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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經歷了上次的古蹟事件以後,羅元齊莫名成了舒月廳的常客。
這件事讓藍月凈百思不得其解。尤其在工讀生的推波助瀾下,羅元齊更是三不五時就會拿
著點心或是咖啡之類的出現在店裡,大大違反了這間店只會出現在「有緣人面前」的特性
;他幾乎像是走自家廚房一樣的從容自在,不──說是從容自在也不太精確,他的表情總
依是一臉無辜,好像是自己也是不知道怎麼搞的就走進來一樣。就連和舒月廳常有業務往
來的合作對象和客戶都不見得有他這麼容易進到店裡來。
羅元齊本人倒是也覺得莫名其妙。
「啊我就去便利商店買個飲料,怎麼知道一出來就看到你們招牌。」他這麼說道。
「所以你就這麼理所當然地走進來喔?」藍月凈這陣子雖然工作不忙,但好歹也是有正事
要做。前陣子被工讀生搞丟的書到現在還沒找回來,這讓她感到有些頭痛。尤其學校那邊
最近也即將面臨期末考的事更讓她心煩。
「就想說沒事進來玩啊。」羅元齊把手一攤想表示自己的無奈,但事實上他似乎很樂在其
中。這是他最近一個月來第四次進到舒月廳;有時候是在買午餐的時候剛好路過、有時候
是巡邏時經過,而這一次則是下班後打算去慢跑時「誤闖」進來,顯然已經是接近故意的
程度了。
「我們這裡不歡迎不買東西的人喔。」工讀生一臉想笑,心裡都是在想要怎麼調侃藍月淨
,但因為怕被開除所以一直忍著。本來討厭警察的他這陣子因為看也看習慣了,也就不再
躲躲藏藏。平時在店裡大都是只有他和藍月淨兩人大眼瞪小眼,時間一久也是有夠悶的。
羅元齊的身分雖然討厭,但相處一兩次後也就發現這人似乎沒有印象中一板一眼,也不會
對他說教,甚至有點討喜。
「我哪來錢買這些東西啊。這玩意兒看起來要花我兩個月薪水。」羅元齊指著地上一尊玉
蟾蜍,大概到膝蓋這麼大。
「正確來說那尊要兩百萬。」藍月淨頭也沒抬,單手轉著筆,眼睛直盯桌面上的筆記本。
「靠!」羅元齊幾乎要跳起來了。
「沒錢還想把妹啊。」工讀生嘿嘿笑著。
「欸不是,我沒有這個意圖齁。我看起來像那種人嗎?」羅元齊雙手快速猛搖,「不過話
說回來,藍同學下禮拜妳」
「沒空。」藍月淨冷冷地回應。現在大二的她滿腦子都是那已經一腳踏入三修邊緣的微積
分期末考,沒空去理會其它的事情。
「啊──我想也是」羅元齊垂頭喪氣地低下頭。
「為什麼這個人會這麼理所當然地出現在這裡啊?」藍月淨不時偷瞄時鐘,距離下班時間
還有四個小時。心裡嘀咕這兩個人在這裡吵吵鬧鬧的讓人沒辦法唸書。她盤算著下班後要
躲去哪裡做考前最後衝刺,但這似乎無助於自己根本無解的微積分考試,與其在這裡獨自
一人瞎子摸象,還不如找個人教自己處理這坨莫名其妙的數字。
不過這個想法很快也被她自己拋棄了。因為班上根本沒有熟識的朋友。就連講超過幾句話
的都寥寥可數。自己因為休學過一年,導致大多數課程都是和學弟妹一起上,這導致她在
班上看起來更加格格不入。
「你微積分好嗎?」
「畢業後就忘光了,怎麼了嗎?而且我是讀管理學院的,和物理系學的可能有段差距喔。
」羅元齊搔搔頭,看起來這並不是他擅長的領域。
「算了當我沒問。」
「難道真的要三修了嗎」比起經營一家店,她的微積分看起來更像是危機。藍月淨趴
在桌上,攤得像是一張紙似的了無生趣。
就在此時,店門口上的風鈴突然開始鈴鈴作響,木門給人關上後又嘎然而止。
「有客人來了。」藍月淨輕輕地拍了拍臉頰,「如果沒別的事你還是趕快離開吧。」
說完,藍月淨便走出辦公室迎接客人。
來人是一名紮著馬尾的女孩,看上去相當年輕。她身穿白色的POLO衫和黑色褲裙,配上她
小麥色的膚色讓人印象深刻,不需特別問大概也知道這人剛剛才運動完。只是她手上拿著
網球拍看起來有點突兀,像是毫無防備,打球打到一半就掉進店裡一樣的奇怪。
「有什麼需要嗎?」藍月淨看著眼前還在氣喘吁吁的女孩問。
「呃,沒事我隨便看看──呼、呼」
「要不要先喝杯水,妳看起來很喘。」
「咦?可以嗎?我剛剛本來是在上體育課,下課後想說找地方買喝的,結果在便利商店旁
