來和平，眾人拖著疲憊的身軀整理著店面，
一邊整理一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平常即便大戰過後依然精神抖擻的大熊今天卻惜字
如金、一句玩笑話也沒多說。


　　陳無念察覺了這件事、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大熊，只見大熊面色陰鬱、感覺心事重重，
甚至陳無念也發現，今晚工作時大熊也有些心不在焉、老是出錯，與平常充滿朝氣、手腳
伶俐的他非常不同。


　　店內都收拾乾淨後，眾人回到休息室內打卡下班，大熊換完衣服後卻一直坐在休息室
的椅子上，一點也不著急要去跟小米約會。


　　「大熊，你還好吧？」在意了很久的陳無念上前搭話，大熊聽見他的聲音嚇了一跳，
有些驚恐的看向他。


　　「你今天感覺怪怪的，發生什麼事了嗎？」陳無念見他這反應隱隱覺得似乎出了什麼
事，其他人也默默靠了過來，似乎也發現了大熊的不對勁。


　　「我……我……」大熊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該從哪說起。


　　陳無念心想該不會是小米出了什麼事吧？前天他們夜遊返家後小米便直喊頭痛，昨天
打工結束後大熊也沒有告訴他小米的狀況如何，難不成是狀況惡化了？


　　「是不是小米出什麼事了？」陳無念緊張的問。


　　一聽見小米的名字，大熊恐懼的神情突然加劇，掙扎了許久才吞吞吐吐的說出實情。


　　小米和大熊同是M大的學生、各自租屋在M大附近，小米家境不錯、租的是整棟都是獨
門獨戶小套房的大樓，設備、隔音都跟大熊租的木板雅房有天壤之別，因此大熊只要有空
都會跑到小米家過夜。


　　昨夜大熊回到了小米家，有備份鑰匙的他才一開門，便看見小米披頭散髮、穿著居家
服站在房門口，兩隻眼睛布滿血絲、瞪的跟銅鈴一樣大，室內一片黑暗、只有走廊的照明
流洩入屋，更讓小米的舉動顯得詭譎可怕。


　　大熊被她的模樣嚇了一跳，神經有點大條的他雖然覺得怪異，但還是自己開了燈哄著
小米回床上休息，哪知道小米根本不理他、依然直立在房門口動也不動，嘴裡細細低喃著
什麼。


　　大熊將耳朵貼近她嘴邊，才聽見小米小聲說著：「得找到才行……得找到才行……」
這樣不明所以的話語，他正想問小米要找什麼，小米雙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肩頭，瞪著眼睛
與他對視。


　　雖說小米是個清秀美人，但這樣宛如女鬼般的詭異模樣還是讓大熊差點嚇丟了魂，他
有些生氣的問她到底在幹嘛，小米卻只是告訴他她得去找一個重要的東西，而那個重要的
東西就遺落在前夜夜遊的地方。


　　大熊當然是半信半疑，小米那夜不過揹了個小包包，怎麼可能掉了東西直到現在才發
現？於是他試著說服小米隔天早上再帶她去找，但小米卻堅持一定要馬上去。


　　「如果不是現在去就找不到了！」小米激動的說。


　　大熊苦言相勸、說破了嘴依然敵不過小米的堅持，更準確的說是敵不過小米那恐怖的
樣子，他彷彿是被一個不認識的人威脅一樣，深夜十一點多載著小米前往那座山中學校。


　　前一晚是一群人一起行動還沒什麼臨場感，但只剩下他與小米時便增添了不少詭譎氣
氛，尤其騎車時一向會和他聊天的小米當下卻只顧著喃喃自語、一句話也不跟他說，在漆
黑靜謐的山道上更顯恐怖。


　　大約花費了一個小時，兩人回到了前夜曾經來過的高中校園，這所高中占地並不寬廣
，興許是位於山腰上，校區內並沒有特別的防盜措施、甚至連圍牆都沒有、很輕易便能進
入，從校門走過一段不長的林道便能看見操場及三棟三層樓高的校舍，這些就是這所高中
的全部。


