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XIMIX (天不從人願) 看板: story
標題: [長篇] 末日行者 十八 完
時間: Tue Nov 20 17:28:36 2012
今天獻上完結篇的最後加量
================================第三十四章 岩蟹===============================
岩蟹雖然體積龐大，但因為不會主動攻擊人而且活動力不高，
所以只有被限制在近郊的偏遠部分。
大概是杜曼還沒有讓居民覺醒吧？長生這次大搖大擺逛了很久，
都沒有再遇到巡邏員之類的角色。
不過也幸好沒有，要是再讓像達克一樣的倒楣鬼無故犧牲，長生可是會更加過意不去，
雖然這並不能算是長生的錯。
但話說回來，對於伊甸園的存在而言，長生本身就是個不該出現的錯誤，
所以嚴格來說杜曼也沒有做錯。
「那究竟是誰的錯？難道該怪達克自己太弱活該逃不掉？」
搖搖頭，心煩意亂的長生不再多想，改為把目光投射在遍地起伏的大小岩塊上面。
那一顆顆半埋土中的不規則岩石，全都是大小不一的偽裝岩蟹，
最小的不過一個人高，最大的則和之前落難地面的那隻差不了多少，
遠遠看去像是座不動如山的小丘陵。
根據阿德的說法，岩蟹在應許之地中非常安靜，好幾年都未必會清醒遷徙一次，
每次移動也不過是慵懶的意思意思走個幾步又縮回殼裡，
有的甚至只是搖晃兩下就再無聲息，而且全體成長速度都非常緩慢，
根本就和真正的岩石沒有兩樣。
「盡量找大一點的岩蟹，因為越成熟的岩蟹應該迫降能力越強。」阿德這樣叮嚀。
鎖定了幾頭體積較壯觀的岩蟹，長生開始爬到殼上尋找裂縫。
岩蟹的殼非常堅硬，很不容易會有破損，就算產生破損，也未必大到可以供人藏身。
阿德以前寄居的那頭岩蟹，很可能是在落地時才摔破了殼，
但長生只能祈禱自己的運氣夠好。
要是找到了適合的岩蟹，長生還得把這隻好夢正酣的龐然大物喚醒，
然後想辦法引導八風吹不動的牠走到出口處。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嘛！什麼狗屁不通的爛計畫啊！
而且能不能成功都還是未知數。」長生勃然大怒，坐在動也不動的大岩蟹上抱頭怒吼：
「那時候為什麼沒想到這些啊？最好這個餿主意行得通啦！阿德根本就是在耍我啊！」
在地面上，相較於絕大部分躲在城裡或定居荒野的人類，
遊歷四處的長生顯得見多識廣深不可測。
比起許多整日只為填飽肚子而庸碌擔憂的人們，
有師傅領進門帶著修行的長生千錘百鍊智勇兼備。
比起根本和外界就缺乏管道也無心聯繫的勞苦百姓們，
能依靠西裝褲掌握各路重大訊息的長生，可說是耳聰目明消息靈通。
綜合以上幾點，再加上比普通人強健厲害太多太多的特殊體質，
便造就出長生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的獸魔獵人身分。
可是在由末日行者所掌控的應許之地裡面，
什麼都不懂的長生不過是個有勇無謀的莽撞之徒，
比起真正幾乎是無所不能的十二使徒，
長生若有似無的微薄力量可不只是略遜一籌而已，
根本就是天差地遠高下立判，更不用說身為待宰獵物面對天敵的尷尬立場。
「別激動，坐穩點，受傷就不好了。」杜曼一手拉住差點摔下岩蟹的驚恐長生。
彷彿突然閃現一般，在長生語音剛落的下個瞬間，杜曼竟已和長生無聲無息並肩而坐。
鬆開手掌，放掉長生因本能而顫抖掙扎的臂膀，杜曼好氣又好笑的輕輕嘆氣：
「大概是忘記你並非末日行者，阿德才會提出這種不切實際的解決之道。
我替夥伴的粗心大意向你道歉，而且你們似乎沒考慮到隔膜的通透方向問題。
當初阿德有辦法用利爪硬闖，可是岩蟹應該不會懂得替你向下挖出一條路來吧？」
「你來，做什麼？」
似乎是感應到杜曼進一步收斂神威的善意，長生方才陡然加速的心跳漸漸平靜下來。