邊看到一間沒看過的小店,就一時好奇開錯門了。」女孩嘿嘿一聲,吐了下舌頭。
「不用客氣。」藍月淨翻掌,一杯溫開水轉眼就出現在她的手上。看得她嘖嘖稱奇。
「喔,妳是──咳咳、咳──妳是魔術師嗎?」女孩一邊喝水又一邊急著說話差點被水嗆
到。
藍月淨微笑不語,對於這個疑問早已司空見慣。多做解釋大概只會引更多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她一向不回答這個問題。
「我想應該不是,我不記得學校附近有開魔術道具店才對。」女孩見藍月凈沒有搭理自己
,很快地就自己做了結論。「對了我怎麼覺得妳看起來眼熟眼熟的。」
她咕嚕咕嚕喝完水後開始四處張望,正愁不知道該把杯子放哪的時候和藍月淨對上了眼。
藍月淨來回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雖然有點不太確定,但也是覺得對方有點面熟。和前陣
子與羅元齊相認的感覺很雷同。
「嗯我想大概是在學校的時候某堂課有遇過吧。」
女孩恍然大悟,興奮地說:「啊──啊啊!我想起來了!妳就是大一休學的藍學姊嘛!我
們很多課今年都一起上啊。」
「喔。」這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可以的話她並不想被認出來。
「妳不認得我也很正常啦,我們的必修課幾乎都五十幾個人在上,這我懂啦。」
妳懂就最好了,如果可以不要認出我來就更好。藍月淨在心中喊著,感到有點坐立難安,
畢竟自己是去重修的,何況自己有些科目還在危險邊緣。萬一學妹過了自己仍然考得一蹋
糊塗那可就糗大了。
藍月淨備感壓力的不只這一樁。眼前這人也很擅長自說自話,藍月淨幾乎不怎麼回應,她
也可以劈哩啪啦地講了一大串。從某堂課的教授有多難搞,到班上最近有什麼活動,甚至
連校門口哪間早餐好吃都能聊,好像不會口渴似的。她對於這種過於活潑的類型很不擅長
應對,總會讓對方一開口就一路講到底。
「等等,這個早餐的話題是怎麼開始的?」藍月淨不得不打斷她,再這樣講下去可能就要
天黑了。藍月淨開始後悔自己剛剛問她要不要喝水。
「嘿嘿,拍謝啦!我的壞毛病。」她輕輕敲了下自己的頭,看上去像是在裝可愛,「我想
學姊應該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我重新自我介紹一下──」
藍月淨心裡想說不用這麼麻煩。但對方完全講話毫無間斷,以致於她找不到適當的時間打
斷她。
「我的名子叫燕珍,物理系大一。」燕珍微微鞠躬。
藍月淨抬起手擱在唇下。
「那麼──燕珍,今天有想要買什麼樣的東西嗎?」
雖然剛剛閒聊太久了,藍月淨倒是沒有忘記這間的本質。只有物與人產生聯繫之時才進得
來舒月廳;雖然舒月廳並沒有強制規定進得店裡來就一定要買走什麼,但過往這些案例並
不多見。
「這樣喔,可是我沒有什麼特別想買的欸,不然我先看看好了,這種古董店我還是第一次
進來,感覺蠻有意思的。」她的表情看起來並不像是敷衍,眼神中充滿了過盛的好奇心。
「妳就自己慢慢逛吧。我會在後面的辦公室,有需要的話可以隨時來找我。」
燕珍充滿活力地應了一聲,隨即走入了櫃子與櫃子間所空下的狹長走道裡。
藍月淨剛回辦公室,就看到羅元齊和工讀生兩人正在玩手機對戰遊戲,正戰得不可開交,
兩人還在為了誰應該怎麼走位和操作而陷入爭執。那款遊戲藍月淨並不是沒有興趣,但最
近期末考的事讓她不得不面對現實,眼前兩個人在這裡大聲嚷嚷著實在有夠礙眼,看得她
心中燃起一把無名火。
「嘖。可以小聲一點嗎?還有你,為什麼還沒走啊?」這裡指得當然是說羅元齊。
「啊,我下班就沒地方好去,想說留下來玩一下。」羅元齊本來想多做解釋,但想想還是
算了。
「算了算了,你們不要吵到我就好,我還有期末考要準備。」
「好。」羅元齊又坐下了。
真是的,一般來說這時候就會識相離開吧。藍月淨一邊碎碎唸一邊走到辦公桌前,開始埋
頭翻閱那用了整學期還是沒什麼進展的筆記。
沒過多久,燕珍踏進了辦公室。
