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參加過很多婚禮,不過沒參加過這麼奇怪的。」
在走下樓梯時,羽隆如此說道。
我的想法跟他一致,而我相信被我們扶著的宏年應該也是這麼想的。
一樓的整個環境,已經跟我們剛進來時完全不一樣了。
原本空蕩蕩的餐廳,現在已經坐滿了登山客,他們的身上都穿著亮色登山服,身材看起來
男女都有,每個人臉上的模樣就跟剛剛在二樓臥室裡的那些登山客一樣,臉上的五官或歪
或斜,像是被幼稚園孩童用膠水黏上去似的,沒有一項是在原本該有的位置上。
他們的坐姿個個凌亂,就好像有人把這些登山客當成不要的洋娃娃隨便丟到椅子上一樣。
在餐廳的牆角,有一台老舊的手提收音機正在播放結婚進行曲,這首歌的目的應該是要帶
給人們幸福的,但現在聽在我們的耳裡,它的旋律反而比較像是離婚進行曲。
餐廳的四面牆壁上,被人用紅色麥克筆塗上了大大的「囍」字,在剩餘的牆面上還寫有百
年好合、永浴愛河、才子佳人等字句,都是婚禮上常見的吉祥話,不過這些句子現在被直
接寫在牆上,反而給人一種觸目驚心的視覺感。
這正是松觀在故事裡的設定,山莊上雖然缺乏資源,但山莊管理員還是想盡方法裝飾餐廳
,讓餐廳有喜氣的感覺,那些椅子上的登山客也是如此,雖然他們都已經死亡變成屍體了
,但仍被管理員放到椅子上來充當賓客。
再往餐廳的前方看去,有一個木製的講台,台上放著兩張椅子,明顯是要給新郎跟新娘坐
的。
其中一張椅子是空的,另外一張椅子則坐著一位女性,我跟羽隆都認得她,因為她正是失
蹤的恆琬。
她的坐姿跟其他登山客一樣,四肢癱放在椅子上,頭部微微往後仰,一頭長髮沿著椅背垂
落。
恆琬雙眼睜得渾圓,直視著整個餐廳,她的瞳孔中仍有靈魂的神采,代表她還活著。
一開始看到恆琬的照片時,我就知道她是位美女,但現在看到本人後,我更在心中讚嘆。
以她的外型,應該進攝影棚當主播,而不是來當採訪記者,她的臉若出現在電視上,鐵定
會有一票粉絲準時收看。
不得不說,她的臉孔,是我們進入山莊以後,所看到最美麗的事物。
在我身旁的羽隆跟宏年,也目不轉睛地盯著恆琬,我趕緊戳了一下羽隆,說:「喂,你不
要只顧著恆琬,而忘了其他該注意的東西。」
羽隆像大夢初醒般晃了一下頭,問:「注意什麼?」
「你看最後一排的餐桌。」
在滿座的餐廳裡,只有最後一排的餐桌留有空位,而且剛好三個。
這意圖已經再明顯不過了,就是要準備給我們三個坐的。
「該坐嗎?」羽隆問。
「如果我們要救恆琬,就只能乖乖入座,但是……」我看了旁邊的宏年一眼,雖然他已經
可以不靠攙扶自行行走,但是臉色跟身體狀況還是很糟糕,「我覺得目前最好的做法,是
先把宏年帶回車上休息,再回來救恆琬,這樣比較保險。」
宏年二話不說答應了這個提議:「我贊同……抱歉,現在的我應該只會拖累你們吧。」
羽隆則說:「沒關係,你回車上以後可以盡量去拖累那個叫松觀的,他搞不好已經在車上
睡到打呼了。」
於是我們三人有了共識,就是先帶宏年回車上,再回來救恆琬。
但是我們都忽略了一個重點,就是保留好的空位之所以會有三個,一定有其意義。
當我們來到櫃檯旁的山莊大門,發現不管怎麼推或怎麼拉,門都無法打開時,我才領悟了