　　但若是仔細在現有校舍後方搜尋便能發現一條被雜草遮住的小路，似乎是要阻擋人進
入的繩子斷了一半垂在地上，地上的草有被踩踏的痕跡，大熊知道那是他們前夜夜遊時留
下的。


　　大半夜的在這晦暗無光的地方，彷彿隨時都會有鬼魅出現，大熊望著那條小路心中游
移不定，如果可以他是很希望不要繼續前進，但小米卻毫不猶豫地直接走進小路，他沒辦
法，只好趕緊跟上她的腳步。


　　沿著小路約莫走了兩分鐘，一棟明顯已廢棄許久的校舍便映入眼簾，校舍被四周林木
包圍，遍地雜草叢生，宛若暗夜中一隻孤獨的野獸。


　　少了眾人的嬉鬧聲，大雄才發現原來這棟廢棄校舍是如此恐怖，他本想拉住小米試圖
再次說服她天亮再來，卻沒想到他一個大男人的力氣完全比不過纖弱的小米，他就維持勾
著小米的手的姿勢，被小米堅定的步伐給拖進了校舍內。


　　「小米一進去就往樓上衝、衝到其中一間教室裡，在裡頭的垃圾堆拼命翻、不知道在
找些什麼？後來我聽到走廊好像有腳步聲，以為我們擅闖的事被發現了，我想叫小米別找
了趕快走，小米卻突然抓著一疊廢紙大笑起來，我趕緊摀住她的嘴，她卻突然咬我的手，
還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什麼話？」一起圍在休息室內聽這段恐怖經歷的樂仔問，他也是前夜參與夜遊的其
中一人。


　　「紅色的不算數。」大熊說。


　　「啊？」眾人一聽，紛紛露出疑惑的表情。


　　紅色的不算數？如果沒有前因後果突然說出這句話，確實有點莫名其妙。


　　「那後來呢？」店內可愛的女工讀生小靈問道。


　　想到後來的事，大雄心虛的嚥了嚥口水。


　　「後來…走廊的腳步聲越來越大聲，等我意會到時腳步聲已經到了教室外面，可是我
從門縫看卻沒看到任何影子…」


怕得要命的大熊在跟著小米進入教室後順手將門鎖早已損壞的門一起關上，大概是心
理上認為這樣可以填補心中的不安，孰不知反而將自己推向了恐怖的邊緣。


「你…你們知道那扇門就跟鬼片一樣自己打開了，明明腳步聲確實停在門後，打開門
卻一個人也沒有!甚至我還探頭看了走廊，連一隻老鼠都沒看到！我真的很害怕、當下真
的一刻也待不下去，所以…我…我就自己跑了…」大熊害怕的摸了摸雙臂，昨夜那令人渾
身發毛的經歷還深深烙印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他實在無法再顧及同樣詭異的小米，便自己
臨陣脫逃了。


「啊？你把小米一個人留在那裡？」小靈不可置信的看向大熊，還以為她耳朵出了什
麼問題。


「對…我知道這樣不對…可是我真的…很怕啊！」大熊試圖為自己辯解，小靈卻似乎
已經為他扣上拋棄女友的膽小鬼這頂帽子。


「那小米昨天有回家嗎？」陳無念雖然也認為將女朋友丟在荒山野嶺不太對，但倒也
不是不能體會大熊的心情。


　　恐怖的廢校舍、怪異的女友、憑空出現的腳步聲，任何一個正常人大半夜處在那種環
境裡應該都會嚇到六神無主了吧？


然而提起這個，大熊又是心虛的搖搖頭。


他原以為他先離開校舍後小米會自己想辦法聯絡他，然而昨夜手機一夜無聲、小米也
沒有回到租屋處，小米的電話也沒有帶出門，大熊想去找她但又不敢自己去，便一直在家
裡等她，卻直到打工前一刻都還等不到小米。


他想起今天是假日，抱著不能給店內添麻煩的莫名責任感趕來上班，卻整個晚上都因
為小米的事心神不寧，畢竟是自己的女朋友，將舉止怪異的她丟在那裡的他果然還是會擔
心她的安危。