「身為主人，送客人一程是基本的禮貌，何況神本來就無所不在。
難道你真的想靠岩蟹離開這裡？不！你肯定不想，我可以看得出來。
但是我又不可能讓你等到接應來臨，伊甸園的模擬實驗每暫停一秒，延宕一分，
對創世壯舉都是難以估計的重大損失，
更何況我也不希望有任何外來的汙染成分留在這裡，包括你的思想和屍體。」
杜曼帶著嘲諷的嘴角勾勒出戲謔的笑意，
彷彿是大人在取笑幼童想用學步車環遊世界的不自量力，
但更像是在揶揄自己不得不為的多管閒事。
「你知道岩蟹是什麼嗎？」不等長生回答，杜曼就自己搖了搖頭：
「不，你當然不知道，因為阿德也不知道，或是沒跟你說實話。」
「那岩蟹是什麼？」
稍微往旁邊挪動屁股與杜曼拉開一點距離，在與天敵貼身相處的狀況下，
長生鼓起勇氣低聲發問。
即使知道不用害怕，因為杜曼很顯然並無加害之意，而且對方若要下手，
身為絕對弱勢的長生也逃無可逃避無可避，但出於本能的恐懼感依然深植靈魂，
讓長生一字一句一舉一動都提心吊膽。
「岩蟹就是這裡，就是你所看見的一切，就是神的領域。」杜曼揚手一揮，氣勢磅礡：
「每一個岩蟹，都有機會成為一塊新的應許之地。這裡類似於應許之地的卵巢，
只是待在卵巢裡沉眠的不是卵子，而是雛獸，而且應許之地的卵巢多不勝數。
就我所知，阿德當初叛逃，應該是故意推落一頭岩蟹想當成新的應許之地，
有計畫性的想做為往後反抗我們的行動基地，而非誤打誤撞碰巧準備好棲身之所。
當然，這一切只是我的猜測與研判，你可以不相信我，而選擇繼續相信你的摯友，
只是我希望他也一樣對你如此坦誠而堅貞。」
「你到底想說什麼？」
長生的戒心與憤怒一起油然而生，想不到連神都會挑撥離間搬弄是非。
「想告訴你事情並非只有一面。」
杜曼睥睨傲慢的眼神中，竟隱隱浮現出一絲伴隨無奈的真誠，
但長生更傾向於告訴自己那是錯覺。
既然已經自稱為神，就不該期望杜曼還保有人性。
「人都有劣根性，那是與生俱來的原罪，所以才會變成低賤的類人獸魔，
末日行者已是萬中無一的天定神選，其中又只有徹底洗清汙穢脫離原罪的末日行者，
才能獲選為十二使徒執行神意。
現在的阿德正在潔淨自我蛻變成神，逐漸接受並擁抱真理和真相，
心靈與品德很快就會和我們一樣十全十美。
但之前叛逃時的他依然帶有汙穢，甚至不惜為了私心將災難降於大地。」
「災難？」長生皺眉。
「岩蟹與雙胞胎。」杜曼雲淡風輕的悠然回答，彷彿口中所說的不過是芝麻小事：
「岩蟹脫離卵巢之後，就會因為失去母體的能量提供與發展抑制，
而迅速覺醒成長尋覓補給，到了地面更是幾乎沒有任何天敵。
幼體無力漂浮高空回到天上，在缺乏雷能做為食物的情形下，
為了提供巨碩軀體的發展所需，岩蟹的食量會越來越大，越來越瘋狂，
最後會在饑餓感的驅使下，破壞掉地面上自然界的供需平衡加速毀滅，
在餓死之前拉著地面上的所有生靈一起陪葬。
你看過的那隻已經被我們擊殺毀滅，而牠的胃口才剛開始發展不久，
你應該見識過那種無差別吞噬眼前一切的恐怖消耗。
讓我提醒你，如果換算成人類的標準，那頭岩蟹連嗷嗷待哺的小奶娃都還稱不上，
卻已經是個懂得自食其力掙扎求生的早產兒。
只要一頭，只要有一頭這樣的岩蟹在地表上存活超過三年，
僅存的剩餘資源就會提前被過度吞吃到無法復原的程度，
讓尚未準備好創世的我們措手不及，很可能會導致人類全面性的真正滅絕。」
「可是岩蟹已經被你們解決了。」長生繼續問道：
「既然知道岩蟹降世的嚴重性，你們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下去處理，
還讓岩蟹活了不算短的一段時間？」
「我們畢竟不是真神，只是神欽點的代理人，我們的全知全能僅限於應許之地，
又不希望大張旗鼓讓地面引起恐慌旁生枝節，所以才耗費了不少時間蒐尋阿德與岩蟹，
也因此讓滅世與創世大計的執行時間更為緊迫。
幸好，我們在現有平衡遭到顛覆前就找到岩蟹，也帶回了阿德幫忙追回進度，
但真正的問題依然還在地面。」
「你是指……」長生深深吸氣，緩緩吐出。