「欸欸欸學姊,你這個從哪裡來的啊,好酷喔!」燕珍相當雀躍,雙手捧著一條項鍊上頭
繫著一隻用木頭雕成的鳥類造型,幾乎是人未到聲先到。
燕珍一走進辦公室看見羅元齊和工讀生坐在辦公室內時還嚇了一跳。
「妳還有其他客人啊?抱歉抱歉,我好像太大聲了。」
「沒事,不要理他們。妳拿了什麼讓我看看。」
「喏,就是這個。看起來很可愛耶,這東西能賣嗎?」燕珍將項鍊遞上,慎重其事地用手
指捏著頭尾兩處,生怕把它弄壞或弄髒,似乎對這項物品感到愛不釋手。
「這是『貝努鳥飾』,幾年前一個埃及人賣到澎湖鬼市後輾轉到我店裡的,妳還真會挑。
」藍月淨迅速瞄了一眼立刻就知道哪是什麼。
「蛤?妳說什麼鳥?什麼鬼市的,聽起來好可怕喔。」
藍月凈微笑說道:「放心吧,這個飾品不是什麼被詛咒的東西。相反地還會給持有人帶來
幸運。」
「這樣喔。雖然我不信這個啦,不過感覺最近我好像特別需要。不過,這東西真的有用嗎
?哈哈哈」燕珍表情突然蒙上了一層本不該屬於她個性的陰影。雖然是發出笑聲,卻
感受不到半點笑意。
藍月凈盯著她的表情瞧,心裡想著各種可能性。
「哦?怎麼說?」通常她並不會特別關心客人有什麼心事。但這次不太一樣,畢竟是學妹
,也就隨口多問了幾句。
燕珍露出了很困擾的表情,抿著嘴的動作讓她看上去有點緊張。
「唉唷,簡單說就是一個社團的活動啦。雖然聽起來很荒謬,我也覺得這種是不可能發生
。」燕珍像是要特別強調自己的理性,但態度上卻又不完全是這麼一回事。
「學姊知道鬼抓人這個遊戲嗎?」
「啊!」坐在沙發玩遊戲的羅元齊突然發出一聲驚呼,轉過頭來看著兩人。
「知道,小時候有玩過。我想很多人都玩過吧。」藍月凈偏著頭,好奇她怎麼會問這種問
題。任何一個在台灣長大的小孩不管有沒有玩過,最起碼也一定知道這個遊戲。就是猜拳
猜輸的一位倒楣傢伙當鬼,以用手碰觸到其他玩家為目標,被抓到的那位就要當鬼繼續去
抓下一個人,而本來的鬼就得以還陽為人,加入被追趕的行列。
燕珍點點頭,說:「我想每個人應該都知道這個遊戲。通常大家都是小時候玩的,長大後
大概也就沒什麼興趣了。只是最近不知道什麼原因,又突然在我們學校裡流行起來。」
「這有什麼問題嗎?聽起來就是學生間暫時流行起來的遊戲。這種風潮向來都是一陣一陣
的不是嗎?」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燕珍摸了摸耳垂,「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個遊戲變調了。
」
「變調?」
「嗯,好像是市立體育大學那邊流傳出來的消息。據說,這個新版的鬼抓人玩法會招來鬼
魂然後附身在現場其中一位玩家身上。玩家雖然一開始扮鬼,但這個遊戲的目的是要從逃
竄的其它玩家中抓出鬼來,完成交替。」
「喔,聽起來就是一個很普通的都市傳說。」藍月淨忍住盡量不打斷她的話。「那,被抓
到的人會怎麼樣嗎?」
燕珍乾笑一聲,說:「聽說會死人哈哈哈,怎麼可能嘛都什麼年代的居然還有人相信
那個蠢故事。」
「既然如此就沒什麼好擔心了吧。」
「嗯是、是啊」
「但是真的有人死掉了吧。」羅元齊在旁邊聽了許久終於忍不住插話。
燕珍的臉色頓時看起來有點鐵青。
「怎麼回事?」
「喔喔喔,看來有鬼故事可以聽喔!」工讀生也很興奮地加入話題,但他一副就是幸災樂
禍的態度讓藍月淨用眼神瞪了回去。
羅元齊見到燕珍似乎有些害怕,先是安撫了她並表明了自己警察的身分。
「這件事是我同事承辦的案件,上個月我也有參與,雖然我的工作只是去幫忙交管這種無
關緊要的小事,不過我還是稍微聽到事件的過程。」
「聽說當時是八位體育大學的學生在玩鬼抓人出了意外,一個男學生為了躲鬼的追趕所以
爬上了十五樓的圍牆外,然後因為外牆的磁磚太滑,一個不小心摔了下來,整個人摔得歪
七扭八當場死亡。」
「嘩──現在鬼抓人玩這麼大喔!」工讀生發出驚呼,表情看起來是在想像那個畫面。
「很顯然只是意外吧。」
「如果悲劇只有一件的話。」羅元齊面無表情補了一句。
「嗯?」藍月淨將頭微微抬起,視線看向羅元齊。
「在那之後,幾乎每個禮拜都有學生出事。從一開始體育大學那個摔死的案例後,陸陸續