那三個空位的意義。
那三個空位其實是一種訊息,訊息的內容則是:下一場的遊戲,我們三個都必須參加,否
則無法離開。
開門開到最後,就在羽隆要把瑞士刀拿出來撬鎖的時候,那宛如變聲器般的枯啞嗓音從我
們身後傳來。
「婚禮準備要開始了,你們為何急著離開呢?」
轉身一看,山莊管理員再次無聲無息地出現,他站在恆琬的椅子後方,身上一樣穿著那件
高衣領的毛大衣。
羽隆則小聲碎念了一句:「哇靠,他每次出現都一定要這麼嚇人嗎?」
管理員伸出雙手,將左右手的手掌分別放在恆琬的肩膀上,恆琬則像木偶一樣沒有任何反
應,既沒有抗拒,但也沒有接受。
「你們三位如果留下來,我跟新娘會感到很開心的。」管理員開始用雙手輕輕按壓著恆琬
的肩膀。
這畫面如果出現在一般家庭裡,就會是一幅丈夫幫妻子按摩肩膀的溫馨畫面。
但現在,這畫面卻讓我相當不舒服,此刻的恆琬看起來就像懼怕暴力的妻子正在任由丈夫
玩弄,只要隨便亂動,就會被打。
「親愛的,妳說呢?妳也希望他們三位留下來吧?」管理員跟恆琬說話時,右手突然繞過
了恆琬的右肩來到了她的臉上,並用拇指跟食指分別勾住恆琬的嘴角,強制她做出了微笑
的表情。
「你們看,她也對你們的留下感到開心呢,所以請坐下吧。」管理員的語氣裡滿滿都是炫
耀的惡意,他可以隨意擺弄恆琬,我們如果要救她,只能聽話照做。
看到恆琬被如此玩弄,羽隆已經快沉不住氣了,若非之前的約定,他現在早就把槍拿出來
了。
「看來要把遊戲玩完,我們才可以離開山莊了。」我在宏年跟羽隆的身後各輕輕推了一把
,「我們去那三個位置坐下吧,再看後續他會玩什麼把戲。」
「坐下以後,會有人上菜嗎?」宏年苦笑著:「我好餓。」
「就算真的有人上菜,你也不敢吃的。」我說。
在沒有其他選擇的情況下,我們只好在那三個空位坐下了,由我坐在中間,宏年跟羽隆坐
在我左右。
眼看我們入座,管理員的手終於離開了恆琬,我可以聽到羽隆在旁邊鬆了口氣的聲音。
管理員走到講台的前方,拍了兩下手掌後,說:「既然最後三位賓客也入席了,婚禮也要
正式開始了,但是在開始前……」
說到這裡時,管理員不懷好意地看向了我們三人:「我們想邀請這三位賓客進行一個小遊
戲,這個遊戲的獎品可是很豐沃的,那就是可以取代我,把新娘帶走。」
聽到這句話,坐我旁邊的羽隆握緊了拳頭:「所以只要贏這個遊戲,就可以救出恆琬了,
他是這個意思對吧?」
「聽起來是這樣沒錯,但還是要提防有詐。」我說:「這橋段應該是魔神仔他們自己加進
來的,因為松觀老師的故事裡並沒有提到婚禮上的遊戲。」
我在腦中回憶起曾經在婚禮上玩過的所有小遊戲。
現代的年輕人,腦中都裝滿了爆炸而且顛覆的創意,而他們也把這些創意帶到了婚禮裡。
在這些創意的搭配下,婚禮變得不再只是婚禮,而是一場新人跟賓客間開心互動的綜藝秀
,讓婚宴的娛樂效果大幅度提升。
但在此時此刻,我可不期待會有什麼娛樂效果,只希望能遊戲內容夠簡單就好。
像是在呼應我的心聲似的,管理員下一句接著說:「這個遊戲非常簡單,所需要的時間也
非常短……當然,厲害的遊戲一向都是如此的。」
接著,管理員伸出手指,直指著我:「坐在中間的那一位,可以請你看一下,黏在你椅子
下面的是什麼東西嗎?」
椅子下面有什麼?