「雙胞胎小兄妹，依萬與依芳，他們才是這世上絕無僅有的異端。不，或許並不是。」
杜曼別有深意的看了長生一眼，但後半句話卻遲遲沒有吐出。
「什麼意思？」長生追問。
「或許阿德和你都不知道，但除了依萬與依芳，並不存在其他天生的末日行者。
他們的食量非常驚人，我們當初就是察覺到地面區域性的平衡趨勢出現變化，
才會找到帶著依萬和依芳的阿德領回應許之地觀察。
只是類人獸魔的數量如今原本就在急遽增加，就算現在稍微再額外削減一點也沒關係，
眼下並沒有處理上的急迫性，可是你想想看，依萬依芳如果死亡也就罷了，
要是讓他們活過滅世介入創世，對於新世界的平衡會是多麼大的破壞？
甚至可能讓無數歷代前輩的心血在我們手上毀於一但！」
「那為什麼不像對待岩蟹一樣，直接誅滅他們就好？殺戮不正是你們的專長？」
長生面無表情，語氣冷靜，彷彿事不關己，但心中卻是百感交集。
「我們滅世是為了創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重生後的人類更趨完美，
並非毫無來由的濫殺無辜，而且我們並不嗜殺，希望你能永遠記住這點直到闔眼。
即使你無法理解或認同，『絕對唯一的正確』依舊是『絕對唯一的正確』，
只要遵循神的旨意，就算雙手染滿血腥，我們的所作所為照樣代表天理與正義。
每個被你視為惡魔邪神或生命終結者的十二使徒，
都曾經是擔任人類再生父母的創世神僕，每一次在大地上重生的人類，
都是我們歷任使徒的心血結晶。」
杜曼臉上浮現了罕見的慍怒及委屈，雖然僅是一晃而逝的飄渺情緒，
但語氣卻似乎略為急躁起來：
「每當滅世之時即將到來，十二使徒就會依序突然迅速虛弱凋零，
用自己的生命當成預警告知夥伴大限將至，
集體比一手培育出來的人類先走一步邁入輪迴。
未免新血更迭措手不及，十二使徒都會盡量提前搜尋並準備好繼承人，
只是未必能順利如願，因為足以擔當十二使徒的繼承資格極為難能可貴。
而肩負起滅世的沉重壓力，摧毀上一代最寶愛眷顧的所有子民，
便是下一代十二使徒必須通過的第一道考驗。
因為十二使徒不許動搖，只有最堅定的心才能充分容納神的意志，
並且足以負荷與勝任共同創世的重責大任。」
「也就是說，每一代新上任的十二使徒，都會毀滅掉上一代十二使徒所創造的舊世界，
然後建立起屬於自己的新世界直到滅世再臨？」長生替杜曼總結大意。
「差不多是這樣。」杜曼點點頭，語調已經恢復淡漠：
「只不過新世界同樣是屬於真神，而非屬於我們所有，
我們只是代為看顧管理的謙卑僕人。」
「我知道了。就算你們不喜歡無謂殺戮，
就算你們同時兼具了毀滅神與創造神的雙重身分，
你還是沒有回答我剛剛的問題。
你們究竟打算怎麼處理依萬和依芳？」
杜曼聞言一愣，隨即呀然失笑，似乎是對自己方才的言行感到不夠成熟：
「抱歉，是我一時疏忽失態，不小心離題了。我這就答覆貴賓的詢問。」
============================第三十五章 雙胞胎的意義===========================
「你對依萬依芳的外表有什麼感想？」杜曼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沒什麼特別想法，兩個長得一模一樣，很可愛也很有趣。」長生聳了聳肩。
「你對遺傳方面的知識有多少瞭解？」微微皺眉，杜曼又問了一個無關主題的問題。
「沒有什麼太深入的瞭解，算不上有知識，常識大概多少還有一點，
不過倒是知道雙胞胎比較罕見。」
「何止罕見！像他們這種雙胞胎堪稱是前所未見，理論上根本就不應該存在！」
杜曼嚴肅的瞇起雙眼：「你知道同卵雙胞胎與異卵雙胞胎的分別嗎？」
「不就是受精卵是一分為二或著是本來就……」
長生張口結舌，恍然大悟，詫異之色溢於言表。
「你知道哪裡不對了嗎？」杜曼凝視長生，誘導對方說出答案。
「他們性別不同，所以應該是異卵雙胞胎，否則性染色體應該也會一致，
