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為什麼要活著?」
我怔了怔,這麼久以來,第一次有人和我搭話,
「妳問我嗎?」「這裡除了我們還有誰。」
夜風侵襲頂樓的平台,
我一如往常地坐在牆邊盪腳,
「真不是個好問題,怎麼會問死人呢?還是自殺的。」
又是一個沒有月光的夜,和當年一樣呢,
我不知道已經重複多少次墜落、粉碎的過程,
會斷幾根骨頭、斷在第零點幾公分都一清二楚,
算了算時間,我還有4分43秒可以哈拉,
「為了夢想嗎?還是單純生物的本能?還是為了別人的期望?」
還真執著,我可不想抓交替哪!
「這可不是那種『鬼才知道』的問題」苦笑
「我就是不認為有必要才死的啊!」
「為什麼呢?」
「妳們總說想想家人,
但家人正是引發我嚴重憂鬱症和恐慌的源頭,
說什麼家是避風港,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兄弟姐妹間只是鬧著玩什麼的,
大家最討厭看見我哭,
可是我就是這麼愛哭,脾氣就是這麼彆扭,
我不快樂,可是大家總要我笑,
於是我笑著,
只有一種情緒表現是很可怕的,
我笑著,不論被罵被打,
可是越笑,心裡就覺得越疲憊、越疼痛啊!
我不被允許憤怒與悲傷。」好久沒這樣傾訴了,
還有1分零9秒,
「我只能再陪妳一分鐘,時間快到了。」
「妳試過求救了嗎?」
「怎麼會沒有呢?好啦!改天聊,掰!」
凌晨2點05分51秒準時著地。
「妳說妳求救過了,結果呢?」
怎麼還不死心啊,唉
「我小學時就和媽媽說想去看醫生,
她認為只是我想太多,
也是因為我整天哭哭啼啼,
不斷說著要自殺,
家裡的氣氛才會那麼糟,
弟弟的脾氣才會變這樣,
被欺負也都是我的錯,
一定是我做了什麼才會被盯上,
被騷擾一定是我太敏感了,
我長成這樣根本沒有人會看得上,
所以,永遠是我的錯,
沒有人會和我站在同一邊,
我像是被關在玻璃瓶裡,
我們看的見對方,卻聽不見彼此,
我的求救與悲傷傳不出去,
妳的關懷也透不進來,
看著瓶裡的人演默劇總會膩的,
所以終究只剩我一人。」
「那我可以怎麼幫妳?」
「還能幫什麼?我都死了,妳怎麼老問些怪問題?
怎麼?妳該不會是諮商師或社工什麼的吧?」
「不愧是鬼的直覺呢!但我還只是在實習的菜鳥,
來問問自殺的亡魂或許能更清楚怎麼幫上忙吧?哈哈。
妳呢?妳不能離開這嗎?」
「不行,因為我不想抓交替,
不去投胎就不用再次面對人生的折磨,
在這裡什麼都不用想,
只要在凌晨2點05分51秒準時摔碎就好,
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我微笑
「好,那我知道了。」
她面無表情地說完後,
無視我的攔阻一躍而下,
凌晨2點05分51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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