續有很多學生出事。」他掰著手指數,「有被撞死的、莫名被玻璃插死的、跑到一半被雷
擊的總之每一場遊戲都有人死亡。」
「太誇張了吧,這樣還有人玩得下去。」工讀生搔搔頭,覺得這些人真不可思議。
藍月淨白了他一眼,接著對著燕珍問:「那麼這個遊戲和妳有什麼關係嗎?」
「這個禮拜天,我們社團期末大會要玩這個遊戲。」燕珍眼神不經意地飄走,手指不知不
覺捏得很緊,球拍的末端還看得出濕潤的水珠。
「下禮拜期末考,妳們真的很閒啊。」
「如果可以我也想用這個藉口推掉啊。但是主持這個活動的是一個人很好的學長,所以v
藍月淨嘆了口氣,覺得沒有考試壓力的人真好。
燕珍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右手握槌擊在左掌上:「啊──對了!其實,關於這個活動我還
可以補充一點細節。」
「喔?」三人不約而同地提高了注意力。
燕珍主種提及了這件事。但感受到三人的目光後,說話更是越來越小聲,和先前充滿活力
的感覺完全不同。
「沒關係,妳慢慢說。」藍月淨注意到她的緊張,出聲緩頰。
她並不是對燕珍說「妳可以不要說」,而是「慢慢說」。因為她很清楚燕珍之所以會到舒
月廳,必然是出自於某種必要的原因。也許和她的緊繃的態度有關、也可能沒有。而她願
意主動開口說出來,在某種意義上是把舒月廳當成了一塊浮木。
她需要說出來,需要有人傾聽,需要將心中的壓力給傾瀉出來。
她需要幫忙。
藍月淨不會拒絕,也不表態,只會安安靜靜地溫柔傾聽。無論對象是誰,她都會這麼做。
「那是發生在更早之前的故事,是開始這個鬼抓人之前要做的必要的儀式。」
燕珍神情緊張,緩緩地說出關於這個遊戲的異於常態的關鍵所在。
那是和鬼抓人玩法有關的儀式。
不知道是誰先起的頭。突發奇想在遊戲正式開始前加入這一個多餘的動作,也許是為了更
符合這個遊戲的名稱、或是增添一點都市傳說的趣味,理由究竟是為何已經難以考證了。
總之,在這是在市立體育大學出事以前就有人流傳出來的玩法──
那就是在開始以前說一個故事。
這是關於一名叫「誠誠」的小男孩發生的事。
就讀小學三年級的誠誠出生在一個相當普通的家庭,有對工作忙碌的父母,和一位剛讀國
中、課業忙碌的姐姐。就如同每個小康家庭的生活樣板,誠誠豪不意外地得面臨獨自一人
在家的狀況;雖然他並不是沒有朋友,但年齡尚小的他並沒有什麼休閒場所可以去,他也
不喜歡去安親班,那種令他感到窒息的生活方式容易讓他的氣喘發病,所以絕大數的時候
他都寧願選擇待在家裡玩耍。
他是屬於那種個性樂天、性格開朗點子又多的人,在那個智慧型手機還沒出現的年代來說
,誠誠相當懂得如何自得其樂。不管再怎麼無聊也總是找得到遊戲玩,而他最喜歡的遊戲
就是鬼抓人。
然而獨自一人在家、缺少玩伴的他僅能倚靠自己的想像來變化玩法。儘管孤單,但久了以
後也就習慣了,甚至因為規則可以隨意變化的緣故而覺得毫無負擔,不需要因為遊戲勝負
而有得失心。日子這樣一天一天過去,家人心中雖然對自己疏於陪伴的行為覺得愧疚,但
更多的是鬆了一口氣。心裡大概是覺得,如果能夠這樣相安無事下去何嘗不是一件美事。
也許等到誠誠年紀再稍大一些,就可以更加放心讓他自由去街上活動。
但意外總是來得突然。
某天傍晚,時間大概是接近六點左右、天色餘光還沒有全然褪去的時候。一聲喊叫如雷響
般貫串了整個社區中庭,接著就是「啪嚓」一聲砸在地上,像是有什麼東西碎掉的聲音,
在鮮紅血漿染上中庭地板上的馬賽克拼貼磁磚後隨即復歸平靜。過了良久才有人從驚愕中
回過神,探頭來看看到底發生什麼事。不看還好,這一看才發現地上躺著一個人,身軀肢
體扭曲狀況十分嚴重,甚至看得見骨頭和臟器露出。
接著不知道是誰發出的驚呼聲劃破了凝結的空氣,這才開始有人手忙腳亂地打電話叫救護
車。
當然這一切都為時已晚。
摔在中庭的是中午放學後就獨自一人、住在十二樓家中的誠誠。還在上班中的家長聞訊而
來時已經是兩小時以後的事情了。鄰居七嘴八舌地爭先恐後對誠誠的父母和警察描述著自
己的所見所聞,每個人各自都從不同的位置和角度目擊了事件發生經過,有的是看見落地