但是卻又長得完全一模一樣，而且似乎還心有靈犀默契絕佳，
這些都屬於同卵雙胞胎才有的特徵或跡象。
我竟然犯了這麼粗淺的錯誤，因為關於雙胞胎的刻板印象而先入為主，
將同卵異卵混為一談，自以為是忽略掉一直以來就在眼前的鮮明疑點，
把他們長相的不可思議給莫名其妙的合理化。」
長生不可置信的喃喃搖頭，對自己因粗心大意而產生的盲點感到懊悔。
「沒錯。異卵雙胞胎最多就是外貌頗為相似，但絕對不可能從頭到腳徹底相同。
不過這僅僅是對人類而言。」
杜曼憂心忡忡的十指交扣，頂住下顎：
「有些動物在受精卵時期，甚至是成年以後，都可能受到環境刺激而決定或改變性別，
例如有些魚類或軟體動物，更不用說還有很多動物先天就是雌雄同體。
性別在自然界中，並非如人類切身體會般不可改變或無法跨越，
甚至就連人類本身都會出現陰陽人的狀況。
但無論如何，以人類來說，正常的情形下就是非男即女，而且男女有別，
像依萬依芳這種例子是絕無可能，但又能排除病變或畸形的可能性，
因為我們已經暗中做過檢查。
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他們這兩個先天的末日行者，
已經超脫了人類囿困於遺傳基因中的侷限範疇，
在食物鏈上達到了比末日行者，甚至是比十二使徒都更高更寬廣的地位。
換句話說，他們可能是目前為止最接近神的存在。
或許你已經知道，他們強褓時便是以阿德這名末日行者的血肉為食，
一般嬰孩根本承受不了生命力如此強大的養分。」
「那又如何？就算他們很特殊好了，你還是沒說清楚到底想怎麼樣。」
長生極力保持耐心，並沒有忽略掉強大如神的杜曼，神色中那抹不經意流露出的慌張。
「我也不知道該拿他們怎麼辦，只知道他們一定會對滅世與創世造成很大的變數，
如果沒有處理好這對重大變數，我們可能會因此愧對神的委託。
但這對兄妹的降臨，很可能也是神的旨意，代表無限循環的塵世輪迴已有盡頭，
或著是十二使徒與人類同時得以永遠解脫的希望曙光。
我們不想、不願、也不能毀滅他們，
但又擔心……或許還有一絲絲畏懼於他們的未知與強大，
所以我們絕對需要阿德來安撫他們，讓他們成為聽話的乖孩子，
替我們爭取靜觀其變或介入引導所需要的漫長時間。」
「你們已經擁有了阿德。」長生盡量不讓心中的嫌惡不滿表現出來。
「這正是問題所在。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我們做出了取捨，就要面對自己所選擇的後果。
你也知道，阿德已經改變，而我並不認為依萬依芳可以心平氣和接受這種改變，
因為你也不行，只是你不敢正面發難。
如果沒有一個名正言順的適當角色居中協調，說服他們阿德還是阿德，
依萬依芳鐵定會視我們為死仇，處處和我們對抗為敵。
他們終究會長大，我們不可能永遠以武力威逼鎮壓自找麻煩。」
頓了頓，杜曼彷彿終於下定決心一般屏氣凝神，鏗鏘說道：
「在這裡和你談的這一席話，老實說是我自做主張，雖已和其餘十二使徒初步商量議論，
但至今仍並未曾達成共識。因為我們還不確定你是否夠資格得知內幕，
更不知道你會不會回應呼喚接受徵召，也不明白你的配合是否出於真心誠意，
有沒有另藏陰謀詭計從中搞鬼，所以我打算先斬後奏爭取時間，
私下取得你的同意協助之後再告知夥伴。
否則滅世將近，其他夥伴面對風險的態度趨於保守，能夠逃避延遲就不急著承擔面對，
但相較於眼前的風險，我認為未來才是最重要的考量。
因為滅世是為了創世，神不該短視近利，更不該本末倒置。」
「這算什麼？神的自白？神的委託？神的請求？還是神的考驗？
和我說了一堆果然是別有所圖，想要我去當吃力不討好的說客？」
知道杜曼有求於己，長生的態度竟然有些拿翹。
「都不是，是神的賄賂，而且我打算親自擔任說客攏絡依萬依芳，
並沒有想要也不曾期待能勞動大駕。」杜曼神祕一笑：
「別以為我不知道，阿德和你在舊聖殿中說了什麼。
你不會洩密，但阿德會，同樣是新手，