這確實是婚禮上常見的遊戲手法,在賓客的餐盤或座椅下藏好道具,再請他們拿出來一起
參與遊戲。
我不敢輕易把手伸到椅子底下,而是選擇站起來把椅子翻過來,看下面藏的到底是什麼東
西。
羽隆跟宏年也跟著我一起站了起來,把椅子翻過來後,只見下面黏著一張摺起來的紙,以
及一把鋒利的尖刀,而這把刀的外型,跟管理員出現在二樓臥室時手上所拿的那把一模一
樣。
「那來宣佈遊戲內容吧!」管理員的聲音突然雀躍起來,他似乎非常期待這個遊戲:「只
要利用道具,帶著紙上所畫的東西來給我,就算是你們贏了,新娘可以任由你們帶走,但
相反的……」
管理員往後面跨了幾步,回到了恆琬的椅子後方,用雙手輕撫著恆琬的臉龐:「如果你們
輸了,新娘就必須留在我身邊當我的家人,一起待在這間山莊裡。」
「是喔,你想得美。」羽隆又偷偷講了一句。
不曉得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總覺得羽隆在看到恆琬之後,整個人的氣勢似乎變了,戰力也
因此提升了,該怎麼說呢……就像是從CSI的何瑞修變成終極警探的約翰麥克連那樣吧。
台上的管理員似乎聽到了羽隆的低語,他轉動著恆琬的臉龐,讓恆琬的臉面對我們,然後
宣佈:「提醒你們一下,在這場遊戲的過程裡,我跟新娘是不會提供任何協助的……時間
限制五分鐘,從現在開始。」
「只有五分鐘?」一聽到這麼急迫的時間,宏年張大了嘴巴。
這時間確實很短,但現在可沒有那種時間去驚訝或質疑,我馬上拔下了黏在椅子下面的刀
子,這應該就是「道具」了。
羽隆則拿起那張摺起來的紙,把紙攤開一看後,他的臉上露出了有點尷尬又有點迷惑的微
妙表情。
「怎麼了?紙上畫的是什麼?」我問。
「我不太懂這圖案是什麼意思,你懂嗎?」羽隆把紙翻過來,展示在我跟宏年的面前。
畫在紙上的,是一個以黑色麥克筆勾勒出的圓形,代表著人的臉,臉裡面有著眼睛、鼻子
跟嘴巴,臉的外側則各畫了兩個3來代表耳朵。
在臉的下方,畫著兩根粗粗的直線來表示脖子,脖子下面則被紅色麥克筆塗上了大片的鮮
紅。
整個圖像整合起來以後,代表這是一顆被砍下的人頭,而重點在於:這顆頭上的五官,都
在正確的位置上。
現在,我可以理解羽隆為何會有那種微妙的表情了。
因為這張圖代表著,我們必須砍下一顆擁有正常五官的頭給管理員,才可以救出恆琬。
綜觀全場,唯一符合這個條件的,除了我、羽隆跟宏年之外,只有恆琬跟管理員了。
而管理員剛剛曾經說過,他跟新娘不會提供任何協助,代表他們在這場遊戲裡是被除外的
,扣掉他們兩個後,就只剩下我們三個了。
必須要砍下我們其中一人的頭……難道這是一場必須犧牲我們其中一個人,才可以救出恆
琬的遊戲嗎?