後的慘狀、有的人是從五、六樓左右的位置赫然驚見他正在下墜的過程;但有件事很奇怪
,儘管大家眼睛所見的各有不同,但每個人都很肯定地聽到有人一聲大叫,而那並不是誠
誠的聲音,據說那是這麼喊的:
「抓到了!你當鬼!」
「這怎麼聽起來假假的。」工讀生聽完燕珍說完後第一個舉手發問,「那這個故事和你們
玩的鬼抓人有什麼關係嗎?」
燕珍肩膀縮了一下,眼神看不出來是害怕還是緊張。「這個遊戲的玩法本來很單純,但為
了增加刺激性,於是就有人提議在遊戲開始前說這個故事。在講故事完之後,本來當鬼的
那個人要把自己當成『誠誠』,接著唸出祝禱詞才能開始抓人,而且抓到人的時候一定要
大聲喊出來那句『抓到了!你當鬼!』,如果被抓到,就會像抓交替一樣,轉移鬼的身分
;如果當鬼的玩家超過十分鐘都抓不到人,則是輸掉遊戲,這一輪鬼抓人才算結束,然後
輸的那位要被懲罰。」
「原來是這樣,這也是前面你提到『當鬼的人會被附身』說法由來吧。我本來以為單純只
是要當鬼而已,沒想到還有扮演『誠誠』這個環節,這其中有什麼原因嗎?」藍月淨很認
真地聽燕珍說話,絲毫沒有把這故事當作虛構的看待。
「聽說啦──我是聽說的。」燕珍大概沒料到藍月淨的態度居然這麼認真,表情看起來比
原先輕鬆多了,語氣也沒有剛剛那麼急促。「有一種說法是說,透過這樣的遊戲儀式可以
藉此超渡誠誠,讓他的靈魂得以安息。」
「安息?怎麼聽起來哪裡怪怪的。」羅元齊吸了口氣,目光看著天花板。
「總之,大概就是這樣。老實說我也是蠻不安啦,本來我也不信種東西,但是最近發生的
事件太多了,導致我也受到影響開始覺得怕怕的。自從學長他們說期末大會後要玩這個遊
戲後,我每天都覺得心神不寧;雖然我隱約感覺其他準備要參加活動的人也有相同的感覺
,我也不敢跟其他朋友講,萬一影響到其他人參與的意願,天曉得會不會被責怪。」
「不用擔心,你不是選到了這個『貝努鳥飾』了嗎?」藍月淨用手指比了比她手上綁著木
雕的項鍊,「它具備給持有人帶來幸運的美好意義,只要妳相信自己,不管遭遇到什麼一
定都能化險為夷。更何況,如果妳打從心底不相信這種別人信口胡謅的故事,那就更不應
該自己嚇自己。」
「真的嗎?」燕珍笑了出來。「說起來也是蠻好笑的,本來不信詛咒什麼的我,居然因為
拿著這條項鍊感到一點點的安心。也許是學姊妳給我的力量吧?」
「我沒這種本事。妳只不過是把心裡的壓力說出來而已。」藍月淨也笑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燕珍看了看錶發現時間似乎差不多了,於是趕緊詢問項鍊的價錢,認
為還在自己可以負擔的範圍之內,付完款後便離開了。直到燕珍離開舒月廳的前一刻,三
人的目光都一直停留在燕珍的身上。
直到她關上木門後風鈴聲停歇下來,工讀生率先打沉默:「欸,這件事是不是有點不妙啊
。」
「你是說哪件事?」羅元齊問,眼睛卻是看向藍月淨。
藍月淨面無表情,靜若深淵一般的眼神和往常的她截然不同,總像是在思考著什麼,又像
是在發呆,使他不敢打斷。
過了良久,藍月淨這才開口。
「不管怎麼樣,看起來已經不是我們能夠處理的了。」
「為什麼?」
「我們把貨物賣出去,責任就算盡了。難道你對我們的店有什麼錯誤的期待嗎?」
「話也不是這麼說吧。」
「舒月廳的貨物和人一但產生了連結就必然有其意義。她從這裡買走的項鍊並不是從持有
那一刻起才建立了緣分,而是他們本來就彼此互相呼喚而產生的必然結果。」
「所以那個鳥類造型的項鍊可以保護她嗎?」羅元齊聽得不是很懂。
「差不多是那個意思。但也不是那麼有保證,畢竟這世界上沒有百分之百可以防止的意外
。」
「什麼嘛,那聽起來一點幫助都沒有啊,還真是沒用欸。」工讀生不耐煩地踱腳一邊抓著
頭。
藍月凈依舊沒有多餘的表情,並沒有受到工讀生的影響而生氣。她默默地移動回到書桌前
,重新翻閱起自己的微積分筆記本。
「喂,你剛剛說覺得怪怪的部分是指什麼啊?」工讀生放棄和藍月凈溝通,轉而找羅元齊
搭話。
「你說那個喔。」羅元齊坐了下來,他同時注意到藍月凈視線好像微微地飄了過來,也不
知道是對自己的觀點感到好奇?還是覺得為什麼自己都這個時候了還賴在店裡?