阿德還是比我們嫩上不少，終究無法完美隱藏自身的心思。
但事實上，是我們刻意容許阿德把東西交接給你，
因為我們無法強迫阿德把東西交出來，霸凌尚未成熟的夥伴不是我們的行事法則。」
「什麼東西？」長生意圖裝傻。
「不可試探你的神。」杜曼嘴角微揚，臉上的笑容優越而高雅：
「當然是心的碎片。我說過無數次了，在應許之地，神是全知全能的。」
「聽起來，你們十二使徒也會有意見不一致的時候，甚至還會有事情想隱瞞同夥。
還是說你們也有地位高下之分？」長生想要岔開話題。
「雖有階級，一律平等，只要無比虔誠，大家和真神的距離都一樣靠近。
如果只允許一種看法，又何須選出十二使徒？
即使偶爾需要努力溝通，依然不妨礙我們其心協力。
我們向來都是各司其職分工合作，一起朝向同樣的目標邁進，
不畏懼觀點衝突，但都互相尊重，而且非常重視彼此的立場與看法，
並共同誓死捍衛神的榮耀及意志。
即使十二使徒之間暫時存有祕密，也一定會在適當的時候開誠佈公，
而其他成員也不會感到失望或憤怒，因為十二使徒中沒有欺騙，只有信任。
每位成員做的每一件事，一定都是為了遵循神的旨意，
為了迎接滅世與執行創世而殫精竭慮。
我這麼有誠意的解釋與解答，你是否也可以停止避重就輕，仔細聆聽我的請求，
然後試著慎重考慮？即使你決定用表面工夫敷衍我也無所謂，
至少給我個機會說出委託內容，相信我，這也是為了你自己好。」
杜曼雙手一攤，語氣和緩，首次將姿態放得這麼低，這麼軟。
「反正如果我口不對心，你也會馬上知道吧？
再說我現在哪兒也去不了，似乎也沒有不聽的權力。」
長生無可奈何的頹喪嘆氣，無法再對放下身段的杜曼保持高調。
「知道就好，別說出來，太傷感情了。」杜曼半開玩笑的抖抖鬍鬚：
「那塊心的碎片，就是阿德原本意志的濃縮結晶。阿德是怎麼告訴你的？吃下去嗎？」
「沒錯。」長生點頭，知道欺瞞沒有效用，也不具任何意義。
「那還真是一場不公平的角力呢！像是重量級對上羽量級，實力也太過懸殊了點。」
杜曼鼻中輕哼：
「要是你真的吃了心的碎片，就可以獲得阿德部分的力量做為引導，
順利進化成為末日行者中的佼佼者，還能繼承阿德的靈魂特質和個性，
接收阿德儲存於其中的想法和意志。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杜曼特意在最後補上一句。
「什麼意思？」長生知道定有後續。
「理論上這種做法，一定是力強者勝，結果不是吸收就是轉移。
如果你的生命力比較旺盛，就能吸收碎片中的一切力量為己用，
但要是阿德的存在更為強烈，就可能反過來喧賓奪主鳩佔鵲巢，
竊據你的軀殼來個鯨吞蠶食借體還魂，到時候你就變成阿德的分身失去自己。」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的？」長生質疑。
「神說的話語就是真實，只不過信不信由你。
衡量你們兩個的懸殊差距，就算只是一塊心靈碎片，
阿德的力量依舊遠遠強過於你，但如果是我的話就不一樣。
我可以輕易與阿德的舊有意志融為一體，獲得與阿德以前一樣的氣味與頻率，
並且藉以得到依萬依芳的親近和信賴。
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但昨日種種未必昨日死，
現在的阿德是我們竭誠信任與仰仗的重要夥伴，
但以前的阿德依然是不可忽視的隱憂與禍端。」
「你想要我交出碎片，拐彎抹角講了半天就這麼簡單？」
長生失笑，對於神的囉嗦有些不敢恭維，看來身處高位的人都喜歡簡單事情複雜化。
「當然不只如此，除了碎片，我還想獲得你的認同和支持。
我希望你回去以後能傳個話，和依萬依芳說阿德在這裡過得很好，
希望能接他們一起過來團聚。
嚴格來說這也不算謊話，因為現在的阿德確實是如此認為，
而且得到碎片的我也代表了阿德的原有意志。
做為協助神明的代價，除了安然無恙的送你回去，以及無償對你告知真相，
