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我,湯政興像是鬆了一口氣,整個人脫力似的昏了過去。我走過去檢
查了一下,發覺他身上沒什麼傷口才放下心來。
這一放鬆,一天一夜累積的疲憊一口氣湧了上來,全身又痛又累。
失去腎上腺素的加持,我整個人都快暈過去了,但我知道現在還不能倒下
。強咬著牙扛起湯政興,一步一步開始往上爬。
這一路每一步都帶飄,靠的全憑意志力。當我越過山頭遇到湯若蘭派來救
我們的搜救隊時,整個人已經精神恍惚,走路搖搖晃晃,跟美劇影集裡的行屍
走肉沒太大分別。
之後的事情我已經記不清了,再醒來時已經在醫院裡。
不幸的,我們全進了醫院。幸運的,全員沒有生命危險。
在我們這一群人之中傷得最重的是坤哥,他身上中了三槍,立即被送進了
開刀房。幸好都不是重要部位,也不知是他避開了還是單純的幸運。
第二嚴重的是湯若蘭,最主要的傷集中在頭部。她有很嚴重的腦震盪現象
,被醫生命令要臥床,不能起身。
還有我這時才知道她鞋子壞掉那時拐到了腳,而她居然還可以一路面不改
色、不吭一聲的繼續跟著我爬山,結果就是原本輕微的扭傷變成整個踝腫得跟
麵龜一樣。湯若蘭這個女人真的很不簡單。
第三嚴重的是小獵犬。湯政慶被抓著連撞了數下大樹,傷到了脊椎,尷尬
的是他的傷剛好介在需要開刀與不需要開刀之間。
最後在醫療團隊與湯若蘭的討論之下決定不開刀。理由是不開刀雖然好得
比較慢,會多吃一點苦,但恢復後的狀態應該會比開刀好一些。
也許是年輕生命力旺盛,也可能是血緣關係讓他體質比一般人好,小獵犬
在躺了四五天之後就能下床,連醫生都說他回復力驚人,看來離他能活蹦亂跳
的時間不遠。
第四是我。從山坡上滾下去時被一路的野草石頭撞得全身挫傷、瘀傷,最
嚴重的部份不是已經接回去的右手,而是我背上被利石劃開一個十多公分長的
傷口,搜救隊找到我們時,我背上已經紅了一大片。
當時我全身上下都痛,反而沒發現自己背上被劃開那麼長一條口子。幸好
有衣服保護傷口不深,為了讓它快點癒合,醫生縫了八針。
再來是湯政周。他身上最嚴重的傷是跟歹徒扭打的時候被槍托敲了好幾下
腦門,有點腦震盪,但沒有嚴重到像湯若蘭那樣必須臥床的地步。
在確定傷得不重之後他當天馬上就回台灣,代替湯若蘭坐鎮湯氏。因為傷
勢的關係,醫生不建議他搭飛機,所以湯政周是搭私人遊艇回去的。
我們之中唯一一個全身完好的人只有湯政興,然而不知為何他一直昏迷不
醒。
坤哥剛從麻醉中甦醒過來,聽到消息後就跳下床跑去看湯政興,把剛縫好
的傷口給弄裂開滲出血來,被醫生罵了一頓。
坤哥跟湯若蘭是同一個病房,坤哥回來之後跟湯若蘭說湯政興一定會醒來
,但他也警告湯若蘭說,「阿蘭,妳要有心理準備。阿興醒來後可能會不太一
樣。」
準確一點的說法是,湯政興醒來後還是不是湯政興,或者說還剩下多少是
湯政興,就連坤哥也沒有把握。
一般的女人聽到這種話怕是要哭死了。湯若蘭雖是一介女流之輩,心理素
質卻比男人還要剛強,只見她面不改色說了一句,「變成什麼樣都是我兒子。」
我只能說,湯總霸氣。
我因為受傷的關係又向公司請了幾天的假,銷假回公司時老總不只沒有生
氣還一臉笑瞇瞇的迎接我,讓我不禁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但既然他假裝
不知道,我也樂得裝作不知道。
別人的傷勢都還好說,坤哥與湯若蘭的傷卻必需要臥床,於是他們倆順便
商量了許多事,其中最多還是關於三個孩子的。
湯若蘭決定放手讓湯政周選擇他要唸的學校與科系,坤哥不懂這個,也是
無條件同意。
坤哥希望小獵犬盡快學習承接他的傳承,湯若蘭也答應趁接下來換學校時
做安排。
最重要的是湯政興。湯政興目前的狀態,只要是以往曾見過他的人再看到
他,一定都能發現不同,所以湯若蘭準備讓他一出院馬上轉校。
之後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因為我是第二個回國的。
我的傷說輕不輕、說重不重,生活自理沒什麼問題,就是洗澡很不方便。
原本湯若蘭要給我請個看護,被我婉拒了。
身為長孫,我在家族中還滿受重視的,也因此我反而不敢把受傷的事告訴
家人,只好向阿美求救。
那陣子真是辛苦阿美了。她白天工作忙,晚上還要來幫我洗澡換藥,我自
己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阿美反而問我,「不然你想給誰洗?」
我忙不迭聲回答,「給妳洗給妳洗。」
突然覺得我跟坤哥會成為好朋友不是沒有理由的,在某一層面來說,我跟
他就是半斤八兩。
阿美並沒有多說什麼,我還是感覺得出來阿美對我受傷的事有些不滿。這
並不奇怪,任何一個人都會對自己的情人莫名被捲進別人家的紛爭,甚至因而
兩次三番受傷而不悅。