「你這人真是…把女朋友丟在那種荒郊野外一整晚居然還有心情來上班！」小靈對大
熊的舉動很是生氣，忍不住出聲譴責。


「我想大熊也是迫不得已的，畢竟那裡如果一個人去是真的很恐怖，妳就別罵他了！
況且說不定小米已經回家了。」夜遊參與人之一的光哥出聲說了公道話，小靈這才不情願
地收起憤怒的情緒。


「對啊，不然我們陪你回家看看吧！」樂仔提議，他想大熊似乎被嚇的不輕，鐵定需
要人陪他壯膽。


光哥沒有意見，反正他之後並沒有其他事情；而陳無念隔天獲得了店長發放的一天補
休，也答應一起陪大熊回家；小靈則是擔心小米的安危，加上怕這一群臭男生不懂得安慰
女生，便也決定一起跟去。


於是陪大熊回家的陣容就這麼決定了，其他人則是獻上祝福後各自回家。


五人各自前往小米的租處，在樓下會合後便一起搭了電梯上樓，到了小米的房間查看
，果然沒有任何人回來的跡象，屋內還是維持著大熊出門時的模樣。


　　「難不成小米還在那裡吧？」大熊暗抽一口氣，不敢多做想像。


「也是有可能，那裡那麼偏遠，說不定小米還在那裡等你去接她。」樂仔分析道。


　　今天是假日，學校不會有人在，小米雖然可以自行走到外頭求援，但對周遭環境不熟
悉的小米說不定認為待在原處等大熊比較安全。


　　「不如就去看看吧？」光哥提議。


　　大熊一聽到要再回到那個鬼地方內心有些抗拒，但這次有光哥等人陪他去，出於對小
米的愧疚及擔心、大熊還是提起勇氣點了點頭。


　　五人之中大熊、樂仔及光哥都有機車，眾人搭上電梯討論著誰要載誰的話題，最後決
定陳無念由光哥載、小靈給樂仔載，大熊則自行騎一台車。


　　步出大門，陳無念與小靈在屋簷下等待光哥與樂仔返家拿安全帽時，卻看見一道熟悉
的人影。


　　「咦…言封？」眼前，言封一貫的T恤、牛仔褲及拖鞋，手上一罐多多及便利商店提
袋，很明顯又是到家門附近的商店買東西的模樣。


　　但是M大離言封家可是有一大段距離，就算搭捷運也有五站以上，總不可能這也算家
門附近吧？


　　「你怎麼會在這裡？」抱著疑惑，陳無念問。


　　言封吸了口多多，才慢絲條理的說：「綠妨說這裡有一大片黑霧，我有點好奇就過來
看看，沒想到你就出現了。」


　　「黑霧？」陳無念回頭，今天萬里無雲，哪來的黑霧？


　　「先不管這個，你要出去啊？」言封明知故問。


　　「嗯啊，打工的同事的女朋友出了點事，我們要過去看看。」陳無念並沒有多透露，
雖然他昨天才見證了言封異於常人之處，但身為好孩子的他認為不該將言封牽扯進毫不相
關的事內。


　　言封得到回答，皺著眉看了他半晌。


　　「雖然我不太想淌這灘渾水，但就算建議你不要去你也還是會去吧？」言封忽地嘆了
口氣，語氣有些無奈。


　　「啊…是啊！」陳無念還在想言封為何突然說這種話，卻突然想起言封會看運的事，
也想起昨夜那隻怪物便是大熊等人從夜遊的地方沾染上再跑到他身上的。


　　狀況似乎有點不妙，但他都答應大熊要陪他一起去了，總不能現在突然反悔吧？


　　言封時而擰眉、時而搖頭，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事，過了一會才突然向陳無念說：


　　「我也一起去吧！」


------------------------------------
大半夜寫到自己有點發毛，趁著假日加班結束抱著平板逃到人多的店裡寫...
紅色的不算數，這句話對我來說大概是假日(紅色)加班沒有加班費(不算數)吧(誤

--
想從沉悶的生活中找出一點突破口的邊緣人。
鏡文學：https://www.mirrorfiction.com/zh-Hant/writer/6904
Plurk：https://www.plurk.com/snowinn_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