「風海,怎麼樣了?」羽隆手上仍拿著那張紙,問:「你思考出這張圖的意思了嗎?」
「這張圖畫得很明白了,」我從羽隆的手上拿下那張紙,用手指彈了一下後,說:「難道
你看不懂嗎?」
羽隆的的眉頭凝重地皺了起來:「我看得懂,只是……我想確定,這真的是我所想的那個
意思嗎?還是你有其他答案?」
我搖搖頭,說:「不,我還沒想出其他答案。」
對於我的回覆,羽隆顯得相當失望:「所以我們想救恆琬的話,就要砍下我們其中一個的
頭嗎?」
我偷偷瞄向講台,管理員仍用雙手扣住恆琬的臉,讓她的視線跟臉孔面對我們,這種舉動
就像在跟恆琬說:「妳好好看清楚這些人是怎麼搞砸的吧。」
「呃,兩位,我知道現在可能不是我插嘴的時候,可是時間已經快要過一分鐘了。」宏年
敲著手錶,適時地提醒我們時間正在流逝,剛剛管理員宣布遊戲開始以後,他就在幫忙計
時了。
「等等,我要再想一下。」我把刀先交給羽隆,然後專心看著紙上的圖畫,試著從畫上解
讀出更多訊息。
拿到刀的羽隆這時無意地瞄了宏年一眼,這一瞄卻害宏年產生了懼意:「咳,警察先生,
我知道我們認識還不到一個小時,如果真的要犧牲一個人的話,選我也是合情合理的,畢
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嘛,不過你要答應我,你下山以後,會妥善照顧我家裡的人……」
「你別以為這樣就可以把家庭重任推到我身上,你家的人你自己下山去照顧。」羽隆把刀
子放在餐桌上,雙手離開了刀身,「今天不會有人死,因為風海會想出方法的。」
他們兩人的對話,我幾乎都沒聽進去,因為我的腦細胞正在急速燃燒。
這個遊戲一定還有其他破解的方式,絕不可能只是要我們殘酷地犧牲一名同伴這麼簡單而
已。
魔神仔並不喜歡血腥跟暴力,他們所享受的單純是戲弄人類的愉悅感。
他們的拿手好戲就是把答案藏在你的背後,再蒙蔽你的雙眼。
他們不會讓你發現,原來答案就在伸手可及之處。
我抬起頭,看著餐廳裡那些登山客的屍體,然後又看了一下那張畫,突然靈光一閃。
答案就在我們身邊,只是我們都沒看到。
我原本以為這些登山客的屍體,只是管理員用來充當賓客的道具,但卻完全忘記了「道具
就是要拿來利用」的道理。
我轉頭問:「宏年,時間過多久了?」
「過一分半鐘了,還有三分鐘半。」
「那還來得及!」我指著桌上的刀子:「羽隆,把刀拿起來,等一下會用到。」
聽到我的指示後,羽隆相當興奮地拿起尖刀:「你破解這場遊戲了嗎?」
「差不多了。」我跳到餐桌上,居高臨下掃視著每具屍體的臉孔,「只要我找到符合特徵
的屍體,我們就離破關不遠了。」
「什麼特徵?」
我的嘴巴還來不及回答,眼睛就已經先找到了目標,我迅速伸出手指著三排餐桌之外的一
具屍體,說:「就是這個!」
羽隆跟宏年都還呆站在原地時,我已經跨過餐桌來到那具屍體旁邊,那是一具男登山客的
屍體,他臉上的五官一樣被拼湊過,但是他臉上卻有一個部位跟其他屍體不同。
我把這具登山客屍體從椅子拖到地上後,宏年跟羽隆才跑到我身邊:「這具屍體怎麼啦?
