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舵主,這人來路不明,口音亦非中原人氏,就算真是天地會弟兄,按照往日規
矩,有人要入本會,經人接引後,也得查察身世和為人,少則半年,多則一年兩年
,查明無誤,方得開香堂入會!這事事關重大,不得不提防謹慎!」
「不用!此人破格入會,有接引人足矣!」
「接引人是?」
「正是在下!」陳近南大袖一拂,自有不怒自威的英氣。在那一刻,阿弦突然熱血
沸騰銘感五內,他知道有一天就算要為了這人肝腦塗地赴湯蹈火,他的眉頭也決計
不會皺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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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總舵主便立馬回稟國姓爺這道軍事機密,待上問到應敵之計時,就見參軍胸
有成竹,立刻著手部署,先是趁夜幕低垂在北線尾沙洲佈下重兵,並調動大小戰艦
五六十艘,每艘上面配備了火砲與火箭,暗中埋伏於沙丘之後。最後,又在現場指
揮官宣毅前鎮陳澤耳邊,叮囑交代謀略之計云云……
直到大小軍務部署妥當,與眾將沙盤推演之後,已是深夜時分,此時陳近南回到了
自己的篷帳,命人請阿弦來帳中一敘,在阿弦到來後,屏退左右從人,燭光下悄聲
問道:「阿弦,賈兄可在此處?」
阿弦一聽,當下面色慘澹,神情黯然道:「秉總舵主,賈兄……他…」於是便將賈
子年為了救自己,強行附身在紅毛人之事說了一通。唯獨不提他今天在普羅民遮城
勘查時,竟與一身妖氣的賈子年猝然相遇,以免總舵主多心了。
陳近南聽完後,不禁仰天長嘆,對著普羅民遮城的方向,揖拜吟道:「誠既勇兮又
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這首《楚辭・國殤》
在阿弦耳邊聽來,更感五內翻滾,悽愴難抑。
「賈兄生是義士,死是英魂,捨己為人奮不顧身,是一條鐵錚錚的好漢,當入天地
會香堂奉祀。阿弦,招魄一事就有勞於你,切不可再讓賈兄成野鬼孤魂,飄零人世
間。」
「屬下遵命!」阿弦拱手答道。想到總舵主對自己的信任,他心頭發誓一定要把賈
子年的生魂給招回來。
後來總舵主又問了阿弦一別後的近況,阿弦便將如何遇到了鬼王鄭破天,並藉由降
乩與眾鬼結盟,一行人鬼浩浩蕩蕩夜闖普羅民遮城,在那一役自己受了槍傷,賈子
年也困於紅毛人體內,後幸得山中靈蛇相救脫困,再醒來時已經在沈光文的草屋前
,並得天地會兄弟陳不二出手點穴止血,才救回一命。後來他想再去山上找靈蛇,
好帶自己飛入城中去救人,沒想到卻在山頭望見國姓爺的大軍。於是就發生了後面
的事,救了受重傷的洪盛濤,又撞見那隻帶自己來到這時代的猿猴。他不忘當初總
舵主交辦他一探普羅民遮城的虛實,於是便利用巧計讓這頑猴乖乖聽話,帶自己飛
入城中,並在無意間聽到了北線尾沙洲的軍事行動,但後來卻被紅毛人發現了行蹤
,於是趕緊招毛猴來相救,終於順利逃出重兵把守的城堡,來到軍營與總舵主相會
。在這之中,阿弦也詳細交代了自己在普羅民遮城中所見到的兵力、火砲、糧水有
多少,城內形式又如何。總舵主聽時,只是微微點頭不語,對這學富五車的書生來
說,今晚聽到的自然又是一段聞所未聞的神鬼奇遇,但阿弦所說的城堡虛實,與近
日探子回報的並無二致,顯見阿弦並無說謊,這段奇遇自然也是真真切切。
後來,總舵主又問道阿弦接下來有什麼打算,阿弦看著眼前這一身俊朗英氣的總舵
主,知道他是相信自己的,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於是便和盤托出,拱手惓惓說道:
「總舵主,我說的事或許聽來離奇,但絕非胡言亂語。現在普羅民遮城中的公主,
其實不是紅毛人,她是我的朋友,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我打算明天要去救她,
現在她的情況很不好,隨時都有喪命的危險,所以我一定要救她出來,帶她回到我
那個時代。」
總舵主臉一沉,就見他拊手在後,接著便是一陣沈默不語,細細思量阿弦說的話。
阿弦當然知道他這樣說,其實是對自己很不利的。明日就是兩軍交戰的關鍵時刻,
自己不上陣助戰,卻開小差跑去救女朋友?這怎麼說都說不過去。而且,若是疑心
病重的人,難道不會多想:他之前講的什麼北線尾沙洲的軍事機密,只是為了要引
開重兵的調虎離山之計,好讓他入城去救人?
阿弦見總舵主臉上神色凝重,只怕他真會往這方面去想,但若是再多作辯解,阿弦
又有何證據,可以證明普羅民遮城中的公主,真的就是阿娟不是紅毛人?
那一陣沈默,讓阿弦心中忐忑不安,只怕總舵主對自己的信任,也隨著一分一秒被
崩解了………
「到那時,你還會再回來嗎?」忽然總舵主開口問道。
「蛤?」阿弦一時之間沒有聽明白,一臉詫然問道。
「救了你朋友之後,你也會一起回到你那時代吧!」總舵主再問道。閃爍燭光中,
阿弦感受到的不是總舵主對自己的質疑,而是一種古人才有「西出陽關無故人」
一別萬里的離情依依……
「這……」阿弦遲疑不語,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對他來說,自己只是意外闖進古
畫裡的過客,眼前這個世界再怎麼如如真實,終究與自己格格不入。
「唉!朝代更迭兵荒馬亂之際,我能有這段開天未有、陰陽人鬼之遇,也算是得天
之所獨厚了!既然兄弟心意已決,我又何須再有他求,天命有在,自會相逢!」說
罷,忽然從長袍袖中掏出一塊鐵製令牌。
「明日是我軍與紅毛一決死戰之日,兵馬倥傯之間,只怕無法抽身與你一別,這塊
天地會令牌你就留在身邊,此牌於行走江湖時,能得天地會兄弟照應,既使到你那
個時代的天地會,見此令牌依舊如見我。我與你君子相會,緣份一場,在數百年後
,也算是告慰天地會來者,溪山千古秀依然,合水萬年流百代!」
想到這令牌是總舵主給他的一個紀念物,阿弦聽時,忽然一股熱流迅速從心中擴散
到全身,他恭敬地捧著這塊黑鐵硃砂漆的令牌,感覺鐵牌重重地也熱熱地,那是一
個匡復時代的使命,一整個俠骨情長的重量。
待續........
前陣子忙,瘋狂地在趕工作的進度(看我以前多混!),現在我好像找到了工作與
創作之間的平衡點,我還在try,看我會從哪一個地方甩下來,或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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