讓你避免誤食碎片被阿德取代之外，我還可以給你三個名額，
讓他們跟你一起移居到伊甸園安渡滅世，並且在創世完成之後讓你們自由選擇，
看是要繼續待在重新空出來的伊甸園或回到地面另謀發展。
如何？只要你一句話，就可以拯救重要的人免於犧牲，他們的生死操之在你，
就算不為自己苟活，也要為了那些無辜的人著想。希望你能好好想過再給我答案。」
「十三個！不含我自己在內，另外還要十三個名額。
你們加上依萬依芳就有十四個人，我這邊總共也要有十四個才公平。」
長生面不改色的坐地起價，而且開的數目還高出初始提案好幾倍去。
「沒問題，神都是大方而慷慨的。」杜曼愉悅微笑，一口答應：
「只要能事先準備，這樣的變因數目無傷大雅，依然在我們的掌控之內，
可以說是雙贏的局面。」
「這麼爽快？早知道就再多喊一點了，口頭上佔佔便宜也爽。」
長生對杜曼的反應有些意外：
「如果依萬依芳答應了，我要怎麼通知你？」
「誠心禱告，然後我會聽見，並親自帶領同伴下去迎接。」
杜曼的笑容燦爛耀眼，放出萬丈金光。
長生反射性的閉上雙眼，在失去意識之前，感覺到胸前暗袋中的小木盒隱隱作動，
震盪出心有不甘的恐懼顫抖。
=================================第三十六章 長生==============================
一輛鐵牛車安安穩穩，停放在城中最高的建築物頂上，
擠在車室內的兩道壯碩人影悠閒自在，隔著擋風玻璃觀賞下方屠戮一地的湯湯水水。
雖然一開始有點驚恐，但連續經過好幾天的視覺震撼之後，
傑森與強森對於血肉橫飛的場面早就已經習以為常，甚至還有點感到麻木跟無聊，
就連依芳依萬猙獰恐怖的強大身影，都再也引不起兩人初期接連不斷的目瞪口呆。
至於連人帶車搬上屋頂，當然是力大無窮的依萬依芳出的主意幹的好事。
兩頭史芬克斯蹲踞在地，分食著地面上一大堆被破碎分屍相互混雜，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悲慘類人獸魔屍骸。
「好臭啊！到處都是腐敗的廚餘，好想下去活動一下。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
傑森皺眉抱怨，即使身在高處，用破布蒙住的口鼻依然能嗅到濃濃腐臭，
城裡的空氣根本都變成了瘴氣。
「快了吧！已經最後一天了，等吃完飯就會接我們下去舒展筋骨了。
總不能叫小孩子一心二用，又要吃飯又要分神護衛我們吧？這樣會消化不良的。
只是為了出去帶回長生，大概很快又得把我們送到上面避難了。
不知道是不是藥效退了，現在笨到還敢來送死的怪物越來越少，
就算晚一點依萬依芳去接長生，我們的安全應該也不成問題。」
強森侃侃而談，對於空氣中的血腥屍臭倒並不覺得太過難受，
不知道這和身上正在發生的異變有無關連。
「話說回來，雖然長生給了我們那些東西，但本意應該不是叫我們這樣用吧？
這也太胡來了！」
看著正在大快朵頤的獸型小兄妹，傑森還是對於當初大家投票，
結果以三比一接納依萬的提議有些疙瘩，雖然事實上也沒有引起什麼不好的後果就是了。
但在傑森的心裡，還是對潮水般破城湧入的怪物大軍有著陰霾，
即使浩劫餘生得以倖存，被滅城這種事情，就算僅經歷過一次都嫌太多。
不過這次被屠宰的對象，卻是受到引誘自動送上門來的類人獸魔，而守株待兔以逸待勞，
擔當狩獵者兼劊子手的人，當然就是依萬和依芳這對急需食補的小兄妹。
「沒辦法，他們就說新鮮的食物比較營養，庫存的那些就算吃再多也沒什麼用，
不過我有點懷疑是小孩子挑嘴就是了。」
強森雙手一攤，這個動作在窄小的車廂中更顯侷促：
「但關於藥劑的使用方法，我倒是很能認同依萬的變通想法。
道具是死的思想是活的，因應需求適當利用現有資源發揮最大作用，
不正是我們一貫的行事法則？」
「也是有點道裡。」傑森點點頭：
「不過那小屁孩的鼻子也真靈，一聞就知道瓶子裡是什麼東西，
就連我這個親身體驗過滅城之災的受難者，
