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貧窮作家的日常-一碗冰

這是我在冰店打工時發生的事。


麻糬非常喜歡跟我一同前往冰店打工。

原因是當我使用刨冰機、倒煉乳或擠巧克力醬時，總有不小心沒被紙碗接住的
時候。

每當這時，麻糬就會露出小小的缺口，歡天喜地把落在鐵桌上的冰屑、巧克力
醬咻咻咻地－通通吸進去。

老闆一直覺得麻糬是某種3C高科技產品，功能類似掃地機器人，能維持檯面上
整潔明亮，時常追問我要上哪去購買。每次都只能裝傻打哈哈，模糊帶過。


某天，一個女孩走進店裡，點了一碗冰。

「我要一碗芋頭綿綿冰，牛奶口味的。」

「外帶，還是內用？」

「外帶。」

「好的，這樣是60元。」

女孩從皮包裡拿出一百元，我找了40元給她。

女孩緊緊皺著眉頭，感覺非常傷心。

然後當我將40元放在她手上時，她的眼淚就流下來了。

在我做冰的時候，女孩就站在一旁，一直哭一直哭。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哭，但是總想為她打打氣。

我拿起一只紙碗，用鐵湯匙勺起芋頭塊，將牛奶冰磚放上刨冰機。

麻糬正靜靜躺在刨冰機旁側待命。

我壓下刨冰機開關，任麻糬張開小缺口，將刨冰機噴出的碎冰，咻咻咻地吸進
肚裡。

但當我淋完煉乳，開始擠巧克力醬時，卻比平常要來得更加小心翼翼，份量也
略多一些。

麻糬躺在浮空紙碗的正下方，遲遲沒有等到巧克力醬的降臨，不禁抖了抖Q彈的
身體，刷存在感。

我隨手戳了戳麻糬，將略高的塑膠透明蓋，仔細蓋上，用乾淨的白濕抹布將碗
外擦拭乾淨，放入塑膠袋，將白色塑膠湯匙端放正中央，放入兩張摺好的衛生
紙，將塑膠袋兩個耳朵交叉，打了一個端端正正的結。

我將打結好的塑膠袋提把稍微拉開，形成一個洞口，將冰品送到女孩手裡。

「感謝您的光臨，歡迎下次再來！」


不久後，女孩再度光顧。

「一碗芋頭綿綿冰，牛奶口味，外帶。」

女孩朝我招招手，示意我伸出手來。

「回禮。謝謝你的『加油』。」

女孩送了我一顆哈密瓜口味的糖果。

今天的她看起來開朗明亮許多。

於是這次就用巧克力醬，在綿綿冰表面寫下「Thks」。


後來女孩就常來店裡吃冰。

某次，下午休息時間，我坐在店裡趕稿。

眼球(們)原本在桌椅下面，開心地滾來滾去，後來因為一隻白蝴蝶飛進來又飛
出去，眼球(們)覺得很新奇，於是也就跟著蝴蝶去了。

在眼球離開後不久，女孩手提紙袋，經過這裡，走進來跟我打招呼。

「這是小說嗎？」

女孩指著我放在一旁，用衛生紙架壓住的草稿，詢問道。

「對呀，哈哈。」

「方便看一下嗎？」

「好呀。」

我寫在草稿紙上的字醜得要命，而且還含有大量塗抹修改註解，簡直像是中了
面目全非拳般的亂七八糟。

但女孩還是仔細看完，朝我說了一聲謝謝。


過了幾天，女孩來買冰時，從書包裡拿出了資料夾，將資料夾遞給了我。

「看故事時想到的小插圖，送你。」


因為當時客人很多，所以一直等到休息時間，才打開資料夾。


我所寫的那篇小說，故事表面上描述的是一隻助手白狼與醫生，全世界跑透透
，醫治各種奇怪病症的故事。

事實上那隻白狼其實是醫生的未婚妻，因為感染了不治之症，醫生不得不將她
的腦移植進入唯一不會受到病源侵蝕的白狼體內。

以白狼身分重生的未婚妻，遺忘了與醫生從前相處的所有一切。

但是醫生卻沒有忘記，在未婚妻彌留時，向她許下的承諾。

「別說喪氣話！妳會好起來的！只要妳好起來，無論是熟成牛排、酸麵包、還
是煙燻鮭魚，只要妳想吃的東西，我們就通通去吃它一遍！」

在未婚妻彌留之際，明知道已經無藥可醫，但面對未婚妻，醫生依舊裝出開朗
的樣子，朝她許下承諾。

在面對重生成白狼，遺忘過去一切的未婚妻時，醫生依舊堅守承諾，一一實現
諾言，翻閱每日刻意記下未婚妻話語的筆記本，帶白狼跑遍世界，吃遍所有當
時未婚妻躺在病床上，想吃卻無法吃到的美食。

「只要妳還活著，就算永遠遺忘我，也沒有關係。只要我記得，那就夠了。」

是一個表面歡樂，實則哀傷的故事。


女孩所繪的小插圖，共有兩則。

一則是醫生正在用白狼最愛的雞腿，引誘牠站起來的畫面。

另一則是白狼最後變回人類的樣子，與醫生一起照拍貼合照。

女孩將白狼跟醫生都畫得非常栩栩如生，真得非常非常感動。


半年後，女孩因為工作關係，離開了這一區，雖然互相交換了聯絡方式，但因
為我個性較內向，不知道該聊些什麼，又怕打擾到她，便遲遲沒有聯繫。

後來通訊軟體不斷變換，也就斷了聯絡。


希望她現在一切都好。






白九按：

某次，趕結案怨念深重時，吃到同事幫忙買回來的超好吃香腸，

結果就變得超嗨超開心，所有不愉快一掃而空。(爽朗感)

食物這種東西，真是充滿救贖的力量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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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九是一隻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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