」
「你們仔細看他的臉孔五官,跟其他屍體的不一樣。」我朝著自己的嘴唇比劃了一下,說
:「只有他的嘴巴是在正確的位置上,你們明白嗎?」
被我這樣莫名其妙一問,宏年突然呆滯像是當機一樣,羽隆則緩緩搖頭:「呃……還是不
明白,就算這樣,他的眼睛鼻子還是在不正常的地方,不是嗎?」
確實,這具屍體除了嘴巴是在正常部位外,其他五官都在奇怪的位置。
他的兩顆眼睛一起擠在原本應該是鼻子的位置,鼻子則長在右眼的位置,一片耳朵長在額
頭中央,另一片則在臉頰上。
不過這都不是我想說的重點。
「聽著,嘴巴這個器官的外觀特徵,是無法直接從臉上被完全移除的,眼睛可以被整個挖
出來,耳朵可以被整片割下來,鼻子也可以整個拔下來,但是嘴巴頂多只能削掉嘴唇、打
掉牙齒、拔掉舌頭,但就算如此,整體構造還是會留在那個位置。」我一邊比著屍體臉上
的五官,下了一個結論:「這具嘴巴位在正常部位的屍體,就是我們可以利用的道具。」
經過我的解說,羽隆終於恍然大悟:「所以……除了嘴巴以外,我們要把這具屍體的其他
五官拼回正確的位置?」
「對,然後再把他的頭砍下來就可以了。」我轉頭問宏年:「還剩多久時間?」
原本還在呆滯狀態的宏年聽到我的聲音後終於清醒過來,看著手錶說:「大概兩分鐘。」
「那來得及,羽隆,你來下手可以嗎?」我說。
「……我可以試試看。」羽隆盯著那具屍體的臉,拿刀的手不自覺地用力了一下。
「這具屍體不是真的屍體,只是魔神仔為了這場遊戲所設計出來的道具罷了。」在羽隆下
手前,我先給他一點心理建設,「就跟我們在臥室裡看到的那些登山客一樣,都只是假象
,所以你下手要快。」
「我當然知道這是假的,」羽隆深呼吸一口氣:「不過把人的臉切開這種事,我總得準備
一下……」
「又過了二十秒啦!」旁邊的宏年突然報時。
「可惡,管他的了!」羽隆蹲到屍體的旁邊,開始動刀。
羽隆決定先處理耳朵的部分,尖刀被磨得很利,刀鋒只是輕輕碰到一下,整片耳朵就掉下
來了。
比較好處理的耳朵都割下來後,再來是鼻子,刀鋒一樣一削就斷,直到最後羽隆才用刀尖
把眼睛撬出來。
「感覺好奇怪,」羽隆把挖出來的眼珠放到地上時,說:「他臉上的皮膚跟真正的人類皮
膚不一樣……我好像在切矽膠,而不是人體。」
「畢竟這些屍體只是道具,本來就不是真正的人,動作快一點吧。」我催道。
而宏年則只顧盯著自己的手錶,一秒一秒地報時,就算知道屍體是假的,他還是不敢看這
幕畫面。
屍體的右眼部位還留著鼻子被割下的傷口,所以羽隆先把一顆眼珠塞進去,然後再用尖刀
在旁邊的皮膚上刨出一個血洞,把左眼塞回去。
剩下的鼻子、耳朵,也都如法泡製後,就完成了一張雖然血腥醜陋,但至少五官都回到原
位的臉孔了。
而最後要把屍體的頭給砍下來時,原本以為過程會很艱辛,但因為魔神仔在創建這些屍體
時並沒有百分百考證人體的強度,所以羽隆的動作比想像中還輕鬆俐落,他像切蘿蔔那樣
用力剁了幾下後,屍體的頭就跟身體分開了。
或許在魔神仔眼中,人類就是這樣脆弱的東西吧。
在時間倒數的最後三秒前,羽隆把那顆頭拋到了講台上。
「我們完成了!」我對著管理員大聲喊道:「我們贏了,新娘該由我們帶走了吧?」
管理員走到那顆頭顱旁,用腳輕輕踢了一下後,說:「雖然很醜,不過這確實是紙上所畫
的東西……你們真的蠻厲害的。」
語畢後,管理員兩眼一翻,他那原本如黑洞般深不見底的眼睛正閃爍著詭異的妖光,直盯
著我們三人:「你們可以把新娘帶走了,不過還沒有結束,要等到『他』來了,我們才會
交出另一個人,你們應該很清楚吧……」
管理員在說話的同時,餐廳內又吹起了那陣陰風。
一開始在地下室感受到這陣陰風的時候,我所感覺到的只有恐懼。
但現在,我卻感到開心。
因為這陣風的出現,代表我們又突破一關了。
管理員、餐廳內所有的登山客屍體,包括被羽隆砍下頭顱的那具,全隨著這陣風被吹為灰
塵,只留下了椅子上的恆琬。