都沒能想到那是能引誘怪物瘋狂入侵的恐怖藥劑。
竟然敢隨身帶著這麼危險的東西，長生這傢伙也太大膽了，
如果沒密封好外洩出來，那不是在他身邊的人都一起倒楣？」
「我猜隨身攜帶的應該只是原料吧，大概是有需要的時候才調配成品。
畢竟藥效似乎也不是非常持久，不太可能事先準備好長期貯存。
可是長生也沒忘記我們的安危啊，還是有給我們吃了能讓怪物避開的護身藥丸，
感覺起來還滿有用的。至少我們待在車上一直都很安全，
並沒有受到會飛行或攀爬跳躍的怪物狙擊。」
「嗯？」
傑森半睜半閉的眼瞼突然整個張開，即使因為被強迫原地待機的處境而意興闌珊，
也沒有放下對周遭環境的密切注意。
養成良好的日常生活習慣，在末世求生中可是道非常重要且實用的觀念。
「怎麼了？」一直看著傑森說話的強森也把視線轉向前方。
居高臨下，兩人看見遠方有道身影逐漸靠進，
正兀自穿過因毀損倒塌而門戶大開的破爛城門。
依稀，那似乎是道嬌小的身影，只是下半身的褲裝特別寬鬆，
但人影的移動卻絲毫不顯笨拙，即使揹著體積龐大的誇張行囊，
也沒有受到服裝或物品的影響而步履蹣跚。
老早就感覺到有陌生的氣息逐漸接近，依萬依芳卻只是不動聲色的繼續埋頭苦吃，
因為這頓可是好不容易才等來的豐盛大餐，而且等一下的迎接之行不論能不能等到乘客，
兩人都會需要很多很多力氣完成這趟飛行。
再說，這位不請自來的神秘訪客，感覺上也不是什麼值得注意的厲害角色，
聞起來和普通人類毫無二致，氣勢也是若有似無的虛弱淡薄。
人影行進速度和緩穩健，對於視野所及的滿目瘡痍毫不畏懼，
甚至就連抬手遮掩口鼻阻擋腐臭的動作都沒有。
腳步無聲，人影氣定神閒的來到了史芬克斯身前。
「還好沒有撲空，看來是趕上了呢！兩位就是依萬和依芳嗎？」
人影鞠了個躬自我介紹：
「你們好，我叫西裝褲，正職是行商，但今天造訪的身分是信差。」
「呼嚕嚕嚕！」
將殘留肉渣的血盆大口對準西裝褲，人面獅身獸從喉嚨中滾出了恐嚇性的悶吼。
「不用擔心，你們的位置和訊息沒有外洩，是長生叫我來的，
他要我把口信和東西交給你們。可以請你們把上面那兩位也帶下來嗎？
長生有交代，你們四位不論還剩幾人在場，一定要全員到齊才能一起宣佈口信內容。」
西裝褲輕描淡寫表現了自身對環境的掌握能力。
羊頭獅身獸羽翼拍振，急速升空，繞著鐵牛車一個盤旋又重新落地，
已經把跳到車斗上觀望狀況的傑森強森接了下來。
兩頭史芬克斯對看一眼，不約而同恢復了全身赤裸的孩童樣貌，
但原本獸身上沾染通體的血跡卻蕩然無存。
「你為什麼不怕我們？」依萬以輕脆的童音瞪著西裝褲。
「行商並不擅長戰鬥，如果有生命危險，長生就不會要我走這一趟。
而且他再三保證，只要對你們有禮貌，就可以看見你們可愛的那一面。」
西裝褲對著依萬依芳甜甜一笑，大姐姐特有的友善氣息，
迅速瓦解了依萬臉上僅存的不信任感。
「有事就說吧！我們都到了。」
傑森雙臂環胸，保持戒心，似乎沒有打算自我介紹或繼續寒暄。
「這是長生委託我交付的東西。」
西裝褲放下行囊，翻找一陣，拿出了一個扁平的小木盒交給傑森。
打開木盒，裡面是一塊手錶，一個低倍率的單筒迷你望遠鏡，
還有一個毫不起眼的小木瓶。
相較於傑森與強森被這些有形的物體吸引目光，
依萬依芳卻把注意力放在了看不見的部分上面。
當打開的那一瞬間，小木盒裡就散發出濃厚的阿德氣味，讓小兄妹的雙眼同時瞳孔緊縮。
「這是長生的手錶和望遠鏡。」
傑森拿起如同長生招牌的珍貴奢侈品，只是手錶和望遠鏡外觀都已經變形焦黑，
鏡面部分也破碎龜裂，很顯然已經毀壞報廢，成為一文不值的垃圾。
「以下是口信的部分。」西裝褲清清喉嚨：
「木瓶裡是粒紅色的小珠子，強森只要吃下去就沒事了，就算有事也不是壞事，
只是珠子很小，要注意別弄掉了，長生可沒辦法再弄一顆。
手錶和望遠鏡給傑森強森做紀念，一人一件自己去分，反正都沒用了，
不想要的話就丟掉沒差。
