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對莊先生是一見鍾情。
就因為是一見鍾情，才能在初見面那天注意到那麼多的細節。
她知道莊先生對雪的態度不一樣，也知道雪對莊先生有那麼點意思，但就
芳看來，若說他們認定了彼此，也並不盡然，這就讓她有了可趁之機。
在一次雪休假的時候，因為她是雪的好朋友，便由芳陪著莊先生喝酒，莊
先生與芳之間的距離比雪遠一點，又比其他人近一點。芳將手放上了莊先生的
大腿上小心試探，結果莊先生並沒有推開她，而是將手覆了上去，那時莊先生
的眼中帶點酒醉的迷茫，深邃又迷人。
那天下班，芳看到了在外面抽菸的莊先生，她便走了過去。
兩人就這樣發展成了肉體關係。
儘管兩人有了這層關係，在所有人的眼中，莊先生在追的人一直是雪，在
酒店中芳跟莊先生只會打眉眼官司，在私底下兩人卻是一次比一次激情火熱。
芳沒有問過莊先生到底怎麼看雪，她想最後得到莊先生的是自己就夠了。
而結果如她所願，莊先生決定帶她離開不夜城。
那天，她牽著莊先生的手，坐上他的車，離開了這生活二十五年的地方。
＊＊
莊先生帶著她來到一棟大樓的公寓，雖然不是在市中心，卻是一層一戶的
豪宅，附近的生活機能也很好。
莊先生說這是他的工作室，他大部分時間也都住這邊，偶而才回父母家。
比起雪，芳對莊先生的了解更多。
莊先生的父親也是個藝術家，一位小有名氣的畫家，母親則是一家中型企
業的獨生女，也是未來的掌權者，莊先生是獨生子，比芳小兩歲，父母對於莊
先生要走藝術工作都大力支持，反正家裡養得起。
莊先生知道芳只有高中畢業，跟她說外面的工作大多都有學歷需求，不需
要學歷的工作則是太辛苦了，這樣倒不如幫他打理家務，他每個月會發薪資給
她，這樣她也不會有心理負擔。
芳想想也行，於是兩人開始了同居生活。
莊先生有靈感時，連續工作個十來天都是有可能的，芳會提醒他吃飯，替
他整理家裡。莊先生閒下來的時候，會跟芳約會，看電影、逛街、吃美食，回
到家再到床上做個運動。
兩人過著樸實夫妻般的生活，芳的心中也是難得的踏實。
只是逢年過節，莊先生必須回父母的家，芳只能一人守在家中。
芳的母親在嬌嬌離開的第二年也離開了，所以芳也沒有其他的家人，以往
都是跟碧還有雪一起過節，如今她離開不夜城，也沒別人了。
兩人就這樣過了四年。
芳二十九歲，莊先生二十七歲那年，莊先生說他要到國外去辦展，要離開
一陣子，兩人耳鬢廝磨了好一陣，莊先生就提著行李離開了。
一個月後莊先生回來，帶回許多當地的特產，與芳說著許多趣事，當晚兩
人小別勝新婚，激情之下，芳就讓莊先生無套射入了。大概是因為這樣的關係
，後來莊先生便偶爾帶套，偶爾不帶。
半個月後，莊先生跟芳說父親身體不適，母親工作又比較忙，所以希望他
能常在家中住。
芳沒有異議，替著莊先生收拾東西，莊先生便回家了。
之後莊先生維持著一星期兩次的頻率來看芳，跟芳說最近家中發生的事情
，也會出去約會，還有上床，但都不會過夜。
芳問莊先生，要不把她介紹給他的家人認識，她也可以幫著照顧人，這樣
莊先生就有更多的時間去做自己的事業了。
莊先生將芳摟入懷中，揉了兩下說：「我爸這陣子精神比較差，等他之後
好一點，我再跟他們說。」邊說邊拍她的背。
這一等就是一年，莊先生的父親情況反覆，總是沒有最好的時機。
芳在三十歲那年，懷孕了。
當她告訴莊先生的時候，卻沒有預期的喜悅，莊先生的臉沉了下來。
他拉著芳坐下，低聲道：「芳，妳聽我說……我父母他們是知道妳的，但
是他們不同意我們來往，因為……妳的出身……」
芳愣了好一會，這些事她想過，但沒想到就是這麼理所當然的原因。
她反握住莊先生的手：「你愛我嗎？」
「當然。」
芳吸了一口氣，說：「那我們就把孩子生下來好嗎？就算不結婚也沒關係
，只要一家人在一起，給孩子足夠的愛，誰能說些甚麼？」芳十分堅定。
莊先生頓了一下，默默的點了頭。
那晚，莊先生離開後，芳又整理了下心情，並開始為孩子做準備。
接下來的三個月，莊先生來的次數變少了，沒來的時候，每天還是會電話
、訊息聯絡，關心芳的身體，還有孩子的狀況。
已經一個月沒有見到莊先生了，直到一天深夜。
芳聽到開門聲，本來還以為是莊先生來了，開心地走了過去，想不到門一
開她就挨了一巴掌，回過神來發現給巴掌的是一個大著肚子的女人，後面跟著
莊先生。
芳愣住了。
接著就是一沓照片甩到她臉上，女人聲淚俱下地控訴。
她是莊先生的妻子。兩人在一年多前結婚，莊先生說要去展覽的日子，正