如果是別的女生可能早就上「靠北男友」大罵男友交友不慎,阿美卻是一
句重話都不曾說過。說到這一點我就很慶幸阿美是個非常理智的女生,她尊重
我是成年人、尊重我的判斷,尊重我的交友空間。
再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安份了好一陣子。
即使我沒有特別去關注湯若蘭那邊的消息,還是三不五時從報章雜誌中看
到關於湯氏高層的震盪。
估計是為了穩定股價,湯若蘭把能壓下來的消息全壓下來了,至少我沒有
在電視新聞與談話性節目中聽到任何關於湯氏內鬥的醜聞,只有看到湯若蘭大
堂哥湯承業因健康因素宣布退休,與湯氏董事改組這類不可能瞞住股民的訊息。
自從湯氏董事改組之後秀爺就來電告知要停止我跟小周每週一次的生活輔
導,並表示過陣子湯若蘭想要親自跟我道謝。
雖然秀爺沒說太多,但這些訊息加在一起不難猜出一二,湯政周十有八九
應該已經進入湯氏董事會,成為湯氏主事者之一。
十八歲的董事啊……真不知道該說是湯若蘭的威嚴夠罩還是其他董事夠大
膽?
我一邊看著報紙想著,身旁阿美接了通電話。
「小周啊……怎麼了嗎?」阿美邊接手機邊啃著水梨,「嗯嗯」應了幾聲
之後說,「好啊,我下週日有空。OK,就這樣。」
因為我的關係阿美跟小周不算陌生,之後兩個人交換了Line偶而會傳些訊
息,頗有忘年之交的意味。
「小周約妳啊?」我問。
「是啊,他有些事找我談。」阿美不諱言。
承受著常人無法想像的壓力,湯政周這個孩子異常的早熟,這幾年下來愈
發冷靜而理智,相應的就是他在同年齡層裡面沒有朋友。
小周寡言,從不對身旁的人主動提起自身的事。因為這個原因湯若蘭才請
我陪小周,沒想到到了最後小周還是不主動跟我說話,卻會主動找阿美說話,
也算是誤打誤撞達到了湯若蘭的目的。
我「哦」了一聲,繼續看報紙。
「你還真放心。」阿美嘆了口氣,「我心情有點複雜。」
「怎麼了?」我問。
阿美說了一句好像有關連又好像沒關連的話,「小周愈來愈帥了。」
「是啊。」這點我真的沒法否認。
「雖然我對『迪迪』沒興趣,但你這麼淡定……」難得阿美講話講一半。
「妳有興趣也沒用啊,小周對妳沒興趣。」我說。
「你這麼肯定?」阿美一臉「你是說我沒魅力嗎?」的表情看著我,我有
種答錯話就會被分屍的感覺。
「當然。」我理所當然地道,「小周喜歡傻白甜啊。」
雖然小周不會主動提自己的事,但我認識他那麼多年了,又同樣是男性,
只要有心觀察不難看出小周喜歡的類型。
非常出乎意料,卻又理所當然的,小周喜歡的類型跟他媽湯若蘭完全相反。
……
阿美沉默了一會兒,「我現在心情更複雜了。」
?
阿美妳說啥?
之後的生活很平靜。
坤哥的民宿結束營業,我一樣每隔幾個月就會去他的小木屋一次,每次去
坤哥的臉上總是笑瞇瞇的。
我想可能是自從在東南亞發生的事結束後,坤哥與湯若蘭母子四人的關係
改善不少有關。
撇去原本就對坤哥沒什麼愛恨的湯政興與對誰都笑瞇瞇的湯政慶不說,湯
若蘭與湯政周對坤哥的態度都軟化了不少。
以前我一直覺得小周對坤哥的態度很不應該,覺得他是個屁孩,完全不懂
去體諒坤哥的難處。阿美卻覺得,小周應該是他們三兄弟中對坤哥感情最深的。
我問阿美,「為什麼?」
阿美說,因為三兄弟中只有他擁有一家團圓時的美好記憶,所以只有他對
坤哥有怨。
我一時間找不到話反駁。
的確,我不能否認這個可能性,即便小周離開坤哥時也才唸幼稚園的年紀。
不知不覺中時間過了大半年,又來到了夏季。
我又一次拎著坤哥托我從山下買來的米、油、鹽、糖等雜物走進小木屋,
坤哥一見我來了便滿臉春光燦爛、百花齊放,迫不及待地宣布,「阿仁。阿蘭
決定跟我重新開始了!」
我錯愕地「疑」了一聲。
坤哥說的「重新開始」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他和湯若蘭母子四人真要一
家團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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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妖民宿小劇場--可喜可賀
阿仁:坤哥恭喜啦(灑花花
坤哥:謝謝、謝謝、謝謝大家~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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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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