木盒給依萬依芳做紀念，阿德在應許之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要依萬依芳不用掛念，
彼此互相照顧，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最後，無論如何，請各位務必要活下去，
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要靠自己的力量拼命活下去。」
口信結束，西裝褲四平八穩的念完內容，揹起行囊就要轉身離去，
不論說話或行動都是乾淨俐落。
「長生呢？」握住木瓶，強森喊住西裝褲被行囊遮擋的背影。
「跟行商要訊息是必須付費的呢！」西裝褲停下腳步，似乎是在盤算什麼：
「算了，就當作是賣個人情吧！反正長生也沒說不能講。」
城外風砂漫天，西裝褲的聲音平靜幽遠：
「長生很平安，只是還有點事情要做，你們不用擔心。若是有緣，定當再見。」
「就這樣？」傑森不滿的皺起眉頭。
「別奢求太多，這是免費服務。」西裝褲邁步前行。
「我付費！」傑森大喊。
「你付不起。」西裝褲漸行漸遠，語氣聽來像在搖頭。
兩大兩小呆立原地，竟無一人上前阻攔西裝褲離去。
「這樣就行了吧？」城外數里，西裝褲橫放行囊，與長生並肩坐在上面。
「既然都來了，為什麼不自己出面？」
「有捨才有得，支持夥伴未必需要作伴同行，
我也沒有權力替他們決定未來的命運，更不能強迫他們加入我制定的遊戲規則。」
望向遠方，天際蒼茫，長生面露微笑，因為自己的視野已經更為遼闊。
「我怕你根本就是捨不得。」西裝褲親暱的把頭靠在長生肩上：
「要說話算話喔！一定要給我一個名額，不然我才懶得跑這一趟呢！
都要全面毀滅了，賺再多也沒用。」
「反正我有十三個，多妳一個不多。」長生聳肩，輕描淡寫頂開了西裝褲的腦袋。
「你真的會使用這十三個名額嗎？神真的會一言九鼎嗎？」
「不管會不會或有沒有人信，這消息一旦傳開，肯定會引起軒然大波。
反正神又沒規定要秘密進行，就算神反悔了也拿不走我的靈感，
末日中的末日不管怎麼看都很有噱頭，散播絕望與希望的墮落天使聽起來也很帥。」
「幫你操弄消息也要收費喔！」
就算經濟體系即將崩盤，西裝褲依然秉持著在商言商的原則。
「那就再給妳一個名額吧！夠大方吧！」長生咧嘴一笑。
「這根本就是空頭支票吧？我看這筆生意是虧本定了。」西裝褲哀聲嘆氣。
「別這麼說嘛。不管怎樣，活下去都是最重要的。」拍拍西裝褲的肩膀，長生站起身子。
「喂！你到底在計劃什麼啊？」西裝褲也一同站起，扶正行囊揹上肩膀。
「秘密！」兩道純黑羽翼陡然橫展，自長生的後背如夜舒張。
「小氣鬼！」西裝褲仰頭吐舌，對著拔空而去的翱翔身影做出鬼臉。
===============================末日行者 全文完================================
又結束了一部作品 超過十萬字的旅程到此告一段落
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看懂結局和標題呢 雖然感覺很像 不過這絕對不是爛尾喔 ORZ
接下來這段時間會比較忙 至少有半個月到一個月的時間無法發文
如果有任何感想 都歡迎提出討論喔 讀者的訊息回饋 就是我最重要與重視的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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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麗的詩歌是最絕望的詩歌 有些不朽篇章是純粹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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