是兩人的婚期跟蜜月期。她說莊家的人都知道有芳這個人，只有她被蒙在鼓裡
，一個月前才發現，差點氣到流產，被送去住院。她說莊先生對她說沒再聯絡
了，結果她今天才知道不僅有聯絡，那個女人也懷了他的孩子。
就像八點檔一樣，兩個大著肚子的女人互相推擠，莊先生在一旁拉架，撞
倒了一堆雕塑，一陣混亂中，兩個女人都要跌倒。
如果ＸＸ跟ＯＯ同時掉進河裡，你要救誰？
一般人聽到這個經典問題大概是白眼一翻，答案千奇百怪，甚至連自己都
只有等真的遇到的時候，才能知道自己最真實的想法。
莊先生護住了妻子。
＊＊
芳流產了，醫生還告訴她，因為孩子比較大，這次流產情況不太好，造成
她以後可能無法有自己的孩子了，芳聽到後只淡淡的表示知道了。
芳在醫院休息了幾天，期間莊先生來看了她幾次。
第一次他滿臉歉意，解釋了自己的迫不得已，他們不管莊先生在外面另外
有女人，但想要父母的全力支持，就必須娶他的妻子。芳聽到後說了一句我明
白了，沒再多說。第二次、第三次，莊先生都是帶著不捨與愧疚地看著她，到
了第四次，他甚至跟芳說妻子現在也在鬧，他在家過得很疲累。
芳忽然覺得一切有點荒唐，但她沒有說出口。
在出院那天，莊先生將她接回工作室，要她安心的休養，一切不變。
芳成了名正言順的外室。
接下來幾年，芳跟莊先生的妻子沒有再見過面，卻暗地裡成了競爭關係，
不過芳無法讓莊先生與妻子離婚，妻子也無法讓莊先生離開芳。
而芳的性格，也變得淡漠許多，看起來對許多事都漠不關心，她赫然發現
自己愈來愈像以前的雪。
莊先生來，她便陪伴他，只是不像以前那樣溫柔小意，而是顯得有些客氣
冷淡，莊先生不來，她也不吵不鬧，更不會像過去那樣表達想念。對待莊先生
的態度愈發隨意，兩人之間不再談心，也沒有溫馨氣氛，常常是吃完飯、做完
愛就結束一次見面。
若讓芳自己說，自己簡直就是個完美合格的第三者。
直到這樣關係的第五年，芳準備出門購物的時候，看見了莊先生的妻子。
她本來牽著一個小女孩，笑笑地說著話，看到芳的出現，就將女孩交給一
旁的中年婦女，帶上一旁車上。
「我跟他離婚了。」莊先生的妻子，不，已經是前妻的女人，一開口就是
這樣直接的一句話。
芳有些怔愣，莊先生現在來找她的間隔時間愈來愈長，兩人也許久沒有聊
自己的私事，所以她並不清楚莊先生跟他的前妻間發生些甚麼。
前妻鄭重地說：「對妳的身體，我真心覺得抱歉，因為實際上來說，我好
像才是第三者。」她停頓了一下，然後再度嚴肅的說：「我私底下恨了妳許久
，想盡辦法的鬧騰，想要讓他離開妳，結果卻將他愈推愈遠，然後我愈來愈恨
妳，直到前陣子……另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嬰兒找上門來了。」
芳愕然。
前妻看到芳的表情，露出一個嘲諷的笑，不知是在笑芳，還是在笑自己，
接著她說：「直到那個時候，我才醒了過來，一直以來都是他的問題，原來愛
這種東西真的可以蒙蔽人的認知。」她笑著搖了搖頭，然後認真地看向芳：「
因為我自己心裡跟妳較勁了那麼久，所以想要把這些事情了結一下……不過，
我主要還是來道歉的，真的很對不起。」前妻做了一個標準的鞠躬。
芳抿了抿唇，冷冷地說：「道歉並無法改變甚麼，那是不可逆的傷害，所
以我不會原諒妳的。」
「……我明白。」前妻抬起頭。「我做好了被恨一輩子的準備，只是道歉
還是要說的……我想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我希望妳未來的日子可以
過得比現在更好，我會衷心為妳祈禱的。」
前妻說完後，芳只是淡淡地看著她，兩人一言不發的互望了一陣子，最後
前妻輕輕的一個頷首，就轉身坐上了車。
芳看著前妻的車子離去。
終於，芳感覺到了疲累，她想念起了不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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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很喜歡芳姨的角色。
對於道歉這件事，我一直覺得不是一人說了道歉，另一個人就一定要接受，
所以最後決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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