「就是超渡的說法啊。你不覺得很莫名其妙嗎?」
「還好啊,很多鬼故事不是都有類似的作法?」
「但偏偏這是個遊戲。」羅元齊雙手撐在後腦勺,背脊貼在枕頭上。「先不說透過遊戲來
超渡的這個說法合不合理,光是過程就很奇怪。鬼抓人這個遊戲的本質對大多數的玩家來
說就是希望自己不被鬼抓到。既然如此,這個遊戲的本身就不是為了要超渡誠誠。」
「啊!對吼,如果要達到超渡的目的,那一開始就給鬼抓到就好了嘛,幹嘛跑給人追?」
工讀生喊了出來。
羅元齊點了點頭說:「就是這個意思。所以這個遊戲的目的並不是如同燕珍說的那樣,有
很大的可能只是為了添加趣味性而隨便套上去的故事吧。」
「那不就又回到原點了嗎?」工讀生十分不服氣,「你不是都說了,很多人因為這個遊戲
死掉了,怎麼你也這麼認為?」
藍月凈這時搭了腔,說:「事情的真相很可能本來就只是這樣,會有意外也可能單純是巧
合啊。」
「是喔。死了一堆人的連續巧合。」工讀生用鼻孔呼了口氣,顯然沒當一回事。
羅元齊看兩人氣氛有些緊張,趕忙打了個圓場,「反正我現在也沒事,不然我去找同事聊
看看有沒有前一次事件的後續好了哈哈。」
他扭了扭子乾笑了幾聲,覺得再待下去好像會有被戰火波及的可能。
「慢走不送。」藍月凈頭也沒抬,目光在筆記本和手機之間來游移。工讀生則是一臉不悅
,打開電視開始看起新聞一句話也不再說了。
羅元齊搖了搖頭,逕自走出了辦公室往大門走去。
「好──的!那麼接下來就由我來說明今天晚上遊戲的進行方式,大家注意聽齁,也要注
意自身安全免得等等不小心就出事喇。」一名體型健壯的男性拿起麥克風用豪邁爽朗的語
調說著。參與的學生不禁笑出聲來。
小型隨身喇叭發出刺耳的聲音,轟隆轟隆地震動著,感覺隨時會被震壞。
這裡是新北市郊區沿著河堤邊的一處都會公園,空間開放幅員廣闊,同時這裡禁止車輛進
入,就算是晚上也有常駐的路燈,即便再怎麼吵鬧都不用怕會影響到其他人。因此許多學
生活動都會選擇在這裡舉辦。今天燕珍就讀的大學系學會也在這裡舉辦期末大會,對於他
們接下來要玩的鬼抓人遊戲來說是絕佳的地點。
「首先咧,我們等等要抽籤選出當鬼的同學,我算算看一、二、三很好,我們有
十八位同學在期末大會結束後留下來參加今天的活動,看來形勢對今天對當鬼的同學有利
啊。」這位看起來異常興奮的主持人名字叫小強,自我介紹的時候曾對大家說自己是「打
不死的小強」。
小強繼續興致高昂地描述規則,大抵就是鬼抓人經典款的那一套玩法,等到規則講完以後
終於進入重頭戲。
「然後,等一下咧我們開始之前會講一個鬼故事── 嗚嗚嗚,很恐怖的那種喔。故事說
完以後,當鬼的那位要拿著我們準備的祝禱詞紙條照著唸,然後就可以開始去抓人囉!」
「鬼在唸紙條的時候其他人就可以跑了嗎?」一個身穿綠色襯衫、頭髮留到快可以紮起馬
尾的男生舉手發問。
「可以喔,但記得手下留情啦,不然都抓不到人實在太可憐了,替慘死的誠誠想一下好嗎
。」小強開著眾人都覺得不怎麼好笑的玩笑卻渾然不覺。
「那遊戲範圍呢?最遠我們可以跑到哪裡?」這次換燕珍發問,此刻的她把帶有鳥形木雕
的項鍊掛在頸上,這條項鍊看起來有點大,但質地輕巧,戴著絲毫沒有厚重的感覺。
「在這個公園內都可以。」小強用手指比了個相當籠統的範圍,差不多就是目光能及的可
視範圍內,大約是四個籃球場組合起來的大小,以玩鬼抓人的程度而言可以說是相當大了
。「反正就是不要跑超過這裡,為了大家安全著想嘛。」
確實,這個場地空曠且沒有遮蔽物,具備一眼就能環視整個環境的通暢,對於這個事故頻
傳的遊戲來說可能是最安全的進行場地。
「還有問題嗎?沒有的話我們準備開始了喔!」小強興奮地宣布遊戲開始,在一番無聊又
老套的抽籤後,決定了一個今晚穿著白色短袖POLO衫、戴眼鏡的男同學當鬼,燕珍記得他
是同系的學長,今年大二,算起來也可以說是藍月凈的同學,如果她沒有休學一年的話。
那位學長名字叫做阿碩,話不多,整場期末大會活動幾乎都在吃自己的東西,也沒看見他
與誰互動,八成是學長們擔心人數不足而被抓來湊數的吧;被選上當鬼的他一臉很麻煩的
表情,彷彿在說「早知道這麼麻煩我就回家了」一樣。他不情願地走到小強旁邊接過麥克
風開始自我介紹的同時,小強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張小抄,接著引導他唸出上面的文字。
上面寫的是誠誠的故事。和傳言如出一轍,是個令人感到害怕卻又悲傷的故事。當阿碩唸
完後一度還以為是什麼整人玩笑,五官皺成了一團。
「這樣就不行了喔?後面還有餒!這個這個,繼續唸下去。」小強催促著他進續。
阿碩挑起眉頭,接著唸了上面寫的祝禱詞:
浮羅世界明淨土,燃燭莊嚴身為佛。
幡引幽冥以為召,符落懸河擬言說。
淨幡、
燃符、
世界莊嚴、
幽冥懸河。
幡請卓彥誠出佳城,
超拔三界收圓赦因果。
「遊戲開始!」等到他完整唸完祝禱詞的時候,小強早已躲得老遠,在目視範圍內只剩一
個拇指大小。阿碩這時候身邊半徑五十公尺內已經沒有半個人。
「什麼啊,這是什麼排擠遊戲嗎?」阿碩抓了抓頭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玩個遊戲要搞這
麼複雜。
「鬼抓人是吧。」阿碩對自己的腳程算是含蠻有信心,不過是這點範圍還難不倒他。
他雙手交疊,手臂向前延伸做了暖身。
「咦這是怎麼回事?」正準備起步時的他連步伐都還來不及跨出,立刻覺得一股寒意
自腳底而起,一陣冰冷痠麻的感覺延伸而上
「欸妳看他在幹嘛?」站在燕珍身旁的同學覺得奇怪,當鬼的阿碩已經站在原地不動快要
五分鐘有了。
「不知道,大概覺得抓不到人放棄了吧。」燕珍說。
「也太無趣了吧!這樣大家怎麼玩下去?」
燕珍用手指刮了刮臉,覺得情況似乎有點異狀。「妳看他樣子是不是有點奇怪。他的眼睛
是閉起來的欸。」
「閉起來又怎麼樣欸,對捏!還是說他這招是要引人家過去,拉近距離以後再反殺?