恆琬的眼睛此時閉上了,看起來就像在沉睡。
羽隆走到講台上,搖晃恆琬的肩膀試著喚醒她,不過恆琬完全沒有反應。
「情況怎麼樣?」我也走上講台,宏年則是往門口跑,看門是不是能開了。
「非常不妙,」羽隆把手放到恆琬的額頭上,又探了她的呼吸,說:「她在發高燒,呼吸
非常急促,可能是在山上被困太久了,加上身體本來就有情況,所以才會這樣子。」
我轉過頭,對宏年問道:「宏年,門能開了嗎?」
喀噠一聲,宏年剛好把山莊的門打開,他雀躍地說:「打開了!我們總算能離開這鬼山莊
啦!」
「別開心的太早,就算離開山莊,我們還是被困在山上。」提醒完宏年後,我轉回來拍拍
羽隆的肩膀,並說:「先把她抱著,帶她回車上再說吧。」
「她就交給我吧。」羽隆把手伸到恆琬的背後及膝下,一把將她抱在懷中,看起來沒什麼
使力,相當輕鬆。
我們踏出山莊大門後,直接回到了羽隆的車上,在車上迎接我們的則是臭臉的松觀。
他看到我們回來後,先是一陣碎唸:「怎麼進去那麼久只帶了兩個人出來?還有一個人呢
?以杰呢?」
「宏年跟恆琬需要喝水跟休息,我們必須先把他們帶出來。」
我跟羽隆一起把恆琬移到後座時,已經先一步跑去後座喝水的宏年趁機補了松觀一刀:「
松觀老師,我真的想不到,竟然是這位警察先生跟風海老師進來救我,而你選擇在車上乘
涼。」
「宏年,你是想讓我終止跟你們出版社的合作嗎?」松觀轉過頭瞪著宏年,冷冷說道。
宏年躲開了松觀的眼神繼續灌礦泉水,不敢再多講一句話,松觀畢竟是大牌作家,如果宏
年害出版社損失了松觀這位大牌,他就要另外再找工作了。
不過我可沒有這種顧慮,雖然松觀在輩份上比我大,但我跟他之間並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
。
「松觀老師,我想跟你討論一件事情。」我看向後座,羽隆正在用衛生紙沾水,一點一點
地沾到恆琬的嘴唇上,我繼續對松觀說:「如你所見,恆琬的情況很糟糕,我們必須趕快
救出最後一個人,然後下山把恆琬送到醫院去才行。」
「這屁道理我當然懂,你跟那個警察快點休息一下,再去裡面把以杰救出來不就好了?」
「沒有這麼簡單的,」我對松觀擺出苦笑,說:「老師,他們想要的,是你啊。」
當我們在餐廳贏得遊戲後,管理員即將消失前,曾說過這樣的話:「不過還沒有結束,要
等到『他』來了,我們才會交出另一個人,你們應該很清楚吧……」
我相信那個「他」,指的正是松觀。
那些魔神仔去過松觀的家,跟松觀深談過,也採用了松觀所寫的故事。
松觀對於他們來說,一定有某種意義在,否則他們不會這樣大費周章地建構跟故事裡一模
一樣的山莊來當成玩弄人類的舞台,甚至還原部分的故事情節,並設計如此病態的遊戲內
容。
在最後一場遊戲裡,他們想要讓松觀加入,只有這樣,他們才會交出以杰,並讓我們下山
。
聽完我的解釋後,松觀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如果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想進去呢?」
「不,你非進去不可。」
說話的是後座的羽隆。
他的手仍在幫恆琬補充水分,但眼神卻凌厲地捕捉住松觀。
那種眼神就像是已經把松觀當成要犯處理,不能再留情面。
「不過你可以選擇兩種方式,一種是你自願進去,另一種是我拿槍抵著你進去,你要選哪
種?」
===============================
--
大家好,我是阿攤。
鬧鬼的路邊攤:http://batan.pixnet.net/blog
鬼話連篇路邊攤:https://www.facebook.com/scarycomi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