這樣倒是有點創意啦。」
「有人這樣玩鬼抓人的嗎?」
正當眾人等得有點不耐煩的同時,阿碩突然有了動作。
「等等,好像有動靜了。」燕珍發現阿碩的嘴唇上下動著,好像正在自言自語。過一會兒
後,立刻用奇怪的姿勢跑動了起來。
「哇啊!」不知道是誰開始大叫了起來,想必是被阿碩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也分不
清楚是興奮還是害怕,總之被追趕的那一方向開始四處鳥獸散。
燕珍也跑了起來。不管怎麼樣,這個遊戲要贏方法只有一種,那就是和鬼反方向跑就對了
。
眾人跑了一陣很快就抓到了訣竅,但事實上要躲避追跑也不困難,因為大家很快就發現阿
碩只往一個目標衝去,那就是今晚擔任主持人的小強。
小強或縱或跳,表情十分豐富,可能猴子都沒有他這麼靈活;但阿碩也完全不落人後,一
個跨步就能瞬間拉近了距離,好幾次就差點抓到了小強的衣角,兩人的差距始終在釐米之
間糾纏了數十秒之久。
阿碩像是有用不完的體力似的,甚至毫無換氣的動作。小強就算再怎麼靈敏和閃避,終究
受到體力下滑影響而緩了下來。最後阿碩一個出爪,面無表情地攫著了小強的手臂。
「唉呦我被抓到了哈哈哈。你怎麼有辦法跑得這麼快啊!」小強明顯對於阿碩的針對性感
到不滿,但還是硬擠了個笑容出來乾笑幾聲。
但身為贏家的阿碩一句話也沒說,甚至臉上沒有表情,就這樣一動也不動地站著。
十多秒過去了,像是一個世紀這麼長的時間,兩人就這樣維持著相同的姿勢。
小強覺得情況相當怪異,他看見阿碩的唇邊微微開合,卻不像是在喘氣,反而倒有幾分像
是在說什麼。但是由於氣若游絲,他實在聽不清楚,這讓他開始覺得不耐煩了。
「你在碎碎唸什麼?」
「。」
「好了啦你這樣有點恐怖欸。」小強收起了笑容,語氣轉為強硬,「差不多就好了,一堆
人在看。」
「了到。」
「蛤?」
「抓你。」
阿碩渾圓的雙眼突然睜大,像金魚眼一般的突出,小強此時竟感受不到半點活人的氣息。
他正想放聲大叫,卻被阿碩加倍的音量轟了回來。
「抓到了!你當鬼!」
話音未落,阿碩已將小強的手高舉過肩,接著向下猛力一折!喀擦一聲就凹斷了他的手臂
。
小強驚愕地看著斷臂處,鮮血不斷從折斷的地方流出,還看得見骨頭和不知道什麼組織液
體撒了滿地。他的視線瞬間模糊起來。
「哇啊啊!」緊接在後的是一陣尖叫聲和聽不清楚內容的喊叫,然而發出聲音的並不是小
強,他已經整個人痛到失去了意識,連哭喊的機會都徹底被剝奪。這些聲音是來自後方其
他參與者的喊叫。有的人在原地嘔吐,有的人還嚇到當場昏了過去。
小強頹倒在地,眼睛所見都彷彿紅幕東西蒙蔽了雙眼,他唯一所見的就是在這黑夜中不斷
天旋地轉著、永無止盡的星點。
然而阿碩的動作還沒停下,踏上了滿地血泊的他沒有任何表情,好像五官並沒有停留在他
的臉上似的,在眾目睽睽之下雙手扣上了小強的脖子。
「等一下啊!阿碩你在幹什麼!」不少神智還清醒的人總算反應過來,往兩人的方向快步
衝去試圖阻止,但因為剛剛跑得太遠了,不管怎樣都來不及了。
阿碩歪著頭,看著出聲制止的同學說:「幹什麼?這是鬼抓人啊。」
「吶,我是鬼吧?」
他轉頭看著被自己掐著脖子的小強,他的雙眼已經失去了光輝,斷臂的傷口正在大量失血
,此刻已經是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我是鬼吧?」「對吧!」「我是鬼。」「可是為什麼我是鬼呢?」
阿碩把臉朝向其他人,大家立時感到不寒而慄,眼前的這個人縱使沒有表情,但也無疑已
經不是原來的阿碩了。
躲在人群中的燕珍也親眼目睹了這一場面,此時正感到無比的恐懼,不斷地用手來回搓揉
項鍊上的鳥型木雕嘴裡一邊唸著佛號。
下一秒,只怕阿碩手下掐著的脖子就要腦袋分家了。
「哎呀,為什麼藍月淨那個女人都給我這種這麼麻煩的工作。」
一道突兀的女聲從場地外傳來,音量不大,卻在一片喝斥聲中顯得格外出眾。一名身穿黃
色牛仔服裝和皮靴的女人壓低身子衝刺,飛快的身影像是脫弦之箭,如流星一般射進場內
。
速度太快了!
快到在場的眾人都還看不清楚發生什麼事。
就在距離拉近後,她立刻向後仰身以背朝地,用滑壘的姿勢移動身體,一邊從腰間抽出復
古的左輪手槍瞄準阿碩。
「吃我這一槍啦!」她喊著。
喀喀喀喀喀喀喀!
說是一槍,這女人卻是如同瘋子一般連開了六槍之多。
子彈蒙上黑影像是一團火在燒,雖然稍縱即逝卻相當搶眼,六發子彈在相當近的距離下擊
中了阿碩的身體,突如其來的舉動讓人看傻了眼。然而這些子彈並沒有打穿阿碩的身體,
甚至一滴血也沒流下。仔細一看,這些都是玩具槍的塑膠BB彈,當然打不死人。
「唔──」
只是被擊中的阿碩突然五官一抽,本來面無表情的他臉上此刻佈滿了痛苦的神情,掐住小
強脖子的手已經鬆開了。
「起作用啦!快給我從那個人的身上滾出去!」
女人起身一個旋踢,踢在阿碩的腰間,接著連番蹬腿處處進逼,配合肩靠肘擊,一時之間
,阿碩的臉、肩、胸、腹同時挨了一記。
阿碩被迫和小強隔開了距離,臉色鐵青,立身在夜中看起來格外嚇人。
「憑什麼。」阿碩的五官扭曲得快要從臉上掉下來一樣。
「不滾?那就是準備讓我揍死你,你想再死一次嗎?」
女人垂下手臂,一團肉眼可見的黑色陰影纏繞在她的拳頭上。
「這個案子只有五千塊,還不算車資,我真的虧大了。」
語畢,女人以極快的速度衝向阿碩,接著一拳落下,重重印在他的胸口,黑色的陰影如同
奔馳的雷電一般透胸而出。
阿碩冷哼一聲,身軀倏地一陣抽動,站立的身體前後如波浪般起伏著,好像癲癇發作一般
,後面幾個女生見狀尖叫了起來。
就在這時,燕珍已悄然繞到了小強的背後,雙手快速架在他的腋下迅速把人抬走,脫離兩
人所在的範圍。不愧是長久以來都維持著運動習慣所練出的身手,所有動作一氣呵成相當
俐落。
女人讚許似的點了點頭,眼神不斷催促她動作加快。等到燕珍遠離自己視線後,順勢伸手
往阿碩的衣領一跩,將他整個人翻了一圈後壓倒在地。
「該老實點了吧。」
被制伏的阿碩雙眼睜得老大,卻是沒了聲息。就連剛剛抖動的身體也靜止了下來,彷彿什
麼事也沒發生。
「喂,裝死喔?剛剛那拳又打不死人。」女人拍了拍阿碩的臉頰。心理擔憂自己是不是下
手太重了。
女人吐著氣,嘴裡冒出凍人的白煙。她心裡滿是「這種天氣還硬要出來辦活動,現在大學
生都這麼閒嗎?」的感想。一想到自己還是剛從展場的兼職下班趕過來,就滿滿的不爽。
「嘿嘿嘿嘿嘿嘿嘿!」
「有什麼好笑的?」
「這是鬼抓人吧,還記得嗎?」
「那又怎麼樣。廢話這麼多看來是不知道痛喔。」她側身坐在阿碩的身上,將槍口對準他
的腦袋。
「哈哈哈哈哈──」阿碩突然一陣大笑,隨即雙腿一抽,眼睛上翻出露出眼白,身軀癱軟
,仔細一看似乎已失去了意識。
「欸!別裝了,喂看來是退駕了嗎?」
然而過不了多久,女人像是想起了什麼,略為驚訝地抬起頭。
站在距離自己略遠處,燕珍和小強所在的位置,情勢已然反轉。
本來被燕珍搭救,命在旦夕的小強此刻正獨手撐著地,任由斷肢處的鮮血不斷湧出,臉色
蒼白的他此刻卻不見痛苦的樣貌──而是一抹詭異的微笑。
女人此刻只想一掌拍死自己,她居然忘了這個遊戲進行的方式。
「快跑!」女人大吼一聲,此刻的事情的發展已經遠超自己的想像了,要解決這個危險的
遊戲只剩下一種方法。
「通通遠離這裡,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毫無疑問地,鬼已經轉移了。
小強咧開嘴,口水從齒縫間不斷滲出。
「第二輪遊戲開始。」
他開口說。
打給厚,我是雲說。
這鬼抓人篇總共7篇,本來是想說拆開PO,但是因為第一篇飄點不足,所以合併第二篇一
起PO,如果篇幅太長有妨礙閱讀的話還敬請見諒。
最近天氣有夠冷,還請注意保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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